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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英年早肥     品花时录txt下载     品花时录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章十二 听琴(一)

    陈羽想了想才说道:“第一句,伴君如伴虎,凡事更要小心谨慎;第二句么,陈老爷入朝十余载,拜相亦有多年,这便犹如一棵大树,早已是根深叶茂,轻易撼动不得了,再说了,正如小姐刚才所说,你再怎么能为,也不过是个女子,你在皇上身边即便是再受宠,又岂能轻易的动摇他一个朝廷大臣的地位?所以,若是没有十足的把握,切记以隐忍为上,否则,一旦被他现了你的意图,只怕就不妙了。”

    柳隐点点头道:“先生此言,足见大才。我一个女人家家的,确实动不了他,但是,我却可以帮助别人壮大起来,到时候,内外力,不信他不死!而先生,正是我属意的人。”

    陈羽心里暗叹,且不说你能否受宠还是一回事,即便是你能得到皇帝喜爱,就凭你一个全无背景的女子,要扶植起一个大的政治势力又岂是易事,归总看来,这些不过是水中之月罢了。所以,我还是按照自己的打算,老老实实张罗一份家业,把绮霞和杏儿娶了来,这才是正经。

    因为考虑这些,所以陈羽的反应便始终是淡淡的,那柳隐见自己说完了陈羽反而没有一句话了,便知道问题出在何处,因此她便说:“且等将来,我手里有了让先生信服的实力之后,再求先生相助吧。”

    陈羽闻言不过一笑,心道即便是你真的得了宠,我也不能跟你去做这等事。要知这世上凡事皆不可怕,最可怕的东西就是政治。一旦进了这个***,动辄就有身死家破的危险,且不死不休。

    因此陈羽道:“这些事且等来日再说吧,今日只顾说话,可惜了这极品好茶,可惜可惜!”

    说着,陈羽端起面前的杯子把里面剩下的一点杯底抿进了嘴里,柳隐见状笑道:“先生要喝茶,这有何难!我再为先生冲一壶便是。”

    陈羽忙伸手拦道:“这可不敢当了,今天叨扰了半日,喝了这两杯好茶,已经是有福了,可万万不敢再劳烦小姐了。也罢,我今日还要在这观里转一转,熟悉一下这观里的情况,就先告辞了,改日有暇,还要来找小姐讨一杯茶喝。”

    陈羽说着站起身来,柳隐也跟着站了起来,她本来想说送陈羽些茶叶,听了后面一句,却又把这话生生的刹住了,改口道:“既如此,我送先生出门。”

    陈羽走到门口挥手道:“不劳小姐相送,我自己走便是。另外,先生这个词用在我身上,却是有些不太恰当了,小姐以后叫我陈羽就是,或者叫我墨雨也可。”

    柳隐笑着点了点头说好,却又说道:“来日我一定备好香茗,静候先生,先生慢走!”

    陈羽点点头作了个揖,然后便出了房门,到得院门口,他出门后又小心的为柳隐把院门关上,这才往观里其它地方漫步而去。

    只是刚才这一番谈话,倒扰的陈羽满腹心事,因此不过略走了两步,便觉心里厌烦,因此便想不如改日再看便了,今日心烦,且找个地方喝酒去。

    陈羽便想到了那胡大海,继而又想起自己那日救下的一对姐妹也正寄身在这拢翠观内,便有心找个人问问,却又觉得如此一来有些唐突,倒不如改日碰巧了撞见为好,因此也便只好闷闷不乐地回了前院。

    那小子们都闲着无事坐在院子里正胡侃,一见陈羽回来了,便忙都站起来问好,陈羽摆摆手道:“你们聊你们的,不要管我,小过,去给我把马牵过来,我要出趟门子。”

    “是,羽爷!”瘦瘦小小的小过据说是自小被府里收养的,十二岁上便被派到这拢翠观里来管马,但是却一直很受欺负,陈羽来了之后,知道他是府里管马的老于头带出来的人,便对他倍加照顾,有什么活都找他干。

    做下人的便是这个邪毛病,大家都认为,谁被主子或者管事的指使的多,便证明谁最得宠,因此大家在管事们的面前时,都不嫌干活多,反而都盼着那管事的指使自己做什么去,那倒是件有面子的事儿。也因此,陈羽多让那小过去做些事,不过两三天时间,这些人就不敢再欺负他了,真真的比陈羽出面护他那效果还好。

    不一会儿,小过牵了马来,陈羽出了观门上得马来,一路奔四海货栈去了。

    到了那四海货栈,碰巧的是,胡大海正在那里。两人把臂上了楼,陈羽便先开口致歉,说那天救那两个女子的事儿,实在不知道那人是这边的手下,因此一时性起,就出面拦住了,以至于坏了这边的生意。

    胡大海闻言不过一笑置之,反而打趣说:“小老弟你恐怕不是一时性起,而是见色起意吧?”

    接下来又问那两个女孩现在怎么样了,陈羽怎好说出去,也不过敷衍两句罢了。胡大海便说,那家人欠的银子已然尽数追回来了。

    言罢又感慨道:“这便是做咱们这一行的难处了。明明是你难时我帮了你一把,到后来反而落得个恶人的罪名。可是你想,当初你难得走不动路,我借钱给你,岂能因为你无能,继续赔了钱,我这钱就不要了?这世上哪有这个道理?若是这样的话,我们这钱放出去收不回来,以后这世上还有谁肯放钱出去?长此以往,这世人再遇到什么迈不过去的坎儿,可找谁帮去?”

    陈羽一听,这倒也是个理儿,便附和着笑了几声,却不愿意在这个问题上多做言语。

    两人落座之后,胡车儿献上茶来,两人便说些闲话儿。那胡大海因说道,前几天新近得了几个女孩,长得很是水灵,不过是贫苦人家孩子,家里实在养活不得了,这便卖了出来,让她们自己谋个活路。他这里却也留下无用,便寻思着给她们择几个好人家送出去,至少能保个不死,因此这便为陈羽选了两个最是好模样的留着,只等他来了便送了给他呢。

    陈羽一听这个,便知是前几日胡车儿说过的,那胡大海趁着灾荒,在灾区那里买了些女孩子的事儿了。

    陈羽对这种买卖人口的生意很是反感,却也知道在这个时代,这种生意实在是太正常了。或是灾荒或是贫苦,那些人家根本养不活这孩子了,便只有买一个出来,换些银子养活其他的。而正好那些有钱的大户人家也正大量的需要小厮丫鬟的这些奴仆,于是这门人口生意千百年来从未衰落,反而越来越红火,自然也就是顺理成章之事了。

    话虽如此,但是陈羽却始终不愿意碰这个东西,总觉得那是一件大罪恶。因此,陈羽听了胡大海的话虽是有一瞬间的意动,但是却马上就开口回绝了。

    那胡大海又劝两句,陈羽却仍是语气硬的很,抵死的不要。胡大海便说道:“既如此,也罢。想是老弟觉得自己尚无宅院,无处安置,呵呵,为兄就先给你留着,等到停一段时间我手里的钱转过圈儿来了,一定送老弟一栋好宅子,到时再提此事不晚。”

    陈羽闻听此言,便也不过一笑置之,将来即便是胡大海送自己宅子,自己也不会收的。谁知道他那银子上沾着多少鲜血。倒是两人合伙做的那贩粮食的生意,赚了钱之后可以考虑自己给自己买一栋小小宅院,也正好用来安置绮霞和杏儿。

    两人聊了一会儿之后,陈羽因见胡大海无意请他吃酒,便要告辞而去,谁知胡大海却把他拉住了,说是晚上一同快活去,然后又神秘地笑着说道:“你若是硬要回去,我也不拦你,只是你以后后起悔来,可莫要找我算帐!”。陈羽便推说自己,因此便仍要求去。

    此话一出,反倒惹起陈羽的好奇心来,也不急着走了,就坐下问道:“这是什么事儿?竟说的这般重大,听起来怪撩人的,你且说说看。”

    因又说道:“我刚在府里谋了个差事,专管那拢翠观的一应开支用度等事,不好晚上夜不归宿的。不过,若是你这事儿果然勾人,我便不回去一晚又如何!”

    那胡大海听了顿时大笑,继而说道:“既是如此,你便越的不能回去了。今晚我请你,正好算是贺你高升之喜!”

    陈羽便笑道:“快些说,到底是什么事儿?”

    那胡大海闻言不急不慌地说道:“今晚这事儿可是一年也遇不上一回的好事儿!大场面哪!”

    这话说得陈羽越好奇了,便忍不住催他快说,只听那胡大海面上挂着笑意,大声说道:“今晚是翠玉楼重金邀了那柳如眉柳大家同苏小小苏大家同台献艺!”

章十二 听琴(二)

    陈羽闻言不禁大吃一惊,要知这柳如眉、苏小小两人皆是四大花魁中人,平常一年也不过偶尔出来演那么三五次,就是这三五次挣的银子,已经足够她们一年花销了,因此要想进她们的房门,银子不是关键,关键的是要她们看得顺眼。所以,很多王孙贵介手里拿着银子都愣是敲不开房门。

    这原因为何?几位大家之所以被称为花魁,不独独因为她们长得漂亮,也不只是因为她们才艺群,而其中很重要的一个原因正是她们卖艺不卖身。这才吊足了男人们的胃口,使得她们的身价欲增,进得门去喝杯茶听个小曲都要几百上千两银子。

    须知一百两银子已经足够普通的五口之家两年的过活了。由此也可见当世权贵之奢靡,已到了何种程度。

    但越是如此,那有钱的老爷少爷们越是趋之若鹜。以至于上次柳大家在碧心阁开演的时候,那花票千金难求。后来,据说是票价涨到三千两一张,仍是有价无市,以至于没有座位的票都得花两千多两银子才能买到一张,可是即便如此,台子下面仍然站满了人。一人出演尚且如此,何况是两人联袂?

    陈羽暗道,看来是自己这些日子忙昏了头了,竟然连这等大事都不知道,想来二爷那里一定弄了票了,不,应该是重金要了请柬,只有那请柬才是二楼有包间的,二爷可不会自降身份的去一楼坐,在一楼,就要跟那些站着的人挤在一块儿,岂有二楼坐着舒服。

    以前逢着这样日子,二爷都是带着李贵出去,要说自己长那么大还真是没有见识过这些大家花魁们的手段,倒真的是想去开开眼界。可是,每张请柬只许带一个下人,估计陈谦是会跟着去了,自己总不好跟他抢。

    不过,胡大海既然说出这事儿来,想必是手里有票了,只是,这若是真的随他去了,这份人情可不小,陈羽这便有些作难了。要说去,那他怎会不想去,但是这一张花票怕不要几千两银子,这份人情将来怎么还?

    想归想,陈羽还是忍不住问道:“这样说来,胡兄手里竟有票不成?”

    胡大海哈哈大笑几声,然后伸出两根手指来说道:“不多不少,正好两张!你若不来,我还准备派人去你们府上叫你呢!”

    陈羽不由笑道:“两位大家联袂登台,这票恐怕千金难求,不知老兄却是怎么得着的?”

    胡大海得意地笑道:“这却是不能说了,你只要知道,今晚你我可以一同去听那柳大家的碧云曲,还有那苏大家的雨霖铃便是。两位大家联袂一曲,到时可就是平康里的一代佳话了,你我有幸亲临,岂不是比喝酒要痛快?”

    陈羽摇了摇头说道:“胡兄好意我心领了,只是,这票可不是等俗之物,我怎好生受,罢了,胡兄还是拿了去请他人同去吧!”

    胡大海闻言变色,厉声喝道:“好你个陈羽,枉我胡大海一直视你如兄弟,不想你竟说出这等混帐话来,你这话,却将我置于何地!?”

    陈羽本就并不是真心的不想去,听了这话便顺水推舟地一躬身子道:“这,如此一说,是小弟糊涂,小弟糊涂,既是如此,我听胡兄的便是!”

    胡大海闻言这才转嗔为喜,且说两人候到掌灯时分,一并要了饭吃了,这便打马奔平康里翠玉楼而去。

    平康里便是这样,无论是什么日子,从来都未曾冷清过,永远是这般熙熙攘攘。满楼的红袖招摇之中,两人打马来到翠玉楼前,却见这里早已是人潮如涌。

    两人下得马来,便过来两个龟奴,一连声的往里请,将那马缰交给龟奴之后,两人信步走进翠玉楼。

    平康里之内,有四大名楼,那便是有柳如眉坐镇的起鸾楼、有苏小小坐镇的翠玉楼、有卞赛赛坐镇的玉京楼,以及拥有四小花魁其中之二的凤仪楼。

    四大名楼之中,占地最广的,就是这翠玉楼。

    进得门来,先是大厅,装饰的富丽堂皇自不待言,就是那一桌一椅都看得出是花了大价钱的好东西。两人刚进来,便迎上来一个鸨儿。陈羽看她那模样,只怕二十五岁都未过,按照陈羽的观念,正是该艳冠群芳的时候,却不知怎么已经退下来做了鸨儿。

    “哎呦,这不是胡老爷吗?您今儿怎么得了闲儿了?整日里都说忙忙忙的,惹得我们萍儿都生气了呢!看你今儿拿什么哄她!”

    胡大海哈哈大笑着想要伸手在她那小脸上掐一把,却被她从容地一个闪身避开了,却又转而依偎到了胡大海身边,这便让那胡大海非但不怒,反而口中调笑道:“好个雅儿,爷哄不好她,便来找你如何?”

    那鸨儿闻言嗤嗤地掩嘴笑道:“好啊,就怕爷不来呢!奴这身子爷要是喜欢,奴可真高兴着哩。”

    胡大海又是一阵大笑,然后说道:“爷今儿来是陪着朋友一块儿来听柳苏两位大家的场子,你就不要告诉萍儿那个小蹄子了,免得她又来缠我!来来来,你且开开眼界,这便是我那朋友,陈羽陈少爷,看看这长的,是不是你们这个行当的克星。老弟啊,这可是当年的翠玉楼一枝花儿,茗雅儿姑娘。”

    那茗雅儿浅笑着应了一声“什么一枝花呀,这可万万不敢当”,然后便抬眼打量站在胡大海身边的陈羽。

    其实,自从他们刚进门,她就把目光锁定在陈羽身上了。要说这个人,生得英俊挺拔不说,难得是他身上那股淡淡的秀雅味儿,还有,他眼中那份朴素的淡定。那茗雅甚至觉得,好像周围的一切都入不得他的眼,偏偏他还做出一副谦和可亲的样子,这反而让她心里那感觉越明显,以至于都有些自惭形秽起来。

    要说她茗雅在这翠玉楼里一待十几年,什么样人没见过,似他这般人物倒也见识过几个,可是他们多是三五十岁的人,看去便多了几分暮气。而眼前这少年郎,怎么看也不过十七八岁,这便有些让人忍不住意乱情迷了。

    陈羽自从出去管事之后,便偷偷给自己置办了一身素麻的轻袍,今天出门他穿的便是这个。要说这素麻袍子可算不得什么好衣裳,可是穿在陈羽身上便顿时显出不同来。陈羽现如今已过了十八岁,生得丰神毓秀自不待言,关键是他身子骨架长得好,套句现在话说,就是典型的衣裳架子。这一身普通之极的素白麻布袍子,穿到他身上,便顿时显得风流倜傥起来。

    有人说,穿衣服的境界就是与衣服融为一体。那茗雅看向陈羽时,便根本没有注意到他穿的什么衣服。这事在寻常人来说是很正常的,可是对于她一个在***场合厮混了十几年的老手来说,可就是有点不对劲儿了。要知道,这妓家的功夫里,最重要的一点就是观察,而观察中,衣裳穿戴自然是其中很重要的一项了。

    妓寨是为求财而开,所以鸨儿龟奴们一见那鲜衣怒马的人物,便都谦恭得很,打躬作揖的往里让,若是一看那身上穿的衣裳加起来抵不了三百文,你能指望这人来妓寨里花多少钱?所以就多是待搭不理的了。

    因此,当那茗雅看到陈羽身上这件普通的素麻袍子的时候,竟是有一瞬间微微的失神。要按说能让胡大海陪着来的,定是有些身份的,一般人岂能劳动他来陪着?再说,胡大海是怎么弄到票的她知道,这样看起来,胡大海要了票,竟像是专门为了请面前这宝贝儿一般。若是这样,他的身份就越的应该高了,可是,他怎么偏偏穿着这么一件衣服,看上去倒像是个贫寒的学子似的。

    不过,茗雅暗道,这衣裳穿到他身上还真是好看的紧。

    脑中转过千般念头,她脸上却仍是挂着甜美的笑容,款款地走到陈羽身侧,往他胳膊上一偎,软软地说道:“这位公子爷还真是奴的克星呢,奴怎么一见你就觉得心里噗通噗通的乱跳呢。”

    胡大海闻言大笑,便忍不住笑骂道:“少刷你那些个**术了,我兄弟是什么人,那是在脂粉堆里打着滚儿长大的,就凭你只怕还迷不倒他,倒是我要劝你,小心别把自己搭进去!”

    言罢又是大笑,那茗雅假作娇嗔不依,只是这身子却往陈羽身上贴得更紧了。要说这陈羽在女人面前何曾怯过场,他生来便是个越有女人在身边就越精神的性子。那茗雅儿伸出手来挽住陈羽的胳膊,刚想说话,只听陈羽已然说道:“茗雅儿姐姐切莫听他胡羼,我不过就是个穷小子,哪里有机会去什么脂粉堆里见识去,即便是我见过几位女子,可她们若是跟姐姐一比,那便是寒鸦比凤凰了,所以,我见了姐姐竟是不等姐姐说话已经迷了,又哪里需要姐姐再废什么功夫。”

    一番话说完,竟惹得茗雅儿忍不住伏在他肩膀上捂着小嘴笑了起来,然后才说:“真真是好甜的一张嘴儿,奴以后便是不想着你也不成了。”

    只是,当她说完了抬头看陈羽时,却又现他脸上仍旧是那副淡淡的微笑,便登时知道,自己非但没有迷住他,反而好像已经被他那抹若有若无的微笑给迷住了。

章十二 听琴(三)

    且说这茗雅儿带着两人出了大厅,便往那后面的倚云楼去,那倚云楼的二楼是苏小小的闺房,一楼则是她平素出演的地方,今日里又请了柳如眉,自然还是在这里演。

    时间还没到,陈羽还以为两个人来的算早呢,谁知倚云楼内已是人满为患。那胡大海手里的两张票竟是请柬,这倒让陈羽有些吃惊了。要知道,能拿到这种演出的请柬,那可都是非大富即大贵的人物,这胡大海虽说也有钱,但是却好像还没有达到能拿到请柬的水平。不过陈羽知道,这些问题一时半刻也想不出什么来,便老老实实的让那茗雅儿牵着他的袖子,一路拾阶而上,很快到了两人的包间前。

    这倚云楼里,坐南朝北建有一个大台子,是苏小小一展歌喉的地方,台下靠近台子的地方,摆放有桌凳,那便是人们竞相追逐的花票的位子了。而几排桌凳后面,有一片空地,是用来让人站着看的。最好的位置,自然是楼上的包间了。

    为了在有限的地方里多隔出几个包间来,这每个包间就都设计的极为小巧。里面一张桌子两把椅子,还有两个留给下人的小凳子,仅此而已。

    让两人坐下之后,那茗雅儿便命人去斟了茶来,等她把一切都张罗好了,本该下去了,她却在门口犹豫了一会儿,见两个人都没带小厮,便咬了咬嘴唇又走了回来,伏在陈羽肩头小声问道:“好人儿,奴留下来陪你听曲儿可好?”

    陈羽闻言一笑,扭过脸来看着那茗雅儿,口中问道:“不知姐姐留下来,主要是想听曲儿呢,还是要陪我呢?”

    茗雅儿出身妓门,便是那最不怕男人调笑的行当,又何况,此时她心里被陈羽那笑容扰的乱乱的,还巴不得陈羽来惹她呢。当下她便顺水推舟地一笑,伏在陈羽耳边张开小嘴噙住陈羽的耳垂,又伸出舌头抵了抵,这才小声地假作嗔道:“爷真是坏死了,奴就是想留下来陪你的,这可如意了么?”

    陈羽一笑,便伸手揽住她纤细柔嫩的腰肢,她便顺势坐到了陈羽腿上,双手环住了陈羽的脖颈。

    那边胡大海瞧见了,不禁笑道:“老弟真是好本事啊,咱们的茗雅儿那是多高的眼界,可是只看你一眼这就离不开了。他***,还是年轻俊俏了好啊,鸨儿爱钞,姐儿爱俏,想当年,我老胡也曾有姑娘愿意倒贴来着,现如今……,唉……”

    胡大海此时粗俗的话,让陈羽并那茗雅儿非但没有反感,反而呵呵笑了起来。此时却听那胡大海又说道:“既如此,雅儿姑娘,就烦请你下去帮我把萍儿叫上来,否则,你们在那边亲热,我看着岂不难受?”

    那茗雅儿听了这话却不依了,轻轻啐了一口道:“什么亲不亲热的,你来听苏柳两位大家的场子,居然还说那么粗俗的话,真真的我该去洗洗耳朵再来了。”

    这茗雅儿刚刚坐到陈羽怀里,自然是不愿意起身了,不过,那胡大海她也不敢得罪,所以便也只好站起来说道:“且等着,我给你叫去。”

    茗雅儿这边刚走,那边胡大海便凑过身来对陈羽一挑大拇指,口中赞道:“老弟好手段哪!不要看这茗雅儿貌似风骚,实则清高的紧,想当年也是名满长安的人物。即便是在她最红的那一年,能沾她身子的也不过十个人。随后,就在她声名最响的时候,不知怎么就闭了门了,后来便做了鸨儿,到现在还不知有多少人记挂着呢,可是你看,这么些年了,谁都没能碰她一个指头,你老弟这才见了她多大会儿,这就让她迷成这样,唉,不羡慕不行啊!”

    陈羽闻言不过一笑,他才不信自己能有这等魅力,可以将一个在这妓院里厮混了十几年,而且又清高自矜的女子一下子收服。要说是对方见自己有胡大海陪着,却偏又猜不透自己身份,便猜着自己可能是个权贵公子,想借机找个从良的对象才像是真的。

    其实这倒是陈羽想错了,他纵然再了解女人,也不可能猜透这世上所有女子的心理。他所猜测的固然是大多数在妓院讨生活那些女子的想法,却恰恰不是那茗雅儿心里想的。

    要是只为了想找个从良的人,茗雅儿只怕早好些年就找了。她十五岁出道,十六岁就名声大噪,可是同年就转行做了鸨儿,为什么不从良呢?时人以纳名妓做妾为荣,所以,愿意把她娶回家去做个姨太太的可谓是比比皆是,甚至愿意现成的大妇身份娶回去的也不在少数,她却一一回绝了。

    说起来,这茗雅儿倒是个真真的奇女子了。她心里想着,这时俗便是不拿女人当人看的,便是妾,那也是说打死就打死,自己若是随便的找个人从了良,虽说是姨奶奶,但那也是朝不保夕的事儿,所以,要从良也要找个真正疼惜自己的人,否则的话,倒不如留下做个鸨儿,先护住了自己身子再说。

    再有一则,这嫁人,便是出去过日子的,只有钱可有个什么劲,最主要还是这人要自己打心眼里喜欢,那样跟在他身边哪怕为奴为婢,哪怕做个私窝子丫头,也能换个心里美,这样日子过起来才有意思。

    正因为她心里存了这些心思,所以做了鸨儿之后,竟是在这翠玉楼一待八年却从未遇到一个让她看着喜欢的,这几日正是每月里的那个日子,她心里正烦闷的紧,好巧不巧,今儿就遇见了这么个人儿。

    自打陈羽进门的那一刻起,这茗雅儿就觉得眼前一亮,然后便不由自主一般迎了上去,换做平常,胡大海这样浑人她躲还躲不及呢,哪会去迎他!

    走近了看见那陈羽,她便觉得自己心里一下子安静了,也不烦了。那感觉,竟像是自己一下子就喜欢上眼前这人了。这个心思,当真是奇妙的紧呢,任他陈羽有天大的神通,只怕也解释不来。

    且说茗雅儿唤了那叫萍儿的姑娘来,便又赶忙的坐到了陈羽怀里,陈羽略略往那边打量了一眼,见那萍儿打扮俗媚的样子,便心里不喜,因此便扭过头来在那茗雅儿耳边小声道:“你手下便尽是这种姑娘吗?”

    茗雅儿听出了陈羽话里的意思,便更知道了他果然是个眼界儿高的人,心里便越的爱他了,只听她也小声地说道:“好我的心肝儿,似苏大家那般倒是不俗,可是你觉得奴能辖制得了吗?也只有这样人,才好调教些。不过,她却也并不是奴手底下的,奴还真不愿意要她。”

    言罢又道:“唉,要说奴待在这个地方,自己能做的什么主?也只好整日里同这些人厮混在一起罢了。”

    陈羽听她这话,便愈相信自己刚才所想了,这茗雅儿只不过是想找个从良的人罢了。只是他却也觉得正常,妓院里讨生活的女子,有几个是自愿的,又有几个不想赶紧的找个好人从了良。

    陈羽伸手揽紧了她那柔若无骨的小腰,在她耳边调笑道:“你看他们在干嘛,你可要有样儿学样儿!”

    茗雅儿此时全副心神都在陈羽身上,哪曾注意到那边在干嘛,她闻言抬头一看,便不由得轻轻啐了一口,原来那萍儿坐在胡大海身上,正把手伸了下去,下面被桌子挡住了看不见,不过只看那胡大海已经把手伸进了萍儿的衣服内,在那胸前两团凸起上揉搓着,便可以轻松的想到那萍儿的手放到下面做的是什么活儿。

    陈羽原也是看见了心里觉得好笑,你即便是好色,也没有个如此不挑时候的,眼前介柳苏两位大家就要开演,他们却在这个时候就忙活起了这事儿,真真的是让人心里不痛快。不过,陈羽早就练就了一副隐忍的本事,于是便拿这事来挑逗一下这茗雅儿,只为了图个开心,心里有一点小不快,也便过去了。

    可是那茗雅儿闻言却不是如此想,她杏眼含春地嗔了陈羽一眼,心道好你个小冤家,竟是如此急色吗?这一瞬间,她就觉得自己心里对这陈羽的感觉有些动摇,但是或许是等待的时间太久了,好容易有了一个人看得入眼,她潜意识里竟为陈羽做起辩护来:他定是还年轻,最是受不得这个场景,只是,我该怎么办?难道,难道,这便依了他不成?

    茗雅儿又抬眼看了看陈羽,见他的目光已经飘向了下面的台子,显见的是等着苏大家出场呢。看他那神情,竟像是把刚才调笑自己的话忘了似的。这时,这茗雅儿见状不由得暗道一声冤家,我难道是上辈子欠了你么?

    只见她咬了咬牙,便伸出手来向下摸去,同时那身子更是往陈羽怀里挤了挤,那娇嫩便紧紧的偎住了陈羽胸口。

章十二 听琴(四)

    觉察到怀里佳人的动作,陈羽一愣,然后一把抓住她的手,口中笑道:“我说着玩儿呢,姐姐怎么当真的这样起来,莫非以为我也是那样人吗?”

    茗雅儿闻言松了一口气,心道自己果然看的不错,他果然不是那等好色之徒。只是转眼儿她又懊悔起来,不由得暗骂自己,怎么那么轻易就去做那等事儿,这岂不叫他小瞧了我!

    其实茗雅儿这回可想错了,陈羽倒真是个好色之徒,如果是在平常,似茗雅儿这等妙人儿肯为他做这等事,他高兴还来不及呢,又哪会拒绝。只不过现下碍着胡大海等两人在这里,下面看看苏大家出场的时间又快到了,所以,他才伸手拉住了茗雅儿。

    只是,他那里知道这茗雅儿心里正如初恋的少女一般,转动着那患得患失的念头。他说完话之后,见茗雅儿的手不乱动了,便把目光又投回到了下面。

    在那里,一个女子抱着琵琶走了出来,先是走到台前盈盈一福,然后便回去坐到了那台上放着的一把椅子上。此时,下面虽人头攒动,却已寂然无声。

    这女子坐回去,抱住了琵琶,然后那曲子便从她指尖流淌出来,这便是每次开演前例行的开场小曲了。

    只听那女子唱道:“飞琼伴侣,偶别珠宫,未返神仙行缀。取次梳妆,寻常言语,有得几多姝丽。拟把名花比。恐旁人笑我,谈何容易。细思算,奇葩艳卉,惟是深红浅白而已。争如这多情,占得人间,千娇百媚……”

    陈羽听出这竟是一柳三变的词,不由得暗自摇头,那茗雅儿正把全副精力都放在他身上,见状忙问道:“怎么了?可是觉得不好听?”

    陈羽小声道:“非也,这柳三变的词妙则妙矣,却失之于俗,说起来倒是不适合放在柳苏两位大家的琴歌之会前面的。”

    茗雅儿闻言肃然起敬,心道这冤家果然是一个胸中自有丘壑的人物,不由得那心中爱意愈的浓了。

    要说这天下最奇妙的物什,便是这女子的心思,有时候瞬息万变,有时候却又坚贞的紧,她们一旦认准了什么,那便是撞了墙也不愿回头的。现下这茗雅儿便恰恰是入了后一条路了。他一开始认准了陈羽,然后便开始在自己心里美化他,只将他想的非但是人间少有,就连天上都不多见那般好,而陈羽的一件件举动又好不好的为这种美化提供了依据。于是,在陈羽还不知道的情况下,他已经被茗雅儿想象得比那天上神仙都要崇高几分了。

    这又是为何?须知,对于一个阅尽沧桑且又性子高傲的成熟女子来说,等闲男子已经入不得她眼了。那么,难道说陈羽便真是一等一的杰出么?倒也不尽然,这关键是陈羽占了两桩大便宜。

    其一,陈羽风华内敛,这自然是他多年蛰伏练出来的本事。再者说了,他现在要说也活了快四十年了,那心思自然是成熟的紧,一举手一投足都有着一股成熟的气势。

    其二,这所谓鸨儿爱钞,姐儿爱俏,这句话里的后一句便是说的天下女子没有个不喜欢俊俏小郎君的,陈羽偏又生得仪表不俗,自然也就有了令女子倾心的资本。

    要按说,这两样里任何一样都还不足以让那茗雅儿一眼就爱上他,可是难得的是,这两样好处都同时出现在他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郎身上,这就不能不让天下的女子们眼晕了。

    陈羽若只是年轻有卖相,又有些小本事,再加上会说些好话儿勾搭女孩子,那绮霞这等阅世不深的女孩子喜欢上他是正常事儿,可是到了茗雅儿这里却又不吃这一套了,因为她要找的是一个能给她安稳一生的依靠,稚嫩的少年郎如何能行?可陈羽这少年郎却是透着一股子沉稳,一看就让她觉得安心,这样子两下里一拼凑,便简直是为她茗雅儿量身打造的好郎君了。

    茗雅儿这厢偎在陈羽怀里胡思乱想着,过了不一会儿,那台上小曲儿唱完了,下面一阵喝彩声,然后那女子鞠了一躬退下了台去,众人便都屏住了呼吸,那胡大海此时也已然正襟危坐,果然,苏小小登场了。

    苏小小,果然人如其名,生得袅袅娜娜,极是小巧,且看她身子娇弱,就称扶风弱柳也不为过。只是,这一种纤弱之美,配上她那明丽的瓜子脸蛋儿,精致秀美到极点的五官,倒真真是称得上倾国倾城了。

    她走上台来鞠了一躬,先是对台下笑了笑,然后樱唇初绽,那声音便如潺潺流水一般,煞是好听,“多谢诸君前来捧场,今天有幸请到柳姐姐来我这倚云楼抚上一曲,真真是荣幸之至,小妹僭越,便先为诸君献上一曲,以此略表感激之情。”

    她的话刚刚说完,就有两个小婢抬着一具古琴上来,看着那苏小小纤细白净的手指轻按琴弦,陈羽不知怎么就想到“纤指破新橙”的句子,这苏小小上的台来还未开唱,便已给人一种娟娟美态,使人不得不暗叹造物之神奇。

    其实陈羽此时心里想的,倒更多是那刚才女孩子怀里抱的琵琶,见那琵琶,他不知怎么就想起自己在前世今生这两辈子里唯一能摸得起来的一样乐器——吉他。

    就在去年冬天,陈羽陪着二爷逛的时候,在西市一家古玩铺子里见到了一把吉他,那老板说是昨天才从一个落魄的波斯人手里买下的,他不知这是什么乐器,便只当是可怜那饿了三天的波斯人,出了五百文钱买下了,二爷自然也不懂,便也没当回事就过去了。

    陈羽见了那东西却是大喜,他知道,在当今这个时代,虽然大周国同周边各国来往频繁,但是那吉他的生产国毕竟离此太远,东西根本就传不过来,所以,这绝对是个稀罕物件儿。而且,最关键的是,他真的好想念那吉他的声音哪!

    他便在当天下午又偷偷地回去,一吊钱就把那东西给买下了,回去之后珍而重之的放在柜子里,每次都是瞅个左右无人的功夫,自己偷偷的弹上一。是以,连绮霞都不知道他有这个东西呢。

    时人评述才子佳人之时,往往冠以琴棋书画的名头,比如这苏小小就被称为歌仙,那柳如眉被称为琴神,而卞赛赛卞大家则是以擅画兰著称。看看自己呢,书画都还凑合,下棋,虽然跟二爷下的时候是每下每输,但是那归不得数,自己两世的棋力到现在还算不错,唯独的就是这琴,自己是一窍不通。

    正如孔夫子说,不知诗,无以言。当下这时代,不懂琴,你谈什么水平啊!所以,至少呀要会上一样才是。这吉他,便是陈羽的琴了。

    陈羽正出神地想着那吉他的当儿,台上苏小小已然轻拨琴弦,台边自有乐师以红牙拍板相和,只听她唱道:“长相思,在长安。络纬秋啼金井栏,微霜凄凄簟色寒。孤灯不明思欲绝,卷帷望月空长叹,美人如花隔云端。上有青冥之长天,下有渌水之波澜。天长路远魂飞苦,梦魂不到关山难。长相思,摧心肝!”

    这竟是李太白的一古风长相思,这诗写的本就哀婉凄切,落到苏小小的歌声里,更增一番惆怅。她咬字极清脆,一曲子唱下来,真个是大珠小珠落玉盘,字字入耳,犹若珠玑。

    按说这种场合里,最忌讳悲调,但是大家出场,却又另当别论。苏小小唱这长相思非但没有把气氛搞坏,反而引得众人跟着她歌声里的情绪走。

    她那里一长相思唱完了在台上致谢,台下众人还恍若梦中,过了一会儿,有人率先醒过神来大声叫好,这时众人才省得歌已唱完,便忙跟着鼓掌。

    待那苏小小走下台去,众人掌声方落,便乍闻“咚”的一声琴音,即便在噪杂声中依然显得那般清脆明亮,闻这琴音,台下倏然陷入死寂,众人就连抬下手臂都怕衣物的摩擦声会扰了这仙宫纶音。陈羽当此时也是赞叹不已,这柳如眉连面都没露,就凭这一声琴弦,便已然摄了诸人魂魄,真不愧为大家了。

    那茗雅儿见陈羽满脸赞叹,便不由得伏在他耳边小声道:“奴与柳大家也略有些交情,改日凑个闲儿,奴绍介你们认识如何?”

    这话却是有些讨好情郎的味道了,陈羽闻言忙低头看她,点头道:“如此甚好,我素闻柳大家爱琴,正巧我手里有一样琴,担保是她柳大家未曾见过的。倒是可以借我那琴,与柳大家切磋切磋。”

    茗雅儿奇道:“哦?却不知是什么琴,还有柳大家没见过不知道的?”

    陈羽微微一笑,口中说道:“六弦琴!”

    就在陈羽话音落下之时,琴声再度响起,初如和风催绿,万物知春,让人不由得浑身舒坦,便觉四肢百骸都懒洋洋的;继而琴声一变,如山静虫鸣,月挂枝头,令人惫懒之意顿消;正心旷神怡之间,琴声再变,如孔雀开屏,又如凤舞九天,此时,几个**小婢和声起曰:“对酒当歌,人生几何?譬如朝露,去日苦多……,青青子衿,悠悠我心,但为君故,沈吟至今……”

    余音绕梁之中,陈羽不知怎么就想起了那郁巧巧,据说她的操琴之技丝毫不弱于柳如眉,长相则因为不知柳如眉到底怎样暂时不好评判,不过想那郁巧巧的可人模样,这柳如眉便是再美,也不会比她强去了多少,这样看来,柳如眉被评为四大花魁,而郁巧巧只能列入四小花魁,究其原因只怕除了郁巧巧卖身,而柳如眉则是卖艺不卖身这一点之外,倒是柳如眉身上应该还有什么高人一筹的东西了。

    最后一缕琴音消去很久了,屋子里这些豪门权贵、富商巨贾们依然状若痴呆,屏气不语。陈羽好笑地看着这一幕,同时那手已经不自觉地在茗雅儿的小腰上揉搓起来。

    有句话说得好,男人的手令人厌恶,情郎的手却令人心跳。当此时,只消陈羽的手这么轻轻一动,那茗雅儿便觉得浑身酥软,不由得**一声,脸蛋儿便火辣辣的烧了起来。

    台上的歌舞一场场过,到最后,柳苏两位大家联袂献上一蒹葭之后,整个场面达到最**,却也到此便噶然而止了。

    此一场盛会绝对让人回味无穷了,但是台下还是有很多人恋栈不去,吵吵着要两位大家再来一,但是应着寥寥。大家都知道,两位大家无论琴还是歌,那都是投入了全副精力融入到里面,这才有今日之琴神歌仙,也正因此,表演时对精神的消耗极大,所以,有那听过几次的便开口教训道:“知足吧,今儿听了柳大家四曲子,苏大家五歌,还有那联袂一曲,往常什么时候有这等盛况!”

    这里胡大海咂摸着嘴好像在回味,手却不老实地在萍儿身上乱窜。那茗雅儿咬着陈羽的耳朵说:“爷要是愿意留下吃酒,奴便推说肚子疼,就不去前边了。”

    陈羽在她脸蛋儿轻轻地掐了一把笑着说道:“不了,今日双目双耳之所得,要回去细细品味一番,若是饮酒,便失了趣味了。”

    言罢他把手往茗雅儿硕臀上轻轻一拍,说道:“姐姐还不起来!?”

    那茗雅儿虽心里暗骂这没良心的冤家不解风情,却也只好一脸幽怨的站起身来,恰好那胡大海也搂着萍儿站起来了,看那样子,他也被那萍儿开口留下了。只听他调笑道:“怎么?雅儿姑娘不留老弟房里吃酒去吗?”

    没等茗雅儿说话,陈羽已经洒然道:“胡兄要留下尽管留下便是,我却是要回去的了。”

    说完了,陈羽背对着门冲几个人一拱手道:“今晚得闻两位大家琴曲,真有动人之致,要多谢胡兄了。胡兄,两位姐姐,小弟就先行告退了,再会!”

    说完了,陈羽转身便走,那茗雅儿伸出手来好像是想要拉住他,只是手到半空,那陈羽已然打开了门出去了。这里胡大海觑了她一眼,只见她脸上遮不住的失望之色,便知这茗雅儿算是陷在陈羽这小子手里了。

    陈羽为何行得如此之急呢?一者,他不愿意在妓寨过夜,二者,那茗雅儿对他的诱惑力可不是闹着玩儿的,可陈羽就算是有心撩拨她,将来上了手,却又偏偏无力达到她的要求。一个杏儿已经让陈羽焦头烂额了,更妄谈再赎一个茗雅儿了。

    还不起的债,便干脆不要借。这便是陈羽目前的处世之道。

章十三 吉他(上)

    出了翠玉楼的大门,陈羽远远的看见有一个人像是二爷,便忙往一边闪开了,等那马车牵出来一看,果然就是陈府的马车,跟班的正是陈谦。那陈谦请二爷上了车之后,便如自己当日一般跟在车旁。等马车渐渐的走远了,陈羽才问龟奴取了马,打马回了拢翠观。

    陈羽不敢走前门,怕惹人闲话,便到了那后门。只是刚走到门前不远,便听见嘤嘤啜泣之声,陈羽下得马来,牵着马走过去,却见后门门外正有几个女冠打扮的女子并一个老者在那里相对哭泣。

    陈羽走上前去,那几人此时早已听到了马蹄声,见月光一人牵马走过来,便不由得止住了悲声,纷纷看向陈羽。

    陈羽近的前来,月光下一看,觉得这几人都是好生面熟。仔细一看便想起这几人竟是自己十几日前救下的那对姐妹并她们的丫鬟家人。

    那边几人也已经认出了陈羽,那老者放下手里拿着的一个碗,往前走了两步便一个大揖下去,口中说道:“不想今日又遇恩公,小老儿有礼了!”

    陈羽忙放开马走过来一把搀住老者,说道:“老先生客气,你们这是干嘛,怎么会这个时候呆在这里?”

    这时那两位小姐也走过来盈盈下拜,口称先生,陈羽更是不解,只听那老者说道:“现如今,宋家已是破败了,可怜小老儿衣食无着不说,还要劳烦两位小姐每天偷偷送饭出来给我,纵是想报答先生大恩,也是力所不及了。小老儿就代两位小姐,给少爷磕个头吧!”

    说着,他就要跪下,陈羽忙一把搀住了,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此时,那偷偷开门放几个女孩子出来的人听见动静,往外一探头,也看见了陈羽,便忙跑过来一口一个羽爷的请安问好,又因为他担心陈羽责罚他半夜开门,所以,那口中的语气越的恭敬。

    然后,那人便对这主仆几个说,这便是咱们拢翠观的管事,羽爷。那老仆闻言便顿时拜求陈羽多多照应自己家的两个小姐,陈羽看那两个女孩子正跟自己的丫鬟几个人搂做一处,个个泪水满面,月光下看上去倍觉楚楚可怜,便满口答应了,然后问他们到底是怎么回事,何至于落魄如此。

    那老者叹了口气,便说出了宋家的一番遭遇。

    原来那宋家老爷本是做布庄生意的,老家在河南信阳府,至今,仍有一族堂侄儿还在信阳,续弦的夫人也是信阳人。宋老爷年轻时就随着自己父亲在长安府安下了布庄的生意,到现在也有了二十多年了,便一直是生活在这里。

    他这布庄算不上大,在东市那儿有一间小小的门脸儿,转作麻布的批买卖,生意虽说不上大,日子过的倒也殷实,在长安买下了一栋不小的宅子不说,还回老家去纳了一房妾。

    只是,这好日子过了一二十年,到了今年,便再也顺不起来了,先是东市一场大火正好烧了他的布庄,然后拿出了家底又找亲友借了些,便准备重新再进一批货,想要东山再起。

    只是,他为了贪图省几个钱,反正想着店面修缮得要一段时间,自己铺子暂时开不了,闲着也是闲着,干嘛把那中间的利让那些运货来此的布商吃一道,这便自己带了银票要去河北进货,谁想走到半路那钱却被贼儿偷了。

    好不容易找几个老关系借了钱回了长安,又变卖家当还上了借人家的钱。他便想着,总不能就此什么都不干哪,这样一家子老小几十口人,坐吃山空可不是个办法呀,吃完了怎么办?

    于是,他便想着还是要做生意,做生意当然还是选熟门熟路的来,便决定还是做布庄生意。只是有一遭,他连番的赔了钱,甚至要变卖东西才还上债,再想做生意想找人借点钱的时候,谁还敢借与他。

    最后没办法,那宋老爷竟去借了胡大海的利钱银子,他心想着,前面只能怪自己倒霉,可是人哪有总倒霉的,生意总会好的。这胡大海的银子虽然利钱高,反正生意起来了就还上,顶多就当是前面些日子不赚钱就是了。

    他就这么想着,便找那胡大海借了钱,重新找人进了布,便又开了那布庄。谁知今年天下不太平,各地灾报频传,一时间米面粮油布匹绸缎尽皆涨价。按说这涨价是好事儿,但是对于宋老爷这借了高利贷做生意的人来说,却绝对是个噩耗了。

    布都是穷人穿,这一涨价,自然买的人少,布又不同于米面,是人每天离不了的,人们心里想着,现在布贵,我先穿旧的就是,等它便宜了我再添新布做衣服。而且,米面的一涨价,穷人那里钱就紧,更没人买布了。

    那宋老爷看着越来越值钱的布放在那里换不成钱,可是那驴打滚的利钱是越来越多,眼瞧着自己这点布马上全卖出去都抵不上利钱银子了,宋老爷急得一日数叹。正在这时,借钱的期限还到了。

    那胡大海本就是个做生意的,对行市自然非常了解,知道这宋老爷一时半会儿是还不上钱了,他便催索愈急,目的便是想底价要那些布。

    所谓抢了女儿去抵债、半夜里去杀个人示威之类,不过是吓唬人的把戏罢了,天子脚下长安城内,他胡大海还没那么大胆,也不至于为了那么点银子就冒杀头的危险。只是,当他提出要那些布的时候,这宋老爷却是堵气没答应,胡大海便非常恼火,也便催索愈急。

    要说那宋老爷算的是个心眼儿极窄的人,想自己这一生前面倒还好,仗着父亲余荫,过的倒还滋润,可是谁成想现在竟落到这步田地,那胡大海天天的派人去逼着要钱,自己偏偏又还不上。要是把那些布给他,自己这一辈子就算是什么都没剩下了。于是,他越想越难过,便在一双女儿走后,那胡大海晚上派人来骚扰的时候,一时想不开,上吊死了。

    这宋老爷一死,家里面哭哭啼啼的,顿时没了主见,那胡大海便亲自登门,说是可以拿那些布抵债,那宋夫人便当即同意了。

    随后,只简单的做了场法事度一下,宋夫人便作主把那宅子给卖了,然后就要带着儿子下人回老家信阳。家里人都是奴才,自然听她的,只是那老管家宋维长便说得先把两位小姐接了出来一块儿扶老爷灵柩回去才是。

    可那宋夫人听了这话却很不高兴,心道她们又不是我亲生的,带了她们回去,将来又饶我两幅嫁妆,便坚决不许叫上她们。那宋维长没办法,便说愿意留下照顾两位小姐,那宋夫人倒是一口就允了,却一分银子不给,与买家过了房契之后,便急急的扶着灵柩上路了。

    这宋维长手里没有一分钱,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没有,便每天到拢翠观后门,那两位小姐在观里说了不知多少好话,才每日从厨房拿出些吃的来,到后门送与他吃,每到这时,连小姐带丫鬟加上宋维长,这主仆五人总是泣不成声。

    说到这里,那几个女孩子又早已嘤嘤啜泣,哽咽难语了。

    陈羽感慨一番,又看了看那宋维长,当下便说道:“也罢,你也不必每日在这里吃这个饭了,随我到前面去,以后我给你一碗饭吃便是了。你不就是想留在长安嘛,好能照看着你家小姐嘛,我那里给你一碗饭吃也无非就是添一双筷子,算不得什么事儿。此外,你也可以在那里住下,省的有些年纪的人了,大冷天的还要乞丐一般睡在街上。”

    那宋维长并两个小姐两个丫鬟闻言顿时便要跪下,陈羽便忙搀住他,又摆手令几个人切莫这样,这才要她们几个先回去,他自带宋维长到前面去便是。

    擦了擦泪,这四个做女冠打扮的小姐丫鬟回去了,陈羽便将马交给门上小厮,然后便好言安抚了那宋维长几句,又吩咐关好了门,这才带着宋维长往前面去了。

    且说陈羽带着那宋维长一路绕着墙角儿回到前面小院,唤起人来将他暂且安顿下了。他自己回到屋里躺下,却是怎么也睡不着了。倒不是因为听了那柳苏两位大家的琴歌便三月不知肉味儿了,而是他想着自己的心事。

    他素来知道那柳如眉爱琴成痴,为了一把好琴,就是倾家荡产也在所不惜的,今日见她后来在台上弹琴时那副专注的样儿,想来这把吉他落到她手里,定能好好呵护,而自己也可以卖得几个大钱,用来撕腾些事情,就可早日从陈府挣扎出来。须知,自己还可以等得,那绮霞的肚子却是等不得的。

    只是,想到这里,却又有一样难事。要把这琴卖个好价钱,定要让那柳如眉觉得它好才行,可是她对吉他一无所知,又怎么知道好不好,又怎么肯掏大钱买呢?这样说来,自己便一定要把这弹吉他的手段传一点儿给她才是了。可是,自己当初学吉他便是由校园吉他入手,去年得的那把吉他也是一把校园吉他,所以,那些古典的吉他名曲一定弹不出该有的味道来,剩下的,便只是校园民歌了。

    想到这里,陈羽便搜肠刮肚地捡了几个自以为最拿手又好听的曲子反复地想,毕竟是很多年没碰了,很多曲子他都是只记得零星半点了。因此,陈羽便一直到后半夜实在乏得受不住了,这才昏昏睡去。

    次日一早起来,陈羽便显得意气很是昂扬,原来,他居然在昨夜梦中想起了很多平日里怎么都想不起来的谱子。于是早饭一毕,他交代了那宋维长且在家里歇着就是,这便骑马回府取吉他去了。

    他这里回到府中,先去给二爷请了安,然后便溜达到太太房里,远远的偷偷打量了绮霞几眼,却又不敢久待,这边赶紧的又离开了。

    回去拿块布包了那吉他,陈羽便又出了角门,骑马回了拢翠观。

    一上午功夫,陈羽调弦试音,忙得不亦乐乎,直看得几个小子捉不着头脑,心想这羽爷摆弄的是什么乐器呀,这音儿听着倒是脆整,可就是从来没见也没听过。

    那宋维长见陈羽也不给自己安排什么活儿,便有些手足无措,他总不好在这里白吃白喝。见那陈羽闲下来喝水的功夫,便凑上前去问个安,然后就说请羽爷随便派他个活儿干,省的闲着也是没着落。

    他那意思陈羽明白,他也无非就是害怕一点,这闲饭吃一天两天的行,时间长了谁都烦。因此他这么一问,就是变着法儿的在问陈羽,您能赏我一个以后的饭碗不能?

    要按说这宋维长精于世故,做事有分寸,而且陈羽最稀罕他的还是他的忠心,能一个人衣食无靠的甘愿留下来伺候两个小姐,这种人可钦可敬,所以,陈羽就留了心思。

    他想着,自己改日免不了要成家的,到时候买栋院子和绮霞杏儿一起过那甜美的小日子。到那时,自己当然要做些生意之类,维持一家子的开支,不可能时刻顾着家里,所以,一个熟谙世事又忠心耿耿的管家是必不可少的。这宋维长今年不过五十来岁,身体壮实,虽说老于世故,但却是个老实人,便正正的符合了陈羽的要求。因此,陈羽才一口就把他留下来了。

    只是,如今他既然问了,陈羽也不好不给个答复。陈羽摆手让座,那宋维长忙道不敢,陈羽一想,也就不再谦让,便也站起来道:“宋老先生,依着我的意思,你还是不要留在这里做事,这陈府里的人,不是家生子就是外生子,都是奴才,你现在好不容易有了个自由身,倒也没必要为了吃口饭,就再把自己给卖了。”

    那老管家宋维长听到这里,不由得心里凉了凉,其实他倒不在乎什么卖不卖身,不卖身,他吃什么呀,反正几十年都是在宋家听使唤,他也已经适应了这个生活,让他去干别的,还真干不了。

    这时就听陈羽接着说道:“再说了,这府上要人的规矩,大体一样,你做过管家,想来是知道的,人家都买年轻的小子丫头,哪里有买五十多岁人去的?还有,你即便是到了陈府,只怕也不会给你安排什么清闲的活儿,你这也有些岁数了,让你去干那些活儿,我看着也是不忍心哪!”

    那宋维长听到这里,心已是整个的凉了。可不是,人家买个快死的人回去干嘛,做不了几年活就干不动了,要开始养老了,然后就是棺材钱得给你搭上,这个赔钱的买卖谁愿意干哪!

    见他垂下了脑袋,陈羽便笑着说:“因此我就想,反正我也早晚要成家,现在,你就现在这里养着,我将来总免不了要买栋宅子,到时你就过去依旧给我做个管家,这可不好么?”

    那宋维长闻听此言,便好像是把失了的魂儿又一下子找回来一样,激动的满面红光,一连声地说好,又是打躬作揖的,感激得了不得。

    陈羽这便安排他出去溜达,主要是去看看哪里正有什么院子出售,有了就去看看,把情况价钱记下来,回头陈羽再做打算。那宋维长一听便高兴地答应了,甚至连快到晌午饭的点儿了都不顾,便去厨房要了两个饼带上,这便出了门。

    陈羽见他那样子,便不由慨叹,这便是穷人哪,你给他一个窝头,他便甘心甚至是感激地为你去奔忙,却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也可以自主的生活的。不过,那宋维长对长安城的地面儿熟,又做过多年的管家,看房子这个事儿交给他,陈羽倒是放心的很。

    宋维长走后,陈羽胡思乱想一阵,便拨弄了两下琴弦,心想,我的宝贝吉他呀,爷我的大宅商铺,可就着落在你身上了。

    正在此时,一个小道姑走进院子,一稽问那院子里坐着的小子,“陈羽陈管事的可在?”

    陈羽此时已经走出了屋子,见状便说道:“我便是陈羽,这位小道姑找我何事?”

    那小道姑也看见了陈羽,便对他又是一稽道:“门外有位女香客,只说要找陈羽陈公子。”

章十三 吉他(中)

    陈羽一愣,心想这是谁会找到这里来呢。当下便说道:“多谢小道姑了,我这便出去看看。”

    那小道姑低一礼,便当先出去了,陈羽便随在她身后到了观门口,那里正有一个身姿绰约的女子背向而站,远远的只凭背影看不真切,陈羽便加快了脚步。走到她背后几步时,因为那女子披着披风,风一吹,那披风便被她使手攥住,便顿时裹出了一副玲珑珑的身段,陈羽突然一愣,这女子的背影有点陌生啊,但是只消仔细一想,自己认识的女子中能到这里来找自己,而自己又看着眼生的,那便只有她了。

    陈羽走上前去对着那女子的背影就是一揖,口中说道:“茗雅儿姑娘怎么想起这里找我来了?可是有什么事么?”

    那女子闻言转过身来,那俏生生的模样儿,那水灵灵的眼神儿,可不就是昨晚坐在陈羽腿上听了一堂琴歌会的茗雅儿嘛。

    其实来这里找陈羽之前,那茗雅儿倒真是心里有些空落落的。

    为什么呢?她昨晚迷迷糊糊的,根本就没想起来问陈羽住在哪儿,是谁家的公子,因此只好一大早起来等在那萍儿的门口,等胡大海出来了,这才追问陈羽的一些事儿。

    胡大海当下便照实说了,茗雅儿一听,这陈羽居然只是人家的下人奴才,那心里的热乎气儿便顿时散了几分。一个外生子的奴才,即便是他再好,再如自己的意,可他连自己都顾不全,怎么能指望他做自己一辈子的依靠呢。

    因此,她虽然还是来找陈羽了,可是心里却不免失落得紧,暗怨老天无眼,怎么能让这么好一个人儿是人家奴才呢,这可是我七八年里好不容易挑中的一个呀!

    陈羽看她面上不见昨日那般讨好的笑容,便觉有些不对劲儿,仔细一想,然后看看自己周围的环境,再想想这茗雅儿是怎么知道自己住在这里的,陈羽便顿时明白了,不由得心里便慨叹这世态炎凉。

    只是,这茗雅儿虽然对他诱惑力极大,但是陈羽却从未想过要跟她之间生点什么,对此倒也不甚在意。他脸上仍挂着笑意听那茗雅儿假作埋怨地说道:“爷这里可让奴好找,跑得腿都酸了,怎么,你倒不该让奴进去喝杯茶吗?”

    陈羽笑了笑说:“我寄身于此,是处皆有口碑,倒真是有些不太方便,请姐姐海涵,改天我一定请姐姐喝茶以赔罪。只是,不知姐姐这么辛苦的找我来,可有什么事儿吗?”

    说起这人心,真是顶顶复杂的一件事,尤其是那女子的心事。那茗雅儿当然知道自己对陈羽不如昨日般亲热,但是看见陈羽根本就是对自己的变化浑不在意的那潇洒样儿,她那冷了的心便不知怎么就又热乎了起来,便不由得在心里对自己说:“他穷怕什么,是个奴才怕什么,我可是好歹才看上这么一个人儿,他穷,赎不起我,我便用那多年攒下来的钱赎了他又如何?这等轩昂男儿,不管将来做些什么,还怕养活不了我么?实在不行了,我即便是做些针线活儿养活他,也比找个不喜欢的糊糊涂涂一辈子强。再说了,这贫贱夫妻,说不准他对我还更好呢。”

    她这么一想,那路儿便顿时又顺了,心里也又觉得热腾腾的了,看陈羽那浅笑的模样便觉得越可人了。

    陈羽见她自顾自在那里愣愣的出神儿,便不由得咳嗽一声,待那茗雅儿一个激灵回过神来,陈羽便笑道:“姐姐可是生气了?您可还没回答我的话儿呢?您找我可是有什么事儿不成?”

    那茗雅儿笑了笑道:“还不是为了爷你的事儿嘛!昨儿散了之后,我就找那柳大家说了,说你手里有一把琴,定然是她没有见过的。她这便留意了,一大早儿的就打人来请我,说是想见见你那琴。这不,我就找来了呗。”

    陈羽闻言点了点头道:“哦,如此劳烦姐姐了,正巧,那琴我刚才还把玩来着,柳大家要看,倒是方便得很。只是不知道那柳大家什么时候要看哪?”

    茗雅儿这回说话倒是简洁,只有四个字,“越快越好!”

    陈羽点点头道:“稍等!”然后便不理茗雅儿转身回了院子。他来到屋里仍旧把那吉他包了,然后抱在怀里便出了门。

    茗雅儿自然盯着他怀里的琴看,陈羽见状不过一笑,便问道:“姐姐是怎么来的?”

    茗雅儿看有个小厮已经把马牵了出来,便忙道:“不要骑马了,跟我一道儿坐车走吧,这琴可名贵,小心些别万一有个闪失。”

    陈羽一想,也罢,便点头应是。

    出了观门,陈羽先是扶那茗雅儿上了车,自己又上去,那车本就是一人独坐的,陈羽这一上来,车内便顿时显得有些拥挤,再加上他身子骨宽大,进得这车里便只能低着头,又没有座儿,只能半弓着腰,陈羽暗道这还不如骑马呢。

    那茗雅儿一见陈羽的窘态,便不由的浅笑着站起来,然后扯了扯陈羽的衣袖,往自己的座位上一指,陈羽马上明白了她的意思,想了想也没什么,便坦然地坐了上去。那茗雅儿见状笑意盈满了脸颊,等陈羽坐好了,她便顺势坐到了陈羽的大腿上。

    陈羽一手拿着吉他,一手揽住茗雅儿的小腰,心里却在胡思乱想着:古今之擅琴者,莫不以悲为雅,可是吉他不同于古琴,吉他之音清越泠然,为惆怅伤感之调尚可,若是求悲,则不免失去真谛。可若是不悲切,又怎么能让那柳如眉觉得这琴好呢?自己昨天想的那几略显单薄的校园小曲行吗?

    要知那柳如眉绝对堪称音乐之大家,这等小调子自己觉得还不错,却未必入得她眼。想到这里,陈羽不由得思付起来,是应该放弃吉他的本性,一味的求一个悲字来迎合柳如眉已经固定了的感官呢,还是应该尽力的展现出吉他或欢快悠扬或伤感忧郁的气质呢?

    这是一个问题,如果能知道那柳如眉的性格和行事的脾性就好了,就可以据此推断出那一种路子更能达到自己想要的效果。

    陈羽想了许久还是下不了决心,见那茗雅儿一直饶有兴致的看着自己,便不由得脑际一亮:对啊!茗雅儿认识那柳如眉,而且看起来还是有点交情那种认识,想必她对柳如眉定是有一定的了解的,那么何不从她的嘴里套些话儿出来,岂不就可以略窥那柳如眉的性子脾气了吗?

    想到这里,陈羽冲她一笑道:“姐姐与那柳大家交往几年了?可知她有什么忌讳没有?提前的告知我一声,免得到时候惹得柳大家不痛快。”

    那茗雅儿闻言想了想道:“倒也没什么忌讳的,她为人很是和善的,尤其是对于奇人异士,她向来是礼敬有加。你只凭这把样式古怪的琴,她就必定会对你客客气气的,你且放心就是。”

    说完不待陈羽搭腔,她接着说道:“说起来,我与那柳大家的交往还不比与苏大家认识的晚呢,想当年,嗯,也就是三年前,柳大家刚出道便声震长安,因我疏于琴技,可是下面带的姑娘们又必须教,所以,便便曾慕名前往请教琴技,自那时候便认识了。是到了一年之后,苏大家从兰姐姐手下满师,随后也名声鹊起,到那时我才与她认识的。”

    陈羽点了点头又说道:“昨日我听柳大家抚琴,只觉曲中似有铿锵之音,想来胸中块垒,曲底波澜,那柳大家定非常人。”

    茗雅儿点了点头道:“这话可是,柳大家虽然女儿之身,又是身操贱业,但是却称的是一位女豪杰,她不爱财,不喜梳妆,她的那钱,除了用来收集好琴之外,便都尽数散了给外面,或是那落魄的才子,或是那困顿的旅人,不知多少人蒙过她的好处呢。”

    陈羽点了点头,沉吟了一刻,刚想再问一下,却忽然想起来,照茗雅儿这么说,那柳如眉竟是个性子很快意的人物,须知这种性格的人多是好奇心极强,加上她又好琴,那么,求一个悲字倒并不一定就能博得她的欢心了。

    她是此中高手,自己拿了这不善于奏悲的乐器给她弹一这方面的曲子,岂不是自揭短处嘛。倒不如干脆就给她来一惆怅的曲子,反而更容易让她好奇些。想来她也不过就是一个不到二十岁的女孩子,虽然很可能是由于始终生活在社会底层,尝尽了苦涩,所以便少了许多年少的快乐和惆怅,但是毕竟人谁无年少。哪怕是只曾经有过一丝丝的青春的惆怅和梦想,便足够自己把这把琴兜售出去了。

    想到这里,陈羽猛地一拍大腿,心想就这么定了。却听得耳畔猛地一声娇呼,他看去时,只见那茗雅儿正皱着眉头伸手揉着腿,却原来刚才陈羽一时不曾在意,便一巴掌拍到了茗雅儿的大腿上。

    陈羽一边忍不住想到,怪不得那么软绵可手呢,一边忙着向茗雅儿陪了个笑脸儿说道:“我一时想的出神,竟忘了姐姐是坐在我腿上的,该死该死!请姐姐责罚!”

    却说这下子可着实拍的不轻,疼得茗雅儿心里猛地抽搐了一下,到现在也还没缓过劲儿来呢,她便不由得想,这下子只怕要红了,又是忍不住心里埋怨这死冤家竟不知怜惜人。只是见陈羽这话说的恳切,脸上的笑又是那般该死,她心里的的气便倏然的就没了,却也忍不住伸出手去在陈羽脸上轻轻地拍了两下,口中腻声说道:“真是前辈子欠了你的,这辈子做报应还来了!”

    陈羽闻言又是笑着善加抚慰不提,只说这马车很快就进了平康里,行不多远,那掌车的停下道:“小姐,起鸾楼到了。”

章十三 吉他(下)

    这起鸾楼作为平康里四大名楼之,自然是建的有些水平,与其它几大名楼相比,它最大的特点就是少了几分艳饰,多了几分雅致。使得它乍一看起来,不像是一家勾栏院,倒像是一位大家小姐的绣楼似的。

    天近正午,正是妓寨里最冷清的时候。陈羽随在茗雅儿身后进得门来,那当值的龟奴看来是认识茗雅儿的,便只上来问个安便退开了,这里茗雅儿引着陈羽直接穿厅越院,到了柳如眉柳大家的起居之地——素月楼。

    素月楼内,又是别一番光景,这里比之前面还要素雅,一切繁饰尽去,处处都透着一股子简约的味道,但是尽有的几件饰物却都古朴不凡,随意的一摆放,便显出一番高雅来,也越的显得这房屋主人的品味与众不同。唯有那地上铺的那大红的波斯地毯,才略略的告诉来客,这房屋的主人虽然也不过是一个二十妙龄的年轻女子,但却是当今长安城的头号花魁。

    茗雅儿先是让陈羽坐,然后自坐了,便命那小丫头子上去请柳大家。小丫头子应声上了楼,这里茗雅儿说道:“好歹你那琴可以让奴看看了吧?”

    陈羽呵呵一笑道:“这有何难,姐姐想看刚才为何不说,偏还要等到现在才说,想看,且拿去看!”

    茗雅儿闻言脸上顿时心里高兴得似乎要溢出来,那脸上也是红润的紧,便刚忙接了过去,破开了包裹,现出了那把吉他来。

    “这便是那六弦琴?”

    两人闻言同时抬头,却见楼梯上一人正一边往下走一边看着吉他说道。

    茗雅儿和陈羽先后站起来,那陈羽没有作声,倒是茗雅儿答道:“是了,这就是六弦琴。”

    柳如眉下来走到两人面前道:“劳烦茗雅儿姐姐这帮我奔波了一上午,小妹多谢了!”

    茗雅儿闻言笑着说了句,“不妨事的。”那柳如眉笑着冲她点点头,然后看着陈羽说道:“这位公子怎生称呼?”

    茗雅儿不待陈羽说话,便慌忙替他答道:“这位是陈羽陈公子。”

    陈羽一笑,便拱手道:“陈羽见过柳大家。”

    柳如眉也敛一福,说了声,“见过陈公子。“然后便请两个人坐,自己从茗雅儿的手上接过了琴来。

    陈羽不禁笑着打量她,上次见她是在二楼,居高下望,面目上不免瞧不真切,这次正对面,两人之间不过相距几尺,陈羽倒是饱览了花颜月貌。

    这柳如眉生的一看就不像是南方女子,南方女子大多体格娇小,便正如那弱柳扶风之致,美则美矣,却失之纤弱。而这柳如眉生得虽也是细腰款款,但是根骨里就显得大气,尤其让陈羽讶异的是,她无论怎么看,都显得一身贵气。

    按说这柳如眉一个勾栏院里打拼出来的女子,即便是现今被尊为大家,却也无法掩盖她妓寨寄身的地位。试想,这样的女子,妩媚或可,妖娆亦可,却哪里来的贵气?偏偏这柳如眉看上去却是一副清矜的雍容华贵气息。

    在这雍容之中,只见她那张圆润无瑕的鹅蛋儿般脸蛋上漾起淡淡笑意。一双勾人魂魄的丹凤眼中,此刻虽满是对这把吉他的好奇,却依然显得非常平静,纵使描得那柳眉纤纤,却仍然让人一看了便忍不住心里暗叹:“此等女子,可远观不可亵玩焉!”

    轻轻撩动琴弦,其音清越高古,柳如眉一听,眉间便透出一丝喜色来。

    只见她笑着向陈羽道:“此琴不知出于何人之手?却为何我遍藏名琴,此琴却从未见过?”

    陈羽笑道:“这把琴的产地距此有千山万水之遥,不提也罢,只说我这琴,乃是自一个落魄的波斯人手中购得,自得了它之后,我爱欲珍宝,从不肯轻易示人。昨晚得幸聆听柳大家雅音,这才想,或许柳大家可以看得这琴,便拖茗雅儿姐姐转告一声。这琴若是能得柳大家赏识,却是再好不过了。”

    柳如眉笑了笑,问道:“我虽一看这琴就喜欢,可惜却从未见过,不知弹奏之法,这琴便也似无用一般,琴若是只能看不能得闻其高致,与废木何异?不知陈公子可会弹奏这六弦琴?”

    陈羽闻言洒然一笑,口中说道:“若是不会弹,却跑来献什么宝?既然敢抱着琴来找柳大家,那自然是会弹。”

    柳如眉听了,脸上顿时绽放出光彩来,那是一种不加丝毫掩饰的喜色,想必她确实是爱琴入了迷。

    陈羽自柳如眉手中接过琴来,当下便站了起来,将那琴背在身上,试了几下音,然后一带着几许忧伤的野百合也有春天,便从他手底流淌出来。

    柳如眉和那茗雅儿顿时都睁大了眼睛看着陈羽的动作,不一会儿,两人却又先后闭上了眼睛,看那样子,竟像是进入了音乐之中。

    要按说,陈羽的吉他弹得并不好,但是好歹算是他沾了几个小便宜,所以在柳如眉茗雅儿听来,倒是不啻于仙乐盈耳了。这一则,对于柳茗二人来说,这六弦琴是个新鲜物什,两人都是第一次听,对于一个完全陌生的东西,就算是再是行家,又能听出什么好赖来?二则,陈羽弹的这曲子对于她们来说,也是闻所未闻的,所以,这股子新鲜劲儿顿时便将两人吸引住了,哪里还能够品评这琴弹得好不好呢。

    一曲奏毕,茗雅儿先睁开了眼睛,目泛奇彩地看着陈羽,陈羽却装作看不见一般,笑吟吟地看向仍闭着眼睛的柳隐。

    过了一会儿,那柳隐睁开眼睛先是感慨了一句,“这琴虽失之轻浮,但是歌物咏志,却也能得其所哉,倒也算是一把好琴。难得就难得在,它竟是天下独一份儿的,这便称得上是一把难得的好琴了。只是,这琴公子如何会弹奏的呢?莫不是那波斯人卖琴的时候,还留下来教你弹琴?还有这曲子,竟是我没听过的,深切哀怨,倒有几分风致,却不知这可是公子自创之曲?或者,是那波斯人一并教给陈公子你的?”

    陈羽闻言即便是早已练得心静如水,却也不由得心中暗自叹服。这柳如眉不过是只听了一曲子,便也大抵说出了这吉他的优劣之所在,这便是一个音乐大家的水准了。即便是在后世,无数的大音乐家对吉他的评价,也不外如是。

    当下他答道:“小姐所料不差,这弹奏之法和曲子确实都是那波斯人教的。”

    这时那柳如眉点了点头,恳切地望着陈羽道:“妾身对这把琴很是喜欢,不知道陈公子放不放心将这琴借我赏鉴几天?”

    要说大周境内长安城中,柳如眉柳大家看上了谁的琴,想借去几天,那几乎是没个不允的,这非但可以让自己的藏琴一夜之间名声鹊起,还能够借机扬名一番,若是得了柳大家青睐,说几句夸赞的话,这琴虽不知一下子跻身名琴之列,至少也是人人赞羡的。另外,谁不想借机和柳大家套套近乎呢,万一要是美人倾心,那不是飞来艳福了嘛。

    可是,当柳如眉满脸希望地看着陈羽的时候,陈羽却笑了笑说道:“放心倒是放心,只是,这把琴,不借!”

    茗雅儿闻言愕然,心道这人这是怎么了,怎么公然的落柳如眉的面子?看他居然还是一副轻松随意的样子,茗雅儿便不由得替他心急。心道,真真的这死冤家,怎么那么不通情理,你把这琴借给柳大家看几天又怎么了,她又不会昧了你的。将来她承了你的情,好处多着呢。寻常人求都求不到这机会,这陈羽竟一口拒绝了,茗雅儿真真是恨不得跑过去咬他两口。

    柳如眉闻言也是一愣,料想她还从来没遇到过借不过来的事儿呢,是以陈羽这话说出口来,她愣了一下才轻出一口气,然后笑着问道:“却不知陈公子这琴,为何不借?莫非是怕妾身……”

    陈羽手臂一挥,道:“非也,非也,小姐不必乱猜。试问小姐,你去那绸缎庄看丝绸,是否曾向那开店的人借两匹绸缎回来看几天?”

    茗雅儿正暗下生着气,一听这话,便心里暗道,若是柳大家看上了哪家庄子的绸缎,只怕是偷个风儿出去,那店里就会自己巴巴的送来呢,过了后儿只要往外一说,柳大家都喜欢我这里的绸缎,看还不卖疯了,却哪里像你,那般不知好歹!

    只是,那茗雅儿到底是人堆里打了十几年滚儿的,虽然心里乱腾,但是脑子还是异常的聪敏,顺过了气,她马上就醒过来了陈羽话里的意思。

    柳如眉初听那陈羽竟将绸缎与这六弦琴做比,不由得心生不快,只是,她也是个心思玲珑的人儿,也立马就明白了陈羽的意思,他竟是,想要把这把琴卖了。

    明白了陈羽的意思,柳如眉心里顿时生出一丝失望,本来觉得这陈羽生得仪表堂堂,且看上去风华内敛,一定是个非凡人物,他又能有意的收藏这稀有之琴,说不好还是个知音。可是谁想,他却连那一般的讨好献媚的人都比不上,竟是开口要把这琴卖掉。

    柳如眉心里暗想,说不得他拖茗雅儿来找我说他有这把琴,就是打着要卖给我的主意呢。若真是如此,他也不过就是个蠹囊之人而已,莫说知音,真是与他说句话儿都让人心里难受了。

    想到这里,那柳如眉顿时敛起了笑容,面色平静地说道:“那么,不知陈公子这琴,作价几何?”

    看了柳如眉脸色的变化,陈羽心中暗道:“这柳大家非但脑子转的快,这脸色变的也是够快的,也罢,满身铜臭气就铜臭气吧。还是换了钱安身立命讨了绮霞杏儿要紧。”

    想到这里,他不理那茗雅儿连连使给他的眼色,笑容自若地说道:“白银三万两!”

    柳如眉和那茗雅儿闻言都是大惊,要知当今虽是盛世,收藏之风也颇盛,但是一把名琴也不过少则几千多则几万两银子罢了,这陈羽竟然开口就要白银三万两,莫不是穷疯了!

    茗雅儿此时心里也对陈羽说不出的失望,却原来,自己看走了眼,这人不过是个贪财的小人罢了,却哪里值得自己托付终身呢。想到这里,她不禁心下黯然,再想到自己从昨天开始就几乎被他迷住,又不由得心中苦笑。

    柳如眉听了这话,便顿时坐实了自己心里对陈羽的判断,这人不过是空有一身好皮囊罢了,骨子里却也是个庸俗不堪的人。当下她冷冷地说道:“陈公子莫不是拿我这里当钱庄了?你这琴不过就是占了稀罕二字而已,就算它也是六弦琴里的名品,也值不得这么许多银子。波斯人时有来此,大不了,妾身托人从波斯购得一把就是了,这一把,还请公子带回去吧。”

    陈羽来此之前,对这些情况都早有预料,当下他哈哈大笑道:“小姐谬矣,且不说那西行之路上吐蕃正与波斯大战,商路一时断绝,即便是商路畅通,我也担保小姐二十年之内见不到第二把六弦琴。”

    柳如眉闻言问道:“这是为何?”

    陈羽笑道:“我买琴之时便问过那人,却原来这把琴并非产自波斯,刚才我便说了,那产地不说也罢,而那人也并非波斯人,只不过是在波斯生活了几逾十年,所以着装一如波斯人那般罢了。试问,小姐怎么能指望,再有一个那异国之人万里迢迢到长安来?”

    其实陈羽哪里见过什么卖琴人,不过他打定主意要把这琴卖出去,所以不得不这么说罢了,而且,据他猜测,波斯人哪里有弹吉他的,所以,这人十有**不是波斯人。

    柳如眉闻言皱起了眉头,陈羽见状冲茗雅儿笑了笑,见茗雅儿的神思全然不知何处去了,便又接着说道:“其实小姐也有可能得着另外一把,只是,却不知要等到何年何月了,不知道小姐是否等的起。如果小姐肯买我这一把,那么我免费将那卖琴之人教我的十几异国曲子整理出来送给小姐。如何?”

章十四 车行

    要说这车船店脚牙,虽然比不得那勾栏院里的钱来的爽利,却也都是平实的生意,小心经营,虽难有大富,却也不虞吃穿用度。

    且说陈羽与那柳如眉约定了三万两银子卖掉吉他,心中不免乐陶陶的,等那柳如眉凑钱的功夫,他见茗雅儿脸上冷得很,便知是怎么回事,却也不去管她,自顾自的想着以后的营生。

    柳如眉听了他的话之后,几乎是没有犹豫的就决定买了,不为别的,就为了这么一把琴不能落在陈羽这么一个俗人手里,还有,那异国他邦的十几曲子,也是个分量不轻的物什,就这个,对于她一个喜欢这些东西的人来说,也值得几万两银子了。

    但是她柳如眉纵是有些钱,却也一时之间根本拿不出那么许多钱来,又何况,她素来是个不把钱放在眼里的性子,有了钱,都是尽凭着自己的丫鬟婠儿支应,她是向来不问这些事的。此时问过婠儿知道钱不够,那柳如眉便叫了车来,出门找朋友借钱去了。

    且说也不知那柳如眉从哪里弄了钱来,一叠银票从那婠儿的手上拍到陈羽手上,陈羽嘻嘻一笑,那婠儿却是撅着嘴瞪着陈羽,看那意思,要不是当着自家小姐的面儿,她都恨不得上去撕了陈羽。

    陈羽知道此时自己在这素月楼里已经是不受欢迎的人了,便拱手道声多谢,抬脚就要走,只是却听那柳如眉把他叫住了。

    她连眼皮儿都不曾抬起,便冷冷地道:“陈公子拿了银子便走,却有些不合适吧?”

    陈羽一愣,笑道:“哦?呵呵,我是看这位小姑娘恨不得生食我肉,不免心惊胆颤,这才急着要走,不知道我可是落下了什么东西没有给小姐不成?”

    柳如眉把过琴来道:“没错,陈公子卖琴给妾身,总要教会我怎么弹奏它吧?要不然,我买了何用?”

    陈羽心想这倒是,不过,刚才那柳如眉并没有谈教她弹的事儿,其实现在陈羽完全可以一口拒绝,甚至可以借机再勒索一笔银子。但是陈羽思量了一下,还是决定留一线情面,万一以后再见面,总算是还有个说话的余地。再说了,卖给一个人渔网,总要交给人家怎么用来打鱼才是。授人以网,亦要授人以渔。

    当下陈羽便点头应是,然后想了想便说:“请小姐说个清闲点的时间,我过来教你便是,另外,所欠异域曲本,不日定当奉上,小姐勿忧!”

    且说那柳如眉的丫鬟婠儿听了陈羽的话便自生气,又见陈羽听了自家小姐的话一副犹豫的样子,不由更是气得心中难受,想这长安城里,多少人手里捧着银子求着想跟我们家小姐说会儿话还没那个福气呢,可是这个人,非但敢一把坑了我们小姐三万两银子,居然对这事儿还犹犹豫豫的,真真是气死个人了!当时这婠儿就想站出来教训陈羽几句,幸而随后陈羽便态度不错地点头答应了,她这才狠狠地瞪了陈羽一眼,然后气呼呼地扭过了脸去。

    再说茗雅儿,她现在可是满心里掩不住的失望,脸上便也不由得懒懒的,见那柳如眉四处奔忙着借钱去了,而那陈羽竟然满面得意的坐在那里,她便几次想要告辞而去。说到底,这件事竟是因为她一时起意才促成的,自己倒是个中间的介绍人了,便不免的觉得有些对不住柳如眉,因此又不好意思就这么走了。

    此时,她每抬起头看看陈羽,都不由得低下头心里叹息一声,心道真是可惜了的,这么好一个人儿,虽然没有什么钱,也没有什么身份,但是却也没有那些个公子哥儿的臭架子,没有什么臭脾气,又是个有本事的,而且还通晓诗文音律,却偏偏是个爱财如命的性子,让自己到头来一场空欢喜,真不知自己这一上午匆匆忙忙的,到底是为了哪般了。

    这时就听得那柳如眉说道:“我今日便得闲儿,就从现在开始吧。”

    陈羽闻言正要说话,却听那丫鬟婠儿突然站出来说道:“那怎么行!小姐,时下咱们这里一贫如洗的,现在天已近午,您把这位公子留下来,难道跟着咱们喝西北风不成?依我看哪,这午饭少不得要请陈公子自己到外面去吃了,下午我们小姐在这里等你授课就是。”

    陈羽不由得苦笑一下,这就叫报复了,难得这柳如眉是个雍容大度的,不愿意跟自己计较这些事儿,只得了琴便是,可她这个小丫鬟却是个有口角的,这便不肯轻易的饶了自己了。只是他得了三万两银子,心里对这柳如眉有些感激,又多少有些觉得自己占了她便宜一般的心虚,于是闻言便点头应了声是,然后不待柳如眉开口说话,转身便走。

    他这里还未走出去,就听的那茗雅儿也起身告辞,这时就听那柳如眉说道:“茗雅儿姐姐先请少坐,婠儿,谁许你这么胡乱说话的?!以后再这样胆大妄为的,看我不罚你抄诗经!”

    谁知那婠儿好像是并不怕她们小姐似的,也或许是心里太恼陈羽了,所以故意趁着这个当口儿气他,所以只听她故意的大声说道:“茗雅儿姑娘就别走了,有些人我们这里不管饭,难道连您也能不管饭吗?您且宽坐,等我给您传了饭,再上去抄诗经去!”

    陈羽其时已然快要走出素月楼,听到背后这句话不由得失笑,暗道这叫婠儿的小丫头还真是个有脾气的,宁肯自己受罚也要让我这贪财小人心里不痛快一下。只是,柳如眉跟她,这还真是一对奇怪的主仆啊。

    屋子里茗雅儿闻言失笑,柳如眉却是冷着脸儿说道:“好,既然你今天不怕抄诗经了,那就传菜去吧,传了菜回来,自己去抄,这次要抄三遍!”

    婠儿闻言忙问怎么变成三遍了,往日都是一遍的,却被那柳如眉拿出小姐架子说就是三遍,她没有办法只得愁眉苦脸的传菜去了,这里柳如眉与茗雅儿闲话家常不提。

    且说陈羽出得起鸾楼的门来,往前走了走,到了那路边拐角的地方买了两个胡饼儿拿在手里边吃边走,抬眼正好看见过了大街前面正有一家老马车行,陈羽便溜达了过去。

    他走得慢,走到那车行门口,堪堪的两个胡饼吃完了,他拍拍手进了门,便迎出来一个伙计,点头哈腰地问道:“爷您好,您可是要用车?不知是行客呢,还是要送货?”

    陈羽踱着步子走进去,却并不答话,只四处看,那伙计忙帮陈羽让到一旁待客的桌子上坐了,然后招呼人上了茶,正想又问呢,却听陈羽说道:“你们这个老马车行不小嘛,我在好几条街都看到过你们的招牌。”

    那伙计闻言得意地说道:“爷您这话儿可说着了,咱们老马车行别的不敢吹,在这八百里关中的几十上百家车行里,还是数得上前三名的。别的不说,就说这长安城里,我们就一共有十三家分号,除去长安城,整个关中我们还有二十一家分号,共有大小马车近千架。您说要往哪儿去,咱们保证既快又舒服的把你送到地儿,您要是运东西,我们这里保证关中地区一天之内给您送到。而且,我们这里价钱便宜啊,您大概也去过其他车行问过价儿,待会儿您跟我们这儿的价儿比一比,您就知道了。”

    陈羽闻言点了点头,端起杯子来就大口灌了几口,他刚刚吃了那胡饼,喉咙里正渴的难受呢。喝了水,陈羽一边打量着这屋子里来来往往或是谈生意或是来取货的人,一边又询问些价钱上的事儿,那伙计倒是知无不言,陈羽便乐得多了解些东西。

    这老马车行的大当家叫做赫山,陈羽曾听胡大海提起过。说起来赫山是个老实人,可是他就是凭着这股子老实,加上做事又有股子韧劲儿,竟然使得老马车行创立不过二十年,就已经有了如今这般规模。

    不过说起来,在当今这个时代,人善被人欺这句话确实在被广泛的应用着。正因为这老马车行的生意越来越红火,而它的大当家又是个老实人,所以便顿时有许多人窥觑一侧,想尽办法的想把这生意给抢了去。始终在挑陈羽刺儿的陈府二管家郑海,便恰恰是这其中之一。

章十五 拂袖

    且说陈羽一边询问些事,一边看那进出的人,心想这确实是个好买卖。只是慢慢的那伙计看着陈羽不对了,哪有老问东问西却绝口不谈用车的呀,便心里寻思这人不定是想干嘛的,于是那语气便淡下来了。

    陈羽觉出不对,便知道自己这么做有些着相了,便开口问他们大当家的可在。

    那伙计本来都想撂下脸子问陈羽到底要不要用车了,要是不用的话他好去伺候别的主顾,可陈羽这么一问,却把他吓住了。他忙问这位公子可是认识我们大当家的?

    陈羽说不认识,但是要找他谈一笔生意。那伙计闻言很是恭谨的回答道:“您要是找我们大当家的,只怕要去总号了,我们总号就在西市哪儿,您走哪儿一问,那来来往往的就没有个不知道的。”

    陈羽找到话头从那店里出来了,心里寻思就算是去找到了那赫山,也没有个搭话的口儿啊,难道平白无故就给人家说,我看着你这生意不错,让我入股吧!

    一路寻思着溜达回起鸾楼门口,也不管里面是不是吃完饭了,只跟那龟奴说了声找柳大家,便径直往里走。那龟奴上来拦住,说什么不让进。陈羽说是约好了的,那龟奴便让陈羽在前面等着,他命人去素月楼问一声。

    不一会儿,那叫婠儿的小丫鬟气呼呼的走出来,看见陈羽好整以暇地正坐在那里吃茶,便没好气地说道:“哎,我们小姐说了,她还没有用完饭,就请你在这里稍等一会儿吧!”

    陈羽一想,也对,自己两个胡饼就算午饭了,人家吃饭可不是这么个吃法,他便在那里继续坐了,喝着茶再等一会儿。那小丫鬟婠儿见他一副惬意的样子,便不由得心里有气,冷哼了一声,然后转身回去了。

    却说陈羽在这里又枯等了两柱香的时间,便不由得又把那龟奴叫过来,让他去素月楼看看是怎么回事,看那柳大家的饭吃完了没有。

    不一会儿,那婠儿跟在龟奴身后过来了,走到陈羽面前瞥了他一眼,然后双手叉腰看着屋顶说道:“我们小姐有个午睡的习惯,这会子睡着了,还请这位公子再多等等吧!”

    陈羽闻言不由得大怒,这根本就是在拿我开涮嘛。他强自压下了怒气,站起身笑着对那婠儿说:“那就烦请这位姑娘告诉你们小姐一声,程门立雪她学的不错,但是用的时候,用反了。请她什么时候知道怎么用了,再来找我学琴!告辞!”

    说完,陈羽拂袖而去,那小丫鬟婠儿冷哼一声,不但没当回事心里还高兴的了不得,兴冲冲的回后面去了。

    且说陈羽出了起鸾楼,思量着左右无事,倒不如顺路去凤仪楼走走,自己可是有个几天没有见到杏儿那小妮子了。

    同在平康里,只隔了两条街,几乎是抬脚就到。

    陈羽常随着二爷到这凤仪楼来,因此上与那看门的几个龟奴彼此都熟识了,当下便打个招呼说是二爷命自己来给郁姑娘送件东西,这便进去了。

    熟门熟路的来到三楼,郁巧巧的屋门闭着,旁边杏儿的房门也闭着,陈羽见左右无人,便上去轻轻的敲了两下门。

    过了一会儿不见动静,陈羽伸手一推,那门就开了,陈羽进去一看,竟然没人。他又不好出去找人问郁巧巧在哪里,毕竟他根本没有奉二爷的话儿。可是不问的话,又到哪里找去。

    正在屋里思量着呢,却听见有走动声,然后分明的就听见是那郁巧巧的声音说道:“去给我备热水吧,我洗个澡。”

    然后就听见杏儿答应了一声,陈羽忙闪到门后面猫住了,听见那隔壁的房门打开了,然后又关上,不一会儿又打开了门,陈羽猜着估计是杏儿出来了,便要打开门出去,谁知听那轻轻的脚步声,已是奔这里来了,陈羽想了想,便止住了身子,继续在门后猫着。

    门被一下子推开,陈羽便被门挡在了后面,然后就见一只三寸金莲趟开石榴裙走了进来,陈羽刚想上去抱住她,却又一想不对,那杏儿乃是天足,这人定不是她,所以便生生的刹住了,把自己又往里藏了藏。

    随后,两个丫鬟后面跟着进来,却不知里面是不是有杏儿,只听动静便知道,两个人到里间抬出了一个大木桶。

    陈羽微微的把头往外探了探,却好巧不巧,正赶上一个人抬头,两人眼神儿擦个正着,那人一见门后有人就要叫出声来,却又急忙伸手捂住了自己的嘴。

    陈羽慌忙的把身子缩回去了,心道幸好看见自己的是杏儿,这要是其她人可就完了。这里虽然是妓院,但是妓院有妓院的规矩,没经过前面嬷嬷的话就径直的进姑娘房间,那就是不合规矩的。说你是偷东西,说你是偷情,你都百口莫辩。

    不一会儿,木桶就在房屋中间布好了,随后便有人进来添水,一时间就可见屋里到处氤氤氲氲的飘荡着热气。

    杏儿开口把那些个伺候的人支使走了,然后瞅着自家小姐进里屋脱衣服去了,这才走到门后把陈羽一把扯出来,小声地说:“你不要命了!刚才奴都吓死了!快跟我来!”

    说完了,杏儿扯着陈羽出了房,然后返身把门关上,这才扯着陈羽到了自家小姐门前一把推开门把陈羽拉进去。

    进了门陈羽才敢里去的!”

    “哼!指不定是你盘算好了,特意跑去想偷看我们小姐洗澡呢!”杏儿嘴里这么说,却伸手捧住陈羽的脸,仔细端详了起来。

    陈羽闻言苦笑,这个杏儿,尽吃些没来由的飞醋,不过看她那样子,这话也不过就是随口一说罢了,知道她的脾气,陈羽也不辩白,只伸手揽住她的腰肢,凑过脸去香了一口说道:“小宝贝儿,我可想死你了,这才偷偷的跑来看你呢,要不然,冒这个险干嘛!”

章十六 起因

    杏儿作势推了陈羽一把,见推不开也就罢了,口中说道:“少胡扯呢,当我这儿还不知道呢?你不是得了个什么管事的活儿,这么许多天了,也不见到这里来跟我说一声,最近心里不知念着谁呢!”

    陈羽笑道:“好我的宝贝儿,说实话,我三天不听你这酸酸的一口儿,就觉得少了点什么,这不巴巴的来听你抱怨来了。”

    又说道:“哪里是我不愿意来,我来总得有个由头,现在我又不跟着二爷了,二爷出来我也不知道。你说我总不好自己来了说找你吧?刚才进来我还是说奉了我们二爷的命给你们小姐送东西,这才算进来了。”

    其实杏儿哪里生什么气了,不过就是多日不见陈羽了,心里想的紧,怨的紧,这才见了面泄几句,不过就是图个缠绵的味儿。只是,她见陈羽当了真的哄起自己来,却越不愿意罢休了。这让人心里热乎乎的话儿,能多听一句是一句。再说了,他下次来还不定是什么时候了呢,这些话儿留起来,以后这些天里也是个嚼头。

    要说陈羽别的能耐倒不见得怎样,可是独独这对女人心思的揣摩却是别人万万及不上的。他这屈身人下的十几年里,始终在观察周围的人人事事,其中很重要的一部分就是观察那天底下女人们的心思。没事了就琢磨,这十几年的功夫下来,倒真可以称得上是了若指掌了。

    当下他见杏儿故意耍憨,便也乐得随了她的意,尽把那让人脸红心跳的话儿拣来说,不一会儿就说的杏儿偎在他怀里小脸通红,只觉得身子虽是酥酥麻麻的,却让觉得怪是受用。

    只是,她知道那间屋里自家小姐洗着澡呢,按说自己该去服侍才对,即便不去,待会儿也要说个缘故出来,这一走神,便顿时的坏了气氛,又不由得心里暗自恼恨自个儿。

    然后,那杏儿便转而向陈羽诉起衷肠来,听得陈羽连连亲她,口中宝贝儿之类叫个不停。只是,杏儿估算着那屋里自家小姐该洗个差不多了,便说道:“你还是赶紧走吧,奴估摸着小姐快洗完了,待会儿奴还要跟着小姐到米国舅府上去呢,今儿晚上米国舅开家宴,请的都是些朝廷大员,请了我们小姐去陪酒。”

    陈羽闻言一愣,问道:“米国舅?哪个米国舅?”

    杏儿手里捻着陈羽的衣裳襟子说道:“据说是宫里米贵妃的弟弟,皇上封了丰庆侯的,只因贵妃娘娘说想念弟弟,那皇上便一道圣旨将他召进了京,封了做羽林卫千户,还赏了宅子。今晚就是他开家宴。”

    陈羽闻言便知道这说的是怎么回事了,看样子米贵妃现如今很是得宠,因此皇上对这米国舅竟然又是封官又是赏宅子的。由此可知,老爷找了柳隐来也是无奈之举,毕竟再有权力的大臣也不敢小视那后宫里枕头风的作用。

    虽然凡是英明的君王,多是明令要求后宫不得干政,但即便是再英明的君王,又有谁能够完全的不听自己女人的话呢。就拿当今陛下来说,文治武功,堪称是一代圣主,但是就在这七八年里,还不是倦于政事,整日里只想着跟自己的妃子们喝酒嬉笑嘛。在这种情况下,就更没有人敢于小瞧米贵妃的能量了。

    且说那杏儿再三的催陈羽快走,陈羽只好恋恋不舍的离开了。走到大街上陈羽还想着,刚才居然忘了把手伸进去快活快活了,真真是一大遗憾。

    反正回去也是无事,陈羽便一路溜溜达达的往回走,路过一家书店时,顺脚进去买了几套医书,给了钱之后命那伙计给送到拢翠观去,只说是陈羽买的就是。

    且说陈羽一路回到观里,书早已送到,陈羽正待先研究研究那有关妇科的地方,却见院子外多出几个陌生的人杵在那里,便招了小过过来问这些人是干嘛的,为何待在观里。

    小过就说这些人是陪着一帮子人一块儿来的,据说那人是咱们府上老爷,那老爷还问管事的了呢,大家都说您不在,老爷便带着几个人进去了。这里留下的几个只是在这里看着马罢了。

    陈羽一听知道坏了事,自己刚刚得了这个管事,怎么那么巧,老爷就到观里来了,偏还问到自己了。

    一时之间,他也顾不上去看那医书了,拔脚就往观里去,那几个虎背熊腰的的人只不过看了陈羽几眼,见他跟几个下人说话,便知道他本就是这里的人,便也不去拦他。

    且说陈羽进了观里,便直奔柳隐的那小院。据他所知,自从老爷买下这家道观之后,一年虽然也来上几次,可每次都是大张旗鼓的来,以此周知天下,他是一心向道的,所以,陈羽觉得他断然没有个不打招呼带着几个人轻装简服地就来这里的道理。

    也因此,陈羽心里想着,十有**这次来的主人不是陈家老爷子陈登,而是另有贵人。这人既然是老爷引着来的,那么唯一有理由去的地方,应该就是柳隐那小院了,毕竟,让那贵人被那里的蘼芜君牢牢的吸引住,才是陈登的目的。

    且说陈羽急急的过去,堪堪的要到地方了,却见一个人正从门里出来,那人虽然穿着一身俗常的绸袍,但是举手投足之间,隐隐然自有一番上位者的气势,这可不就是陈家老爷陈登嘛。

    陈羽慌忙小跑着过去,先是请个安,然后装作粗鄙地先是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然后道:“小的该死,小的该死,只因昨日在这里住的蘼芜君说没有什么她喜欢的书,所以小的今天就出去买书去了。不想老爷居然来了这里,小的真是罪该万死!”

    陈羽知道自己不待在观里,这叫玩忽职守,所以只好给自己找个理由。可是一般的理由说出来,怎么能瞒得过这位以智计著称于天下的陈辅呢,又一想到昨日柳隐说的话,他几乎是转眼之间就想到了措词。

    果然,那陈登听了这话,只是点了点头,却也没说什么,只说这次他是陪同一个老友来此,现在他有急事要先走,那老友现在还待在柳隐处,命陈羽就在这里伺候,一定要小心周到才是。

    陈羽闻言慌忙躬身应是,那陈登又扭头往小院的方向看了看,这才转身走了。

章十七 圣眷

    且说陈羽见老爷走远了,这才迈步往柳隐的门口走去,门被老爷出来时掩上了,门口一个虎背熊腰的便装大汉正立在那里看着陈羽。陈羽冲他笑了笑,那人却没有表情,仍是看着他。

    陈羽讨了个没趣,便只好在门外等着,也不过去跟那人说话。他心里知道,这人十有**是皇宫里的侍卫,眼高于顶是正常的。而那里面和柳隐相谈正欢的,便一定是当今的昭元皇帝陛下。

    陈羽也不搭理那侍卫,等了一会子不见有什么动静,他便在门外路边的草地上席地而坐。堪堪的等到了日落,却还不见里面人出来,陈羽不由得暗自揣测,这柳隐不会一见之下就投怀送抱了吧?要真是这样,那可就是她失算了。

    当今皇上缺女人吗?不缺,他身边最不缺的就是漂亮女人,后宫中佳丽三千,哪个不盼着得到皇上的宠幸?皇上缺的不是投怀送抱的女人,缺的是有性格的女人。

    所以,这柳隐要想得宠,一定要摆架子,耍脾气,架子摆的越大越好,脾气耍的越大越好。总之,要给这皇帝一个新鲜感,要让他感觉,柳隐她是与众不同的。

    不过,要说以柳隐的聪明,不至于犯这么低级的失误吧?按说,她应该摆出一副冷傲的样子,一副曲高和寡,世间谁能做我知己的样子,这个时候,皇帝老儿一定会表示对柳隐的莫大赞赏。道理很简单,他在宫中遇到的是清一色的笑脸,何曾见过柳隐这般对他冷着脸的绝色佳人?

    然后,柳隐应该与他交谈之下,也将他引为知己,但是却是丝毫不涉男女之情,只是那种纯粹的精神交流。这样,始终被人高高地敬起来的皇帝老儿应该很有新鲜感,便与柳隐知己相交。但是,对于一个早已习惯了天下的东西,天下的女人都是我的,都要任我予取予夺的人来说,面对这么一个绝世妖娆,怎么可能不动心,怎么可能每天只跟她进行精神上的交流?

    所以,由精神上的知己到**上的需索,几乎是必然的,那么,一开始柳隐一定要摆出一副冷冷的面孔来,闻听此言就拂袖而去,然后,这皇帝老儿就要软语相求,死缠烂磨的哄他,再然后,或许还可以有些波折,不过很快一切就会顺理成章了,先是半推半就,然后就是欲拒还迎,再然后,那就是犹抱琵琶半遮面,玉体横陈小怜夜。

    想到这里,陈羽不由得心里感慨一声,男人哪,就是这么一个犯贱的脾性。女人越多越好,越漂亮越好,可是身边的漂亮女人多了,又觉得太单调了,觉得生活里缺少点什么,那么就需要多一个有点脾气的漂亮女人出来,来给他一点小小的苦头吃,这时他就会觉得,这个女人真好,好到骨子里了。

    比如自己,平日里虽然稀罕绮霞稀罕的了不得,可不还是老惦记着杏儿那股子酸酸辣辣的味儿嘛。男人,大抵如此。

    从这一点上来说,男人正好与女人相反,有着明显的规律性。有规律的东西,就很难复杂的起来,反正千变万化不离其宗。所以,可以在一定程度上说,男人是这个世界上最简单的动物。

    却说陈羽正在这里等得无聊,随便想些乱七八糟的事儿,猛地就听见院子里有动静,听声音好像是两个人的说话声,陈羽激灵一下子就从地上坐了起来。那侍卫显然也是听见了动静,忙闪开了门,躬身垂地立在一边,只是,他弯身之前,却还那眼睛看了陈羽一眼。

    果然,门开处就见一个身穿月白长衫的人闪身出来了,他走到门外便忙转身对里面说道:“不劳蘼芜君相送了,在下自己离去便可。”

    然后就听见半开的门里柳隐说道:“既如此,也罢,今日与周先生相谈甚欢,贫道受益良多,不知先生可否惠告仙居,贫道想改日再去向先生请教。”

    陈羽在背后看着,那人闻言不由得轻抚胡须,想了想才说道:“不瞒蘼芜君,在下的住处有些不方便,这样吧,改日,呃,不,明日,明日在下就再来拜访,如何?”

    柳隐从门缝里瞥见了外面的陈羽,却也不过只是匆匆一瞥,然后便装作无事一般仍旧低眉敛,听了那人的话,只见她抬起脸来淡然一笑,说道:“若果得如此,贫道感激不已,那明日,贫道便洒扫以待了!”

    那人竟是愣了愣才慌忙说道:“那,天色已晚,在下就先告辞了。蘼芜君请留步!”

    柳隐单掌做了一礼,口中说道:“先生好走!”

    那人竟也略弯了下腰,虽然看上去那姿势很别扭,但是他能弯腰,已经是件大稀罕事儿了。

    那人转过身来要走,陈羽这时才匆忙地与柳隐对视一眼,然后便躬下身去给那人请了个安,口中说道:“小的奉我们家老爷的命,在这里候着先生。我们老爷交代了,说您是他的至交好友,命小的一定要伺候好您。先生,您请跟小的来。”

    那人这时才露出了本来的那一份威势,只见他不过是淡淡地扫了陈羽一眼,便“嗯”了一声说道:“走吧。”

    陈羽头前带路,一路上那人倒是询问了陈羽不少的话,却多是些有关柳隐的问题,陈羽自然有问必答,极力的渲染柳隐的清高孤傲,不染纤尘。那人听得连连点头,颌不已。心下对陈羽很是满意,来到外面之后,便命人打赏了陈羽一小锭银子,然后便命备车。

    车子早已备好,是一辆极尽豪华的挂厢大车,陈羽等人随到门外,那人搭了下人的手上得车去,这边车子正要走,他却忽然又掀开了车上的小窗帘,探出来冲陈羽招了招了手。

    陈羽忙跑上前去,只听他在车内吩咐道:“这座拢翠观是由你管的吧?那位蘼芜君是个难得的高人,她平日里但凡要你要什么,你都尽量的满足她,若是你这里不行了,尽管找你们老爷要去,就说是我说的,这蘼芜君的一切支使都要依着她的意才好,你可记住了?”

    陈羽忙道记住了,那人“嗯”了一声说道:“你好好的把这件差事做好,回头告诉给你们老爷,让他赏你!”

    陈羽忙道:“小的不敢,小的,多谢先生!”

    那人见状觉得去了心事,便拉上了窗帘,陈羽忙闪开身子,那车夫便驾着车奔西边去了。

    这里一大帮子人都等着呢,陈羽回来一看,情知刚才他们都知道是有事儿,所以饭虽然做好了,却还在等着自己,当下便命开饭。

    按照上一任留下的规矩,管事的是可以吃小灶的,不过陈羽来了之后就把这规矩废了,大灶小灶的,为了一口吃的东西拉远了与其他人的距离,不划算。所以陈羽多是和其他人一样端着碗在院子里吃。要说平日里陈羽也是个有威严的,拢翠观里上上下下十几口子下人都敬着他,独独到了这个吃饭的时候,陈羽就放下了所有的架子,这个时候,大家是可以随意的说些话的,即便说重了,他也决计不会恼。

    只不过,今天有些特殊,开饭之后,陈羽便端着碗跟那刚回来的宋维长到屋里点着灯便吃饭便说话去了。不过下人们倒好像也是乐得如此,陈羽就算是再随和,毕竟也是管事的,谁敢真个的跟他开玩笑,万一哪天恼了,岂不要了亲命?因此,陈羽在时他们虽也说些闲散屁话,但是总觉得放不开,陈羽这一走,便荤的素的都往外扯了。

    且说陈羽更宋维长一块儿坐着吃饭,那宋维长说了说这一天的收成。他跑了几个大宅子,不过都不是急着要卖的,所以价钱上都要的有些贵,偏人家根本不急着用钱,所以价格也杀不下来。

    陈羽便说这事儿不急,买宅子还得等一段时间呢,就是想让他留意着些,又不是现在就立马要买,以后也不必日日的出去跑,尽可以在这里歇着,又或者走走朋友之类,只是听说了什么消息及时的告诉给自己一声就是了。

    然后陈羽不知怎么又想起那老马车行,便问起了这事儿,巧合的是,这宋维长竟是与那赫山认识的,且关系还相当不错。

    陈羽闻言大喜,便忙追问些那赫山的情况,而宋维长面对自己的新东家自然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因此,陈羽借着他的话,对那赫山及老马车行的了解,又多了几分。

    据说这赫山也是一奇人,早年间他有一个绰号,叫做“三鞭子”。这绰号的来由便是,他自小喜欢马,甚至躺在马厩里陪爱马睡觉的事儿都办出来过,以至于人称“马疯子”。长大了之后,他没有接着侍弄自己父亲的几十顷地,而是把那地的一大半给卖了,换成钱开了老马车行,另外一小半留下来给父亲养老。

    因为他爱马,所以虽然手里攥着鞭子,却总也不舍得打,可奇怪的是,他养的马使唤起来总是听话的紧,跑起来时不管是左右拐弯还是度快慢,只需要吆喝一声就行,令行禁止之间,真个是如臂使指一般。

    据说,他只在出时吆喝一声,在那半空里打一个鞭花儿,告诉马该干活儿了,到了地方再打一个鞭花儿,是在说活儿干完了,卸了货物再打一个,表示晚上给你加料。如此三鞭,货物就可送到,所以一时传为奇谈。

    当然了,现在的赫山已经基本上不会亲自送货了,所以,这三鞭子的称呼竟是渐渐的没有人叫了,此番若不是从宋维长嘴里听到这轶事,陈羽还真不知道赫山那传闻中老实憨厚的人,竟是这么一个奇人呢。

    且说吃罢了饭,两人又闲聊些事情,陈羽便着劲儿的问了问那两位小姐宋华阳宋玉阳的事儿,那宋维长面对有关于自己小姐的问题,虽然有些期期艾艾,但是总归还是被陈羽问出了许多东西来。

    这些暂且不说,单说第二日上午陈羽忙着整理那吉他谱子,要把那后世的乐谱换成现在的宫、商、角、徵、羽五音,这倒是个不小的工作量。

    堪堪的吃过午饭,因着上午写谱子觉得有些累,陈羽便想着睡一会儿起来看看医书,却猛地听见来人报说,昨日来的那人又来了。

    陈羽忙忙的穿好衣裳迎出去,却见那人已经走进了门来。那人显是还记得陈羽,见了他便指了指说道:“还是你,便前面带路吧。”

    陈羽忙答应了,就在前面带路,偷偷的往回看时,他身边跟着的还是昨天那个侍卫。

    到了地方,陈羽上前敲门,那柳隐出来开了门,见是陈羽却也不说话,便装作不认识一般,看见陈羽身后的那人,柳隐笑了笑道:“原来是先生来了,先生真信人也!快快请进!”

    那人与柳隐谈笑着便进去了,柳隐便又关好了门,外面顿时又剩下了陈羽和那侍卫两人互相打量。

    陈羽停了一会儿,猜着院子里两个人进屋了,这才笑了笑向那侍卫道:“这位大哥尊姓大名?在下姓陈,名羽,既然你们家主子与我们观里蘼芜君知己论交,你我以后也少不了见面,不如我也跟您攀个交情如何?”

    那人看了看陈羽,目光中尽是傲气,还有那一丝不屑,不过,他也不愿意就这么公然的一摆手把陈羽赶开,便冷冷地说道:“我姓周,交情倒不必攀了,你我只要各自办好自己的差事就是。”

    陈羽碰了个软钉子,便只好自嘲地笑了笑,说了声是,然后便退开一些,仍旧坐在路边草地上枯等。

    这一日几乎与昨天的过程一样,又是到了天擦黑的时候,那人出来了。此时即便是光线暗极了,也能看出他脸上的红润,可见心情定是非常之好。

    到了第三日,陈羽猜着他还是会来,便干脆躺着看了一上午的书等着他。果然,这才刚吃过午饭,那人就又来了,陈羽不由得暗地里佩服那柳隐,不愧是当年的四大花魁之一,对付男人确实有些手段。关键的是,她靠得还不只是那些妓家的狐媚子手段,她确确实实的是一个有胸中丘壑的奇女子,就这个,加以适当的女冠身份使将出来,这效果还真是好的紧呢。

    送到了地方,陈羽自去一边坐下,那侍卫自在门口站着,两个人谁也不搭理谁。陈羽偶尔望过去时的一点笑容,换回来的也只是那副冷漠的表情。

    等待的时候,时间过的最慢,也最是熬人。偏偏陈羽还不敢走开,只能在这里干候着。就在他百无聊赖的开始回忆揣摩起上午看的那《类修要诀》中“惯骑三足马,能牵独角牛,内提三十六,黄河水逆流。”一段话的意思时,就听见院子里有动静了。

    陈羽下意识地一抬头,不对呀,天色还早着呢,这是出了什么事儿呢?

十八章 欲擒

    陈羽又凝神听去时,那声音却又没了。陈羽正自瞎寻思,却见那侍卫虽然还是一副凛然的样子却也在凝神往里面听着。

    陈羽不禁在想,这皇帝老爷子不会那么心急吧,第三次来就想要成就好事?或者是在皇宫里呆惯了,早就习惯了太监们用锦被裹美人香喷喷的送到榻前,因此见了柳隐,心里一动就忍不住霸王硬上弓了?

    正自胡思乱想间,陈羽眼角瞥见那侍卫的耳根一动,继而腰板挺得笔直,双目直视前方,一副守门神的样子,陈羽便不由得心里一动,猜着可能是院子里又出了什么事儿被他听见了,可惜自己就是什么都没听着。

    过了不一会儿,就连陈羽都听见里面的脚步声了,然后门吱呀一声打开,那微服的老爷子从里面走了出来,一副垂头丧气的样子,眉头紧紧地攒在一起,脸上也一副不高兴的样子。

    陈羽大致的猜出了是怎么一回事,又想起昨晚柳隐特意的叮嘱,陈羽不由得想到,这柳隐拿捏男人的心思倒真是有其独到之处,分分点点的正好敲在人心里最痒处。

    这次柳隐没有送出来,那侍卫也是一脸呆滞的只知道跟在老爷子身后,陈羽便过去帮着把门关好,然后三两步跟上来,问个安之后见那老爷子脸上满是愁色,便自顾自地低着眉小声说道:“小的家里面有一句老话儿,叫好汉娶不到好妻,老爷您可知道是为什么吗?”

    那侍卫闻言瞪了陈羽一眼,显然他还没听见过有人这么跟皇上说话呢,老爷子闻言却随口答了一句,“朕哪里知道是为什么!”

    陈羽闻言一愣,抬头一瞥,见他根本就是心不在焉,说不准压根儿就没听清自己刚才说的是什么。便不由心道这老爷子看来确实心烦的紧,连朕这个字都说出来了。

    不过他却装作没听见这个字,仍旧说道:“那就是因为凡是好汉子,大都是正人君子,正人君子嘛,都不屑于去了解和揣摩小女儿的心态。老爷您想,不知道她心里想的什么,怎么能博得她的欢心呢!”

    这时那老爷子显然是听见了,便不由得停下了脚步,转过身来看着陈羽,凝神想了想,又问道:“那照你说,定是要了解女儿家的心中所想,然后投其所好,才能博得美人欢心?”

    陈羽应声答道:“正是!老爷您一看就是一个正人君子,想来平日里的心思都是放在那国家大事上了,哪里有时间来揣摩这天下女子的心思呢。因此,想来是因为一言不合,与那蘼芜君起了冲突,这才闷闷不乐吧。”

    陈羽这话倒是句百试百灵的马屁话,不过用来夸皇帝却是有点新鲜。试想,皇帝是正人君子,这个话大臣们还用夸吗?而且也不敢夸呀,你这么说什么意思,难道说皇帝皇帝还会不是正人君子?

    但是现如今陈羽诈做不知他是皇帝,这话说出来就不但是合情合理,又能让他心里舒坦,而且还有一种新鲜感。而他不说是因为皇帝调戏柳隐不成导致现在愁苦不乐,反而说是因为什么一言不合,这就不但避开了皇帝老儿的忌讳,而且让他心里对陈羽的说法更好奇。

    事实上,做皇帝的哪里是没有时间揣摩,而是根本不用揣摩。相反的是,皇宫里成百上千的佳丽们,要费尽心机的揣摩皇帝的心思才是。

    这就是昨晚那柳隐找了陈羽去说话儿时提到的最主要一点了。陈羽作为后世之人当然明白,但凡是人,都有一个思维定式。比如这皇帝老儿在女人问题上的思维定式就是,天下的女子都是该来讨好我的,我享用她们那是她们的福气。

    试想,一个拥有这样思维定式的人,怎么可能去揣摩女子的心思?所以才有那白了头的寂寞宫女,老了红颜的一代佳人。而若是一旦有谁能打破皇帝的这个思维定式,让他愿意转过弯儿来猜测揣摩自己的心思,那么这个女子将成为所谓的专宠,前朝甚至有人能让皇帝甘愿的四十年间只宠幸她一个人,大抵就是这个原因了。

    柳隐把自己找了去说这些,陈羽并不吃惊,让他吃惊的是,柳隐身在局中,居然这么轻松的就把握到了后宫争宠的制胜良方。所以,昨天晚上陈羽几乎已经可以断定,这柳隐应该很快就可以专宠与天下了。

    且说那皇帝听了陈羽的话不由得点头道:“正是,正是与那蘼芜君在言语上起了几句冲突,你可有什么好办法吗?说了出来,老爷我重重的赏你!”

    陈羽先躬身道了谢,然后笑着说道:“小的跟着我们府上学里的先生念过几年书,记得诗经上有这么一句话,叫做‘有女怀春,吉士诱之”,小的想,关键的就是这个诱字。诱什么,怎么诱,拿什么诱?其实这里面大有学问哪!这些事儿先生和少爷们都不屑于研究,小的闲着没事,倒是瞎寻思了一点,说出来请您给指点指点。”

    那皇帝闻言一乐,心道这人倒还是个念过书的,只是难为他,那诗经三百篇里,好诗多得是,他竟然只顾得从里面寻思这些个东西。不过,仔细想想,他说的倒也大有道理。

    这皇帝不由得来了兴趣,抬眼一望,见前面不远处是个凉亭,便信手一指道:“你且来,到那里面去说。”

    说着,他抬脚便奔那凉亭走过去,陈羽和那侍卫便都赶忙跟在他身后,到了地方,那人自进凉亭里坐了,侍卫便立在外面,陈羽走进去便听那老爷子说道:“到底怎么个诱法儿,你倒是说说。”

    陈羽站住了笑着说道:“要想让女子倾心,诱只是个小偏门,并非王道,嘿嘿,所以,小的这里随口一说,你可千万别当回事儿。依小的看来,这天下女子分几种,一曰温柔沉默,二曰外柔内刚,三曰心急性躁,四曰半是男儿,五曰纯真自然,六曰自怜自卑,七曰孤傲清高,等等,还有很多,比如这温柔……”

    “就只说说那孤傲清高!”

    陈羽正自滔滔不绝,那人却开口打断了他说道。

    “是。”陈羽一躬身,然后抬起头略思量了一下,心道果不其然,这皇帝老儿倒真是个急性子,看来那柳隐瞧人极准。

    只听陈羽说道:“若说这孤傲清高者,多不屑于与俗世同流,此等女子,乃世上女子之最高品,最是顶顶难得的。此等女子,若是生在富贵人家,多能助自己夫君勤于王事,终得累世之福;若是生于寒祚之门,她们也不肯自甘堕落,或则无奈沦落,则必能成为一代名伶奇娼,或则修仙向道,最终亦可得成正果。”

    那人听得不住点头,然后又追问道:“那么,此等女子心中所想,到底是什么,又该如何诱之呢?”

    陈羽闻言笑道:“此等女子,皆非凡俗之人,自然是不能用那凡俗之法了。要说她们心中所想,多是些虚无飘渺的东西,就凭小子这点本事,实在无法揣度。不过要说诱之,小的倒有一点见解,说出来请老爷您指教。”

    那人一摆手道:“说!”

    陈羽道:“此等女子,等闲不易打动她心,要动其心,必先动其魂魄之所系,那便是,你要有警醒她的好处。比如,对那修道之人,自然就是要在道行上较她更有见地,这样,她自然就把心思转到这边来了。”

    陈羽说到此处,那人听了不由心道,这不是废话嘛,我若是能有那道行还用得着问你?想到此处,那人不由得摆摆手失望地说道:“罢了罢了,你这吉士诱之的见解,也并无什么独到之处!”

    陈羽闻言暗自一笑,然后恭谨地点头应是,却又转而自身上掏出一件东西来,却是一块隐然有墨迹的帛布,只见他奉在手中,低着头向前一递,口中说道:“小的那见解不过就是没事胡乱想来玩儿的,实在不足以辱您下听,不过,小的却费尽心思的另找了这奇方儿来,为您解忧。”

    “哦?”那人脸上满是疑问地看着陈羽双手奉上的那块白布,不由得伸手拿起来,抖开一看,布有三尺见方,上面密密麻麻地写满了指甲大小的字,打头的六个字略大,那是“洞玄子十三经”。

十九章 故纵

    那人看见了问道:“这是什么?洞玄子十三经?却又是哪家的典籍不成?为何从未听说过?”

    陈羽笑着答道:“此乃小的费尽心机找了多年,一直到前些天才算是到手,这正是那失传了的道家秘法,双修之术。”

    “哦?道家秘法,双修之术?”皇帝有些不信的样子,开始从开头看了起来。

    “正是,据说,修持此法得大成者,道男道女皆可白日飞升,腾身为仙;得中成者,可长生不老,永葆容颜;得小成者,亦可延年益寿,长命百岁!”陈羽拿出自己最具煽惑性的声音把这篇文章形容的好像成了仙家宝贝一般。

    话是这么说,其实陈羽却忍不住心里偷笑,自己现在看上去一定像极了一个神棍。其实,这世上哪有什么好办法可以长生不老的,更不要说什么白日飞升了,但是偏偏只要打着这个幌子找到皇帝,就立马可以兜售一个好价钱。想来也是因为皇帝乃是人所能达到的顶峰,谁都不愿意就此死去,想要永永远远的做皇帝吧。

    据陈羽看来,这办法恐怕连最小的那延年益寿的功效能否达到,都还是个疑问。不过,这东西是老爷费尽心机搜罗了来交给柳隐,柳隐又托付给自己的,所以,就按照他们说的那套说辞念出来就是了。

    那人手中拿着这块帛布显得很感兴趣的样子,估计是自己已经联想到什么了。只见他从开头看了下去,那东西昨夜陈羽看了半宿,早已记个差不多了,满纸花房玉茎之类,任谁看了都知道,无非就是一篇房中术,不知是怎么跟道家双修之术牵涉起来的。

    但是事实就是这样,一扯上双修之术,那就立刻变得跟神仙有点关系了,也就拿的出手跟些修道的女冠做某种意义上的交流了。

    见他看得入神,陈羽笑着说道:“小的觉得,那蘼芜君乃是神仙中人,只有以神仙秘法,才好打动她,所以,就将这篇洞玄子十三经献于老爷,祝老爷早日得证大道。”

    那老爷子一边看一边连连点头,只是,看着看着,他不由得打量了陈羽几眼,然后把那东西一收,抬眼看着陈羽问道:“这东西是你搜罗到的?”

    陈羽心里一沉,暗道这做皇帝的,心机确实不必常人,他犹豫了一下才腆着脸儿笑着说道:“回老爷,这是,嘿嘿,这是小的我在我们老爷书房里供事的时候,偷偷的誊抄的一份,再没有第二个人知道。可惜小的至今孑然一身,这东西也派不上个用场。小的想,老爷与我们老爷乃是至交,这东西小的献给您,也算是替我们老爷给您的,岂不好吗?”

    其实这篇东西还真是陈家老爷子陈登的私房货,这次他也特意拿来命柳隐誊写了这么一份儿留下,就是要献给皇帝老儿的。但是柳隐却想,这个东西须得别人来写才行,免得字迹上暴露了。可是一般人又哪里信得过,便也只有找陈羽罢了。所以,昨夜她竟是备好了东西把陈羽找去抄了一份,然后才安排了陈羽要做的事,只不过,她没有料准的是,这皇帝老儿比她预料中的提前了好几天就忍不住了。

    “哦?那你们老爷为何不自己献给朕?咳……,老爷我是说,他为什么不自己送给我呀?”

    陈羽闻言就知道糟了,自己刚才想着,反正是要给他,倒不如把功劳往自己身上揽一点儿的好,谁知道,自己竟忘了一点,现如今,那陈登就是柳隐的大树,万万不可让皇帝对他起了疑心的。若是万一的皇帝对陈登起了疑心,那么先她柳隐就立不住脚,也就别提其他了。可是有了好东西不进献给皇帝,却自己藏私,这可是做臣子的大忌讳。不被皇帝知道还罢,要是再被皇帝给知道了,那难免要在他心里落下一个不忠心的印象。

    想到这里,陈羽就觉得身上冷汗一下子沁出来,关键这问话的是皇帝,一言合之可以封侯做宰,一言不合可以连诛九族,所谓伴君如伴虎便是说的这个了。所以,以陈羽这多年练就的沉稳性子,仍是不由急得五内如焚。

    只见他略想了想便答道:“小的也不知是为什么,想来定是有他的原因吧。我们老爷就是这么一个人,对皇上老爷那是忠心无比,对朋友那里绝对毫不藏私,他之所以没给您,我像是因为您不需要吧。依小的看,只从面向上就能看出来,您既然是我们老爷的朋友,那也一定是一位勤于国事的良臣,想来您平日里都是在为国操劳,哪里有什么时间来关注这些事,所以我们老爷才没把这东西送您一份儿,您说呢?”

    要说陈羽这番话说的倒是真真的有点急才,一番话说完了,那皇帝老儿的脸上神色顿时好了许多,只听他点了点头“嗯”了一声,然后说道:“你倒是个忠心的奴才,还知道为你们老爷说好话儿。”

    其实从刚才到现在,这老爷子光是朕这个字就说了好几遍了,以陈羽的聪明机灵,即便是他事前不知这人是皇帝,此时也该猜出来了。当今皇帝乃是古今少有的聪慧之人,他怎么会不自觉?又何况,那陈登以蘼芜君进献的事儿做的多明显,他怎么会瞧不出来。不过,一则他一直认为陈登确实是忠心与自己的,二则陈羽那马屁也拍的挺是地方,所以,陈羽闷着头装糊涂,他也便没必要自己挑明了。

    陈羽在那里恭敬的站着,那皇帝老儿看得眉飞色舞,陈羽不由得暗下偷笑,你还真是没见过什么好东西,就是我自己的研究,也比这个高明了不知多少,就这个也值得高兴成这样。

    且说那皇帝看了大半篇,很是高兴,只是,看着看着又不由得停了下来,自言自语地说道:“即便是有了这个东西,又有什么用?!”

    陈羽见机适时进言道:“依小的想来,那蘼芜君乃是一心向道的,向道为何?无非就是求个神仙境界罢了。有了这个洞玄子十三经,您就等于是有了一条修道的捷径啊,这个,若是再辅以甜言蜜语,温言相劝,您还怕不能双飞于天?”

    皇帝听了点了点头,又想了想,还是觉得陈羽这话有道理,当下他高兴得一下子站起来,看那样子,竟是要马上回去,这就向柳隐卖宝去。只是,不过刚走了半步,他又停下了,陈羽暗嘘一口气,还算是这皇帝有点自制力,要不又要浪费我一番说辞了。

    试想,哪有个刚被拒绝就立马拿着双修之术进去找人家的,至少应该要缓一缓才是。只见那皇帝想了想便转过身冲陈羽说道:“既如此,也罢,你们老爷的功劳,你的功劳,朕都记下了,改日自然会赏你。这个东西朕要回去仔细参研一番,才好再来。你在这里,要妥善伺候着,呃,就不要随意让人进出这拢翠观了。”

    陈羽还在那里装糊涂,口中应道:“是,小的记下了。”

    说完了,那人又往柳隐住的小院看了一眼,这才抬脚去了,那侍卫自然是又随在身后,亦步亦趋。

    陈羽也伺候着送他出了观门上了车,看着走远了,这才回来,谁知刚走进观门,就见那里。您是不是去见见?”

    陈羽闻言奇道:“哦?二爷房里的?那可能是二爷找我有什么事儿。不过,二爷找我有事儿,也应该派个小子来呀,怎么到派个姑娘?”

    当下便又问道:“她可说是什么事儿了没有?”

    那小过回答说:“没有,她只说要见您,其他什么都没说。”

    陈羽摆了摆手道:“罢了,我去看看有什么事儿,恐怕是二爷那里有什么话交待下来,不想让旁人知道。你就在院门口看着,不要让人进来。”

    小过答应一声,到了院门口的时候,便就站在那里,为陈羽站起了岗。

    陈羽走到院子里还寻思,这来的人会是谁呢?莫不是绮霞那小妮子想我了,便想了个由头寻了来?想了想他还是摇摇头觉得不会是,绮霞一贯是个稳重的女孩子,办事最是走一步想两步,绝对做不出来这等心急火燎的事儿。

    等不及陈羽多想,已经到了门口,陈羽抬眼往里面一看,那坐在椅子上正急得不行的,原来是她。

二十章 败露

    “银屏姐姐怎么亲自来了,有什么事儿派小子们过来打个招呼,我过去就是了,怎么敢劳动贵足呢。”陈羽笑着走进屋去。

    银屏一抬头见是陈羽回来了,却没有答他的话,反而是站起身来走到门口,往外看了看,陈羽见状说道:“姐姐放心,我猜着你可能是有事儿找我,所以就派人守着门,这会子不会有人进来的。”

    银屏闻言转过身来俏脸含嗔地看着陈羽,也不说话,倒把个陈羽看得忍不住心里起了忐忑,他不由得走向前一步笑着说道:“姐姐这是怎么了?莫不是,我做错了什么事儿,惹你生气了?”

    那银屏此时冷哼一声,却又与陈羽擦肩而过,到那椅子上坐下了。

    这却把陈羽弄得捉不着头脑了,他又转过身来看着银屏,心里不禁寻思,这是怎么就得罪她了,上次见面的时候,她还饶自己摸了摸那小手,至今那粉嫩娇滑的感觉仿佛还留在指尖,怎么这次见了面就是这样一副嘴脸了?

    见陈羽在那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银屏却忍不住了,只听她开口说道:“好你个大胆的陈羽,你做了什么事儿自己还不知道,莫非还要我提醒你吗?”

    陈羽闻言心里不由一紧,心想莫非是自己真的有什么把柄落在她手里了不成?又一想,不会呀,自己根本就没做什么对不起她的事儿,哪里来的把柄?想到这里,陈羽心里一动,该不会是她刻意来吓唬我呢吧?可是看她那脸上满是寒霜的样子,也不像啊。

    陈羽试探着将身子凑过去,恬着脸笑道:“好我的姐姐,你就莫要吓我了,要说我胆子大,也只是对着姐姐你的时候胆儿大点罢了,那还不是因为你疼我嘛。其他的时候,你还不知道,往常我在府里,最是那谨慎小心不敢得罪人的了。至于姐姐说的那事儿,我是真的不知道到底是怎么了,还请姐姐告诉我一声才是。”

    说着,陈羽伸过手去拉那银屏的手,却被银屏一下子拍开了,口中说道:“少动手动脚的,我说的是正事儿,哪个有功夫跟你嬉皮笑脸的!”

    听她这么一说,陈羽就知道银屏这里肯定是没出什么事儿,不然就不是这样了。如此一来,陈羽反而得了势了,一把就强自抓过她的手来,将她扯到了怀里。

    只是那银屏却是强自的挣扎,陈羽看她那样子,便不由得手里松了松,银屏顿时便从他怀里脱出来了,站在那里一脸怒其不争的表情说道:“枉我把你看作个人儿,没想到竟是个薄情寡性之人,都到了这般时候,却还是没有个正经,只顾呷弄人!”

    说着,她别过了脸去,胸口起伏不定地,显是有些生气了。

    陈羽看那胸口曲线煞是撩人,却碍着不知道到底是什么事儿让她居然对自己这个脾气,便不由得说道:“我的好姐姐,我哪里知道你说的是什么事儿嘛!有什么话,明白说出来,也让人心里有个着落,便是着急上火的,也换个心里明白。你这里几句话前言不搭后语的,可让我怎么个寻思法?反倒是没来由的让人心里上不去下不来的难受!就这你还怨我,我可真真是冤枉死了!”

    说完了,陈羽到那椅子上一屁股坐下来,拿起那桌上的茶壶,也不用杯子了,径直的拿那壶嘴对着就喝了起来。

    这时就见那银屏反而消了气,转过身来看着陈羽,见他那副鲸吞海饮的样子不由得嘟起嘴,走上前来一把那壶抢过去,砰地一声放回桌子上,然后瞪着陈羽也不说话。

    陈羽见状也不说话,就等着她开口。果然,过了一会儿就见她走上前来伸出手指往陈羽额头上狠狠地那么一点,口中半是嗔怪半是亲昵地说道:“真真是上辈子做了孽,这辈子怎么摊上你这么个人。我且问你,你跟绮霞是怎么回事?”

    这一句话出口,陈羽只觉悚然而惊,他忽地一下坐起来,双目炯炯地盯着银屏,把个银屏儿盯的下意识里缩了缩身子。

    继而陈羽一想,这银屏儿既然这样巴巴的找了自己来,那就是说,这件事还没败露,多不过是银屏儿不知怎么知道了罢了,就这么急急的跑来审问自己来了。

    想到这一层,陈羽心里暗暗松了口气。绮霞,还有她肚子里的孩子,实在是陈羽最大的把柄,当然也是最大的忌讳,任何牵涉到她们母子的事儿,都会让陈羽加了倍的紧张。不过,陈羽是知道的,平日里这银屏儿和绮霞的关系就不错,现如今又牵涉上自己,银屏儿是断断不会出去告的。

    陈羽不由得笑着拉过银屏儿的手,紧紧地攥在手里不让她挣脱,然后笑着问道:“好姐姐,你且先别说其他的,单只先告诉我,你是怎么知道的?”

    银屏儿见陈羽笑嘻嘻的样儿,她反而觉得刚才自己受了委屈了,挣了几下没能挣脱开,她便任由陈羽握着自己的手,用那异样的强调说:“幸好你还没张口否认呢,要不然,看以后还理你不理!哼,人家为了你们好,巴巴的跑了来告诉,谁知却换了你那样瞪我!”

    陈羽闻言陪着笑说道:“好姐姐,这回可是我错了,不过您宰相肚子里能撑船,我也就只求您老人家大人不记小人过,原谅我这没良心的一回吧!”

    银屏听他那搞怪的强调,还有那单手作揖倒跟个和尚似的,便不由得扑哧一笑,口中却故意嗔道:“哪个是老人家了,难道你是说我老了么?”

    陈羽见状一下子把她扯进怀里,然后跌坐在椅子上,不管那银屏儿的挣扎,只顾着将两条手臂勒得紧紧的,口中笑道:“哪个敢说我银屏姐姐老了,看我扇他正反几个大嘴巴!姐姐哪里会老,姐姐在我眼中永远都是那么年轻,所以,我才总是忍不住想要亲近姐姐。”

    说着,陈羽那手臂往上一收,便环在了银屏乳下,两只手翻过个儿来一手把住一个,顿时让银屏儿停下了挣扎。

    将她搂在怀里才能真正感觉到她身子的丰腴,那胸前的两团娇腻竟是满把难握,那份风致,更是似水波一般,轻轻的上下一推,便听见她那喘息声儿都跟着上下打着颤悠。

    陈羽心里记挂着要问这银屏儿是怎么知道自己和绮霞的事儿的,知道多少,但是现如今银屏儿已是落到了他手中,早问一刻晚问一刻的,差不了多少事儿,又何苦放着眼前的美人儿不缠绵一番呢,所以他一时倒也不急着要问了。

    只是,陈羽正在得意之时,耳中却听见那银屏儿强自压了压呼吸,然后幽怨地说道:“难道你见了人家,便心中只有这些轻薄之事吗?”

    陈羽闻言一想,这银屏儿最是个与寻常女子不同的,她自小便被二少奶奶尽心调理,也和二少奶奶一般,最是那心里有乾坤的,她作为二爷的房里人却能看上自己一个没身份的小人,纵然说她是那红尘中一等一的巨眼英豪,也不为过了。自己若是只顾轻薄与她,却与那二爷有何分别?这样子倒没来由的让她看轻了自己。

    想到这里,陈羽放开了手,先是示意她站起来,然后自己站起来整了整衣裳,冲着银屏儿当头就是一揖,唬得那银屏儿慌忙一跳闪开了,在她眼中,那陈羽正是一等一了不起的人,自己一个女子,怎么能受他的礼呢。

    只听陈羽站直了之后说道:“这一揖却是我真心实意的,姐姐这话犹如当头棒喝,真是警醒不少。这些日子我竟是有些小得意,因此浮浪了,实是不该,今后断然不会了。”

    那银屏儿闻言,脸上顿时写满了情意绵绵,只听她说道:“若如此,才是我心里那有能为的呢。”

    陈羽一笑,正想说话,却又想起主题来,便不由得说道:“闲话便不说了,只求姐姐赐告一句话儿,姐姐是怎么知道我跟绮霞那档子事儿的?”

    银屏儿闻言顿时脸上又泛起愁色来,只听她说道:“说起来还是昨儿上午,太太同二少奶奶等几个人在一块儿打吊子牌,我跟绮霞都在一旁伺候,那时候我就看绮霞老是捧着胸口,便觉得不对劲儿,然后拉着她出去问她怎么了,她又说没事儿,你是知道的,自从我随着二少奶奶嫁到这府里来,绮霞妹妹与我最是亲近的一个了,见她不舒服我自然是担心的了,所以便要命人去请大夫,但是她却抵死的不许我叫,我这便起疑了,不停地追问她,最后她受不住,就跟我说了你们的事儿。哼,要说起来,你们倒是瞒得我好苦呢!”

    陈羽闻言算是明白了,却又问道:“这事儿姐姐知道也还倒罢了,可还有其他人知道?”

    银屏儿摇了摇头,断然地说道:“只有我一个,决计不会再有第二个人知道的。这可不是个小罪过,我可是还记得前年我随着我们二少奶奶刚进门的时候,这里便出了那鸳丝的事儿,又怎么敢让别人知道呢!”

    陈羽低了头思付起来,既然银屏儿能看出事来,那别人岂不是一样能觉出不对?看来这事儿不好瞒人了,自己要加快步子才是,绮霞母子可是自己的命根子,是万万不许出一丁点儿差错的。

    这时那银屏儿又说道:“我听绮霞妹妹说,你是要把她赎出府去成亲的,我来这里只是要劝你倒是着紧些吧,只怕是瞒不了多久了。”

    陈羽闻言点点头,口中说道:“姐姐的恩情我记下了,改日我一定……”

    那银屏忽然伸手捂住了陈羽的嘴,然后竟然主动偎进了陈羽怀里,只听她说道:“哪个要你记什么恩情了,我是为了绮霞,为了你,也算是为了我自己。这个世道,女子最是命苦,一丁点的小错,就足以毁了我们的一辈子。我们最大的念想,也无非就是能找个终生的依靠罢了,从这一点上看,绮霞妹子是个有眼光的,也比我有福气,我这辈子,算是完了。”

    这银屏儿乃是二爷的房里人,因此上陈羽一时也不敢拍胸脯子说什么大话,便只好说道:“姐姐放心,有朝一日,我一定拉扯你出来。”

    那银屏儿闻言凄然地笑了笑,然后说道:“你能有这份心,就不枉我心里念着你一场了,罢了,我要走了,这几日府上忙的很,我昨日一整日愣是没能腾出功夫出府来,今天也是扎了一个小空子这才出来了,不敢久待的,指不定,二少奶奶现在已经打人四处找我了呢!这件事儿,你好好打算打算,尽快的吧。我在二少奶奶那儿也多说说你们的好话儿,哪怕万一到了那个的时候她能帮你们垫上那么一两句,也算是我尽心了。”

    陈羽闻言感动不已,便不管不顾地捧起她那脸蛋儿,往上面狠狠地嘬了一口,倒把个正自心里伤感不已的银屏弄得羞红了脸,死死地往他胸口上捶了一下,然后拿出手绢擦了擦脸上,又自嗔了他一眼,便什么都没说就往门外走去。

    陈羽目送那载着银屏儿的车消失在街上,便闷闷不乐地回了房间,那小过本想上来讨个巧儿问问是出什么大事儿了,结果也没敢上来。

    且放开陈羽这一夜愁思不说,单说第二日午后,那微服的昭元皇帝陛下便准时的来了。这一次来,他脸上再也没有前面两次的着急神色,代之的是那种雍容与自信,想来昨儿一晚上,他是想好了今天的说辞了。

廿一章 恩宠

    且说这几日里,那皇帝老儿每天都微服而来,非到日薄西山不肯离去,这一日,更是派了一干太监丫鬟的到拢翠观,竟然住进了那柳隐的小院。又有一名羽林卫百户叫做孙筑的,带来了百余兵士,就驻扎在那拢翠观里。

    不过,应了陈羽的要求,那些兵士都是换了普通装束的,这才不曾惊扰了附近百姓,即便如此,拢翠观却也是只好整体闭门了。皇帝长日在此,这世上有什么事比皇帝的安全更重要?

    其实此时的陈羽已经心知,那柳隐受宠已是成了定局了,说起来这古代的皇帝也还真是可怜,虽然是后宫佳丽三千,但是却碍于柤制,轻易出不得宫门,因此,他倒还真的是没见识过什么,是以柳隐这一出马,立刻便将他迷住了。

    于是陈羽便又与那观主玉央大士商议,命一干女冠通通搬到拢翠观右边一带居住,将柳隐那小院所在的左边一带整个的空了出来,中间又赶修了一道院墙,将其隔离出来,因此这拢翠观倒是一下子分成了左右两半,左边一半完全成了皇帝同那蘼芜君柳隐的私人天地。

    且说又过了一日,皇帝夸他这差事办得好,便下了诏封做羽林卫副百户,同那百户孙筑一同领兵,共同保护拢翠观安全。

    说起这羽林卫副百户,那柳隐倒是功不可没。且说那日陈羽觐见时,柳隐就坐在便服打扮的皇帝身边,一脸幸福的红晕,看起来容光焕的,就连一点前些日子萧索的影子都不见了,也不知是**滋润之功,还是强作欢颜。

    昭元皇帝陛下对陈羽很是满意,甚至与柳隐玩笑说,你我之间,这人倒是一个媒人了,一本洞玄子十三经做的好媒呀!

    柳隐初闻言一副娇羞不已的模样,又不停地嗔怪皇帝,说是被陛下骗了的,若早知你是皇帝,看哪个愿意理你。

    皇帝便好奇地问这是为何?柳隐便说你是皇帝我自然就是妃子了,做了妃子却如何修道?再有,做了你的妃子便要到那闷死人的皇宫里去,整日看这个贵妃那个娘娘的脸色,我才不去。

    那皇帝当即便允她不必进宫,只管在此修道便是。

    陈羽立在下面见他们两人旁若无人的在上面打情骂俏,却又不好意思告辞出去,这时柳隐却命人斟了一杯酒,亲自端了起来走到陈羽面前向他敬酒,并口称恩人,然后又对皇帝说,若是陛下肯如此疼我,我便要感谢这媒人一番了,他非但是你我的媒人,也是我的恩人了,设若无他,臣妾哪来今日这段福气?

    皇帝点头称是,命陈羽务必饮了这杯酒。陈羽当下看到柳隐满是笑意的目光,便也不做作地接过来一饮而尽,随后那柳隐又说,既如此,妾身无亲无靠的,便不如认了这恩人做个弟弟如何?以后妾身还要在这拢翠观里常驻,有个做管事的弟弟,还能得些照顾,总不至于在事情上吃亏的。

    一番话说的皇帝哈哈大笑,却把个陈羽说懵了,这姐弟一说,柳隐可是事先一句也没提过。不过,陈羽马上就反应了过来,这件事对自己只有好处却无坏处,那皇帝又是一口允了,并依了柳隐的要求,做那证人。

    于是陈羽便口称姐姐,与那柳隐一同给皇帝拜了三拜,这便成了姐弟。

    不过事成之后,柳隐却又说,今日这姐弟之事,便只有在场这三人知道便是了,还是不要往外去说,她们姐弟都是贫苦出身,还是老老实实的做个贫苦人最是舒服。且说陈羽一向讲求低调做人,柳隐此说却是正合了他的心思,便也赶忙开口赞成。

    当下皇帝又是对那柳隐爱怜不已,并亲口下令,授陈羽从六品羽林卫副百户之职,协同那孙筑保护拢翠观,随后又是有样学样地开玩笑说,他此举只是为了收买一下陈羽,希望他能格外照顾一下柳隐才是。

    言罢皇帝大笑,柳隐娇嗔不依,陈羽则口称不敢。

    且说陈羽刚封了做羽林卫副百户,到了晚间辅大人陈登便派了老总管来,将那陈羽的卖身契一并带来交到陈羽手上,说是大人如今已然是朝廷命官,陈府再不敢受,便请将这卖身契拿了去才是。

    却说陈羽这多年受苦,根子就在这卖身契上,他使尽了千般手段,也无非就是想能脱离了这做奴才的身份,因此那老总管拿了卖身契来,他怎么会拒绝。因此陈羽不过推让一番,便也收下了。

    当晚,陈羽手里拿着那卖身契正要烧了它,却不知那柳隐怎么得知了前面的事儿,派人来急急的把陈羽找了去。

    陈羽进得房里,却见那丫鬟侍立两侧,隐隐然这里已经有了后宫贵妃的架势,便口称姐姐给柳隐行了一礼,顾忌着身边有人,那柳隐也并未阻他,待他行完了礼,便开口说道:“我听说陈府给你退了卖身契来,可有此事?”

    陈羽忙道:“回禀姐姐,确有此事。”

    说着,他把那卖身契拿了出来,柳隐看也不看便先挥手命屋里的宫女退了出去,然后就开口说道:“你可真算是糊涂,这卖身契你如何能收下,这不过是陈登那老贼测试你我的手段罢了。你若是刚刚授了官职便翻脸不认人,那老贼定会以为你是那不甘蛰伏的,进而会觉得我也是如此。而现如今,我必须站在这老贼一边,依靠着老贼这棵大树在皇帝陛下身边站稳脚跟,然后才能谈上其他。若是现在就被那老贼觉出不对,他必会起了疑心,如此一来,你我必然处处受他钳制,到时便苦了。”

    陈羽方才沉浸在得以脱离了奴籍的高兴中,此时闻言不由得悚然一惊,柳隐此言分析的很有道理,想来竟是自己鲁莽了。他虽不愿意加入柳隐的计划,但是很显然,柳隐得势,他的日子就会随之好过许多,他可以不出来帮柳隐,但是却绝对不希望柳隐倒下,因此,将这卖身契收下倒真的是走错了一步棋。

    当下陈羽正在暗自责怪自己不该得了意就忘形的时候,那柳隐又说:“现如今收下了也没什么,你明天回陈府去,再把这卖身契交回去也就是了。”

    陈羽点了点头道:“正该如此才是,竟是我有些得意忘形了。”

    然后柳隐又叮嘱许多事这里暂且不提,单说陈羽回去,心里却又有了许多思量,或许,这是个机会也说不定,因此上第二日一早,他便打马去到了陈府,进府之后,第一个就奔了二少***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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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先要说,加上上午的四千字,今天的六千字我完成了,要推荐票!

    然后,说几句闲话。

    第一句,我是天宝风流的读者,今晚八点叶子在三江阁接受访谈,希望大家去捧场,我也一定会去支持叶子。

    叶子在那个感想里最后的一句话让我将他引为知己(虽然我现在根本不够格,他是大神,我……),他说,感谢《江山如此多娇》,感谢泥人!

    这里真的想问一声,泥大呀,这两年你干嘛去了!他娘的,断尾的江山啊,俺心中永远的痛!

    第二句,河图出版社为老猪大大的《紫川》做的主题歌《紫川录》出来了,两个版本,一个男声,一个女声,俺听了n遍,真他娘的好听,关键是那个词写的,真叫一个赞!

    找个空子,俺也要试着帮泥人大大的江山写歌词,可惜的是,俺不会谱曲啊!

    第三句,编辑正式下命令了,让俺开始存稿,很头疼啊。其实这一段时间被大家给催的,俺就觉得自己的文章质量下降了不少,现在又……

    唉……

    第四句,好吧,我不说了,说完了。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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品花时录介绍:
这本书里没写什么事儿,也无非就是写了写那暧昧与妩媚一色的风流韵事,说了说那抹胸与肚兜齐飞的绮靡春光。
然后,鸟儿大了,就什么林子都敢飞了。品花时录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品花时录,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品花时录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