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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寒武记     烟水寒txt下载     烟水寒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二百八十六章 赌王 中 (补粉红45+)

    ※正文3198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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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安解语不知这个侯七为什么不怀好意的看着她,就白了他几眼,便挪到南宫雪衣身后躲起来了。

    南宫雪衣瞥见侯七恶狠狠地盯着语娘,起初也甚是诧异。

    可是她到底跟了这侯七有几日了,知道他习惯手里握着两枚铜钱搓来搓去,一时福至心灵,想到语娘今日满头满身的铜钱,不由抿嘴笑了,遂侧头在安解语耳边低声道:“你这身铜钱妆,真是恰到好处。”

    安解语莫名其妙地看了看南宫雪衣,问道:“你这是何意?”

    南宫雪衣就朝侯七的手边努了努嘴。

    安解语定睛一看,这才明白过来,忍不住掩袖而笑起来,又对南宫雪衣道:“我没说错吧?真是个好彩头。”

    两人一边说着,一边就进到屋子里面。

    里面坐着的王老幺不过对南宫雪衣点点头,算是打了招呼。

    南宫雪衣却对他郑重地拱了拱手。

    王老幺是从南宫雪衣的爹那一辈就在仁兴堂效力的。虽然在名分上是下属,却地位超然。

    此时两人见面,南宫雪衣的礼数反倒更加周全些。

    安解语知道以这位赌王在仁兴堂的地位,对南宫雪衣这个新晋堂主不怎么客气也是有的。

    仁兴堂的人对王老幺的地位也好象都习惯了,因此并无人呵斥于他。

    只是安解语见了,还是有些不习惯。

    她也算是大家子出身。也习惯了大家族里面,更看重出身,而不是看重个人能力,来决定各人的身份地位。

    有人就算天生愚蠢懦弱,可只要占了嫡长的位置,其余的人再聪明能干,也只能给嫡长打下手。

    这也是为什么有些比较有远见的大家族,都对嫡长媳挑了又挑,以确保嫡长子不至于太过平庸无能,以免影响整个家族的前景。

    而在江湖上却不一样。

    江湖中人更信奉强者为尊,靠能力说话。

    各人的家世出身,可以锦上添花,但却不是决定因素。

    因此有豪杰多出草莽,英雄不问出身之言。

    那外来户侯七却大咧咧地坐在椅子上,连招呼都欠奉。

    这边天字号赌坊的执事看见人都到齐了,就敲响了铜锣,宣布今日的赌局开场。

    安解语便同南宫雪衣坐在一旁客位的上座,留心看这两位高手如何对决。

    为了公平起见,仁兴堂今日赌局的摇骰人,不是对赌两方的人,而是从仗义楼请来的人称“赛秤砣”的赛堂主,乃是公认的童叟无欺。

    王老幺和侯七便分坐在方桌左右,赛堂主就立在方桌上方,将三粒骰子举了起来,对众人道:“这是我们仗义楼的骰子,货真价实,决无猫腻。各位要不信,可以过来摇一摇,试一试。若是有人发现这是作弊的假骰子,我们仗义楼五千两纹银奉送!”

    此言一出,堂上的人都纷纷去试了试这三粒骰子,又都纷纷摇了摇头,回到座位上。

    连安解语都一时好奇,上前去试了试骰子。

    堂上的人,除了南宫雪衣,就只有安解语是女人。

    在这个异世,会赌的女人,及其之少。而既会赌,又能到大庭广众之下抛头露面的女人,就更是少之又少。——就算南宫雪衣家里世代开赌坊,她的父亲母亲,都没有让她从小沾染赌术。

    所谓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没有。

    安解语刚上前来要试一试这三粒骰子的时候,屋里的人都有些不耐烦了,就觉得一个女人过来看个热闹也就是了,居然也学人家试骰子,真是世风日下!

    可是等安解语将那三粒骰子在手里摩索半晌,掂了几下,又放在耳朵旁听了听,屋里有些内行便坐直了身子,紧张地盯着安解语的一举一动。——这骰子,可是仗义楼的镇楼之宝。当年造出这种骰子的工匠,都被仗义楼的人偷偷灭口了。其中的奥妙,自然是不足为外人道也。

    安解语无视屋里众人或不屑,或凝重的目光,就随手抛了抛那三粒骰子,才含笑放在桌上,对屋里众人一摊手道:“打扰了,各位请!”

    南宫雪衣惊讶得张大了嘴。

    等安解语坐回她身旁,便凑头过去,在她耳边悄声问道:“语娘,你在哪里学得这一手?”

    安解语用手掩了嘴,轻轻咳嗽一声,眼睛专注地望着赌桌上,口里只轻声道:“回去再说。”

    从她刚才的手感来看,那骰子,虽然没有灌水银,可是用料那是大有讲究的。

    简单得说,就是用了重度密度不同的几种材料糅合而成。不熟悉这种骰子特性的人,就算是有本事听声辨骰,也会经常出现判断失误。

    不过对安解语来说,都无所谓了,且就算是灌了水银也没有关系。

    对于所谓听声辨骰的高手,在安解语去过的第二世里,早就有法子克制了。

    南宫雪衣这边见安解语一幅胸有成竹、全神贯注的样子,更增疑惑。

    不过此时也容不得她多想。

    那边赌桌上,赛堂主已经将双方都验过的三粒骰子放入了摇缸里,又盖上盖子,举起摇缸,对着四围的人团团一揖,道:“各位听好了:此次赌局,是为摇摊。庄家摇定放手后,由赌局双方——代表仁兴堂天字号的王老幺,和代表宜城“吉祥如意”吉字号赌坊的侯七投注。投注完毕之后,由庄家开宝,押中者吃注,押不中者赔注。若是双方都押中,或者都押不中,则庄家吃注。”

    安解语知道,这是在讲赌局规则了,便留神听着,发现这赛堂主说得规则,有些特别之处。

    这个规则,跟通常赌坊里面的规则,有些许的不同。

    一般来说,若是都押中了,就是庄家通赔,下注的客人吃注。

    只是如今的赌局,因为是特意请的外面的人过来帮庄,当然不能让人家吃亏。

    因此参与对赌的双方都同意,若是两方都押中了,就跟没押中一样,给庄家吃个双份子,就当是酬劳。

    至于具体的输赢,就是由两位对赌的高手,猜庄家摇出来的骰子,是什么类型的组合。

    且看这三粒骰子,每粒骰子有六个面。而每个面上,又有一点、两点、三点、四点、五点和六点,六种不同的点数。

    就纯数字来说,这三粒骰子随便一起掷出去,一共会出现五十六种不同的组合。

    可是这仁兴堂天字号赌坊里赌的摇摊,却没有纯赌五十六数字组合那么苛刻,而是只赌豹子、顺子、对子和散手四种可能出现的数字组合。

    所谓豹子,便是三粒骰子都掷出一模一样的点数,比如都是两点,或者都是六点。

    所谓顺子,便是三粒骰子掷出的点数是连贯的。比如一二三,又或者四五六。

    且在安解语熟悉的赌法里,著名的同花顺,就是顺子的变种。若是骰子染了色,那么同色连贯的数字,便是同花顺。

    而所谓对子,便是三粒骰子能掷出有两粒骰子,是一模一样的点数。

    所谓散手,顾名思义,就是三粒骰子掷出来,没有以上任何一种特殊类型的,便是散手。

    就概率来说,在这四种可能的组合里,一把摇出豹子的可能性,是三十六分之一。

    摇出顺子的可能性,是九分之一。

    摇出对子的可能性,是十二分之五。

    而摇出一把“四不象”散手的可能性,便是九分之四。

    幸亏这个异世的骰子还没有染色,因此变化要少的多。

    安解语知道,对高手来说,光靠耳朵听音,就能判断出最后落定的骰子是何形态,其实也不算烦难。

    若是桌上这两个人,真是那种真正的高手,则仗义楼这种特殊材料制成的骰子,顶多能糊弄他们一两把。最多三把之后,他们就能调整自己的判断,听出正确的组合。

    果然摇摊开始后,第一把摇定放手,王老幺和侯七各押了十两银子,算是投石问路。

    王老幺押了对子,侯七押了顺子。

    安解语却听出是豹子。

    庄家开盘,果然是豹子。

    王老幺和侯七都没有押对,下的注就被庄家通吃了。

    安解语见自己第一把就猜对了,不由洋洋得意起来。看桌上那两位高手的眼神,不由也带了一丝鄙夷。

    侯七的这第一把失利,也是他从宜城过来砸仁兴堂场子以来的第一次失利。便也微微有所动容。他昏黄的双眼就不由自主地往那位满身铜钱的小妇人那里看过去,暗恨这个女人触了自己霉头。结果就看见那满身铜钱的小妇人还不屑地往自己这边扫了一眼,心里就更加恼怒。

    侯七此人心胸狭窄,又恃才傲物。在宜城吉祥如意四大赌坊里,他独得赌坊后台贵人的青睐,被委以重任,到辉城来砸场子。之前都是一帆风顺,今日却有阴沟里翻船的危险。

    侯七便将这笔帐,统统记到那个满身铜钱的小妇人身上。

    只是此时不是惹是生非的时候,侯七便将心底的怒气暂且压下,全神贯注的投入第二把。

    这边庄家赛堂主又举着摇缸凌空晃悠了数下,又翻来覆去地将摇缸在众人面前翻滚数次。就只听见摇缸里三粒骰子撞击白瓷摇缸里部清脆的声音。

    安解语听着这熟悉的声音,有些出神,想到了在她的第二世里,手把手带她入行的人。

    这边赛堂主已是放下摇缸在桌上,摇定第二把放手了。

    “两位请!”赛堂主将摇缸放在桌上,就对两位对赌的客人拱拱手。

    侯七和王老幺又一次不约而同的只押了十两银子。

    今日第一把的失利,对他们两人来说,都是极少见的。两人便都谨慎了许多。

第二百八十七章 赌王 下

    ※正文3277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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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安解语当然同桌上的两位高手不一样。

    她早就对这骰子的成色有心理准备。前世的她不知经手过多少各种奇奇怪怪的骰子,且她耳朵灵敏,又有人专门训练过她,对如今这样的赌局,就觉得是驾轻就熟,手到擒来。

    这边开第二把的时候,侯七和王老幺都凝神想了一会儿,才将自己押的宝写在自己面前的一张纸上,又各自折好,交给了庄家赛堂主。

    这第二把,侯七押的是豹子,王老幺押的是对子。

    在安解语听来,却应该是顺子无疑。

    赛老板就一边将侯七和王老幺写的宝给屋里的人都看了,一边就揭开了摇缸,果然里面是二点、三点和四点的顺子。

    安解语更是得意洋洋起来。

    而王老幺和侯七就两人对看了一眼,又各自转过头去。

    以他们两人的资历,押错一次已是很罕见的。连着两次押错,就是绝无仅有。

    看来那没有问题的“骰子”,一定有问题。

    这边赌坊里面两轮赌过,赌坊外面的堂口就炸了锅。

    大家都赌仁兴堂的“赌王”王老幺赢,又或者赌过江龙侯七赢,就是没有想到,这两人居然连输两把!

    整个赌局一共七局,谁胜的局数多谁就赢了。可是现在七局已去其二,剩下五局,就更是紧凑。

    而外面的人更没有想到的是,这两位高手若是一直都猜不中,他们的银子,就会全被外围堂口的散庄赢走了。

    聚在外面的人越来越多,也越来越心急。

    有人就道:“仁兴堂今日既然出动了铜钱神,为何还不发威啊?”

    那些赌仁兴堂的“赌王”王老幺赢的人,便在仁兴堂天字号赌坊外齐声喊道:“仁兴堂!铜钱神!仁兴堂!铜钱神!仁兴堂!铜钱神!”

    安解语正兴致勃勃地等着两位高手揭晓他们押的宝,突然听见外面传来齐声呼喊“铜钱神”的声音,不由囧得不行。

    南宫雪衣听见呼喊,先愣了一下,才赶紧低下了头。为了不让安解语难堪,南宫雪衣只双肩一抖一抖的,强力忍着不笑出声来。

    屋里的人也都听见了外面的呼喊声。

    仁兴堂的人当然士气大增,都赞赏地看向了安解语头上身上的铜钱纹。

    而侯七和他带来的人,都对安解语怒目而视。

    若不是南宫雪衣一力护住她,这些人恨不得上来将这个专触他们霉头的“铜钱神”扔出去了事。

    安解语的脸早就红得连自己都觉得有些火辣辣的。只是好歹仗着有人皮面具盖着,别人看不见她真实的容颜,才能若无其事地继续坐在那里,就当外面的呼喊只是浮云,只全神贯注地看着赌局。

    外面的呼喊声虽然给屋里的人造成了一定的干扰,但是大家也都是身经百战,对这些小小的骚扰很快就抛在脑后,都将目光投向了桌上对赌的两位高手。

    安解语虽然得意,可也留神看着侯七和王老幺的神色。

    只见他们两人互相对视之后,都把眼光投向了那摇缸里面的骰子,就知道他们已经看出了那骰子,至少不是普通的骰子。

    两人既然是高手,失误两次之后,大概就能判断出问题出在哪里。到时候稍微改变一下自己的认知,便能矫正过来。

    赛堂主对两位赌客示意之后,就将摇缸的盖子盖上,开始了第三轮。

    这次赛堂主摇完骰子,将摇缸放在桌上的时候,安解语已经听出应该是散手。

    赌桌上的两人却都微笑地看着庄家。

    侯七似是有意,又是无意地轻拍了一下桌子,道:“庄家好手段。”

    虽然声音很轻微,安解语已经听出,侯七的那一下拍桌子的举动,并不是无的放矢。

    王老幺见状,也轻轻拍了一下桌子,道:“赛堂主果然名不虚传。”

    安解语心里一沉,她已经听出来,这两人应该是用他们的功夫,在改变骰子的方向了。

    可惜她离得有些远,倒是听得不清楚了,不知这摇缸里的骰子,已经变成什么样的组合了。

    赛堂主也是见多识广,见两人这就对上了,便用手放在摇缸的盖子上压住,又对两人道:“两位请押宝,再拍桌子,就当两位输了。”

    侯七和王老幺这才收了手,各自将自己押的宝写上去。两人此次下注,却已经提高到各自一千两银子。

    这次侯七押了豹子,而王老幺押了对子。

    安解语有些垂头丧气,又心有不甘,觉得赌到这一步,这两人已经不是在赌骰子,而是在赌他们的功夫了。

    这边赛堂主开了摇缸,众人一看,果然是两个三点,一个四点,正是对子!

    这一局,终于分出了胜负,确是仁兴堂天字号赌坊的“赌王”王老幺胜了第一局,赢了一千两银子。

    赌坊外守着的人听说仁兴堂终于胜了第一局,就欢呼起来,呼叫“铜钱神”的声音便更大了。

    安解语置若罔闻,一心想着刚才的那轮赌局。

    她十分确定,当初赛堂主摇定离手的时候,三个骰子的组合绝对是散手。

    这一次,王老幺和侯七应该也都猜对了。

    只是对他们来说,在这一场特殊的赌局。两人若是都猜对了,也算两人都输了。

    他们需要的,不仅是自己要猜对,而且需要对方猜错,这样才能真正分出胜负。

    要达到这样的效果,已经不是仅仅靠听声辨骰的专业功夫,而是要“汝果欲学诗,功夫在诗外”了。

    安解语就有些郁闷。她再厉害,也厉害不过这些有功夫的人。最起码,她做不到拍一拍桌子,就能神不知,鬼不觉的改变骰子的方向。

    侯七见王老幺赢了开局以来的第一局,就眯了眼睛,往他那边看了几眼。

    王老幺信心倍增,便全神贯注地盯着赛堂主,等着第四轮赌局的开始。

    赛堂主就摇了第四次。

    这一次,赛堂主在放下摇缸之前,就对赌桌上的两位高手道:“我放下摇缸之后,谁要先碰了桌子,就算谁输。”

    安解语听了,精神不由一振,觉得这个庄家真是厉害,直接斩断这些喜欢乱拍桌子的黑手,看他们还怎么能做手脚。

    谁知王老幺和侯七听了,也只微微一笑,便同时起身从赌桌前站了起来,又对赛堂主道:“赛堂主放心,这一次,我们不仅不碰桌子,我们连座位都不碰。”

    赛堂主见他们两人都起身离了桌子一尺左右的距离,就点点头,将摇缸放在了赌桌上。

    安解语早听出来,赛堂主这次又摇出了豹子,便对这赛堂主也寡目相看起来:摇出豹子的几率,是最小的。可是这赛堂主能在四次摇缸里,开出两次豹子,应该是在摇骰子这方面,下过苦功的。

    安解语前世里带她入行的那个人,每把都能掷出豹子,且都是三个六点,通杀一切的巨大粉红豹,实在是令她叹为观止。

    不过如今这赛堂主四把里能摇出两把豹子,也算是高手中的高手了。

    王老幺和侯七见赛堂主将摇缸放在了桌上,就对视了一眼。

    王老幺当侯七远来是客,便对他一拱手道:“兄台先请。”

    谁知侯七却猛一跺脚,安解语就觉得屋子里的地都动了一动。

    王老幺冷笑一声,便只轻轻用脚在地上踢了一下。

    见赛堂主脸上微微变色,王老幺面色如常地拿起笔,在桌上写下了自己押的宝。

    侯七也冷笑一声,提笔写下了自己押的宝。

    安解语知道这两人又做了手脚了,干脆就不猜了,淡定旁观这两人还会出什么妖蛾子。

    赛堂主就接过了两人的押宝,对屋里众人展示了一下。

    王老幺押的是顺子,侯七是散手。

    这次两人的赌注又涨了一倍,各自两千两银子。

    赛堂主便揭开了摇缸,众人看见正是一、二、三点的顺子。

    侯七又输了一次。

    而王老幺已是为仁兴堂赢回了三千两银子。

    这次连南宫雪衣都激动起来。

    赌局还剩下三局。

    仁兴堂已是赢了七局中的两局,而剩下的赌局,一共只有三局。所以只要仁兴堂再赢一局,就稳胜了。

    而之前战无不胜的侯七,已是输了七局中的四局。

    除非他能连赢剩下的三局,否则吉祥如意赌坊在辉城的仰刀立威,就只能铩羽而归了。

    想到在辉城的贵人对他临行前的嘱咐,侯七狠了狠心:他只能赢,不能输!

    而聚集在赌坊外面的人群听说仁兴堂又赢了一局,已是群情高昂起来。

    之前侯七一行人在辉城仁兴堂的赌坊里砸场子砸得一帆风顺,让辉城的人都很是气愤。

    无论怎么说,仁兴堂是辉城土生土长的帮派,侯七一行人代表的宜城吉祥如意四大赌坊,却是地地道道的过江龙。

    所谓强龙不压地头蛇,辉城的人自然是站在自己人那一边。

    如今听说仁兴堂的“赌王”终于不负众望,赢了之前不可一世的侯七两局,大家就都将功劳归到仁兴堂堂主南宫雪衣今日专门请来的“铜钱神”身上。

    赌坊外面高呼“铜钱神”的声音更是此起彼伏。

    有些人甚至去买了香烛纸马,只等王老幺再下一局,他们就要在仁兴堂天字号赌坊门口专拜铜钱神了。

    南宫雪衣听着外面的呼喊声,却不再觉得好笑,就拉了安解语的手,低声道:“语娘,谢谢你!”

    安解语甚是尴尬,忙指着赌桌那边道:“快看,第五局要开始了。”

    南宫雪衣抿嘴笑了一下,也转头过去看向那边的赌桌。

    侯七听了外面的呼喊声,更是恼羞成怒,便一不做,二不休,揉身上前,出拳如风,向王老幺攻去。

    他似乎练得是刚猛绝伦的外家功夫,飞身而过的拳脚身形如此之快,没等仁兴堂的人反应过来,王老幺已经被他折断了双手,又踢断了双腿,倒在了地上。

第二百八十八章 刹羽 上

    ※正文3222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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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南宫雪衣最先反应过来,一声轻叱,已经飞身而起,跟侯七对打起来。

    仁兴堂的堂主、执事和护卫们这才冲了上去,一边围攻侯七,一边围攻侯七带来的人手。又有几人专门围在安解语周围,谨防有人浑水摸鱼,伤了他们今日的好彩头“铜钱神”,也是仗义楼左护法的夫人。

    安解语诧异地看了一眼将自己护在身后的三个护卫,低声道:“多谢各位壮士相助!”

    一个护卫回头对她笑了笑,道:“夫人不必多礼。是左护法命我等暗中保护。”

    安解语想到范朝风的体贴周到,心里暖暖的,就算是看见这厅里打成一团,也觉得别有兴味。

    那边侯七虽然只带了三个随从,可是个个身怀绝技。就连侯七,面对仁兴堂四人强攻,都打得面不改色。

    仁兴堂人手虽多,却都不是硬点子。他们数人围攻侯七的三个随从,居然都没有讨到好去,就有些心浮气躁。

    混战间,那摇缸跌到地上,摔得粉碎。

    仗义楼的赛堂主本在袖手旁观,不想过早卷入辉城仁兴堂和宜城吉祥如意四大赌坊的过节中去。谁知一看他们仗义楼奉若至宝的骰子被人扫落到地上,就飞扑过去,一个扫堂腿将赌桌周围混战的人群踢开,俯身如获至宝的拣起了骰子。

    赌坊里面打起来了,外面的人也马上都知道了。

    当大家知道过江龙侯七厚颜无耻,赌不过王老幺,居然就打折了他的双手双腿,都义愤填膺。有的人就赶紧去仗义楼的总舵报信去了。

    辉城的人都知道,仁兴堂的堂主,是仗义楼楼主的夫人。这两个帮派,在辉城眼里,早就合二为一了。

    如今宋楼主和仗义楼的左护法安大爷,都带着随从去了宜城,赴江南王的宴饮。仗义楼里就只留下右护法曾玄坐镇。

    听说有人在仁兴堂的赌坊捣乱,仗义楼的曾护法就赶紧带了人手去到南市仁兴堂天字号赌坊里。

    他们来得迅速,屋里众人正鏖战甚酣。

    曾护法扫了一眼屋里面,看见安护法的夫人也在这屋里,便赶紧又叫了两人过去护卫。自己却揉身上前,给南宫雪衣帮手去了。

    南宫雪衣一腔愤恨,招招不容情。虽然她功夫比不过侯七,可是如今这样拼命似的打法,又有数个护卫帮手,居然也同侯七占了个平手。

    等仗义楼的曾护法也加入她这边战团的时候,侯七已经捉襟见肘,快要不支溃败了。

    他带来的三个随从见侯七这边情况危殆,就三下两下打发了仁兴堂的手下们,过来抢攻新进来的曾护法一人。

    屋里的众人这才见识到这三人的真实功夫,敢情刚才他们都在逗仁兴堂的人玩儿呢!

    大家不由更为气愤。

    曾护法跟这三人过了几招,不由也“咦”了一声,暗自琢磨这三人的来路。看他们的功夫,绝对不是给侯七这种人打下手的料儿。

    这三人见对方也来了硬手,知道今日是讨不到好去,可是主子交待下的事情没有办妥,他们不能就这样回去。便对曾护法虚晃几招,就凑到侯七身边,将他护在身后,退到了赌坊正墙下面的供桌前站住了。

    那供桌上供着神佛,不容亵渎。仁兴堂的人便住了手,只将这四人团团围在供桌前。

    那随从里年纪最大的一个人就从鼻子哼了一声道:“以少胜多,这就是你们辉城武林人士的待客之道?!”

    仁兴堂的人面面相觑,不知道说什么好。

    自谓正道中人的江湖人士,是最忌讳以少胜多,恃强凌弱的。

    仁兴堂以正道人士自居,自然知道这话的份量。

    可是明明是对方欺上门来,还打伤了他们赌坊最重要的人物,这口气,可怎么咽得下?只是要让他们去同这四人单打独斗,却都不是对方的对手。

    仁兴堂的人便都脸上涨得通红,俱都恶狠狠地盯着对方,却没有人再对他们群起而攻之。

    安解语在一旁见了,却是大急。

    这帮子人今天明明是把她恨上了,若是今日不把他们收拾得服服帖帖,他日这帮人一定会找自己的麻烦。自己虽然可以躲在屋里不出来就行了,可是她好不容易从深宅大院里逃了出来,正想享受一下自由自在的日子,岂容这些人“毁”了她的未来美好生活?

    便出声讥讽道:“真是说大话不怕闪了舌头!你们也算是客,那这个世上就没有强盗了!——有做客的上门打伤主人的吗?”又对仁兴堂和仗义楼的人道:“大家不要被他们诓了。他们根本就不配‘客人’两个字!他们就是一群强盗!对强盗还要讲什么道义?大家一起上去灭了他们,我们这是替天行道!”

    安解语的话颇有煽动性,且“替天行道”四个字,本就是正道中人最爱听的。一切合理或者不合理的勾当,只要贴上了“替天行道”的招牌,就能煽动一大帮人。

    此话一出,本来就心怀不满的人也大声道:“说得好!跟强盗讲什么道义!——兄弟们,咱们一起上啊!”说着,又冲了上去。

    这一次,侯七和那三个随从被围在一个狭小的地界儿,就有些缩手缩脚,不如先能施展得开,便被仗义楼和仁兴堂的人很是揍了一顿,脸上身上都挂了彩。

    安解语见这么多人都不能灭了这四个人,心下暗自叹气,便只盘算着,等范朝风回来了,自己要怎么找个合情合理的借口,好说服范朝风。不是自己惹是生非,而是这些人欺人太甚,她不过是仗义执言。——只望范朝风看在自己一片热血的份上,不要将自己禁足在家里。

    她在这边正想着,那边侯七等人已是左支右绌,就大叫道:“要打架,也要等赌完了再说!”

    仁兴堂的人听说,手上就慢了下来。

    仗义楼的人也停了手,都看向了南宫雪衣和曾护法。

    南宫雪衣脸上一片青紫,恨声道:“你打伤了我们的人,还怎么赌得下去?”

    侯七见大家停了手,就抱了手臂在胸前,冷哼一声道:“咱们赌之前,又没有说过不能打架?”又看了看被人抬到厅里一角,由大夫正在接骨的王老幺,道:“是你们的人技不如人,怪得了谁?”

    安解语见这人比自己还能胡搅蛮缠,强词夺理,就忍不住道:“也不知是谁技不如人?!——赌不过人家,就耍下三滥的手段!你这种人,活着也是浪费粮食,死了就是做肥料白送,都没人要!”

    侯七今日忍了这个满身铜钱的小妇人很久了,如今见她一再出言不逊,就怒声道:“兀那婆娘,在那里胡说什么?——小心小爷的拳头不长眼睛,打得你满地找牙!”

    要斗嘴吗?我奉陪!

    安解语便又嗤笑一声,接口道:“还小爷?!——老大爷,您贵庚啊?不觉得说自己‘小爷’,太往自己脸上贴金了吗?”

    仁兴堂的人就凑趣一般的哄堂大笑。

    安解语也是个人来疯,便一时兴起,又继续刺激侯七道:“看你脸无三两肉,两眼吊稍眉,刻薄成性,一定一世孤寡,既无父母缘,也无夫妻子女缘。你这种人,谁沾上谁倒霉!”又对护着侯七的三个随从道:“这三位壮士,你们跟着这种人混,不怕自己的福气都被他吸走了吗?以后家宅不宁,不孝无后,可都是从这人身上转嫁到你们身上来的哦!”

    安解语这番话,似是而非,还夹杂着看面相和算前程家宅的胡言乱语,却偏偏是这里的人最看重,也是最忌讳的。

    那三个随从就有些心里不安。他们倒是知道这个侯七,确实是个孤儿,且并没有妻子儿女。

    只是如今乱世,这种人也多得是,大家也没有特别在意。

    这时被安解语这样一说,就象有的放矢一样,倒是又让人心里不踏实。——本来算命这回事,就是信则有,不信则无。

    仁兴堂的人也很伶俐,见安护法的夫人在故意打击分化对方,就也大声嚷嚷道:“我们铜钱神说得话,一向有一是一,有二是二,从来没有不准的!”

    那三个随从就又悄悄地往外移了移,离侯七更远了些。

    侯七见这个小妇人三言两语,就说出了自己不欲为人知的事,更是怒不可遏。只是他也是想做大事的人,越到逆境,心志越是坚韧,也越是沉着。刚才本来热血上头的冲动就冷静了下来,对那三个想离他远去的随从冷冷道:“你们忘了贵人的吩咐了?”

    那三个随从便立时冷静了下来,停住了脚步,都凝目往安解语那边看了一眼。

    安解语见这四个人立时便收敛了心神,也暗暗佩服他们在这种情形下,还能顾全大局。就又想起那侯七刚刚说得话,不由沉思起来。

    侯七见自己将那三人稳住了,心神又沉稳了几分。——今日既然已经撕破脸,一定得将贵人交待的事办完。

    就又冲南宫雪衣道:“南宫堂主,你们倒是比还是不比?”

    南宫雪衣怒道:“你打伤了我们的人,这要怎么算?”

    侯七抱拳道:“侯七先给南宫堂主和那位大哥赔不是。等侯七了结这边的赌局,要杀要打,还是要赔医送药,侯七都认了!”

    侯七突然放低了身段,给仁兴堂的人赔礼道歉起来,众人都愣了。

    唯有安解语在旁冷冷道:“真是没见过这样的人。把人打伤了,还来装好人。既然你要比,行啊,把你的手脚也打残了,咱们再比!比完咱们仁兴堂也给你赔医送药,看你愿不愿意?”

第二百八十九章 刹羽 中 (补粉红6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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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听了安解语的话,南宫雪衣却厉声喝止了她,道:“语娘不要再说了!他们不仁,我们却不能不义!”

    安解语脸上涨得通红,被南宫雪衣呵斥得眼泪都要出来了,觉得十分委屈,便道:“人家都不仁了,我们为什么不能不义?”

    南宫雪衣叹了口气,有些后悔今日把语娘拉进来了。

    今日本来是仁兴堂同宜城吉祥如意四大赌坊结的梁子。可是语娘一搅和,却让这些人恨语娘,比恨仁兴堂还多。

    语娘一介弱女子,除了耍嘴皮子,其实没什么危害。

    可是对江湖人来说,脸面比天大。

    语娘如今一再下对方的面子,对方将来要找她报仇,她都没处诉冤去。

    想到安护法临行前的嘱咐,南宫雪衣暗暗后悔,不该带语娘到赌坊里来。——她真不知道,平日里看起来文文弱弱,与世无争的语娘,嘴皮子居然这么厉害。且完全不像别的女人家一样,没有惹是非,只有躲是非的。

    不过话又说回来,语娘这性子,实在投了南宫雪衣的缘。她一向是个爽利的人,也是不怕惹事的主儿。今儿发现语娘同她是一路人,心里其实是喜大于忧的。只是好歹还记着要将语娘的安危放在前头,就不能在现在这个场合纵了她去惹事。——她们俩的男人如今都不在辉城,若是真的惹了事,一时没人护着她们,说不定也得吃个不大不小的亏。

    想到此,南宫雪衣便不再理会安解语,就将她晾在一边,转头对侯七道:“今儿的事,不能这么完了。可是要再赌下去,我们大概是不能奉陪了。”

    侯七就怪叫道:“这么说,你们是认输了?”不等对方接话,侯七又赶紧道:“既然你们认输了,就要将‘江南赌王’的名称让出来!”

    王老幺纵横江南赌场三十余年,未尝败绩。如今居然被这个小人以下三滥手段暗害,仁兴堂的人当然不答应。且“江南赌王”的名号,如今已是仁兴堂赖以生存的金子招牌。若是就这样让了出去,难道让他们帮里几百兄弟都喝西北风去?

    可是如果不同意,他们就得继续跟这人赌下去。他们仁兴堂的庄家,最厉害的一人如今手脚都被打断,以后还能不能做庄家都不一定,今日可还怎么赌?别的赌坊的庄家,前几日都败在这侯七手里了,如今就是再赌一次,也不过是自取其辱,很难力挽狂澜了。

    到底要怎么办呢?

    南宫雪衣更是焦急。无论怎样,她都不能让仁兴堂败在她手里。

    可是如今无论她同不同意继续比下去,他们仁兴堂都输定了。这江南赌王的位置,势必要换人做了。

    难道仁兴堂注定会在她手上终结?

    南宫雪衣的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又加上刚才打架时候弄上的青青紫紫,一时脸上像是开了杂货铺,五颜六色的,甚是好看。

    安解语在旁看见南宫雪衣一筹莫展的样子,有些莫名其妙,就拉了她到一旁轻声问道:“为何一定要比?为何不比就是输了?”

    南宫雪衣便低声道:“你也知道,开赌坊的,最忌讳出尔反尔。若是言而无信,人家都不愿上门来。”

    安解语奇道:“这是为何?难道开赌坊的,反而要言出必行?”

    南宫雪衣苦笑道:“捞偏门的,其实更重信义名声。”

    安解语还是不解,便凑到南宫雪衣耳边,更是压低了声音道:“他们只有四个人,我们这边人多势众。只要我们将他们拿下了,不就一了百了?”

    南宫雪衣想了想,觉得还是不行,就对安解语摇摇头,道:“他们后面有人。我们现在一拥而上,是可以将他们拿下。可是这样一来,正好就给他们后面的人制造了借口,反而更方便他们行事了。”又也凑到安解语耳边道:“他们本来就是故意过来砸场子的。”

    安解语也是聪明人。一听南宫雪衣所说,就明白了。又联想起先前那侯七所说的“贵人”,就踌躇道:“看来,是非比不可了。”

    南宫雪衣既不摇头,也不点头,只是皱了眉头,有些一筹莫展。

    侯七见这两个女人在对面远处望着这边嘀嘀咕咕的,就不耐烦道:“你们想好了没有?——我们忙着呢,可没那么多时间陪着你们瞎混!”

    安解语见现在南宫雪衣骑虎难下,比也不是,不比也不是,就有心要帮她这个忙,便犹豫了一会儿,道:“要不,我帮你们仁兴堂去比。”

    南宫雪衣吓了一跳,忙道:“语娘,这话可不能乱说。你一个妇道人家,如何能知道这些行当?”话刚说完,南宫雪衣就想起来,语娘分明对赌坊这一行很是熟悉的样子。就又有些疑惑地看着她,低声问道:“你真的能行?”

    安解语对侯七这人的本事,早就看在眼里。光是论赌,她觉得完胜他没有问题。可问题是,这场赌,可不是光靠赌技就能取胜的。前车之鉴就在那里。王老幺的本事,也比这侯七技高一筹,可是照样被侯七打断了手脚。

    安解语不怕赌,可是怕被打断了手脚。她还是颇有自知之明的。人家王老幺好歹也是有功夫的人,都被打断手脚。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妇人,要是也被侯七打几下,说不定就立刻送了命了。——帮朋友是做好事,可是要做好事做到自己送了命,安解语自谓还没有这么伟大。

    这边见南宫雪衣似乎是相信了自己的话,安解语就说出了自己的顾虑:“要就是赌一赌,倒也没有问题。若是要打架,我就真的不是他的对手了。”

    南宫雪衣本来愁得很,听安解语这样一说,不由噗哧一声笑了,忙道:“这你放心。刚才是他打了我们一个出其不意,才让他得逞。——你若真是有把握,我自然会让人护得你周全。”又抿嘴笑了笑,道:“这侯七要是敢动你,他真是嫌命太长了。不说你夫君回来,会将他大卸八块。就算是今日过来的曾护法,都会将他绑了,扔到青江去喂鱼。”

    安解语听了,这才放心了些,道:“既如此,我就信你了。——你去跟那侯七说,问问他,若是他输了,他要怎怎么做?”又补充道:“他若是赢了,我们‘江南赌王’的名头,自然就要换人做。可是若是他输了呢?——问问他的赌注是什么?”

    南宫雪衣见安解语自信满满的样子,也狠了心,死马当作活马医,好歹让她试一试。

    若是语娘输了,反正她是女人,也没有什么名气,又不是江湖中人,就算输给了侯七,也不算丢人。

    可若是她瞎猫撞到死老鼠,真的赢了侯七,那侯七的脸面可就丢尽了。以后别说是辉城,就是整个江南,有没有他立足的地方,都难说。除非他以后改名换姓,跟“赌”字绝缘,才能勉强继续混下去。

    想到此,南宫雪衣就舒展了眉头,走过去对着侯七他们展颜笑道:“既然你们要比,我们仁兴堂就再找人跟你继续比下去。只是……”南宫雪衣故意顿了顿,才道:“你能拿什么做赌注?——你既然非要我们拿出‘江南赌王’的名头做赌注,你又有什么能够配得上的?”

    侯七冷笑一声道:“我还需要赌注?——你们输定了,还想找我要赌注?真是异想天开、白日做梦!”

    安解语听着侯七自信满满的腔调,也笑了,道:“这位老大爷还真的以为只要干掉比他强的人,他就是天下第一了。——真是不知羞耻为何物。”

    又不等侯七发话,安解语又道:“赌之一道,最重公平。若是连公平两字都做不到,还赌什么赌?”

    侯七听了那满身铜钱的小妇人说话,就觉得头疼,便瓮声瓮气地道:“那你们想要什么?”

    安解语便慢慢走上前来,站到南宫雪衣身旁,慢条斯理地道:“不是我们想要什么,而是你能拿什么出来。难道我们想要什么,你就能拿什么?——我们还想要你的命呢,你愿意给吗?”

    侯七恼道:“你这个婆娘,我们这里说话,关你什么事?!”

    安解语微笑道:“当然关我的事。——因为是我,要来跟你赌剩下的三局。”

    此言一出,屋里的人都倒抽了一口凉气。

    仁兴堂的人是喜忧参半,而侯七那边的三个随从却是忐忑不安:也不知这被称为“铜钱神”的小妇人,是什么来头。若是真的手上有两把刷子,他们岂不是要都赔进去?

    唯独侯七心里高兴:这小妇人今日一再触他的霉头,他也一直找不到机会修理她。此时她主动出来跟他赌,他有的是法子,整的她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到时候就知道你家侯爷不是吃素的!

    侯七便笑着道:“小娘子可想好了。——若是小娘子赌输了,不仅仁兴堂‘江南赌王’的位置,要换人做做,而且小娘子得陪我们四个兄弟乐和一晚,才能了事!”

第二百九十章 刹羽 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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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侯七话音刚落,仗义楼的曾护法已经飞身而起,扑到侯七身边,噼里啪啦打了他十七八个耳光。又呵斥道:“敢对我们仗义楼左护法的夫人无礼,你好大的胆子!”

    侯七的厚脸。立刻红肿不堪。

    侯七刚才的话,太过猥琐和下流。跟着他一起来的三个随从,本都是有身份的人,过来给他当下手,本就是权宜之计。此时便当没有看见侯七被打,都眼望别处,似乎被这赌坊的窗户吸引住了,看得聚精会神起来。

    侯七突然被打,本来要大怒发作一番,可一听那仗义楼的曾护法说,这被称为“铜钱神”的小妇人,原来是仗义楼左护法的夫人,立刻就觉得腰杆矮了一截。他削尖了脑袋,要往上钻,却只不过才到仁兴堂这些人的位置。而仗义楼作为江南武林的泰山北斗,是他现在还惹不起的。

    想到此,侯七便在自己脸上又扇了几个耳光,赔礼道:“夫人莫怪。小人是气糊涂了,胡乱说话。”说着,又作势要跪下。

    安解语却不言语,只站在那里,冷冷地看着侯七做戏。

    侯七弯了弯膝盖,就等着对方客套。

    安解语不发一言,南宫雪衣也直瞪着侯七。

    侯七一心慌,便啪的一声,结结实实给安解语跪下了。

    安解语见这侯七能屈能伸,变脸变得迅速,心里也拿他当了劲敌,只寻思今日无论怎样,不能放过这家伙。便只哼了一声,道:“算你识相。”——居然就大大咧咧地受了侯七这一跪!

    侯七心头大怒,面上却一点都不露出来,索性又给安解语磕了个头,才站起身来。

    屋里仁兴堂和仗义楼的人,刚才听见侯七猥琐下流的话,虽都极不满,可是人家现在已经是认了错了,又给安夫人下了跪,磕了头,也就够了,便都不再深究。

    安解语见这仁兴堂的人如此好说话,心下叹息一声,就对侯七问道:“废话少说,咱们言归正传吧。——你说,你拿什么做赌注,跟我赌剩下的三局?”

    侯七便做了恭恭敬敬的样子,诚恳地道:“左护法夫人说什么,只要小人做得到的,小人莫敢不从。”

    安解语就似笑非笑地道:“阁下是须眉男子,这话既然说出了口,自然都是说话算话的。”

    “当然!当然!”侯七站得笔直,拱手为礼,一幅谦卑的样子。

    屋里的人见这人变脸跟翻书一样快,对他既忌惮,又鄙夷。

    安解语就正色道:“既如此,我也不要别的。若是我输了,这仁兴堂‘江南赌王’的称号,当然是转到阁下您的名下。”

    听了这话,侯七脸上的喜色藏也藏不住。

    安解语看见侯七的神色,心下冷哼,又接着道:“若是你输了,你就将你的一身功夫,留在这仁兴堂天字号赌坊的大厅里吧。”

    侯七一惊,抬起来头怨毒地看向那满身铜钱的小妇人,恨声道:“左护法夫人,我侯七跟你有什么深仇大恨?——你要如此跟我过不去?”

    南宫雪衣不等安解语发话,便立刻迎声而上:“你还是问问你自己吧!——我们仁兴堂又跟你侯七有什么深仇大恨,你要带了人来跟我们过不去?我们王堂主又跟你有什么深仇大恨,你要打折了他的手脚?”

    又看了屋里众人一眼,朗声道:“就这样说定了。若是你赢了,这‘江南赌王’的称号,从此易主;可若是我们赢了,侯七你的一身功夫,就得被废在此地了!你同意,咱们就比;不同意,就当是你输了!”

    安解语见一向与人为善的南宫雪衣也能如此伶牙俐齿,便偷偷地对她竖了个大拇指,夸赞她刚才那一番话说得好。

    南宫雪衣微笑着点了一下头,不再言语。

    侯七未料到这个左护法夫人看上去貌不惊人,娇娇怯怯,却说话行事如此狠辣,夸得海口就大了些,如今骑虎难下,众目睽睽之下,只好硬着头皮道:“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咱们就这么说定了!”

    安解语却道:“且慢。”就让人拿了纸笔过来,又让南宫雪衣将刚才说得话,都写在纸上。便拿到侯七面前道:“口说无凭,立据为证。你签字画押吧。”

    侯七背着手道:“我说过的话,从不反悔!——不需要来这套虚的!”

    安解语笑盈盈地道:“我怕我反悔。——阁下签,还是不签?”

    侯七无法,只好接过朱砂印,按上大拇指,又往那纸上盖上去。

    安解语就折好那鉴证,递到一旁站着的赛堂主手上,道:“赛堂主是庄家,理应替我们保管这赌注。”

    赛堂主点点头,就接过这赌注,放入怀里。

    侯七便不耐烦地问道:“既然赌注都说定了,那还等什么?”

    赛堂主就道:“再给我拿一个摇缸过来。”却是先前的摇缸在众人混战的时候,已经摔碎了。

    安解语想起一事,便对赛堂主道:“赛堂主,我有个不情之请。”

    赛堂主忙道:“左护法夫人请说。”

    安解语就看了一眼屋里的人,又在南宫雪衣耳边低语了几句。

    南宫雪衣虽然极为诧异,但也没有多问,就叫了身后的一个护卫过来,道:“把你的棉袄脱下来。”

    那护卫不敢违抗,赶紧脱下了身上的短袄,给南宫雪衣呈了上去。

    南宫雪衣转手就交给了一旁的安解语。

    安解语便对那护卫道:“今儿用了小哥的棉袄,实是情非得已。”说着,就从袖袋里掏出一块碎银子,给那人递了过去,道:“就当是我从你这里买的。这银子,你拿去再买一件新的棉袄吧。”

    那护卫是个老实人,忙低头躬身,不敢接左护法夫人的银子。

    南宫雪衣便发话道:“既是夫人给你的,你就拿着吧。”又道:“如今天寒地冻的,你也小心冻着。趁现在有时间,你就赶紧先去买件棉袄穿着吧。”

    那护卫也实在有些冷,便接过银子,谢了左护法夫人和南宫堂主,自己先出去了。

    安解语就拿着大棉袄,递给了赛堂主,道:“未免有人作弊,请赛堂主用这件大棉袄包着摇缸,为我们摇骰。”

    赛堂主诧异道:“这可如何摇?”

    安解语便伸出手去,道:“把骰子给我,我摇给你看。”

    赛堂主就将骰子放到安解语手里。

    安解语接过骰子,放到摇缸里,盖上盖子,又用大棉袄将摇缸包起来,捆得严严实实的。这才又拿起包着摇缸的棉袄,在空中晃悠几圈,就放到赌桌上,道:“就是这样。”

    赛堂主也是此道中人。见了安解语的异样行径,初时虽然不解,可等安解语在空中摇晃包着摇缸的大棉袄,自己一点都听不到那骰子的撞击声时,便明白了安解语的意图,就含笑道:“左护法夫人真是冰雪聪明,能想到如此妙招。”

    安解语微微一笑。这不过是从她的前世变过来的法子。当时他们赌场为了防备那些可以听声辨骰的人,都是用了专门的隔音材料做得摇缸。如今时间仓促,来不及重新做摇缸,就用件大棉袄包着,也能起到隔音作用。——只是从外观上看,不那么好看而已。

    侯七见了,也微微一愣,便下死眼又看了安解语一眼。

    安解语见侯七又不怀好意地看向她,心里也有些发怵,就对站在南宫雪衣身后的仗义楼右护法曾玄福了一福,道:“小妇人还有个不情之请。”

    曾玄忙还礼道:“左护法夫人请讲。”

    安解语就做了愁眉状,道:“小妇人手无缚鸡之力,本不应掺和到江湖的事务中来。只是南宫堂主是我和夫君的恩人。她如今有难,于情于理,我都不能袖手旁观。——只是我虽有心,却担心力不足。”说着,安解语又意味深长地看了侯七一眼,才对曾玄道:“刚才那位高人见赌不过王堂主,就打伤了王堂主的手脚。小妇人胆儿小,还望曾护法出手相助,以免小妇人遭受同王堂主一样的毒手。”

    侯七的脸本来就被曾玄打得红肿,如今见这左护法夫人又提到刚才的事,任他脸皮再厚,此时也装不下去,便看向了一边的大门。

    曾玄就笑了一下,对安解语道:“夫人放心,有曾某在,没人能伤夫人一根头发。”

    安解语便笑着给曾玄又行了一礼。

    侯七就又叫道:“女人就是婆婆妈妈的,招人烦!”

    安解语也不去理他,又对南宫雪衣道:“南宫堂主,外面等着的人也很多。何不叫他们进来,一起见识一下这场事关重大的赌局?——人越多,就越能公平比试。”却是在提醒南宫雪衣,围观的人越多,那侯七敢出阴招的可能性就越小。否则,就算大家一人一口唾沫,也能淹死了他。他要是再敢如刚才一样动拳头,也再难掩天下人的悠悠众口。

    南宫雪衣心领神会,便命人开了大门,让外面围观的人,都进来看安解语和侯七比试。

    外面的人听说仁兴堂的铜钱神亲自出阵对战侯七,都是群情汹涌,便都挤了进来。

    仁兴堂的人分出人马,将外面围观的人都分了秩序组织好。

    这边赌桌上,赛堂主便拿了那件大棉袄,包着摇缸,开始摇第五局。

    安解语不动声色地坐在赌桌旁,看着德高望重的赛堂主抱着一件大棉袄摇来摇去的样子,肚子里笑得快岔断了气。——她做了这么多,并不是为了真的同侯七比赌技。她做得这一切,不过是要打断两人听声辨骰的优势,一起比概率而已。

第二百九十一章 折翼 上

    古代言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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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赌坊里的众人从来没有见过这种摇骰子的法子,都瞪大了眼睛,看着这次会是什么结果。

    赛堂主捧着用大棉袄包在里面的摇缸,左右摇晃三圈之后,就放在了赌桌上。

    那大棉袄便成了一个厚厚的隔音垫子,将里面的摇缸和骰子都同外界隔离开来。

    侯七皱着眉头,竖着耳朵听了许久,却不得要领,不由阴沉着脸,又看了坐在对面的左护法夫人一眼。

    安解语正眼也不看对方,只低下头,拿了笔,用手掩着,在纸上写了自己的押宝。

    她当然也是什么都听不见。

    不过她要做的,也不是多赢几局。她只要确保,侯七最多只能赢到一局就行了。

    他们仁兴堂这方,先前王老幺已是赢了两局。剩下三局,两人就算都猜错了,当然就算是仁兴堂赢了。而侯七若是误打误撞,侥幸猜赢一次,也只有一局胜。仁兴堂胜了两局,当然也是仁兴堂赢。

    而瞎猫撞死老鼠这回事,就算是只有一次,也是很不容易的。

    更大的可能,是两方三次都猜不中。

    如今的棉袄隔绝了声音。侯七和安解语两人都不知道摇缸里面的三粒骰子都是什么组合。

    安解语却不管这些。

    她知道,就概率来说,在“豹子”、“顺子”、“对子”和“散手”四种可能的组合里,一把摇出“豹子”的可能性,是三十六分之一;摇出“顺子”的可能性,是九分之一;摇出“对子”的可能性,是十二分之五;而摇出一把四不象“散手”的可能性,便是九分之四。

    从概率上来看,是“散手”的可能性最大。

    因此安解语打算,这三局,她每一局都押“散手”。不管能不能猜对,从概率上来说,是机会最高的。

    侯七却没有安解语知道得这样清楚。他一直以来,练的都是听声辨骰的功夫。当然不懂安解语从后世学来的这些概率统计。

    他坐在那里想了半日,也拿不定主意到底猜什么。——他不得不慎重,若是自己栽了,自己苦练的一身功夫,可就要送在这辉城了。

    安解语交上自己的押宝,等了半日,见那侯七还是不动笔,就对赛堂主问道:“这个押宝,可是有时限的?超过了时限,是不是就应该当认输处理?”

    赛堂主惊讶道:“夫人明鉴这赌坊里押宝,一般是以一拄香为限的,过了一拄香的时间,就当认输了。”

    安解语就瞥了侯七那边一眼,掩袖笑道:“那一拄香的时间,也差不多了吧?——对面那位高手若是还不押,就是我们仁兴堂胜了。”

    围观的众人都十分想看铜钱神押的宝,就也跟着大声鼓噪起来,纷纷催促侯七赶紧押。若是不敢押,就自动认输算了。

    侯七便觉得丢尽了脸面,已是在内心里将那众人口中的“铜钱神”恨不得千刀万剐,以消心头之恨

    想到前面几局那赛堂主摇出豹子居多,侯七就心一横,押了“豹子”。

    等侯七也交了上去,赛堂主比那先举着安解语押的宝,给众人看了看。

    大家就知道铜钱神押了“散手”。

    然后又看侯七的,却是“豹子”。

    有些人就心里打鼓,觉得侯七敢押“豹子”,是不是听出了什么名堂?——众所周知,“豹子”是最难摇出来的。

    安解语却暗暗好笑。

    赛堂主抱着大棉袄摇,明显发挥不了他的扔“豹子”专门技能,而是纯靠运气了。

    而一把摇出的豹子的几率,是最小的。

    安解语十分确定,这一把,一定不是豹子。——如果真的老天要跟自己对着干,非让赛堂主这样也能摇出“豹子”来,安解语就认栽。便打算等范朝风回来了,让范朝风去做掉这个猴子似的自称“侯爷”的侯七。

    侯七惹了她安解语,只能怪他运气不好。——安解语恰好是个睚眦必报的小女人,且什么都吃,就是不吃亏。

    这边众人都看过之后,就都伸长了脖子,等着让赛堂主开摇缸,让大家见识见识,这次摇出来的,到底是什么。

    赛堂主心里也打鼓。他这次抱着大棉袄摇,完全不知深浅,不同以前一样,对里面的骰子还能掌控几分。

    不过到了这个时候,大家都听天由命,到也公平合理。

    想到此,赛堂主就镇定了心神,一把揭开了摇缸的盖子。

    众人明明白白地看见,里面三粒骰子排在一起,正是:一点、五点和六点

    既不是“豹子”,也不是“顺子”,更不是“对子”,而是不折不扣、如假包换的“散手”

    屋里的人都激动起来了。

    果然是铜钱神——名不虚传,连这样摇法的骰子,都能猜中

    安解语一看,也是好笑:看来,概率大神还是比胡猜大神更管用。果然是“散手”出现的几率最高

    又有些洋洋得意,觉得自己真是洪福齐天,不仅帮仁兴堂找回了场子,且靠着自己的力量,解决了一个自己潜在的敌人

    想到不用麻烦范朝风了,安解语就觉得自己的腰杆更挺直了一些,便微笑着看向南宫雪衣,调皮地眨了眨眼。

    南宫雪衣兴奋得站起来,对屋里的人道:“大家都看见了,我们仁兴堂赢了三局,已是不用再比了。”又看着侯七他们四人道:“你们输了”

    跟着侯七过来的三个随从脸色阴郁,也不说话,就互相看了一眼,又一起看向侯七。

    侯七的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忍不住一拍桌子站起来,指着赛堂主道:“你们耍诈——你们是一伙儿的,一定是你暗示她了”

    此时大厅里站了一屋子的人,看见这个输家说赢家耍诈,都一起嘘起来:切,输了就耍赖,什么过江龙?——癞皮狗还差不多

    辉城的人对宜城所谓“吉祥如意”四大赌坊不由更加鄙夷。——这样做生意,还有谁愿意上门?难怪要跑到辉城来砸场子。肯定是在宜城混不下去了,想换个地方圈钱呗

    侯七听见这些人的闲言闲语,已是又惊又怒。

    只是还没等他把话说完,赛堂主已经沉下脸道:“你说什么?——我赛秤砣在仗义楼四十多年,还没有人说过我徇私舞弊你今儿不把话说清楚,就别想出这个门”

    说着,赛堂主又将侯七刚才签的赌注契约拿出来,对屋里所有的人展示道:“大家都看好了。这是侯七亲自画押的赌注——上面写得清清楚楚,若是他输了,他就要在这里被废掉一身功夫”又放下那张赌注契约,对侯七正色道:“输了不要紧,做人最重要是开心。你废掉功夫,以后不再踏足赌坊,说不定,你过得比现在开心。”

    说完,赛堂主便对一旁的曾护法使了个眼色。

    曾护法心领神会,便飞身过来,连点侯七身上七处大穴,又捏碎他肩膀上的琵琶骨,顺便又用内力偷偷震断了他的手筋和脚筋。——捏碎了琵琶骨,只是再不能习武。可是弄断手筋脚筋,这侯七以后,连力气大一些的妇人都打不过,再不能威胁到左护法夫人。

    侯七闷哼一声,软塌塌地往地上倒去,人事不省起来。

    安解语心下稍定,便出言道:“出来赌的,向来愿赌服输,一诺千金。这位侯七先生也算是个言出必行的人物。”又对南宫雪衣道:“南宫堂主,要不要送他去仗义楼的义诊屋,去让大夫瞧瞧?——咱们只是要他的功夫,又不是要他的命?”

    南宫雪衣正要颔首称是,那边跟着侯七过来的三个随从已经大步向前走了过来。

    其中一人从地上拉起已是软瘫成一团烂泥的侯七附在背上,又对南宫雪衣拱手道:“堂主好自为之”就对另外两人摆手道:“我们走”

    听他说完,屋里的人便都自动给他们让了一条道,让他们出去了。

    等他们出了仁兴堂天字号赌坊的大门,屋里屋外的人才齐声欢呼起来:“仁兴堂赢了铜钱神厉害”

    刚才有些买了香烛纸马的人,便趁机在大门外点起来,要铜钱神保佑他们奉赌必赢,大杀四方

    安解语囧得不敢出门。南宫雪衣只好带着她,悄悄地从赌坊的暗门出到隔壁的院子里,从另一边的门出去,回到承义坊的宅子里去了。

    安解语这次跟南宫雪衣去赌坊见世面,五万和六万也都一直跟在后面。

    她们两人虽然不是如同大家子里面的家生子奴婢一样,世代长在深宅大院里面的,可也是正经人家的姑娘,从来没有去过赌坊这种鱼龙混杂的地方。

    今日跟着夫人这一趟风风雨雨,两人的心都几次提到嗓子眼里,衣裳都汗湿了好几次。

    六万就悄悄对五万道:“夫人真是胆子大。在那种地方,我连话都说不出来了,夫人居然敢站出来呵斥那群无法无天的歹人。”

    五爷抿嘴笑道:“老爷将夫人捧在手心里,也不是没有道理的。”

    六万却想起来老爷临行前交待的话,不安地问道:“老爷回来,会不会怪我们?”

    五万笑了笑,又道:“你想太多了。——就算夫人把天捅了个窟窿,老爷只会怪那老天怎么不自己开个洞出来,非得麻烦夫人去捅。还会让夫人仔细手疼,说不定老爷还会亲自上阵,帮夫人再捅一次。”

    六万听五万说得有趣,捂着嘴笑了半天,才想起去厨房吩咐晚饭和烧洗澡水。

    这边南宫雪衣就同安解语坐在了安家的正屋里,对她好奇地问道;“语娘,你怎么知道那摇缸里,是散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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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九十二章 折翼 中

    ※正文3137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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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安解语见南宫雪衣追问她是怎么猜到的,就故作高深地道:“佛曰,不可说。”

    南宫雪衣便嗔道:“快说快说!再卖关子,不带你出去逛了。”

    安解语这才拉了南宫雪衣过来,在她耳边轻声道:“其实我就是瞎蒙的。”

    南宫雪衣的嘴惊讶得怎么也合不拢,连说话都快结巴了:“你……你……你……真的用猜的……?”

    安解语镇定地点点头。她也没有诓雪衣。概率就是一种猜,不过是可能性有大有小的问题。只是她今日也是运气好,第一次就撞到了。

    南宫雪衣见自己仁兴堂“江南赌王”的名声,差一点就被这小女人给“蒙”没了,不由冒了一身冷汗。

    今日大家都是心力交瘁。南宫雪衣在安家随便吃了晚饭,就起身告辞回去了,临行前又叮嘱安解语不要自己单个儿出去逛。这几天,还是在家避避风头的好。实在有事,就让人去隔壁他们宋家说一声。一切都等宋远怀和安护法回来再说。

    安解语自然应之不绝。——她也不是喜欢出风头的人。只是一沾上她前世擅长的事情,她就忍不住技痒而已。

    送了南宫雪衣出去,安解语便去净房好好泡了热水澡,又加上几滴熏衣草精油在浴盆里,能够宁心静气,晚上睡个好觉。这熏衣草精油,还是范朝风在家时,专门去找了人给她配制的。今日还是第一次用。

    泡完澡,安解语觉得困意上来了,便等五万和六万进来收拾了净房里的残水,就径直上床睡去了。

    许是白日里的事情让她忆起了前世。晚上做梦,她又回到了那扇樱桃木大门前,推开大门,她欣喜地对屋里坐着的人道:“我想出对付他们的法子了……”

    ……

    而宜城那边,宋远怀和范朝风也接到了仗义楼的飞鸽传书,说是有人专门去仁兴堂的赌坊砸场子,连左护法的夫人都被连累上了。

    范朝风一听,就再也坐不住了。

    他在宜城也待了数日,没有戴上人皮面具,但是粘了一脸的假胡子上去,倒也遮住了本来面目。

    江南王第一次见他们的时候,是在王府外院的书房里。

    他看见江南王是个身高长大的壮汉。许是年轻时苦活儿做多了,面相倒是不年轻了。说话有股豪气,也有几分心机。不过过了几年豪富的日子,看上去已是磨损了他的野心,没有什么更大的雄心壮志了,似乎偏安在江南一隅,已是他毕生的志向所在。

    说来也巧,江南王如今最宠爱的女人和最信任的堂官,说起来,都是范朝风的熟人。

    这最宠爱的女人,便是范家当年的庶长女,范朝风的庶出姐姐——范朝仪。后来假死之后,改名换姓,进了前朝的皇宫做了仪贵妃的。如今她摇身一变,成了江南王的仪妃,同江南王的正妃云妃分庭抗礼。

    这最信任的堂官,便是范朝风的嫡出姐姐范朝敏先前的夫婿——顾升,人称顾堂官,如今是江南王的正妃云妃的心腹。

    范朝风同安解语重逢的时间还不长,范朝敏同顾升合离的事情,安解语只是提过一次,并没有多说。

    所以当范朝风见道这两人出现在江南王的外书房的时候,还微微诧异了一下,有些怕被他们认出来。

    谁知这两人对他完全熟视无睹。就连他开口跟江南王应答起来,这两人都目无异色,完全不像是认出他来的样子。

    范朝风便在心里微晒:还以为自己有多重要,别人都会对自己过目不忘呢。其实对那些人来说,自己不过是一个死了多年的“死人”,——除了解语,不管自己变成什么样子,她都能认出自己来。

    想到辉城家中的语娘,范朝风的思绪就再也收不住。

    那江南王都说了什么话,宋远怀又是如何对答。仪妃在旁如何凑趣,顾升又如何对仪妃冷嘲热讽,范朝风便只听了一耳朵,大部分时间,都一言不发。

    好在他如今的身份,只是宋远怀的副手。

    正主儿在这里答话,他这个副手沉默寡言,才是应有之义。

    只是既然确定了范朝仪是来到江南,那么她那位表哥刘信,当然当仁不让,肯定就是前朝太子殿下了。

    他们两人如今把持了江南王麾下的吉祥如意四大赌坊,一心想拿这赌坊做了摇钱树,为自己的大事谋算。可是这两人对赌艺一窍不通,又做惯了高门大户的上位人,跟赌坊的这些江湖汉子,就有些格格不入。

    如今赌坊的收入每况愈下,仪妃和刘信都是心急如焚。刘信就让仪妃找了几次江南王,想让江南王下令不许别家经营赌坊。要求宜城的赌坊,只能有吉祥如意一家专营。

    这个号令,却不是那么好发的。

    顾升是江南本地人,自然知道这江南赌坊的生意,绝大部分都握在江湖帮派手里。

    这些江湖人士,对江南王如今的情形来说,只能笼络,不能打压。

    仪妃和她表哥提出的赌坊专营,是个好主意。不过现在并不是实施的时候,顾升便劝服了江南王,驳了仪妃的提议。

    仪妃一怒之下,才同刘信合谋。自己先下手,招揽了几个赌技高手,打算都分别派去江南别的赌坊砸场子。势必要将别地赌坊的名声打压下去,既要扬了吉祥如意赌坊的大名,又要为将来吉祥如意赌坊的分号开到外地去打前站。

    等赌坊的规模大了,自然钱就好赚了。

    因此辉城仁兴堂虽是小帮派,却有一个整个江南都赫赫有名的“赌王”坐镇,便成了仪妃和刘信谋算里的第一站。

    他们也知道,仁兴堂的堂主是仗义楼楼主的夫人。所以就趁江南王召了仗义楼楼主到宜城觐见的机会,才派了专人过去砸场子。打得就是砸完就走的主意。

    就算宋楼主回去,知道自己夫人的赌坊被人单挑了,也无可奈何。反正到时候吉祥如意赌坊的名声已经打出去了。仁兴堂也被他们打压下来了。宋楼主想为夫人找回场子,也要掂量自己是不是能跟江南王的人作对!

    他们私下里商议,觉得此计万无一失,便放心派了自己的三个心腹护卫,随着招揽来的一个赌技高手侯七,去了辉城。

    前几日听说他们都是一帆风顺。只要拿下仁兴堂在辉城的最后一个赌坊,他们吉祥如意赌坊,就算是在辉城扬了威,打响了名号了。下剩的,不过是从江南王那里多套些银子出来,去辉城开吉祥如意赌坊的分号,然后就将辉城的大小赌坊一网打尽,彻底打垮。

    而安解语在仁兴堂赌坊的最后一战里横插了一脚,让他们的高手刹羽而归的事,还没有来得及传到宜城的仪妃和刘信的耳朵里。

    仗义楼的赛堂主和曾护法,当然不会瞒着宋楼主。便早早地飞鸽传书,将详情报给了宋楼主和安护法。

    范朝风只听说安解语也牵扯到这场赌王之争里面,心里就着急地不行。

    好歹他在宜城,该探的都探到了,该谋算的,也大致有了谱。便不打算参加晚上江南王在王府里面的宴饮,就想先回辉城去。

    宋远怀也担心南宫雪衣的安危,就忙应了,让范朝风先回辉城去了。

    范朝风骑了快马,日夜兼程,星夜赶回了辉城。

    他到辉城承义坊的安宅家中的时候,已是第二日深夜。

    安解语昨夜睡得好,今天晚上就不太困。便只拿了一卷书,靠在大迎枕上,将被子严严实实套在自己身上,借着床旁小桌上的一盏小灯,看得津津有味。

    范朝风进了院子,守夜的婆子赶紧过来请安,又问道:“老爷要不要用些宵夜?”

    范朝风正是有些饿了,便道:“夫人前几日让做的蟹肉小馄饨,还有没有?”

    那婆子笑道:“夫人想着老爷爱用,已是又让灶上的人包了一些存起来了。”

    范朝风点头微笑:“那就麻烦妈妈给我做些馄饨过来。”又道:“再让厨房的人烧些热水过来,我吃完宵夜,要去沐浴。”

    那婆子忙应了,自去忙乎。

    范朝风便急匆匆地回了屋子。

    安解语听见深夜有人敲门,以为是下人们有事要回,她懒得起床整妆戴人皮面具,便只赖在床上扬声问道:“有什么事吗?”

    范朝风想着语娘慵懒的样子,嘴角微翘,低声道:“语娘,是我回来了。”

    安解语一听是范朝风的声音,连人皮面具都没有戴上,就忙忙地钻出了被子,穿过里间和起居室,出到睡房的外屋,去给范朝风开门。

    范朝风一见安解语穿着大红的小衣就这样跑出来了,忙拉开大氅,将她包在大氅里。又一手半抱着她进了屋子,一手就顺便将屋门给茬上了。

    这正屋的睡房里拢着有地龙,里间还有一扇墙是火墙,其实并不冷。

    只是刚才开门的时候,有些冷风灌了进来,安解语觉得喉咙有些发痒,便微微咳嗽了两声。

    范朝风就叹道:“你出来开门,也该披件大氅再出来。”

    安解语满不在乎地道:“这屋里暖和,用不着披大氅。”

    范朝风道:“就是因为这屋里太暖和。你这样跑解马似地打扮得伶伶俐俐地出去,被冷风一吹,又该伤风了。”

    安解语笑道:“哪有那么娇气?”说话间,已是打了两个喷嚏出来。

第二百九十三章 折翼 下

    ※正文3247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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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范朝风听见安解语连打了两个喷嚏,也不再多说话,只是含笑看着安解语,摆出一幅“你看,被我说中了吧”的神气样儿。

    安解语有些气自己的身子不争气,偏自己爱说嘴,还偏爱打自己的脸。便气鼓鼓地把头歪到一边去了,就不看着范朝风的眼睛。

    范朝风知道她又犯了小性儿,也不急着安抚她,只是将她打横抱了起来,放到里间的床上去了。又道;“我一整天没有好好吃东西,刚才让灶上的婆子给我做碗馄饨。等我吃完了,再来陪你。”

    安解语本来还想拿个乔,让范朝风过来哄自己。

    只是一听说范朝风一整日都没有吃饭,安解语便将拿乔的心扔到九霄云外,忙道:“让婆子再热碗海参鱿鱼鹿肉汤,冬日里吃最是补气活血的。”说着,又担心范朝风嫌麻烦,不跟灶上的人说清楚,便又披衣下床,拿过人皮面具要戴上。

    范朝风忙阻了她,问道:“你要做什么去?——有事跟我说就行了,我帮你。”

    安解语笑道:“厨房里的人不知道你的口味,还得我亲自去厨房跟那些婆子交待一声才好。”

    范朝风心里一暖,便伸出手去,将她抱在了怀里,又低下头,在她唇上吮了几口,才抵了她的额头道:“不用你忙了,我去跟她们说去。外面天冷,你刚才又着了凉,再出去怕是不大妥当。”

    见安解语有些不太信他的样子,范朝风又保证道:“我会让她们热碗汤的。顺便再给你做碗姜汤过来,咱俩一起喝汤,好不好?”

    安解语这才罢了,含笑道:“那好,我在这里等着。等你回来,咱俩一起去起居室喝汤去。”

    范朝风颔首出去,拐到厨房那里吩咐去了。

    一会儿的功夫,厨房的婆子就拎了食盒过来。里面是热热的两碗汤,装在玉白瓷绘绿叶粉花的汤碗里,新鲜娇俏,格外惹人的食欲。

    范朝风让婆子把汤摆在起居室靠窗下面软榻上的小方桌上,就道:“你们先出去。等我和夫人用完,再叫你们进来炊水。”

    那婆子应了,便拎了食盒出去了。临走的时候,小心翼翼地带上了大门。

    范朝风就叫安解语出来,两人分坐在小方桌的两边。范朝风先吃了馄饨,现在又同安解语一起,用调羹舀着,慢慢地将汤都饮尽了。

    两人便闲坐着说话消食。

    范朝风想到飞鸽传书里说得安解语代仁兴堂出战对赌,不由皱了眉头问道:“你怎么会赌骰子的?”

    安解语低了头想了一会儿,便道:“当年我吃了断魂草,悠悠荡荡地去到一个地界儿。那里有个仙人,教会了我诸多赌技。”又小心翼翼看着范朝风道:“我不独会赌骰子,还会许多别的赌技。”一幅欲言又止的样子。

    范朝风定定地看着她,伸手出去摸了摸她的脸,沉默了半晌,才道:“若是实在喜欢,在家里让五万和六万陪你玩。——赌坊那地儿,还是别去了。”

    安解语虽有些遗憾,还是乖巧地应了,又道:“再不会了。这次是因为你们都不在家,我担心雪衣招架不住,才临时起意要帮她这个忙。”

    范朝风点头,也知道安解语性子懒散,一般有事都躲在后头的,不到万不得已,不会冲到前头去。不过见安解语有些没精打采的样子,也怕拘了她,便道:“若是实在喜欢,以后我带你去赌坊。有我陪着,你想怎样都行。”

    安解语大喜,笑着道:“那就多谢老爷了!”还起身福了一福。

    范朝风抿嘴笑了,拉她起身,又抱在怀里温存了一会儿,才让她回去睡房里的帘子后待着。又叫了婆子们进来炊水,顺便把汤碗都收拾出去了。

    范朝风去洗了澡出来,只觉得全身燥热,一股邪火无处发,便想起刚才喝得汤来,皱眉道:“大晚上给我吃鹿肉汤,你是故意的吧?”

    安解语脸一红。她只想着范朝风赶了一天的路,身上必是凉透了,非得要用碗大补的汤好好补一补才是。只是没有思虑周全,便叫了那碗海参鱿鱼鹿肉汤,又不肯认错,强嘴道:“鹿肉汤怎么了?——又没让你喝鹿血?!”

    鹿血才是壮阳助兴之物。在旧朝显贵之家的房里,都是男子行房前常备的。

    范朝风也是大家子出身,自然知道这些。只是当年他一直不能近女色,倒也没有喝过鹿血。

    后来刚成亲的时候,两人都是头次知晓男女之事。夫妻和顺,房中事极为协调。

    年轻人自然不知餍足,好了还要更好。

    为了助兴,范朝风也饮过一次鹿血。结果那一晚上,他足足要了安解语六次,才稍减身上的炙热之意。

    事后安解语有三天起不来床。

    范朝晖那一阵子正好在家,几日不见四弟妹的面,还以为四弟妹病了,就赶紧地叫了大夫进来给她瞧病,把她羞恼地不行,直让人将大夫打出去才是。还是范朝风得了小厮飞奔过来送的信,忙忙地赶回来,才将忧心忡忡的大哥给劝走了。——后来范朝风就再也没有饮过鹿血。

    那个时候,什么事情都还没有发生。

    那个时候,兄友弟恭,妯娌和睦,范家上下其乐融融。

    想起这些,安解语便幽幽地叹了口气。

    范朝风也想起这一节,不由脸上通红,如饮了鹿血一样。便赶紧将床头的灯捻暗了移到墙脚,又下了帘子,钻到被子里,将安解语一把搂了,就在身上揉搓起来。

    暗夜里,就听见不时有女人嘤咛不依的声音,还有男人粗喘挪动的声音。

    许是小别胜新婚,女人就觉得一股缠绵不尽之意萦绕在心头,挥之不去。身子也格外绵软,只要男人大手过处,就化作了一潭春水,任男人一探再探,取之不尽,只想化在她身上算了。

    两人这次都发得很快,没有多久,就都云散雨歇了。

    范朝风觉得意犹未尽,却见安解语已有不胜之意,便也忍住了,起身去净房取了水盆和帕子过来,给她细细地擦了,才又上了床。

    两人刚才一番动作,反倒没了睡意,就都靠在大迎枕上,有一搭,没一搭得说着话。

    范朝风便又想起飞鸽传书里说得仁兴堂赌坊里的事儿,不由斜睨着偎在他怀里的安解语,调侃道:“铜钱神?!”

    安解语的脸唰地一下就红了,忙一溜身子,便从大迎枕上滑到被子里去了。

    范朝风忍着笑,将她从被子里掏出来,在她耳边低声道:“我想看看你穿铜钱装的样子……”

    安解语闭着眼睛装睡,不理他,打定主意明儿就将那身要命的铜钱装“毁尸灭迹”。

    范朝风却不肯轻易饶过她,就将她放在枕头上,自己下了床,去到安解语放衣裳的衣橱里翻腾了一阵子,找出了那件宝蓝色遍地金绣铜钱纹的通袖小袄。便拿着上了床,对闭目装睡的安解语道:“来,穿上给我看看。”

    安解语闭着眼睛道:“别吵我。——人家睡着了。”

    范朝风一时兴起,就趁着她闭眼装睡的时候,将她的小衣脱了,把那身通袖小袄贴身套在她身上。

    只见灯光下,安解语靠在绛红色的大迎枕上,贴身穿着宝蓝色遍地金的小袄。那小袄的前襟微微畅着,露出底下雪白莹润的肌肤和一双挺翘玉乳的侧影。

    范朝风看着两眼发直,又伸手出去,将那通袖小袄的开襟往两边更掀开了些,好让他看清楚里面遮挡的风景。

    半遮半掩间,更是风情无限。

    安解语觉得胸前凉飕飕的,忙睁眼一看,见范朝风正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而自己却贴身穿着宝蓝金丝的小袄,敞着怀,一幅随君采撷的样子,便羞红了脸,赶紧把小袄拢上,又啐了范朝风一口。

    范朝风实在忍不住了,又抓了她的手,两边分开按在床上,吻在了她的胸前。

    安解语扭捏了一阵子,到底还是依了他了。

    范朝风此次梅开二度,自是又不同一般,兴奋得快到天亮才放过安解语。

    而范朝风的好兄弟宋远怀,在江南王王府的客房里,也正在醺醺醉意里搂着一个不知什么时候进来伺候他的丫鬟折腾。

    早先的时候,宋远怀带着一个随从,去了江南王府参加晚宴。那日江南王府里的宴饮,来客很多。

    宋远怀便不能免俗,也跟许多人结交攀谈起来。

    由于宋远怀的挂名妹子贞娘,一个月前刚被江南王抬进王府做了侧妃。宋远怀如今也算是江南王的便宜大舅子。因此江南王今晚对他格外青目,跟他对饮了许多杯酒。

    下面的人见了,也忙跟过来凑趣,纷纷给他敬酒。

    宋远怀就不免喝多了些。

    等到酒席快散的时候,江南王亲自邀约,让管家带他去了王府的客房歇息。又说他们两家如今已是姻亲,明日还有要事要同他商谈。

    宋远怀不疑有他,便欣然应诺,带着随从,跟着王府的管家去了客房。

    洗漱一番之后,宋远怀饮了王府下人送来的香薷饮,说是镇静解酒的好东西。

    宋远怀喝了之后,果然困意上头,便睡了过去。

    半夜醒来,只觉得身上一阵阵燥热,就叫人给他端杯凉水送进来。

    外面早就候着的人便低着头送了水进去。

    黑灯瞎火之间,宋远怀也没有看清眼前的人到底是谁。只听那人声音娇嫩,有些熟悉,又说是王府里派来伺候枕席的。

    彼时一般的大家子里,都养着这些家伎一类的女子。放在外院里,专门伺候主家的客人,有时也伺候主子。

    宋远怀见她主动宽衣解带,就以为是个家伎,便有些按捺不住。

第二百九十四章 赐婚 上 (补粉红75+)

    ※正文308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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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来以宋远怀的身份,在王府里还是不敢放肆。

    只是今晚不知怎地,他就是控制不住自己,急需个女人来泻火。

    见那女子脱了外裳,露出大红色肚兜,在黑漆漆的屋子里,更衬的她一身雪白的皮子,极为动人。宋远怀便一把将她拉上了床。

    那女子始终低着头,也不抬头看他。

    宋远怀也只是要泻火而已,就懒得看她的脸,便一把扯了她的肚兜,露出一双微微坟起的鸡头小乳,如处子一样青涩稚嫩。

    宋远怀略微有些惊讶,只是此时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就胡乱将手罩上去,揉搓了几把。

    那女子闷哼几声,似乎有些疼痛难忍的意思。

    宋远怀懒得去哄她,便拉下她的亵裤,分开她的双腿,硬硬的顶了进去。

    哪知那女子真的是处子,且她的里面狭小紧致干涩,不是一般的难行。

    宋远怀就觉得身上越发的热起来,也不管身下的女子开始哭泣求饶,便抓了她不断推拒的双手举在头顶,大力抽送起来。

    身下的女子哭泣了一会儿,慢慢也得了些趣儿,干涩的内里也滋润起来,流了些水出来。

    宋远怀忙放了她的手,双手把住女人的细腰,和水抽送。一时也是颠鸾倒凤,风光无限。

    身下的女子就开始长一声短一声的叫起来,叫得宋远怀越发心痒难挨,一连做了三次。第三次做到天亮才罢手。

    宋远怀昨晚折腾了一夜,早上睁眼一看,发现睡在自己身边的女人,不是别人,正是烟雨阁名妓莺莺的妹子,刚刚及笄的燕燕姑娘,不由呆住了。

    这边江南王昨日晚上宴后回了王府内院,就径直去新纳的贞侧妃的院子里。

    这贞侧妃,便是宋远怀家二娘的女儿贞娘,挂着宋家女的招牌进来王府做侧妃。江南王虽然已是察觉她的宋家女身份不尽不实,可是见她长得着实同云妃年轻时一模一样,就生了几分怜惜之意,同意将她抬进了府做侧妃。

    贞侧妃一个月前才进府,年纪又小,姿色虽然不如仪妃那样出众,却也是娇波俏眼,那肖似江南王心上人云妃年轻时的眉眼更是惹人注目,又惯能作小伏低,伺候得江南王觉得从来没有过的舒爽,便成了王府内院的头一份。

    她进府虽然才一月,江南王就在她的院子里足足歇了二十五天。只有中间五天她来小日子的时候,江南王才去了仪妃的院子两日,其余的三天,便去了另外三个侧妃的院子里。这三个侧妃,也是同贞侧妃一起抬进府里,却远远比不上贞侧妃受宠。

    贞侧妃小日子刚过,江南王就忙忙地回到她院子里去了。

    贞侧妃虽然年轻,却从她的亲娘那里学了一手伺候男人的绝招。如今用在江南王身上,自是无往而无不利。

    江南王知道贞侧妃不如仪妃貌美。可是仪妃美则美矣,却总让江南王有种自惭形秽的感觉,不敢在她面前多有放肆。刚开始得了绝世美人的新鲜劲儿一过,江南王就不想再去她的院子里让自己难受。

    而云妃虽然是江南王的挚爱,可是到底年纪大了,如今又自持身份,不再同他在床第嬉闹,便让江南王秦五郎怅然若失。

    直到贞侧妃进府,跟云妃当年年轻时的模样极为相似,又能柔顺逢迎。虽是处子,在床底间也放得开,就让江南王又将心都移倒贞侧妃身上去了。

    这日晚间,江南王进了贞侧妃的房,什么话都来不及说,先将她抱上床,云雨了一番,才好受些。

    贞娘惦记着今晚的事儿,本想细问问王爷。可是王爷进来就要做那事儿,她自然不能如仪妃那样端着架子,便依了王爷。

    江南王今日喝了酒,又是好几日没有近贞娘的身子,着实想她。如今沾了她的身子,不由轻怜蜜爱,不肯放手。

    贞娘好不容易把王爷服侍舒坦了,才下床拿了帕子过来给王爷擦拭。又装作漫不经心地问道:“王爷,我那表妹可是到宋楼主的房里去了?”

    江南王舒舒服服地躺着,半闭着眼享受贞娘的揉按,又“嗯”了一声,算是答话。

    贞娘就用了娘教的手势,在男人那里附近的几个穴道上慢慢揉按,又细声细气地道:“我那表妹也是良家女子,如今为了王爷的大业,将贞节都赔上了,王爷明日可得给我妹子做主。”

    江南王笑道:“给你妹子做主也行。不过你得给我一些好处。”

    贞娘故意嗔道:“我妹子帮王爷将江南第一大帮派仗义楼拢在手里,为何还要我给好处?——那仗义楼还不够瞧得吗?”

    江南王嗤笑一声道:“你妹子要用这种手段才能上宋远怀的床,怎么可能将那宋远怀拢在手里。——明明是你们姐妹利用我的势,来逼宋远怀就范而已。”又道:“宋远怀不过是个江湖草莽,可关我的大业何事?”一幅很看不起江湖人的样子。

    贞娘见王爷一眼看穿了她们的心思,脸上微红,却也只低了头,挨在王爷身边,轻声道:“王爷帮了贞娘这个忙,贞娘自是承王爷的情。——贞娘整个人都是王爷的,王爷还有什么好处是没有的?”

    江南王见贞娘识相,也着实爱她的模样,就拉了她的头过去,在她耳边低语了几句。

    贞娘的脸一下子红得跟块大红布一样,连脖子上都映红了。

    江南王笑吟吟地看着她,道:“你要不依,明儿我就不去给你们姐妹做主。”

    贞娘咬了咬唇,给江南王飞了个眉眼,道:“王爷可别骗婢妾。”

    江南王拍了拍自己的腿,道:“我秦五郎一向言出必行。——只要你照做了,我明日一定将你表妹赐给宋远怀做平妻。”

    贞娘想了想,道:“若是王爷答应将我远房表姐莺莺赐给仗义楼的左护法也做平妻,婢妾就依了王爷。”见江南王沉思的样子,贞娘又道:“以后王爷无论让贞娘怎么做,贞娘都听王爷的。”只暗恨那安护法跑得太快。

    本来她们盘算着今日王爷宴饮之后,就要将宋远怀和安护法一网打尽,让这俩男人都脱不开身。谁知安护法居然临时有事,回辉城去了,就只有宋远怀留在这里上了套。

    江南王却觉得不太妥当,便皱眉道:“你表妹燕燕尚是良家子,做平妻也就算了。可你表姐莺莺已是入了贱籍,是个婊子,怎么能去做平妻?”

    贞娘心下暗道:就是婊子才要给那左护法。否则我娘的功夫,就白被他废了。——不送个婊子给他,怎么能让他一辈子抬不起头来?且一辈子家宅不宁,最后英年早逝?

    江南王却摇头道:“不妥。不妥。”

    贞娘有些着急,便道:“要不,做个贵妾也行。”

    见江南王还是犹豫,贞娘就道:“我表姐莺莺虽是为妓,却是江南第一名妓,也不算配不上那左护法。且王爷乃是江南之主。王爷所赐,贵可以贱,贱可以贵。——都在王爷一念之间而已。”

    江南王想了又想,觉得那人不过是个江湖帮派的护法而已,就算有气,应该也翻不起大风浪,便有意要逗逗贞娘,只闭目道:“废话少说,你先依了我,我再考虑要不要答应你。”

    贞娘无法,便俯身下去,给江南王品起萧来。

    虽然是头一次,可是贞娘家学渊源,几代人累积的经验不是白来的,很快她就掌握了要领,将江南王伺候得叫了起来。

    一时事毕,江南王满意得不得了,便搂了她睡了,答应明日一早,就亲自带着贞娘去外院客房,当场给宋远怀和贞娘的表妹燕燕赐婚。

    所以这日一早,宋远怀还在对着睡在自己身边的燕燕发呆,燕燕早就羞怯地拿被子裹了自己,羞答答地道:“宋爷昨晚好生厉害,奴家是第一次伺候男人,如今下面肿胀不堪,还望宋爷怜惜……”

    宋远怀听了这话,脑子里还晕乎乎的,不知该如何是好。

    正踌躇间,外面有人过来说,江南王带着贞侧妃过来见舅爷了。

    宋远怀赶紧套了外袍起身。

    只是还没系上腰带,江南王已是哈哈大笑走了进来,对宋远怀道:“宋楼主好兴致!”

    燕燕见表姐贞娘从后面跟进来,对自己使了使眼色,便也赶紧披了外袍起身,对江南王盈盈拜下道:“见过王爷!见过贞侧妃!”

    江南王挥手道:“平身。”又走到一旁坐下,对还呆立在一旁的宋远怀道:“宋楼主也坐。”

    宋远怀沉默的坐到一旁。

    江南王就指着亭亭玉立站在对面的燕燕道:“宋楼主昨晚滋味如何?”

    宋远怀把头偏向一边,并不答话。

    江南王便又笑了一声,道:“燕燕姑娘,是本王的小姨子,也是个黄花闺女。宋楼主昨夜既然要了她,可不能不负责任。如今本王将她赐给宋楼主做个平妻,也不算辱没了宋楼主。”

    宋远怀看了燕燕一眼,叹气道:“宋某已有妻室,并不想纳平妻。”

    江南王就板了脸道:“大胆!本王所赐,你还敢辞?”

    宋远怀咬了咬牙,起身给江南王单膝跪下,道:“还望王爷收回成命!”

第二百九十五章 赐婚 中

    ※正文3105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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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南王见宋远怀软硬不吃,倒是生起了几分惜才之意,正要打个转圜。

    那边燕燕见宋远怀就是不松口,悲愤交加,便泣道:“王爷不必逼宋大哥。只是奴家已认定了宋大哥。如今生是宋大哥的人,死是宋大哥的鬼!”说着,便一头往屋里的柱子上撞了过去。

    宋远怀起身阻拦不及,见燕燕已是头破血流,倒在地上,不由吓了一跳,大叫一声“燕燕!”,飞扑过去,抱起了她。又忙拿出帕子捂在她额头的伤口上。

    燕燕悠悠醒来,看着宋远怀一脸担心的样子,微微一笑道:“宋大哥,燕燕自七岁时认识宋大哥,心里眼里就再没有别人。宋大哥若是执意不要燕燕,燕燕只有死路一条,也绝不会让别的男子近我的身!”

    江南王和贞娘见燕燕如此烈性,也都吃了一惊。

    江南王又见宋远怀抱着燕燕一脸痛惜的样子,也不像无情,心下略定,便叫了人进来道:“赶紧找个大夫过来,给燕燕姑娘瞧瞧伤势如何。”

    下人领命而去。

    过了一会儿,进来了一个须发皆白的老大夫,背着药箱,给燕燕瞧了瞧,摇头道:“撞的不轻。老朽也不知能不能治好。”

    宋远怀忙拉了老大夫的手,连声道:“请大夫多多费心。要用什么药材,尽管开口。”

    江南王就在旁笑道:“远怀不必着急。你在我江南王的王府里,还怕没有药材?”又对那大夫道:“王大夫尽管开药,务必要将本王的小姨子治好!”

    大夫听说是江南王的小姨子,便又谦恭了几分,道:“既然有王爷鼎力相助,老朽一定尽力而为。”说着,就让人把燕燕抬到了床上,先给她将额头上的伤口用了伤药,才细细地包扎起来。

    宋远怀坐在床边,一只手被燕燕紧紧地拉着。

    燕燕虽然已经在晕迷中,可还是紧抓着宋远怀的手不放。生怕她一松手,她的宋大哥就要离她而去了。

    宋远怀无法,只好坐在床边出神。

    江南王见了,便对贞娘道:“贞娘,宋楼主和你妹子有话要说,我们就先不打扰了。”

    贞娘在旁一直嘤嘤哭泣,见王爷发话,便抽抽噎噎地道:“是。”又走过去对宋远怀盈盈一礼,道:“大哥,还望你看在妹子份上,对我的表妹燕燕好些。她也是个苦命人,又对大哥一往情深,实是大哥的良配。”

    宋远怀胸中有气,面上却极力忍住了。——说到底,还是他小瞧了二娘秦翠仙那个贱人,不然也不会到了如今这个地步。如今让她们借他的势攀上了江南王,又让她们转身借江南王的势,摆了自己一道。

    只是这燕燕,对宋远怀来说,却是个棘手的人物。

    说起来,宋远怀对燕燕的印象一直不错,也是他看着长大的,一直当她是妹子一样疼。且燕燕生得花容玉貌,又将处子之身给了自己。更为了自己,可以不惜性命。——宋远怀也是普通男人,有这样的女子对他情有独钟,就算他对她没有丝毫的男女之情,也会忍不住对她多有怜惜之意。

    只不过,男人永远也不会明白:怜惜和喜爱,只有一线之隔。一个男人若是对一个女人有了怜惜之意,就离对她有男女之情不远了。

    燕燕这一撞,到底不轻,又伤了风。第二日,便发起高热来。

    宋远怀心有愧疚,便留在王府的客房亲自照顾她。又让人传了话回去,有事都找安护法。自己在宜城要同江南王商议大事,要过一阵子才能回去。

    其中的真实情况,宋远怀也只告知了范朝风一人知晓。

    因此范朝风接到宋远怀的密信的时候,着实头疼了一阵子。

    范朝风因了小时候的遭遇,一直是个心冷意冷的人,对女人从来不假辞色。娶了安解语之后,眼里心里便只有她,对别的女人更加敬而远之。所以他不是很明白宋远怀的顾虑和犹豫。

    可再不理解,他也知道,这是宋远怀的私事。他不能越俎代庖,将手伸到宋远怀的家事里面去。所以他就装了什么都不知道,将这事藏在心里面。

    私下里,只琢磨江南王在此事里插了一脚,定然激怒了宋远怀。

    之前范朝风曾经试探过宋远怀对上阳王、江南王和象州王三者的态度。彼时宋远怀似乎更偏心江南王一些。原因无他,县官不如现管,且江南王是江南土生土长的,更好接受些。

    宋远怀原本觉得若是江南王能百尺竿头,再进一步的话,他们仗义楼跟着江南王谋个出身,甚至以后由黑转白,入了官身也是有可能的。

    只是经此一事,范朝风知晓,宋远怀应该将江南王彻底从他的名单里剔除了。——也许是时候,说服宋远怀投到上阳王,也就是自己的大哥范朝晖那一边去了。

    范朝风自己是不想再回范家。若是要再和大哥生活在一个府里,两人都尴尬,还不如各居两地的好。

    可是他到底是范家的子孙。他也知道,大哥作为范家宗族的族长和北地之王,在公事上从来没有含糊过。且自己和解语受大哥庇护多年,没有大哥,他们两人过不了那些安生快乐的日子。

    自己能抛下范家,和解语躲在江南过自己的小日子,未尝不是因为自己知道,还有大哥在撑着范家。

    若是没有大哥在前面为他们挡着风风雨雨,范朝风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如现在这样,不顾家族亲人,自顾自躲在小楼成一统,管他春夏与秋冬?!

    范朝风更知道,自己的大哥,生来就是要走这条帝王之路的。自己就算不能回范家,可是也不能放弃自己作为范家子孙要做的事情。——大哥能登大位,是对整个范家家族有利有益的大事。

    而范朝风自己,宁愿站在大哥背后。就算大哥以后大事能成,大哥也需要有一个信得过的人,替他站在黑暗里,掌握着一群见不得光的力量。

    儒以文乱法,侠以武犯禁。这两派力量,没有黑暗势力在背后牵制是不行的。

    而作为帝王,黑白两道,都要握在手里,才能保有江山社稷,后世绵延。

    想到这里,范朝风又多了一些男儿当为天下谋的豪气,便将私虑放在一边,一心为大哥筹划起来。

    在他看来,第一,是要先除掉前朝太子和仪贵妃。这既是给自己报仇,也是为了大哥的大业,预先除掉隐患。前朝太子不除,以后就算大哥登位了,也是一个巨大的祸害。若是被有心人利用,翻起风浪,到时候更是尾大不掉。

    第二,便是要将江南的武林人士都拉到自己这一边来,以做大哥南下的内应。若是再能提前弄死江南王,就更是事半功倍了。

    安解语却不知道范朝风的这些谋算。可能她就算是知道,也不感兴趣。——她从来就不是一个有大志的人。

    好在范朝风也没有想要一个事事敢为天下先的女强人做妻子,更没有将外面的大事拿到家里来,让女流之辈给自己出谋划策的习惯,所以两人倒是相得益彰。

    只是近来南宫雪衣对宋远怀多有忧虑,常常跑到安家来,找安解语说话。言辞之间,总是对宋远怀多日不归,感到有些心惊肉跳。

    安解语是个喜欢出馊主意的,便怂恿南宫雪衣道:“既然这么担心,不如你偷偷去宜城看宋楼主去?”

    南宫雪衣迟疑道:“这样好吗?——远怀托人带信回来,说让我不要担心,也不要去宜城找他。等事情办完了,他自然就回来了。”

    安解语满不在乎地道:“男人都这么说。”又故作神秘老道地给南宫雪衣传授自己那些不靠谱的经验:“其实吧,男人有时候跟女人一样,也希望女人能更主动一些。就跟有些女人喜欢叫‘不要’,其实真正的意思是‘要’。——一个道理。”

    南宫雪衣很少跟闺蜜说过这些心里话,不由被安解语似是而非的话给唬住了,出神道:“真是如此?”

    安解语胸有成竹地笑道:“相信我,没错的。”

    南宫雪衣又犹豫道:“我这一走,不知什么时候会回来。如今赌坊里正是事忙,我也要看着赌坊的生意,不好偷偷走开。”

    安解语就趁机毛遂自荐道:“若你不嫌弃,我帮你看几天赌坊。”

    南宫雪衣迟疑道:“安护法不喜欢你搅和到赌坊里来呢。”

    安解语想了想,道:“我也不去你的赌坊里坐镇。你只要让人将赌坊每日的明细帐目送来给我过目就可以了。”

    南宫雪衣听了,觉得这还是可行的,想来安护法也不会连这都不同意。就忙谢了安解语,回去找了仁兴堂负责赌坊的几个堂主,让他们每日去将明细帐交到安护法的夫人手里过目。

    这边安排妥当,南宫雪衣就带了四个随从,骑着快马,星夜赶往了宜城。

    范朝风这几日正在让人搜罗江南王的仪妃、仪妃的表哥刘信,还有顾堂官的消息,却让他发现了一个惊天的内幕,如今正在纠结之中,就没有注意到南宫雪衣已是有几日没有上门了。

    这日他无意中问了一句,就见安解语眼珠滴溜溜地转,不肯看着他的眼睛说话。

第二百九十六章 赐婚 下

    ※正文332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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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范朝风见提到南宫雪衣,安解语就神色异常,便立刻警醒起来。

    他深知安解语一向坦荡,若是心里有事,并不会装得没事人一样若无其事。

    如今她这个样子,像是又闯了祸了。

    范朝风就有些纳闷:这几日,安解语一向乖乖地,足不出户,能惹出什么乱子?转念又想到刚才自己问起的南宫雪衣,心里一沉,便问道:“语娘,雪衣最近到哪里去了?”

    安解语低头吃饭,不肯看他的眼睛,也不肯回话。

    范朝风便提高了声调:“语娘!”

    安解语白了他一眼,道:“凶什么凶?——雪衣去宜城见她的宋大哥去了,怎么不可以吗?”

    范朝风一听南宫雪衣不听他的劝阻,偷偷跑去了宜城见宋远怀,暗道不好,又看了安解语几眼,问道:“既是雪衣的事,你心虚什么?”

    安解语将筷子往桌上啪的一放,色厉内荏道:“我哪有心虚?”

    范朝风想起这几日,仁兴堂赌坊的人一直往自己家里送帐本,就不动声色地问道:“雪衣走的时候,将赌坊托付给你了?”

    安解语这才点点头,有些自鸣得意:“若不是我帮她,她也脱不开身。”

    范朝风就嘴角微翘,继续问道:“雪衣怎么会突然想去宜城见宋大哥的?——宋大哥明明带信回来说,让她在家里等着,不用去宜城去找他。等事情完结了,宋大哥自然就回来了。”

    安解语掩袖而笑,道:“你们男人都这么说。其实若是女人真的去了,你们还不知多高兴呢!”

    范朝风听着这话有些意思了,就又故意引蛇出洞:“雪衣是个实在人,才不会这么想。”

    安解语就放下筷子,微扬了头,有些骄傲,又有些邀功的意思:“雪衣厚道,当然想不出这些事。——要不是我提醒她,雪衣现在还在家里长吁短叹,担心得不得了!”

    范朝风见坐实了自己的猜测,便放下筷子,面沉如水:“人家夫妻间的事,关你什么事?——我看你是在家太闲了,尽给我惹事生非!”

    范朝风向来一句重话都没有说过安解语,似如今这样板了脸来训斥她,还是开天辟地头一遭。

    安解语也知道自己这次可能做得有些过了,可还是有些受不了。且她并不知道宋远怀为何在宜城迟迟不归,当然不知道自己的怂恿,会造成什么样的后果。

    如今见范朝风恼了,安解语也恼了,想你也知道是别人家的事,却为了别人家的事跟我甩脸子!——就也气冲冲地将桌子上的筷子扫到地上去,又回房歪着去了。

    范朝风见安解语恼了,方觉得自己也有不对的地方。——解语也是一片为朋友着想的好意。她又不知道宋远怀在宜城的那些阿臜事儿,胡乱出主意也是有的。就长叹一声,只头疼今儿不知要怎么作小伏低,才能哄得姑奶奶眉开眼笑起来。

    晚上范朝风进了房,见安解语早就洗漱上床歇着去了,并不像往常一样,对着他嘘寒问暖,有说有笑。就有些不习惯。

    只是转念又一想,若是他们两人之间无论有什么事,他都可以让着她。可如今这是别人家的家事。帮朋友,也得有个界限。越了界,再好的朋友也做不长。便打算给安解语一个教训,以后也别太冒冒失失地“热心”去了。

    想到此,范朝风也上了床,背对着安解语躺下。

    两人居然都无话,好象都睡着了的样子。

    安解语见范朝风居然没有如同往常一样过来哄她,就觉得委屈得不行,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淌。

    范朝风在那边也是睡不着。

    他翻来覆去半晌,觉得今日不把话说清楚,两人的疙瘩肯定越结越大。再说也确实是别人家的事,为了别人家的事,他们两人闹得不可开交,也太丢人了。便伸手过去,将安解语翻了个身,搂了过来。

    月光下,却见安解语泪流满面,比往日更可怜可爱。一时范朝风就忘了先前自己还发狠要给她个教训的心,忙将她抱起放到自己身上,又拿了帕子给她拭泪,只在她耳边不住道歉,又说些她爱听的话,总算将她哄得不哭了。只是好象还不甘心的样子,偏着头,并不理他,不时还抽噎一下。

    范朝风见她还一幅理直气壮的样子,不由又好气,又好笑,可又狠不下心来说她一顿,只好将她搂在怀里,叹息道:“我该拿你怎么办?”

    安解语将头埋在他的颈子里,闷闷地道:“你打也打了,骂也骂了,你还想怎样?——我还有哪里不合您大爷的意的?”

    范朝风抱着她发狠道:“我何时打过你?你说话也公平些好不好?”

    安解语也知道自己有些无理取闹,沉默了半晌,才小声道歉:“是我错了。——对不住,给你惹麻烦了。下次再也不敢了。”说着,又攀住了他的脖子,主动去吻他的唇。

    范朝风一时来不及再教训她,便赶紧托住她的头,含了她伸过来的香舌,细细地吮咂。

    两人温存了一阵子,范朝风才在她耳边轻声说了宋远怀在宜城江南王王府里面的事儿。

    安解语大吃一惊,忙道:“宋楼主可是要纳了这个燕燕姑娘?”又愁眉道:“看来我真是惹祸了。——若是雪衣去了宜城,正好看见这两人你侬我侬,岂不是要气炸了肺?都是我的不是!”说着,居然扬起小手要抽自己一个耳刮子。

    范朝风忙抓了她的手道:“你也不必苛责过甚。这事我也有错。明知你和雪衣交好,也忘了提醒你一声。”

    “若是雪衣真的看见了,我们该怎么办?”安解语又犯起愁来。

    范朝风沉吟道:“宋远怀一直住在江南王府里,雪衣去了宜城,应是住在仗义楼在宜城的会馆,应该不会那么巧。”

    想来想去,范朝风还是披衣下床,出去给宋远怀传了急信过去,只盼还来得及。

    谁知第二日,南宫雪衣已经从宜城回来了。

    安解语知道南宫雪衣回来的消息,赶紧带了五万过去宋宅拜访。

    南宫雪衣的贴身丫鬟却将她拦在门外,歉意道:“我们夫人有些不舒服,谁都不想见。”

    安解语心里一沉,知道坏事了,南宫雪衣看来是在宜城知道了什么。

    只是这事是她挑得头,如今真的惹了祸,安解语也不想一走了之。便站在门口对屋里的南宫雪衣道:“雪衣,是我对不住你。我给你赔礼了。”说着,便在门外福了一福。

    南宫雪衣本是受了委屈回来的,一时心里不痛快,不想见人也是有的。可是此时听安解语将事情揽到她身上,就有些过意不去。又实在觉得憋的慌,想找个人说说话,便吱呀一声开了门,让安解语进来说话。

    安解语忙命五万在外候着,她就自进去了,又随手将门带上。

    南宫雪衣的卧房里,安解语来过一次。见在厅里没有南宫雪衣的人,就转过屏风,拐到里屋去了。

    果然南宫雪衣歪在里间的软榻上,双眼红肿,脸色憔悴,正愣愣地望着面前一只羊脂玉手镯发呆。

    安解语便走到她身边坐下,拿了帕子出来,往她眼角印了印,道:“有什么事,说出来心里也好受些。”

    南宫雪衣抬头看着安解语,大大的杏眼里泪水盈盈:“他当初娶我的时候,说过不会再要别人。”又拿起那只羊脂玉手镯,惨笑道:“原来天下独一无二的羊脂玉手镯,有两只!”说完,南宫雪衣毅然决然地将那手镯扔到了地上。

    那里间的地上铺了碧绿嵌花的烤瓷细砖。玉手镯掉到这种瓷砖铺的地上,自然摔得粉碎。

    安解语看着那摔碎了羊脂玉镯,有些心疼道:“再生气,也别拿东西出气啊。”就弯下腰,将那玉镯碎片都拾了起来。

    南宫雪衣看着安解语道:“你是不是都知道了。”

    安解语默然半晌,道:“我怂恿你去宜城的时候,还不知道。”

    南宫雪衣了然:看来安护法早就知道了,便拿过枕旁的帕子,拭了拭泪道:“安护法怎么说?”又冷笑道:“男人自然是帮着男人的。”

    安解语不知南宫雪衣到底在宜城看见了什么,可也不敢多问,怕惹了南宫雪衣的伤心事,到时又不可开交,只在脑子里急速思考着如何转移南宫雪衣的注意力。

    谁知南宫雪衣却自己说起来在宜城的遭遇:“我到了宜城仗义楼的会馆,就问了那里的人,宋远怀回来了没有。那里的人都支支吾吾的不说话。还好那里有一个老伙计,以前跟我爹是莫逆之交,不忍看我蒙在鼓里,就让我去宜城西市的珠宝行去看看。”

    “我不知就里,带着人兴冲冲地去了西市的珠宝行。却远远地见那威风凛凛的宋楼主,正带了那个婊子的妹子买东西。我躲在一旁,亲耳听见那女人还抱怨那些珠宝都不好,又举着她手腕上的羊脂玉镯,说都不如宋大哥送她的定情之物好!”

    “我看得清清楚楚,那支羊脂玉镯,跟宋远怀当年给我下聘的那支一模一样!”

    “宋远怀这个贱人,当年还骗我说这支羊脂玉镯独一无二,普天之下,只有一支!”

    安解语听了,十分同情南宫雪衣,有心想跟着她骂几句宋远怀。

    可是昨儿刚被范朝风教训过,安解语还有一丝理智,就忍住要脱口而出的恶言,小心翼翼地道:“雪衣,我不是为宋楼主说话。只是你没有真正问过宋楼主,谁知这中间有没有误会?”

    南宫雪衣还未来得及答话,外面她的侍女急着在门外回道:“夫人,江南王有使者过来传旨。请夫人去正屋接旨。”

    南宫雪衣赶紧换了大衣裳,忙忙地出去接旨。

    却听那宣旨的太监念道:“奉江南王懿旨:特赐秦燕燕为仗义楼楼主宋远怀平妻。钦此!‘

第二百九十七章 喜事 上

    ※正文3161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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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南宫雪衣听了这个旨意,气得从地上跳起来,抽出腰里的鞭子,就要向那传旨的太监抽去。

    跟着太监来的几个护卫赶紧拔刀上前,对南宫雪衣威胁道:“宋夫人,你敢抗旨?”

    那太监赶忙躲到几个护卫身后,才避开了南宫雪衣的鞭子。

    见自己安全了,那太监就在一旁阴阳怪气地道:“宋夫人可别敬酒不吃吃罚酒。如今燕燕姑娘是王爷的小姨子,给宋楼主做平妻,乃是大大的委屈了。若是宋夫人不识相,抗旨不遵,被拖去砍了头。我们燕燕姑娘,就成了正妻,不是平妻了。”

    一席话说得南宫雪衣冷静了些,便看了那太监一眼,不再说话,就将鞭子缠回腰间。

    那太监便上前将江南王的懿旨递到南宫雪衣手里,道:“宋夫人,还是赶紧准备好,迎新人进门吧。——咱家还要去左护法家传旨。就不打扰了。”

    南宫雪衣这才清醒了一些,赶紧问道:“左护法出什么事了?”想到语娘还在自己的内院坐着,南宫雪衣更是隐隐不安。

    那太监尖着嗓子笑道:“当然是好事!——同宋夫人家一样的好事。”又顿了顿,道:“嗯,可能不如宋夫人家的好。不过对左护法来说,也尽够了。”说完,哈哈笑着扬长而去。

    南宫雪衣顾不得自己这里的麻烦事,便赶紧回了内院,对等在那里的安解语道:“语娘,那江南王居然也有去你家传旨,你快回去看看。”

    安解语从不把什么江南王放在眼里,就满不在乎道:“谁管他?让他等着吧。——不过雪衣,那江南王给你传的什么旨?”

    南宫雪衣将那懿旨扔到一旁的桌上,捂着额头道:“将那婊子的妹妹赐给宋远怀做平妻。”又冷笑道:“何必请了江南王下旨。——怕带回来我不同意吗?”话刚说完,南宫雪衣就想起那太监刚才说这燕燕,乃是王爷的小姨子这话。

    她本极聪明,霎时就想起宋远怀的便宜妹妹贞娘,本就是要进王府做侧妃的。原来这莺莺燕燕跟那秦翠仙和贞娘居然是亲戚!

    安解语见南宫雪衣脸色变幻,不知她在想什么。就只一脸同情地看着她,低声道:“雪衣,你若是还想跟宋楼主过呢,就一定要想清楚再开口。就算不打算过了,也一定要同宋楼主当面锣,对面鼓的把话说开。——千万别互相猜来猜去。你们这么多年,也不容易。想想宋楼主平日里对你的好,也不是假的。”

    南宫雪衣定了定神,想起那太监的话,对安解语道:“我晓得。你还是先回去看看。”顿了顿,才又说道:“宋远怀的便宜妹妹如今做了江南王的侧妃。宋远怀的二娘是什么货色,想来不用我说你也清楚。她们如今攀上了江南王,小心她们作祟。”

    安解语想起那个被范朝风一招之间废了功夫的二太姨娘,就有些不屑道:“我可从来不是那等良善人。若是她们想拿捏我,可打错了算盘。”

    南宫雪衣心里再烦,也被安解语这话给逗乐了,笑着摇头道:“语娘,你还是见得太少。你不知道,官大一级压死人,又道是县官不如现管。如今我们都在江南王属下,有些事,是不得不低头的。”

    安解语心里也嘀咕起来:那江南王不会那么不靠谱,为了个刚进府的侧妃,将江南第一大帮的两大头目都得罪个遍吧?

    想到此,安解语也心神不宁起来,便闷闷不乐地告了辞。刚走到门口,就见六万心急火燎地赶过来,对安解语行礼道:“请夫人马上回去。江南王的人过来传旨了。”

    安解语“嗯”了一声,便带着五万和六万回去了。

    回到安家的正厅,那太监果然在那里等着。

    安解语便一边咒那江南王不得好死,一边跪下接旨。

    果不其然,那江南王居然将烟雨阁的花魁莺莺赐给左护法做贵妾!

    安解语气得倒仰,若是她手里有弩箭在此,一定不管三七二十一,一箭先射死这个传旨的死太监再说。

    那太监见这左护法的夫人长得实在差强人意,本来对左护法的一丝怜悯之意也没有了,就笑嘻嘻地道:“左护法夫人,咱家就恭喜左护法家添新人了。明年的今日,想必左护法家就更要添丁进口,那才是可喜可贺呢!”

    安解语大怒,却也知道此时发作不得,只起身接了懿旨,板着脸对那太监道:“江南王日理万机,居然还有空管我们这些小小的江湖人士娶妻纳妾,看来真是闲的很啊!”

    那太监知道这护法夫人心里肯定不爽快,也不跟她计较,只坐在一旁喝茶,等着拿赏钱。——先前在宋家,他怕了宋夫人的鞭子,没有来得及讨赏钱,如今在这左护法家里,可是要讨个双份才够本儿。

    安解语见这死太监居然坐下不走了,不由诧异道:“你还有事吗?”

    那太监见这护法夫人小家子气十足,居然不知道打赏,便翘起二郎腿道:“护法夫人是不是忘了给些辛苦钱?”一幅无赖的样子。

    安解语从没有见过这样不要脸的太监,有心想不给他钱,可是也讨厌他坐在这里的死样子,便想了想,对那太监道:“您先等会儿,我去去就来。”

    那太监见这护法夫人识相,便笑眯眯地道:“夫人请便。”

    安解语就福了一福,回身出了正厅。

    回了内院,安解语就进了自己的屋子,将周芳荃给她留下的一包泻药拿出来,下在茶水里。又让五万过来捧了去前面的正屋里,专门给那太监续茶。

    翠微山的泻药,无色无味,最妙的是,不会当时发作,而是三日后才会发作。到了那时,这死太监也得吃一番皮肉之苦,才能稍减安解语心中的愤恨。

    那太监等了半晌,喝了半壶的茶,才等到安解语出来。

    安解语让六万拿了个荷包过去,对那太监道:“劳烦大人过来传旨。”

    那太监掂了掂那荷包,好象只有二两银子的样子,就有些不喜。不过也没有再罗嗦,便起身拱了拱手,告辞而去。

    安解语在后冷笑了半天,才让人去给范朝风传话,说是让他回来准备纳妾事宜。

    范朝风在仗义楼正和右护法曾玄,还有几个堂主议事。说得却是要将仗义楼的精干人手抽调一部分出来,按照军队的编制,进行操练的事儿。

    江湖人士,喜欢单打独斗。

    可是官府用兵,讲究的却是群体的力量。

    范朝风已是同宋远怀通过气,打算给仗义楼训练一批如正规军一样的力量,当作仗义楼真正的倚仗。以后无论投靠哪一边,都是手里有货,心中不慌。

    如今仗义楼的人手里,只有范朝风有过从军的经验,知道该如何将一盘散沙的江湖汉子,训练从成令行禁止的铁血军士。

    而宋远怀就需要在宜城同江南王虚与委蛇,拿到设立军队的许可。不然以他们现在的实力,就算他们是江南第一大帮,稍有异动,就会被江南王的军队不费吹灰之力的铲除。

    这边几人正在商议,听说安护法的夫人派人来送信,说是有急事。就赶紧让他进来了。

    结果安解语派来送信的人也同安解语一样,是个直来直去的人。见了范朝风,就直截了当道;“老爷,夫人让您回去,说是要准备纳妾事宜。”

    范朝风正喝茶,闻言连嘴里的茶都喷了出来,就无奈地问道:“夫人又发什么脾气?”

    右护法曾玄和仗义楼的几个堂主都同时端了茶杯喝茶,掩饰他们暗地里翘起来的嘴角,又一边竖直了耳朵,听着左护法家的八卦。

    那过来报信的人就又老实答道:“夫人没有发脾气。是江南王刚刚去了家里传旨,说要将烟雨阁的莺莺姑娘,赐给老爷做贵妾。”

    “什么?!”范朝风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霍地站了起来。

    连右护法曾玄和仗义楼的几个堂主脸色都严肃起来。

    大家互相看了看,就对范朝风道:“看来此事不简单。左护法还是回去看看。”

    那报信的人就点头道:“正是。宋楼主家里也接了旨,说是要将莺莺姑娘的妹子燕燕姑娘,赐给宋楼主做平妻。”说完,又挠了挠头,道:“这燕燕姑娘,怎么又成了江南王的小姨子?——真是奇怪。”

    这下连右护法曾玄和仗义楼的几个堂主坐不住了,俱站起来道:“左护法,你先回去。我们先去宋楼主家见见楼主夫人。然后去你家商议此事,你看如何?”

    范朝风一听就知道自己也着了那“二娘”秦翠仙的道儿,只心下冷笑,便点头应了,一起出去了。

    回到家里,范朝风就急匆匆进了内院,来到正屋寻安解语。

    安解语刚才的震惊已经过去,如今冷静下来,倒没事人似地去看仁兴堂赌坊的帐本去了。

    范朝风回到屋里,没有见到安解语。问了五万,才知道安解语去了内院的书房,便赶了过去。

    来到书房,范朝风就见安解语一边看着帐本,一边在书案上一张大纸上抄抄写写,很是镇定从容的样子,不由笑了。

    安解语抬头看见范朝风站在一旁冲她微笑,也不由起身笑道:“你可回来了。”又俏皮地给范朝风福了一福,道:“恭喜老爷,贺喜老爷!新纳小星,还是江南花魁,真是可喜可贺!”

第二百九十八章 喜事 中

    ※正文3161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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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范朝风见安解语俏皮的样儿,没有一丝做作勉强,知道她终于是对自己完全放了心,开始全心全意信赖自己了。心里也不由百感交集,就过去拉着她的手,走到一旁坐下,含笑道:“解语真是长进了。——居然没有砸东西发脾气。”

    安解语有些不好意思地将头放在他肩膀上,道:“已经砸过了。——你没看见而已。”

    范朝风失笑,搂了她的肩膀,在她头发上亲了一下,道:“你别担心,让我来处理。”

    安解语抬头道:“别啊,留着让我练练手。”又将自己白玉似的小手翻来覆去看了看,叹息道:“很久没有对付过妾室姨娘了,也不知道我是不是宝刀未老。”

    范朝风握着她的手,也左看右看,皱眉道:“你何时对付过这些妾室姨娘?哪儿来的妾室姨娘?——我好象从来就没有过这些人吧?”

    安解语脸红:她是对付过妾室姨娘,不过对付的是大房范朝晖的妾室姨娘。就赶紧把话岔开:“这个贵妾上门,我们是不是得先验了卖身契?”又神往道:“身为江南第一名妓这么多年,想来私房也有不少吧?”

    范朝风嗤笑一声,忍不住在她脑门上轻弹一下道:“你这个脑子里,成日里都琢磨些什么不靠谱的东西?”

    安解语笑道:“咱们背了这个虚名,总不能一点实惠都没有吧?”又叹息道:“我们家也就罢了,横竖就是给我找点儿乐子。可雪衣那边,她的心里不知怎么煎熬呢。”

    范朝风便沉默了半晌,道:“你多劝劝雪衣。宋大哥,也是有苦衷的。”

    安解语撇撇嘴道:“若是有苦衷,他可以跟雪衣说清楚。——雪衣不是不讲道理的人。”

    范朝风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有说,只道:“男人做事,也不是要事事跟女人说清楚。若是雪衣相信宋大哥,就应该给他机会。”

    安解语最恨这种“若是你相信我,我就不需要解释”的论调,便斜睨着范朝风道:“若是你有这种事,我就算相信你,你也得给我说清楚。不然……”安解语就哼了两声,却不知道该怎么接下去。

    范朝风失笑,低头亲亲她的脸,道:“像我这样的男人,在这个世上也只有一个。你若是还要闹腾,也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了。”

    安解语并不作声,反而低着头,偷偷抿嘴笑了。

    两人在屋里说笑了一会儿,六万就在外面回道,说是仗义楼的曾护法和几位堂主都过来了。

    范朝风想起这几位说好先去看南宫雪衣,再过来寻自己说话,便跟安解语道:“我还有事要跟他们商议,晚上就不陪你吃饭。——我会陪他们在外院里吃。”

    安解语忙道:“你去忙你的去吧。我会吩咐厨房给你们加菜。”

    范朝风微笑着捏了捏她的脸,又在她耳边道:“别的也就罢了,千万别再加鹿肉汤了。”

    安解语脸红,啐了他一口,自去厨房里吩咐晚上的加菜去了。又想着要给南宫雪衣也送点新鲜菜过去,便叫了六万一起,一路说,一路问,往厨房那边去了。

    范朝风在门口盯着安解语的背影看了好一阵子,嘴角微翘,觉得心里从未有过的舒爽。便也抬步去了外院,见仗义楼的人去了。

    到了外院,曾护法他们已是等了他有一会儿。见范朝风姗姗来迟,还以为是左护法夫人又大发娇嗔,耽误了时间,就都同情地拍拍他的肩,道:“安兄弟,别担心。——那莺莺没什么脑子,是个好拿捏的。你只管把她送到别院,关起来让她自生自灭就是了。”

    这几人都对安护法颇为同情。

    想那莺莺操皮肉生涯这么多年,这仗义楼的高层,几乎个个是她的入幕之宾。如今居然要给唯一没有沾过她的安护法做贵妾,真是老天不长眼睛,专门埋汰好人!

    范朝风却忍着笑,正色道:“我夫人说了,不用我操心。她定会给我收拾得妥妥当当的。”

    这几人本来还想安慰安护法,此时一听,就知道人家两口子早商量好对策了,便都笑了,也不再放在心上。——既然人家的老婆都不计较,他们还瞎操什么心呢?

    几人就坐了下来,言归正传,说起宋远怀托人带回来的密信。想到大事能成,这些人都有些激动起来。

    大家谈完正事,发现外面的天已快黑了,院子里已是到了掌灯时分。范朝风便吩咐了下人传晚饭,几人就在安护法家吃了酒,才各自醉醺醺地回了家。

    而宋远怀在宜城这段日子的表现,已是让江南王深信他对燕燕有情。

    从江南王自己的经历来看,只要男人对女人有了情意,这女人就能辖制住男人。便觉得只要将燕燕放在宋远怀身边,这江南第一大帮,自然而然会站在自己这边。就爽快允了宋远怀的所求。

    过了几日,就有江南王的使者再次到辉城传旨,封宋远怀为辉城的城主,总领一方,且可以拥有自己的城防军士,不过人数不得超过五千人。

    江南王还另有旨意给南宫雪衣,让南宫雪衣准备花烛喜堂,又要派专人过来看着宋楼主同秦燕燕正式拜堂。还说秦燕燕敬她是先进门的,自愿给南宫雪衣敬茶,尊南宫雪衣为大,秦燕燕为小。

    南宫雪衣得了准信,便病倒在屋里。

    安解语虽然很不齿这个江南王,但是更诧异宋远怀如此不给南宫雪衣脸面。为了个芝麻绿豆大的城防官儿,就要这样着急地抱江南王的大腿。便在家里对范朝风愤愤不平道:“男人的心要靠的住,真是母猪也能上树了。”惹得范朝风给了她好大一个白眼儿。

    安解语也顾不得范朝风,这几日都往宋家去得更勤了。

    见南宫雪衣一幅痛不欲生的样子,安解语便搜索枯肠劝道:“不说你和宋楼主以前的情分,就说如今这样大的一片家业,你就不能轻易拱手让人了。——难道你想让那个婊子的妹妹过来拣现成的,不仅要花你的银子,住你的宅子,睡你的男人,还打你的儿子?”

    南宫雪衣本是抑郁了好几天,如今听安解语说得如此风趣,不由噗哧一声笑了,道:“我哪有儿子?”说完,又皱了眉头,道:“我好象有两个多月没有换洗了。”

    南宫雪衣和宋远怀成亲也快一年了,一直一点动静都没有,南宫雪衣就没有放在心上。最近这些日子以来,她又吃不下,睡不着,根本没有意识到自己身子的变化。

    安解语在一旁听了,却是大喜,忙道:“赶紧去请个大夫过来瞧瞧。——你要是有孕了,就更不能退让了。你和宋楼主的家业,都是你们孩子的。那个婊子的妹妹,凭什么看见别人的男人好就要抢?咱一定不能让她好过!”

    南宫雪衣想到自己可能有孕,心情就平静了下来,便先让自己的侍女马上去找个好些的大夫过来,一边又对安解语道:“语娘,你在这里陪陪我,好不好?”

    安解语笑道:“我陪你吃晚饭。等你睡了,我再走。——行不行?”

    南宫雪衣知道语娘也是有家室的人,她能应承从早到晚一直陪着自己,已是很不容易了,便点点头。

    安解语就让五万回去给范朝风说了声,她要在这里陪南宫雪衣吃晚饭,让范朝风晚上自己吃饭。

    五万领命而去。过了一会儿,拎着一个食盒,同大夫一起进来了。

    安解语见五万对她点点头,知道范朝风应是允了,就让五万把食盒先放在一旁。

    这边大夫就给南宫雪衣把脉,却是把了左手,又换右手,过了好半晌,才笑着对南宫雪衣拱手道:“恭喜楼主夫人,贺喜楼主夫人!——夫人确实有喜了。”

    南宫雪衣和安解语相视而笑,也是又惊又喜,便细问道:“大夫,我最近吃不好,睡不好,可会对我肚子里的孩儿有碍?”

    大夫捻须笑道:“无妨。夫人身子骨强健,这孩子长得很好。”

    不过这大夫也是仗义楼的人,知道宋楼主最近“喜事”临门,楼主夫人心里一定不好过,便委婉地劝道:“楼主夫人既然有孕,就要一切以孩子为重。别的事情,可以先放一放。”

    南宫雪衣也是聪明人,便含笑允道:“多谢大夫良言。雪衣晓得了。”说完,便让人拿了大赏封,赏了大夫。

    晚上安解语同南宫雪衣一起吃饭,就把范朝风专门给她送过来的鸡皮酸笋汤端出来给南宫雪衣用。那汤酸的恰到好处,十分鲜甜,极对南宫雪衣的胃口,便将整碗都吃尽了。又对安解语道:“不好意思。我把安兄弟给你准备的汤都喝了,你不会怪我吧?”

    安解语抿嘴笑道:“都喝了才好。我现在又不想喝汤。”

    南宫雪衣自己要做母亲了,就将宋远怀那边的糟心事儿放下一些,一心一意问起安解语有关妊娠和产育的话题。

    这些当然也是安解语的强项。她便滔滔不绝地跟南宫雪衣一直说到亥时初。直到南宫雪衣都打起呵欠,安解语才住了嘴,帮着侍女一起,服侍南宫雪衣睡下了。

    南宫雪衣也有数日没有好好睡一觉了。这几日她一直六神无主,不知该如何是好。如今有了孩子,断不能容许自己任性妄为,让别人得了意去,就沉静下来,很快睡了过去。

第二百九十九章 喜事 下 (补粉红90+)

    ※正文3081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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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安解语见南宫雪衣沾了枕头就睡着了,知道她也是累得很了,便看了她一会儿,心下叹息了几声,也自回去了。

    范朝风在屋里拿着本书看着,等她回来。

    见她脸上虽有倦色,可还是笑嘻嘻地,范朝风就问道;“雪衣可是好些了?”

    安解语便坐到梳妆台前将头上的钗环花钿一一取了下来,一边照着镜子,一边道:“好多了。”又回头对范朝风抿嘴笑道:“宋楼主真是双喜临门。不仅要纳平妻,还要添丁进口。”

    范朝风听安解语说宋远怀“双喜临门”、“添丁进口”,愣了一下,才明白过来,也是又惊又喜,问道:“雪衣真是有了?”

    安解语点头道:“今儿下午大夫刚刚给瞧了脉。——已经两个多月了。”又叹息道:“想来正是宋楼主去宜城之前有的。若是没有那女人从中插一脚,这两人不知有多高兴!”

    范朝风听了半天,才小心翼翼地道:“就算有这女人从中插一脚,宋楼主的高兴,也不会比之前要少。”

    安解语摆摆手,叹息道:“你们男人不明白。——两个人的感情里,不能有第三者的。”

    范朝风却是想到孩子上头,心里又七上八下起来。他知道安解语对孩子的心,有多迫切。可是跟了自己,她也许以后,再也不会有孩子了。

    想到此,范朝风就伸臂抱了她坐在怀里,低声问道:“你,会不会后悔?”

    安解语知道他的心病,忙伸臂回抱住他,将头放在他胸前,听着他激烈的心跳声,轻声道:“永不。”

    两人静静地在屋里偎依了一会儿,才叫了六万打水过来。

    安解语自去净房洗漱,范朝风便去铺床。

    等两人都歇下了,安解语又道:“雪衣有孕,我这几日都要过去帮她布置喜堂。”又问道:“咱们家可要布置?”

    范朝风困意上涌,迷迷糊糊地道:“难道你还要喝她的茶?”

    安解语一笑,也睡过去了。

    后面的几天,安解语就找了个积年的老妈妈,专门询问了平妻进门的礼仪事宜。

    那老妈妈也是南宫家的世仆,跟着南宫雪衣一起陪嫁到宋家的,自是对咱家小姐抱不平。就对安解语道:“安夫人,老奴跟着小姐一起嫁到宋家,没得为别人家的女人操持的份儿。——安夫人还是找别人来问吧。老奴确实不知这平妻,是个什么东西!”

    安解语掩袖笑道:“妈妈真是会说笑。——平妻当然不是什么东西。若说她是东西,真不知道她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那老妈妈见安夫人拐了弯地骂秦燕燕,心里才好受些,对安解语叹了口气,道:“真是有劳安夫人了。”

    安解语忙道:“妈妈说什么话。雪衣对我夫君有大恩。我们无以为报,如今有事,我们不会袖手旁观的。”

    那老妈妈便对安解语行礼道:“我们小姐幸亏有夫人帮衬,不然伤心过度,害到肚里的孩儿就不好了。”

    安解语也颔首道:“妈妈这话才是正理。天大地大,孩子最大。俗话说,为母则强。雪衣现在能打起精神,为了孩子打算,才不枉她仁兴堂堂主的威名。”

    那老妈妈却皱眉道:“那婊子的妹妹算个什么东西?——也值得我们小姐费心思?”

    安解语见这老妈妈就是车咕噜话来回说,也有些头疼。眼看这布置喜堂的事儿,也指望不上她,就不知该如何是好。

    那老妈妈却是个精明人,她本是故意要将喜堂敷衍了事,给那秦燕燕一个下马威的。

    只是见这安夫人心眼如此实诚,也暗暗称奇。就不知道她无才无貌无心机,是怎么拢住安护法的心的。转而又想到,安护法家也要进个江南第一名妓做贵妾,可见这安夫人哭的日子,还在后头。便对她也怜惜起来,就明里暗里,教了她许多辖制小妾的阴招儿。

    安解语听了,拊掌大笑,乐不可支。

    南宫雪衣在里间躺着养胎,听见外面笑声朗朗,也开心了许多。——也许,在尘埃落定之前,她还有可以企盼的东西。又想到当日她在宜城就不应该扭头就走,而是应该走上前去问个青红皂白才好。只暗暗出神。

    眼看三日已过,宋远怀带着三辆大车回到了辉城。最前面一辆披红挂彩,却是装着新娘子的彩车。另外两辆却是一辆坐着江南王府过来送嫁的四个嬷嬷,另一辆坐着四个陪嫁的大丫鬟。

    这一行人浩浩荡荡到了辉城的承义坊,便引起了路人的侧目。

    承义坊的宋宅如同往常一样,并没有张灯结彩。

    秦燕燕坐在彩车里,穿着新娘子大红的礼服,盖着大红的盖头,满面羞怯。只等吉时到了,就要同自己心心念念的良人拜堂成亲。

    宋远怀在一旁的马上也是满怀激动,恨不得插翅立刻飞到南宫雪衣身边。

    他前几日才收到安护法的飞鸽传书,用了密语告诉他:南宫雪衣有孕,他快要做爹了!——便更坚定了自己要为这未出生的孩儿谋一个好出身的决心。

    只是江南王的人处处跟着他,对他多有挚肘。

    他既不是软柿子,也不是没见过世面的毛头小子。燕燕在他面前撞墙,他也确实心生怜惜过。

    可是当他得知,这算计自己,秦燕燕乃是主谋的时候,就一直觉得臊得慌。——枉费他自誉阅人无数,却还是对这个看起来柔弱无害的小女子看走了眼!

    本来他就不会如秦家这些贱人的意,让燕燕进了宋家门。如今更是下了狠心,秦家的这些女人,他一个都不会饶过!——便早早地跟仗义楼的人通了消息,让他们另备“喜堂”。

    若不是着急要亲眼见见雪衣如今怎样了,宋远怀根本不会把这三辆大车带到承义坊的宋宅门前来。

    到了门口,宋远怀翻身下马,对车里的秦燕燕道:“燕燕,你等一会儿,我进去看看里面的喜堂准备的如何了。”

    燕燕忙道:“宋大哥,不用麻烦了。雪衣姐姐心里不爽快也是有的。燕燕只要能跟宋大哥在一起,就算不要名分也使得。”说着,就要掀了盖头,下了轿子跟了宋远怀一起进去。

    那江南王府跟着燕燕一起过来送嫁的嬷嬷也下了车,立在燕燕彩车的旁边。

    为首的嬷嬷听燕燕如此委曲求全,就在一旁厉声道:“燕燕姑娘,这于理不合。燕燕姑娘是王爷所赐,虽是平妻,其实等同原配。”又对宋远怀傲慢道:“宋楼主,你这样怠慢燕燕姑娘,就是不把我们王爷放在眼里。我们回去见了王爷,定是要如实禀报的……”

    话未说完,燕燕已是在车里娇声道;“嬷嬷此言差亦!燕燕虽是王爷所赐,可是燕燕念在雪衣姐姐先进门的份上,自愿尊姐姐为大。且燕燕已是宋家的媳妇,不得不守宋家的规矩。还望嬷嬷不要为难宋大哥和雪衣姐姐!”

    宋远怀见燕燕同江南王府过来送嫁的嬷嬷争执起来,便敷衍道:“燕燕,嬷嬷所言极是。你还是在这里等一等,我进去看看再说。”说着,便大步上了台阶,扣响了大门上的门环。

    里面守门的人开了个门缝,见是楼主回来了,便稍微开大了些,让宋远怀侧身进去了。那守门的人又探头看了看外面的大车和下人,撇了撇嘴,就将门又关上了。

    宋远怀进了宋宅,便急步往内院去了。

    南宫雪衣知道宋远怀今日要回来,心里一直七上八下。

    语娘说是帮她布置喜堂,却只是过来跟她的陪房妈妈唠了几天嗑。昨天临走的时候,语娘让人把宋远怀爹娘的牌位摆在正厅就完事了。

    宋远怀进了内院的正厅,一眼就看见对面的供桌上,撤下了魁星图和香炉,反而摆上了自己爹娘的牌位。

    站在正厅里,宋远怀的手,紧紧地握成了拳头,却到底还是忍住了,就叫了一旁伺候的人问道:“夫人在何处?”

    那丫鬟忙躬身答道:“夫人早上有些不舒服,还在里间休息。”

    宋远怀心里一紧,便赶紧往里间里去了。

    南宫雪衣这几日开始害喜,吃什么,吐什么,累得不可开交,已是没有精力再去管宋远怀跟他的平妻拜堂的事儿。只打算若是宋远怀怪罪起来,她就带了公公婆婆的牌位,回到自己娘家去,对这对狗男女眼不见为净。

    宋远怀进到里间一看,平日里欢蹦乱跳的雪衣,此时正脸色苍白躺在临窗的软榻上,身子微微往外倾斜地靠在大迎枕上。双眼紧闭,眉头紧锁。

    “雪衣,你觉得怎么样了?”宋远怀轻轻走过去,坐到软榻边上,握住了南宫雪衣的手。

    南宫雪衣全身一震,缓缓睁开了眼睛,看见宋远怀英俊的面庞上,那掩饰不住的担心和挂念,强忍了泪,道;“你还知道回来?!”话音刚落,便又探身到软榻旁边的痰盂里,大吐起来。

    宋远怀赶紧拍着她的后背,帮她顺气,又倒了杯水。等南宫雪衣吐完了,扶着她漱了漱口,又拿了一旁的湿帕子,拧干了给她擦脸。

    南宫雪衣气喘吁吁地躺下了,一时再也说不出话来。

第三百章 入阁 上

    ※正文3169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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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远怀见雪衣吐完了,就端了痰盂出去,给外面候着的人拿去倒了了,又换了个干净的进来。

    南宫雪衣刚吐完一轮,觉得好受些了,才哑着嗓子道:“不好意思。我这个样子,很难出去喝你新妇的茶了。”

    宋远怀眼圈一红,跪在了南宫雪衣面前,道:“雪衣,对不起。”

    南宫雪衣的泪也顺着紧闭的眼角慢慢流了下来。她的心里空落落的,等了这么多天,却只等来一声对不起!

    南宫雪衣睁开眼睛,挣扎着从软榻上起身,正眼也不看在一旁跪着的宋远怀,只道:“既如此,你我夫妻之情,今日一刀两断。”说着,便要去取了自己的包袱,回去自己承康坊的娘家。

    宋远怀赶紧起身,从后面抱住了南宫雪衣,着急道:“雪衣,你听我说。我对不起你,是因为我不小心着了别人的道儿!——你要信我,我对她只是起初有些怜惜而已。如今我已是想通了,我的心里,自始至终,都只有你!”

    南宫雪衣再也受不了,从他怀抱里挣扎开来,顺手取下旁边墙上挂的鞭子,狠狠抽了宋远怀几鞭子,才凛然道:“你带她去买首饰,也是着了别人的道?你给她这个世上‘独一无二’的羊脂玉镯,也是着了别人的道儿?你心里只有我,还能对别的女人怜惜?!——宋远怀,你枉为江南第一大帮的帮主,怎么能如此不要脸?!如此没有担当?!做了错事,都推到别人身上?!”

    宋远怀一动不动,受了南宫雪衣的几鞭子,才颤声道:“我做了对不起你的事,你打我是应该的。我并不想瞒着你。只望你好歹念着我们的孩子……给我一个机会……”

    南宫雪衣冷笑道:“没有你这样的爹,我们的孩子只会更好!——跟着你这样的爹有样学样……”又怒道:“我可不是婆母,任你们胡来也忍气吞声!”

    宋远怀见说到自己的娘亲,心下更是大悔。

    起初燕燕撞墙不支,奄奄一息的时候,他并非铁石心肠,对燕燕确实有过一丝怜惜。

    可是当范朝风跟他飞鸽传书,说雪衣知道此事,痛不欲生的时候。他也控制不住的痛不可仰,才猛然意识到,原来雪衣在自己心里的位置,比自己以前以为的还要重要;原来怜惜一个女人,就是对另一个女人的伤害。跟雪衣比起来,燕燕又算得什么东西?——只怪自己一时不察,着了别人的道儿。

    千错万错,都在自己一人而已。

    宋远怀见事到如今,似乎别无他法。无论如何,自己确实有错在先。

    后来虽然自己将计就计,另有盘算,可是若再想瞒着雪衣,便只会妻离子散。——若是没有了雪衣和孩子,那自己费尽心机,忍辱负重,又是为了什么?!

    想到自己的爹娘,想到秦翠仙、贞娘、还有莺莺、燕燕,宋远怀咬了咬牙,对南宫雪衣道:“既如此,我就告诉你实情。——不过你要答应我,绝对不能对别人,特别是燕燕她们,露出一丝一毫的迹象。”

    南宫雪衣本待不听,可听宋远怀连他的新欢燕燕也要瞒着,不由也有些好奇,就冷言道:“说吧,我洗耳恭听。”

    宋远怀就凑到南宫雪衣耳边,轻声将他们的盘算简单说了几句。

    南宫雪衣听完,一下子惊得捂住了嘴,颤声道:“你们来真的?”

    宋远怀肃然地点点头,道:“本来还想你配合我们做一场戏。”却伸手摸了摸南宫雪衣尚未凸起的肚子,又摇头道:“如今你既然有孕,我是怎么也不会再把你拉进来的。”

    南宫雪衣低头沉吟了半晌,又抬头面无表情地问道:“那支羊脂玉镯,到底是怎么回事?”

    宋远怀有些尴尬,嗫嚅了半天,才道:“以后你见了那女人,自然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总之,我没有骗你,我送你的羊脂玉镯,的确是独一无二的。”

    南宫雪衣怒道:“我才没有功夫去见那婊子的妹妹!若是有误会,你趁早给我说清楚。若没有,也别拦着我休掉你!”

    宋远怀这才脸讪得通红,喃喃道:“那不过是个岫玉手镯……我骗她说是羊脂玉……”

    南宫雪衣不信,冷哼道:“那婊子的妹妹跟着她婊子姐姐,也是见多识广。怎么会眼皮子这么浅,看不出来是假的?”

    宋远怀闭了嘴。他同燕燕处了这十几天,也看出来燕燕年岁虽小,指鹿为马,将错就错的本事却不小,比她姐姐的心眼子可多多了,并不是简单的人物。如今又有江南王撑腰,已是今非昔比。

    只是他是个大男人,又是江南第一大帮的一帮之主,手下统领着数千人马,并不是普通人。

    一想到自己被这个刚刚及笄的女人玩弄在股掌之上,他就羞惭不已。却是宁愿让人认定自己色迷了心窍,也比被人知道他栽一个他根本看不起的女人手里要好。

    南宫雪衣见他满面羞惭,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也默然半晌,便坦言道:“就算你另有目的,我还是无法同那婊子的妹妹住在一个屋檐下。你让我走吧。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咱们井水不犯河水。”

    “不,我不同意。别说你现在怀着我的孩子,就算你没有孩子,我也不会让你走。”宋远怀又从后抱紧了南宫雪衣,低声忏悔道:“我是被人下了药,真的,我不是有意的……我醒了之后,再没有碰过她……求你,看在孩子的份上……”说到最后,已是有些哽咽起来。

    南宫雪衣深吸了一口气,道:“我也不想孩子生下来就没有爹。可是你,”南宫雪衣转身看了看宋远怀,“我没法再信你。”

    宋远怀年纪轻轻就跟着他爹在江湖上闯荡,为人处事向来一言九鼎,对朋友兄弟也是有情有义,一向是个很有信义的汉子。只是在女色上不那么检点。

    之前没有娶南宫雪衣的时候,宋远怀偎红依翠,走马章台,公子青衫薄,满楼红袖招,也是常事。

    后来莺莺自己借人传话,说是要做宋远怀的二房,惹怒了南宫雪衣,她也是二话不说,远走北国,才使得她的父母被叔叔害死,她的叔叔又要趁机接管仁兴堂。

    宋远怀费了老大的劲儿,才找回南宫雪衣,又帮她从她叔叔手里夺回仁兴堂。

    两人之间的情分自是不同一般。

    后来正式迎娶南宫雪衣之后,宋远怀就收敛了很多。虽然有时候同属下们一起喝酒,也免不了跟这些风尘女子做做戏,可是再也没有去外面过过夜。这次在江南王府里阴沟里翻船,纯属意外,且他自己也很委曲。

    宋远怀万万没有想到,江南王如今已是王爷之尊,却能做出这样下作的事情,算计他一个江湖帮派的首领!

    那江南王秦五郎出身草莽,以前也是薄有侠名的。做了江南王之后,在江南一带更是声名显赫。都说他是个做大事的人。

    如今看来,这江南王也不过如此。他一辈子的位置,大概是止步于此了。

    这件事,也让宋远怀从支持江南王,彻底走到江南王的对立面去了。也坚定了他扳倒江南王的决心。

    安护法曾经说过在北地有路子,要帮他们跟上阳王搭上线。若是能成,他们就做定了这个内线,跟江南王不死不休!

    只是这些,宋远怀对南宫雪衣也只是露了个口风,只告诉她,他们要自己拉起兵士,跟江南王明修栈道,暗渡陈仓。等时机成熟,就要反了江南王。并没有说更多的东西。

    南宫雪衣见宋远怀不肯再说,很是恨铁不成钢,心情激荡,不由又呕了起来。

    宋远怀忙拿了痰盂过来给她接着,又忙着去端茶倒水,并不假他人之手。

    南宫雪衣长叹一声道:“你别忙乎了。若是想让我和孩子好好的,还是让我走吧。你那燕燕姑娘,从来就不是省油的灯。我和她住在一起,这孩子保不保得住都难说。”

    宋远怀见雪衣就是不信自己,执意要走,也知道雪衣眼里容不下砂子,就道:“既如此,你先歇着。我让人找了大夫过来,给你再瞧瞧,怎么会吐得这么厉害。——别的事,等你妥当了再说。”说完就出去吩咐人去请大夫。

    一会儿的功夫,下人带着大夫也过来了。

    燕燕在宋宅门外的车里,左等宋远怀也不来,右等他也不来,心里不由有些气。她自认自己比南宫雪衣那个粗俗的女子不知好多少倍,且是王爷所赐,就算名分上是平妻,也甘愿做小,那南宫雪衣却还是不给她面子,不由在车里沉声道:“嬷嬷,去敲开门,我们自己进去。”说着,便蒙着盖头下了车。

    那嬷嬷在外面也站得腰酸腿疼,闻言便应了一声,上去宋宅的大门前敲门。

    谁知任她们在外面将门敲得震天响,那门子就是在屋里不开门。

    燕燕恨的扯下了盖头,怒目望着宋家的大门,发誓自己进门之后,一定要一雪今日之耻!

    眼看天色渐渐暗了下了,不知怎地,承义坊宋宅的门口,来来往往的人越发多了起来。

    见这行人被堵在宋宅门口,路人都掩了嘴偷偷窃笑。

    燕燕再有心机,也是个刚及笄的姑娘,便赶紧盖上盖头,回车里等着去了,只恨恨地想:宋远怀,你这一走,就一辈子别回来,也别说话!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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烟水寒介绍:
古代女子安解语,穿越现代,又重生回原点,从彪悍宅斗到温馨市井,从玉堂金马到叱咤江湖的故事。
无空间,无异能,不会赌石,只会赌博,视三从四德为浮云,观男尊女卑为无物的废柴火爆女主,和两兄弟的感情纠葛。
熟男熟女之间的爱情故事。有大叔,无萝莉。有极品,无圣母。
文艺版简介:
谁爱上了谁?谁为谁心伤?谁的后院倒了葡萄架?谁又上了谁的床?
都道是金玉良缘,却是阴差阳错,上有苍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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烟水寒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烟水寒,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烟水寒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