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品花时录全文阅读

作者:英年早肥     品花时录txt下载     品花时录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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楔子

    陈羽六岁那一年还不叫陈羽,而是叫扈三,是他爹扈老实的第三个儿子,因为不会取名字,所以兄弟们就按照长幼自动排序为扈大、扈二、扈三。就在那一年,他身上生了三件大事:

    第一件事,他身上穿着露裆裤正在后山坡放羊的时候,突然觉得脑后就像是挨了一闷棍似的猛地一疼,然后就昏了过去。被同伴抬回了家之后,他爹扈老实请不起大夫,便听邻居的话以为他是突然中了风,往他脸上连着抽了几个重重的耳光,果然就抽醒了。

    只不过被耳光抽醒了的扈三却又胡言乱语起来,不停的问着莫名其妙的问题,比如这是哪里我是谁之类的傻瓜问题。大家一致认为,他这显然的是中风越严重了,因为扈老实他们家是请不起大夫,所以也只好把他关在屋里不许出来,派了他的二哥在门口守着。

    过了几天之后,饿昏了头的扈三终于不再胡言乱语了,像是突然醒过来一般安生的做起了扈家的第三个儿子。

    不过从那时起,扈家人就现,这个原本憨憨的老三突然变得聪明起来,而且很多时候脸上挂着不屑的笑容,这下子倒让家里人逐渐的敬畏起来,连他爹有什么事都得跟他一个六岁的小屁孩商量商量。

    也还倒别说,扈三这小子还真是很有主意,甚至给自己取了名字叫做扈平,还说这是平安的平,于是连带着整个村子里的人都敬畏起来,而且最让庄户人家吃惊的是,这个六岁的小屁孩居然连里正老爷都不怕,这也让扈里正很是不满,便跟扈老实说,这孩子是个邪崇,将来必有大祸事。

    第二件事,话说这扈里正可是方圆十几里的闻人,谁不怕他三分,他的话自然是有道理的,于是乡亲们对扈三不但敬畏且回避起来,无论老幼见了他都要早早的躲开,那样子就像是生恐撞了邪一般。

    他爹听了扈里正的话自然也是惊恐不已,他苦苦的干了十几年,去年总算是置办了三亩半坡地,加上种着蒋老爷家的二十亩好田,正是自他出生以来最好的一段日子,可不能让这邪崇给坏了自己的好光景。于是他便不顾孩儿他娘的哭泣和哀求,硬着心去和扈里正商量着把这小三卖给个大户人家做个小厮去,这样一来,他也得个活下去的门路,家里又可以平安无事的。

    扈里正犹豫一番之后,便矜持的答应了。

    说来也巧,几天之后扈里正去镇上见蒋老爷的时候,恰逢有人从镇上路过,正是个惯来做人口生意的。在镇上的茶厮里,扈里正攀谈之下不由大喜,便作主二十两银子把扈三给卖了,回去跟扈老实一说,说是有人愿意出三吊大钱买了扈三,而且是去大户人家做小厮,不打不骂的好吃好喝。

    扈老实便感恩戴德的答应了,着老大老二拉住孩儿他娘,自己和扈里正将个六岁的扈三捆了起来塞上嘴带到了镇上,扈里正自去茶肆交了人领钱,这茶肆可是扈老实不敢进去的,那里是来往的老爷们喝茶的地方,他扈老实如何敢进,便老实的在外面等着。

    不多大会儿,扈里正领了钱出来,当场把那三吊大钱给了扈老实,然后义气的拍着胸脯子说,你把我里正老爷当什么人了?我怎么能要你卖孩子的钱!

    话是这么说,可到了晚上,扈老实还是送了五百文钱过去,扈里正便收了。

    第三件事,且说这扈三被人带到了百里之外的大周国都城长安,很快就和其他十几个人一起被卖到了新升任户部尚书的陈大人府中。

    于是,扈三变成了陈羽。

    说起陈羽这个名字,还有个缘故。当初扈三刚进府时,走路都挺着腰杆子,连弯下腰问个安都是不肯的,于是免不了棍棒交加朝打夕骂的。

    吃了三顿大棒之后,扈三总算是变得聪明了一点,他一个六岁的小孩子能怎么反抗呢。于是他便一变而成为一个嘴上抹了油的小家伙,将府里的管事老爷们奉承的甚是高兴,都夸说这小子这张嘴倒是油滑,且很知道些路数,倒不像是个六岁的娃娃,于是便纷纷断言,他将来是会有出息的。

    后来,扈三用那次偶然在二少爷房外拣到的一块玉贿赂了当家的大管事,那管事便跟总管美言了几句,正赶上二公子房里要个聪明伶俐的小厮做伴读,总管便跟老爷夫人禀明之后,将扈三派给了二公子房里,并经老爷肯之后请府上清客们给起了个墨雨的名字,大号叫做陈羽的。从此,扈三才算是变作了陈羽。

章一 春情(上)

    “死人!净拉拉扯扯做些什么,哎呦,要死啦你!”

    凤仪楼的小丫鬟杏儿一边娇笑着闪避开陈羽贪婪的嘴唇,一边抬起袖子拭去左腮上的吻痕,见陈羽不肯干休,便急急地扯了扯他的衣袖,“好了,我的好人儿,你家少爷可正在里面呢,别闹出动静来叫他们听见!”

    陈羽一听这话,虽有些意犹未尽却也只好停下了手脚,这陈家的规矩大得吓死人,陈羽自六岁时卖身入府,便不敢多行一步路,多说一句话,饶是这样,也挨过数不清的板子。十几年下来,他倒成了一个合格的伴读。

    只是,他虽看上去恭顺得很,显得比任何人更会讨好主子,却又总是变着法儿的引着陈府二少爷学那些个纨绔子弟的行当,这心思当真是奇妙的紧。

    这些事儿暂且按住不说,且说目今陈羽看着杏儿那如花的笑脸,只觉得心里痒的难受,当下心里一动,便说道:“好杏儿,咱们去看戏如何?”

    那杏儿闻言捏了捏手绢,“看戏?看的什么戏?那刘宝儿的《牡丹亭》倒是我们小姐喜欢的,说是词儿又好,音韵上又有些风流的,我原也是极喜欢的,可是眼前价你我走的开么?便是走得开,我一个丫鬟你一个小厮,不管自己的小姐少爷,却自己个儿跑去听戏,问出来看不要了你的命!”

    那陈羽闻言笑着说:“这你可是猜错了,我哪里说过要去听那个戏来,我是说……”

    说着他伸手指指里间,那是凤仪楼头牌郁巧巧大小姐的香闺,那可是个按品轶出入的地方,不是有钱就能进得去的,能进到这件房子里的,都是世家勋贵。就在那里,二少爷才刚刚进去不到一盏茶时间。

    “里面被翻红浪,可不就是一场好戏么?”陈羽指着里间伏在杏儿耳畔小声说道。

    杏儿闻言先是一愣,继而明白了陈羽的意思,却又不由羞得满面红晕,一边作势欲打,一边嘴里嗔道:“哪里来的这些个花花肠子,你家少爷知道了,看不打死你!”

    陈羽一把掐住杏儿刚刚举起的手臂,伸出手指在嘴间一放,轻轻“嘘”了一声才小声道:“莫要扰了少爷和郁姑娘的花花兴致,走,你且跟我来!”

    这杏儿小脸通红地反手掐了陈羽一把,却抵死不肯挪动一步。听墙根儿这事儿她是听说过的,凤仪楼就有几个动了春心的小丫头子偷偷办过,鹦哥还好不好的跟她说起过自己听自己家姑娘墙根儿的事儿。

    当时杏儿还调笑她干脆进去搏个红儿得了,须少不得些银子给的,说不好那少爷一高兴,就包了她呢,甚或一顶小轿抬回家去,做个现成的姨奶奶,那也是掌不住的事儿。

    当时那鹦哥便说,伊还在乡下等着哩,说是最迟明年就来赎了身,到时可是要回去安安生生过日子的,怎能不给他留个干净身子!

    然后虽然又说了些谁谁谁真的就被哪位公子老爷的看中了,可不就几锭银子往怀里一拍,就入了房之类的话,但是杏儿却只是在意的想着那赎身的事儿。

    要说自己却是个真真可怜的人儿,不记事的时候就被卖了出来,这些年迎来送往里过活,可是连个情哥哥都没有,眼瞧着豆蔻之春都过了,却有谁肯为自己攒银子赎身呢?

    要说也便只有眼前这个没良心的罢了,只是,他也不过一个外生子的小厮,连身子都卖给了陈家,却拿什么来赎自己?便是赎的起,他可愿意么?

    想到这些,杏儿便不由得又看看眼前猴急地要扯着自己去做那龌龊事儿的陈羽,心里哀叹一声,冤家呀,你若是真心个疼我,便快快攒些银钱把我赎出去吧,到了外面,有什么事依不得你,便是那再羞人的事儿,也只好听你的便是。若是再晚些,只怕嬷嬷就要给我找个人了,到时开了脸,你便想要也不容易了。

    想到这些时,杏儿没来由的心里一软,罢了,便听他的就是了,兴许顺着他些,他心里便能时时想着我,说不定便要将我赎了去呢。

    当下陈羽嬉笑着扯着杏儿的小手,两人蹑着脚步走到门前。

    刚才在一边待着说话时,倒不觉得有声音,此时走近了里间,便顿时听见了里面的淫声浪语,杏儿的脸便越的红了。

    这里间和外面是有一扇小门的,杏菱的门扇上糊的恰是一副仕女图,放眼金陵,也只有她郁巧巧敢这般作贱卞大家的画儿,据说是三千两银子买了来糊在门上的,寓意她卞赛赛的画儿再好,也不过是妓家用来遮羞挡眼的东西罢了。

    陈羽不知怎么心里一动,便在那侍女恰似流风的下身上轻轻一点,顿时便戳出一个小孔来,只是那价值三千金的仕女兰花图上的仕女却刚刚好好的在下身两腿间开了一个洞。

    杏儿抬眼时刚好看到他这个动作,不由得大惊失色,急急的伸手扯他,却还是晚了,看那仕女图在那个羞人的地方破了一个洞,她不由急道:“要死了你!这画是小姐天天见个无数遍的,这下子弄破了,她问起我来可怎么交代?”

    陈羽笑道:“好杏儿,你不要害怕,你没看我只是戳烂么,手指又不是湿的,回头你找个背了眼儿的功夫,把它仍摁回去就是,大不了就是用点水沾一下,包你无事的。”

    杏儿听了这话,心里便长出一口气,心道既然已经弄破了,自己也只好如此了。

    这时陈羽却又说道:“便是万一遮掩不住,你家姑娘真个问起来,你即管推到我身上就是,到时我自有话答她,管叫她只会高兴不会恼!”

    谁知这杏儿闻言却是突然就撅起了嘴,伸手便要甩开陈羽的手,陈羽见了不由讶道:“怎么了这是?可是我说错了什么话了?”

    杏儿冷哼一声道:“你当我知不道么?你不就是一直惦记着我们姑娘吗,可是又出不得钱来,便净想些个这样那样的招术,要小姐稀罕你!我劝你还是趁早死了这心,便是再过几年姑娘红不得了,也有数不过来富家老爷等着赎了回去做妾呢,何时能轮到你!”

    那陈羽听她这一席话,便不由得脸上有些讪讪,只是却又腆着脸儿低笑道:“好我的宝贝杏儿,这种事我哪里就敢想去了,不过是凑巧了一句话,却惹出你许多牢骚来,罢了罢了,到时随你怎么说便是,挨了打骂须怨不得我!”

    杏儿闻言不由想到,果真个如人家说的,男人都是贪腥的猫儿,便连游在水里的鱼也不忘了惦记着。不过这死冤家虽花心,却也是自己眼下唯一的盼头了,又能拿他怎样呢。好歹他这念头根本是够不着的,自己又何必吃这花钱都买不到的醋呢。因此她心里的怨气竟也渐渐消了,只是作势嗔了陈羽一眼,便仍任由他拿着自己的手。

    劝好了杏儿,那陈羽便探头将眼睛对准了小孔往里面瞧去。

    这里面他是跟着自己家少爷进去过的,原就熟悉,所以此时不过一眼就看向了那粉红的流苏帐。

章一 春情(中)

    因为闭着门,所以那流苏帐就被高高的挽了起来,按照少爷的话说,黑漆漆的少爷我干个屁?我怎么知道自己身子下面躺着叫唤的是郁巧巧还是要饭婆?这事儿,须得眼里看着耳里听着手不闲着下边忙着,才有些些儿情趣,不然干个鸟劲!

    陈羽顺着那小孔先就看见自家少爷耸着屁股向下一顶一顶的甚是得趣儿,然后就听那郁巧巧柔媚娇软的吟哦声忽长忽短,跌宕起伏之处,比那刘宝儿的唱腔还要摇曳三分。只是当陈羽找那张倾国倾城的面孔时,却现好巧不巧,那张脸刚好因为视线的关系被帐子给挡住了,陈羽不由得心下暗叹,这下子见不到少爷口中所说那迷离的眼神儿了。

    少爷的身子虽英挺不凡,却也不见得比自己强了去,又有什么看头,倒是他身下那具玲玲有致的身子看着着实让人眼馋。

    陈家二公子从十几岁上就让小厮们到处帮着搜罗春宫画儿,因此上每日跟他形影不离的陈羽倒也看过不少,那春宫画上的女子当然是作画之人挑貌美者方可入画,因此一个个也都是纤侬得度,即管燕瘦环肥的,却总是撩人的紧。

    可是她们若是比之当下床上躺着的郁巧巧,却又算不得什么可人儿了。只是,似郁巧巧这般的妙人儿,不是养在深闺人未识,便是如刚进府的七姨奶奶一般是些高官大宦的宠妾,再或者就是郁巧巧这般有钱都未必招她待见的红阿姑,那些靠作画换些银子养家的画师如何见得到呢。

    陈羽一边想着一边看那对白嫩的挺拔随着自家公子的耸动而不住地前后打着摆子,真真个如少爷所说,那奇景便恰如波浪一般,只是这郁巧巧虽挺拔,身子却仍嫌太瘦,陈羽见那饱满之下明显露出有根根肋骨,便暗自想到,若是这妙人儿能再丰腴些,便更好了。

    这时就听公子说道:“我说宝贝儿,你倒是卖些功夫啊,我这般费心费力的,你倒是只顾着闭起眼来享用,都不肯使些本事出来让二爷我也舒爽一阵么?”

    然后陈羽就瞪大了眼睛看着那优美如天鹅颈一般白皙的脖颈,暗恨那该死的帐子挡住了自己的视线,无法亲眼看着美人儿说话。

    只听一个颤悠悠的声音断断续续的说道:“好死不死的,我有什么功夫可卖,不过就是这副皮肉还值两个钱罢了,要是觉得我这里不爽,二爷尽管其他人那里淘乐子去,趴在我身上做什么!”

    二爷闻言不由陪着笑说道:“这值个什么了,就又恼了,我不说就是,不说就是。”

    过了一会儿,二爷却又说道:“我说巧巧,你那个丫鬟叫杏儿的,着实不错,那小模样出落得真是可人疼,找个机会,叫我梳理了她如何?”

    陈羽在外间听了这话不由得暗自骂道:“狗屁的二爷,若敢动我杏儿,看不阉了你!到时不过与我做个娈童罢了,便是做娈童,小爷我都懒得要你!”

    这时就听见郁巧巧说道:“少做他娘的春梦了!我一个人搭进来还不够,你还想让杏儿也跟进来沾这脏水,我劝你趁早收了这心,你若是敢打她的主意,姑奶奶将来饶不了你!杏儿是个好女孩儿,我将来要为她择个好人家嫁了这才安心呢!”

    那二爷闻言嘿嘿地笑了两声道:“不打主意,不打主意,好宝贝儿莫生气!来咱们换个式样。”

    说着,就见两人略调了下姿势,那二少爷便又吭哧起来,陈羽在窗外就见郁巧巧那纤细的小蛮腰挺得越笔直,显是少爷这一阵变个式样筛送的让她甚是得趣儿。

    只是陈羽见状却不由暗自说道:“这算个什么,美人儿,我下身这家伙可比我家公子强去了百倍,若换我来,你怕不要乐死了!”

    心里这样想着,却听耳畔传来细小的一声冷哼,然后就听见杏儿问道:“我家姑娘的身子可好看么?”

    陈羽闻言自然知道她的意思,当下便恋恋不舍的扭过了脸来笑着说道:“好我的宝贝儿,我知道你的身子定是比你家姑娘还美,什么时候饶我看一眼,便为你死也值了,可好么?”

    杏儿闻言不由得转怒为喜,娇嗔道:“做那美梦呢!”

    只是抬头看了陈羽一眼,却又小声说道:“你要看时,却也没有什么不行的,只是……”

    陈羽闻言大喜,忙追问道:“好我的杏儿,只是什么,你快些说吧,非要馋死我你才甘心么?”

    杏儿闻言又娇羞地嗔了他一眼才徐徐说道:“只是你须得赎了我出去,到时莫说看了,这身子便是你的,你要怎样便怎样,我一定百般依你,如何?”

    陈羽听了嘻嘻一笑说道:“好宝贝儿,原来你为的是这个,这却有什么难,我虽然只是个伴读的小厮,这些年来却也攒下些银子,为你赎身想来也该够了,但是这事却又几处妨碍,若不然,还用你说,我早就赎你出去了!”

    那杏儿闻言就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急急地问道:“是什么妨碍?”

    陈羽扭头向房内瞥了一眼,见里面激战正酣,便携了杏儿的手离开小门,到那厅中椅子上坐下,又伸手要拉着杏儿在他腿上坐下,杏儿推不过,只好依了他羞羞地坐在他腿上。他这才开口道:“这第一处妨碍,自然是我家那二少爷,她原本就垂涎你的姿色,若不是一直以来你家姑娘护着你,只怕你早就遭了他的手了,我若是要赎你,你说说,这可是妨碍不是?”

    杏儿闻言作不得声,陈羽见状便又说道:“这第二处妨碍,你家姑娘可愿意让你跟我走?”

    杏儿闻言抬起头来张了张口想要说话,却最终还是没有说什么,显然,她也没有把握说自家小姐一定会答应让自己这辈子就跟了陈羽,毕竟他陈羽只是个连身份自由都没有的下人小厮。而一旦小姐不答应,那即便是陈羽把银子给的再高,相信嬷嬷也不敢冒着得罪郁巧巧大小姐的危险放走杏儿。

    何况,若是小姐不答应,那么他陈羽又能出的起多少银子?京城里的老爷们不知有多少人得不着郁巧巧便打着杏儿的主意呢,这一点杏儿又岂会不知。除此之外,那既有出身又有才华的青年才俊也不乏其人,这样排下来,何时才能轮得到陈羽呢。

    见杏儿不说话,陈羽便又问道:“这第三处妨碍,却是我自己了。”

    “哦?你自己?你自己却有什么妨碍处?莫非……?你并不愿意……”

    “好我的宝贝儿,你想到哪里去了!我巴不得早日赎了你出去了,又岂会不愿意,千万不要胡思乱想的!我是说,我现下不过一个外生子的身份,原就是奴才的,即便是私下里藏着些银子,可那张卖身契还在陈府里呢。试想,我自己的身份都还是奴才呢,即便赎了你,倒时却是怎么个区处法?”

    杏儿听了他这话,心里乱成了麻,一张小脸儿凄凄苦苦,险些便要流下泪来,唬得陈羽忙抱紧了她,口中说道:“怎么了这是,我的好杏儿,话虽是这么说,但是你放心,不出半年,我一定能赎了你出来,你且放宽心等着就是!莫哭了!”

    杏儿闻言愈泫然欲泣,只见她眼皮儿微红地问道:“刚刚才说了那么许多难处,现下里再说出这话来,可不就是给我吃放心丸嘛!既然你有诺大的本事,半年内必能赎我出去,又怎么有这三处妨碍出来说给我!”

    陈羽闻言嘻嘻一笑道:“这你可是会错了意,这三处妨碍着实让人头疼,可是最近正有一桩天大的机会,我正要借这个机会谋个出身,就此便离了陈府,到时候,莫说是赎你,便是赎你家姑娘那也是没二话的事儿!”

    杏儿闻言一愣,心里寻思这是什么机会,能让他这般郑重其事的,口中却说道:“哼!你倒是念念不忘我家小姐!”

    陈羽闻言陪个笑脸道:“好杏儿,你好是好,要说这脸蛋儿身架儿都是顶顶好的,须不比你家姑娘差多少。可是这善妒的性子倒也是将你家姑娘学了个十成十,这却是要不得的!”

    杏儿闻言脸上顿时升起一股担心的表情,只听她急忙道:“你放心,你说的这个我自己也是知道的,只要你赎了我出去,我是一定会改的,倒时便是你娶个三妻五妾的,只要你娶的起,便也任由你娶去,只要你待我好就是了,我再也不说这些话烦你的!”

    陈羽笑道:“如此最好!若是这样,我岂有个不尽力早日赎你出去的理儿!”

    那杏儿闻言将身子伏进陈羽怀里道:“嗯,那我便等着你了!只是,刚才我见你说的郑重,不知是什么天大的机会,你倒是说给我宽宽心。”

章一 春情(下)

    陈羽嬉笑道:“这个却是说不得的,说了出去指不定就跑了!倒是我的宝贝儿你,该让我宽宽心才是!”

    杏儿闻言抬起头,讶然问道:“我有什么让你不放心的?”

    陈羽闻言将手搭在杏儿圆鼓鼓的胸脯上,道:“便是这些日子厮混的这么熟,你也不肯让我碰一下,我这心整日猫抓一样痒痒的紧,可不就是提着心呢嘛!好杏儿,今日得闲儿,你便容我亲近亲近吧,可好么?”

    说完,他等不得杏儿说话,那手便灵活地从她颈下探进了衣服里去,杏儿抬起手刚想拿住他,却又在半空一顿,终于放下了,任由着陈羽的手在衣服内推开了自己的抹胸,恣意地在自己那对日见硕大的娇乳上揉搓,不一会儿,她脸上便泛起一抹浓浓的艳红。

    那陈羽虽然只是跟府里太太的丫鬟绮霞有过几次苟且之事,却对此道精通的紧。他那手在一对娇嫩**上每次揉搓都恰恰的让杏儿忍不住一阵心悸,很快,她坐在陈羽身上的两条腿便紧紧地绞在一起,身子不住地打着颤栗。

    陈羽见状不由暗自得意,便将那手指在**上轻轻一捻,便听杏儿忍不住**出声,身子更是忍不住打了个哆嗦。杏儿忙伸手按住陈羽作怪的手,伏在他耳边央求道:“好人儿,今日且饶了奴吧,里面还有两个人呢!”

    陈羽的手吃她按住,却扔在那胸脯上揉了一把作势道:“不饶,你个小蹄子害我苦熬了多少时日了,今日还不得让我得些趣儿!”

    只是话虽这样说,他那手到底是停下了,也不过就是在**上打着转儿解解馋罢了。他也怕被里间的人听见,到时他和杏儿都不免要吃大亏了。

    杏儿见状也不再拦他,却又伏在他耳边道:“待奴改日出去了,一定好好侍候你。”

    “嗯。”陈羽答应着,另一只手却还是忍不住探到了她两腿之间,杏儿本来闭上了眼睛,此时感觉腿上有异,便急忙睁开眼,然后便伸手抓住了陈羽那手,眼里满是乞求的神色看着他。

    陈羽心里暗叹一声,真是想早日摆脱这奴才的身份哪!

    就在这时,只听里间里二少爷喊道:“杏儿呢,给我和你们小姐沏两杯茶来!”

    杏儿和陈羽闻言都是一惊,杏儿忙一下子推开陈羽的手,陈羽也忙把手从她衣服内退出来。杏儿站起来道:“好人儿,你快走,别被他们看见了!”

    陈羽也站起来点了点头,只因这妓寮里的规矩,少爷进去了,随行的小厮必得要退到前面大堂子里去等。试想,就是哪一家,也没有少爷进去嫖姑娘,门外守着自家奴才的道理,到了这妓寮里,自然有姑娘们的丫鬟伺候着。

    杏儿一边答道:“是,少爷,这就来!”一边理了理自己被弄乱了的衣服,然后就小声冲陈羽道:“还不快走,他们定是已经完事了,这才要茶吃呢,再不走当心真被抓住!”

    陈羽答应着又伸手去在她小手上捻了一把,然后说了声,“安心的等我的好信儿!”然后便小心翼翼的拉开了一扇门,探身走了出去。

    这里杏儿进去奉了茶,便又退了出来,却见房门还开着,那陈羽正在门口探头探脑地往里看,便又急忙冲他使了几个眼色。谁知那陈羽非但没走,却反而进来一把搂住了她的腰,唬得杏儿急忙回头看自己把里间的门关好了没有。

    杏儿正作势欲嗔,只听陈羽说道:“好杏儿,容我再亲一下就走!”

    说完便将脑袋伸了过来,杏儿却是猛地一推他,然后回头看了看,先是嗔了陈羽一眼,才对着里间说道:“小姐,炭火儿不够了,嬷嬷也没差人送过来,我去催一催,马上就回来。”

    然后就听见里间一个娇媚无比的声音答道:“快去快回吧!”

    杏儿应道:“是了,小姐。”然后她推了陈羽一把,把那托盘放到桌子上,便拉起陈羽的手,先向门外看了看,见确实无人,这才急忙拉着他出去,口中说道:“快些儿,莫被人撞见了。”

    杏儿带着他来到隔壁的一间房门口,一边推门进去一边说道:“快进来,这里便是我住的地方了!”

    陈羽闻言大喜,忙一步跨进去,见杏儿去点蜡烛,便急忙的关了门,回过身来就要去抱杏儿,杏儿却轻轻巧巧地一下避开,道:“你终日说要看看我住的地方,我又岂会不知你打的什么主意,只是,今日咱们可说好,只许你在这里说说话儿,我这身子却是不许你碰的!”

    陈羽急道:“这又是为何?”

    杏儿幽幽地说道:“我素来知道你们男人的性子,到手了的,便再不是好东西,只有吃不到嘴的,才显得稀罕,我这身子你要也可以,却得是等你赎了我出去之后才行!”

    陈羽闻言不由得苦了脸,却又辩解不得,便只好叹了口气,那神情颇为懊丧。

    杏儿见状主动将身子偎进他怀里,口中说道:“虽是吃不得,却也可以……,可以让你解解馋,只是,你不可撩拨我太过了,怕被我家小姐看出来!”

    只是现在陈羽的兴致却是已然去了,便叹了口气道:“还是算了,等我赎了你出去了再说吧!”

    那杏儿见状,竟主动拿起陈羽的手放到自己胸口,“好人儿,别生气嘛,奴也是身不由己啊!其实,叫你过来还是有件事要问你的。”

    陈羽见她眼中满是求饶的神色,便揽了她的腰,手掌在她胸口掬弄着问道:“是什么事儿,值得你这么问我?”

    杏儿道:“这些日子听说,陈府刚娶进了一位七姨奶奶,原来是户部左侍郎刘大人的爱妾,你可知道吗?”

    陈羽看了她一眼道:“这有什么不知道的,要说起来,这七姨奶奶长得可真是仙女儿一般,怪不得我们家老爷花了那么大力气弄倒那刘侍郎,还不就是为了要把她弄到手嘛!”

    杏儿闻言却没有嗔怪他的花心,反而惊喜道:“你竟然知道这事儿么?快说给我听听!”

    陈羽奇怪道:“这有什么可打听的,你问这些个干什么!”

    杏儿忙解释道:“你们那位七姨奶奶进刘家之前,也曾是这凤仪楼里的头牌,当初我还做过她的小丫头子,就是我们小姐,也跟她学过一个多月的琵琶,我们小姐那么傲气的人儿,独独的服她,口中总要称老师才肯谈起她。自从那刘侍郎出事,小姐就百般探问,可是来的这些老爷公子们却难得的个个守口如瓶,一丁点也不肯说起,即便说了,也不过是些揣测之词。就是你们家那位二少爷,也是不肯讲一个字,让我们小姐越想知道,连我也是挂记着,本来刚才就想问,只是让你一乱,就给混忘了,如今你可得告诉我!”

    陈羽闻言点了点头道:“既是这样,告诉你也无妨,不过,你可不许告诉你家小姐,否则,这消息就是从我嘴里露出去的了,被府上知道,非得生生的打死我不可!”

    杏儿闻言不由蹙眉,不过最后她见陈羽坚持要如此才肯说,便只好点头答应。

    陈羽见她点了头,知道这个年代人最重承诺,这才放心地开口说道:“说起这七姨奶奶,我倒是真的知道点儿始末。”

章二 残荷(上)

    陈羽说道:“说起这七姨奶奶,据说原来名叫柳昹,本是大户人家小姐,后来十三四岁时家里犯了事,遂沦落至京城教坊司。她十六岁时以柳隐之名出道,不出旬月便声震京城,被好事者评为京城四大名妓之一,在教坊司呆了一年有余,她随后被这凤仪楼的后台老板不知生了什么法子,硬是从教坊司给买了过来,到了凤仪楼,她的名声更响了。”

    杏儿闻言不由嗔道:“谁要你说这个,我会不知道么?这些个掌故我比你都熟呢!”

    陈羽嘿嘿一笑,却又接着说道:“却说这柳隐在凤仪楼呆了也不到两年便被人硬是给赎了身,这赎她的人,就是那位刘侍郎了。之所以他刘侍郎能把柳隐赎出去,是因为这柳隐爱极了他,并以死向嬷嬷做威胁,这才让刘侍郎能抱得美人归。殊不知,惦记着柳隐的人可多着呢,不过是那嬷嬷抵死不肯卖,而且各位老爷们又因为怕传出去伤了清名所以不肯下狠手而已。可是一见这刘侍郎居然把美人儿娶回家了,自然就有人不忿了,于是,自柳隐嫁入刘家开始,这两年来,刘侍郎身上是官司不断哪!”

    杏儿闻言点头道:“哦,我和小姐也常听到那刘侍郎几乎是被满朝攻讦,原来倒真如小姐所说是这个缘故。”

    “没错,”陈羽揽着她到床边坐了,另一只手便放到了她小腹上,口中却是没停,“但是他们这么些人也比不上我们老爷一个呀!自从七年前升了做内阁辅,老爷的权柄是越的大,满朝上下谁不敬他三分,我们老爷也不知是怎么就动了念头,于是一个贪渎的帽子扣下来,那刘侍郎便乖乖的亲自带了自己的小妾到我们府上求救来了。”

    “哦,原来是这样,可是这也没什么呀,为什么那么些人都不敢说呢?”杏儿问道。

    “你知道些什么,这官场的老爷们讲求什么?他们讲的就是祸从口出啊!尤其是这事有关系到我们老爷,他们没事儿冲你们嚼什么舌头根子,普天下谁不知道,你们这里消息通的是最快的,凡事只要你入了你们的耳,那么不出一日就长安皆知了!”陈羽答道。

    杏儿闻言嗔怪地在他腰上掐了一把,才又问道:“那后来呢?她现在在你们府上怎么样?日子可好过吗?你们府上那么多姨奶奶,会不会难为她?”

    陈羽“嘶”了一声,然后腾出手来揉了揉被掐疼的地方,然后才慢慢说道:“要说难为,那是不会的,老爷有令,非得他的命令,任何人不得出入七姨奶奶住的那怡晴院。”

    “哦,那还好,你们老爷还算疼她。”杏儿闻言点了点头感慨道。

    陈羽却是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什么疼不疼的,要说自那刘侍郎把七姨奶奶送到了府上,第二日便开了罪,不过是远远的贬了出去,倒也没怎么为难他。只是老爷却至今也没有要咱们这些下人改口,七姨奶奶这个说法,也不过是我们这些人不好叫她的名字,便这么混叫罢了,其实她还并不是姨奶奶,老爷也不曾在她房里留宿过,最多的一次,据说是在她那里呆了一炷香的时间。”

    “哦?这又是为何?千辛万苦的弄了去,怎么倒也君子起来?”杏儿好奇地问道。

    “这你让我哪里知道去!我们是连那怡晴院的门都不敢走近的!”陈羽道。

    杏儿闻言点了点头,想说什么时,却又忽然想起来,自己出来的时间已经不短了,这时小姐该找人了,便急忙从陈羽怀里站起来,说道:“坏了,时间可不短了,小姐该找我了,你快些走吧,我要回去了!”

    陈羽知道她说的倒是实情,便也不再阻拦,只是起身时在她脸蛋儿上香了一口,然后便闪身先出了门,到外面大堂里等着他们家二爷去了。

    陈府里规矩,不许夜不归宿,因此这二爷是必得回家去的。陈羽在大堂里同几个龟公丫鬟们谈笑几句的功夫,果然二少爷就下来了。陈羽忙凑上去问安,那二少爷摆了摆手说,备车去!

    因为《大周律》有文,曰非有爵禄者不得乘轿,违者杖五十,徙三千里,所以这二爷虽是当朝辅之子,却因为没有品秩爵位也只能坐车罢了。

    天色入秋,但是这平康里却是丝毫感觉不到秋意。一路上,满楼红袖,笙歌未歇,仕子游人往来如梭,某某姑娘接客之声此起彼落。陈羽知道,此时姑娘们接的客,大约都是要在此度夜了,这也是一天之中姑娘们收入最丰厚的一笔。

    因着街上车水马龙,所以二爷陈谦便命马车慢些跑,然后自己掀了帘子同外面的陈羽说话。

    “墨雨,你说这四小花魁之一的郁巧巧已经是如此的风情,那柳如眉、苏小小、卞赛赛等四大花魁又该是怎样的妖娆呢?你想啊,四大花魁总得有些本事吧?不然有谁愿意白花花的银子捧她!”

    “二爷想知道这些还不简单,把您这内阁辅公子的招牌一亮,凭她什么四大花魁四小花魁的,还不都得来给您露笑脸儿?”

    “你知道个什么!那四大花魁岂能同四小花魁相提并论,她们那里岂是什么人都能进得去的!即便是凭着身份进去了,也讨不了什么巧儿,据说这四个人的脾气,那是个顶个的古怪,只爱那些诗词歌赋琴棋书画的,不爱银子也不爱权势!前些日子,武威王爷家的老二不就去柳如眉那里了吗?结果怎么样?三巴掌,给轰出来了!”

    顿了顿,二爷陈谦又说道:“再说了,父亲在这方面历来是管的最严,我来巧巧这儿父亲不会理我,但是如果是进去了四大花魁的房间,那不出一日就是长安皆知啊,到时候,父亲不家法处治我才怪!”

    “二爷说的是,还是二爷考虑的周全。只是,刚才二爷一说,小的就暗地里琢磨,凭着少爷的满腹才华,大可以不报真实名姓的进去呀,就凭着您的才华,还不足以让那四大花魁什么的动心?小的可是听说,那几位姑娘都是对寒门学子分外欣赏的。听说只要是被她们谁给看中了的,还有不少银子帮衬呢!”

    “呃,这个么,我擅长的是经世治国之道,而非那些浓词艳赋之类。”陈二爷道。

    陈羽闻言心里偷笑一阵,脸上却是一副恭谨的表情,口中说道:“那是,那是,少爷将来是要出将入相的,岂能同那些闲来无事的学子相提并论!”

    陈二爷咳嗽一声,停了一会儿才又问道:“前些日子咱们在后花园子里遇见那个七姨娘的时候,你注意看了没有,长得怎么样?我当时根本就没敢抬头看,她毕竟就要成了我的姨娘了,总要避些嫌嘛!”

    “回二爷,小的也就是偷偷瞄了那么两眼,也没怎么敢看。要说七姨奶奶长得,那可真是漂亮!漂亮到,让小的想不起来用什么词来说她!”

    “是嘛!真有那么漂亮?”

    “是,确实漂亮!”

    陈二爷闻言往靠背上歪了歪,口中小声地叹道:“老爹真是好福气呀!啧啧,……陈侍郎的爱妾,……好福气呀!”

    然后他又趴到窗口问:“哎,墨雨,我记得,她那时候也是当时的四大花魁之一是吧?”

    “是,少爷真是好记性,小的也听人说过这个,说她是当年四大花魁里最有风头的一个,可惜后来就看上了这刘侍郎,死活的要嫁给他。结果还不是老爷一句话,那刘侍郎就屁颠屁颠的把人给送过来了!”

    陈二爷闻言只是“嗯”了一声,却再也没有说话。

章二 残荷(中)

    转眼之间,就到了陈府的角门,二少爷下了马车,小厮们自驾着车走小门去了,这里陈羽随着陈二爷一路回到家里,正是鼓敲二更。

    那陈二爷自去新纳的二姨娘房里安歇不提,单说这陈羽送少爷到了地方之后,便要回角门单着身的奴才们住的小院去,二爷却又突然差人把他叫了回去。

    陈羽忙忙的又赶回去,只听二爷隔着门帘子吩咐道:“明天赵小侯爷家有个小宴,也给我下帖子了,不好不去。你明天一早就去学里回先生,就说,二爷偶染风寒,今天不能到学里听讲了,再代我向先生告罪一番,另外,我这里你拿十两银子去,买些东西给先生,请他就不要在父亲面前提起了。你可听明白了?”

    “是,小的明白了,只是,那明儿去赴宴的时候,小的就没法子跟着二爷了呀!”

    “蠢奴才!你不跟着,二爷我就不能出去办事了?让李贵跟着就是,你只管去学里帮我把先生那里料理妥当了,回来自有你的赏钱!”

    “是,小的明白了。那,小的告退了!”陈羽领了十两银子之后躬身出来,走到院门才敢直起身来,心里已是大骂不止。

    好歹的回到院子里洗着凉水澡,又想起晚上要去做的美事儿,心里才舒坦了些,却仍是恨不得将那陈二爷碎尸万段才好。

    “羽哥儿真是好体魄,天儿这么凉了,这还洗凉水澡哪!”恰逢角门上换了班的周二回来见到陈羽赤着身子往身上浇凉水,便不由说道。

    “这才哪儿到哪儿,羽爷都是寒冬腊月的洗凉水澡的,我们这些人穿着棉衣冻得直跺脚,羽爷却是一瓢一瓢的凉水往身上浇,那个时候,我看的都浑身打寒颤哪!”路过的郭小常打个躬之后凑趣地奉承道。

    “那是那是,羽爷身子骨就是好啊!”周二本是个老实人,所以才被派了去看角门,本是把住篱笆谨慎出入的意思,不想现在也活络了起来,听见郭小常喊羽爷,他也跟着叫起了羽爷。

    陈羽呵呵一笑道:“这是说的哪里话来,不过就是懒得烧水罢了,哪里是你们说的那些个!”

    周二还忙着点头连声地说“是”的时候,郭小常却是眼睛一亮,便说道:“这样说来,小的可算找着个机会孝敬羽爷了,小的别的没有,帮你烧点洗澡水那还不是小事一桩嘛!没说的,以后您羽爷的洗澡水就归我郭小常了!”

    陈羽忙道:“这哪里使得,不行不行,传了出去,我不被老爷打断腿才怪!”

    郭小常闻言却说道:“羽爷这是哪里话,您每日价跟着二爷,为府里办了多少事儿啊!小的给您烧点水洗洗身子,不也是为了让您舒服点,第二天能把二爷伺候的好点嘛!也就是这烧个热水吧,换了其他的,哪里轮得到小的我来孝敬!”

    陈羽见状倒也不好推辞,便打了个哈哈道:“这事儿以后再说吧,现在天气还不冷,我先洗着,等到要热水时找你便是。倒时你须推脱不得!”

    “羽爷这话说笑了,小的在茶水房里混个差事,这别的不敢说,要热水,只要羽爷打个招呼就成!”

    陈羽点了点头,麻利的将身上胡乱擦了擦,便要去拿那挂在树杈上的衣服,郭小常见机忙先去拿了,恭敬的递给陈羽,旁边的周二看的有些尴尬,便暗骂自己没有眼色。

    这里陈羽穿上衣服道:“行了,你们且去吧,我累了一天,也要睡了!”

    这一次周二几乎是和郭小常同时躬了躬身子道:“羽爷慢走!”

    陈羽点了点头,径直拎了水桶往自己的小屋走,到屋里先在床上躺了会子,觉得时候差不多了,这才悄悄的起身,打开门一看,外面倒是朦朦胧胧的,起先还算亮堂的月光现在已是淡了下去,心想这倒是个好天气。

    他四下里一看,并无人迹,想来大家都已睡下了,便轻轻的掩上门,起身往后花园来。

    陈府的后花园是四年前圈了地又另建的,这园子占地甚广,直将当时府后的两条街都圈了进来。里面一年四季花开不败,或湍流急瀑,或湖水波光,或亭轩小榭,或秋千长廊,处处柳浪闻莺,端的是美不胜收。

    这后花园名为归思园,里面还有归思堂,老爷取这个名字寓意着自己每日下朝之后会到这里来反省自己一天做的事可有什么疏漏与不足,另外,还有一层渴望回归田园生活的意思。只是陈羽向来不信他会舍得弃了这当朝辅的位子归隐田园罢了。

    归思园的正门叫做旷性怡情门,说是正门,其实整日都关着,只有老爷兴致来了去走一走的时候,或者是家里有些重大的事情要摆大戏,才会打开了供人走。

    家里人常走的是东边的角门,这里不像正门有三四个人守着,这里看门的是徐小寺。据说他小时候家贫,是进了庙里剃度了的,后来不知怎么就还了俗,再后来便到陈府用身子换了三十两银子,然后被安排在这里看门。人们因他自称姓徐且行四,便称他徐小四,再有那些知道他过去掌故的人一说,徐小四就成了徐小寺。

    其实下人们多是不识字的,徐小寺和徐小四又有什么区别呢。府里面便也只有总管和几位管家老爷知道这名字的可笑之处,所以笑得出来。徐小寺见自己换个名字,管家老爷们便能每每颔而笑,便从此不许人们叫他徐小四了。

    但是“四”和“寺”两个字的音是分不清的,于是每次有人大声叫他,“徐小寺!”,他便先是答应一声,然后解释道:“是寺庙的寺,不是一二三四的四。”

    一来二去,这事竟成了府里的笑料,管家们便也不去理他,那登记的簿子上写的仍是徐小四。

    要说徐小寺这人倒是极憨厚的,只要不笑话他娶不上媳妇,他便无论如何不会恼,即便你骂他是孙子,他也一样的端着笑脸看你。

    这事情说起来也有个缘故,据好事者称,徐小寺是在寺庙里呆着寂寞的紧了,这才偷跑出来,可是家里已经没人了,更没处说个媳妇去,三五日过去,偷的干粮吃完了,连活下去都成了问题,就更别提媳妇的事儿了。

    这时有个人跟他说,你把自己卖了吧,大约可以换个十两卖身银子的,我可以用这些钱给你找个老婆。于是徐小寺便听了这话,那人便将徐小寺卖给了陈府里做粗活,当晚从平康里下等的妓院里找了一个粉头便充作媳妇推进了徐小寺的屋子。

    据说是那女人只呆了一刻不到便出去了,嘴里还骂骂咧咧的,说什么原来是个傻子,又有脏死了之类的话。

    徐小寺第二日便到了府上,后来连粗活也做不好,便被分派来看门,却又不敢让他看对外的门,便只好来看这归思园的角门了。只是从那时起他便记住了这个忌讳,再也不许人提他娶媳妇的事儿的,只有跟几个亲近的人,如陈羽,才会偶尔的说一句,“女人,真白,真白!”之类的浑话,倒也没人去理他。

    且说陈羽一路走来,光是疏柳扶墙风起婆娑的景致,便已看的沉醉了,想到那柳荫深处的美人儿正在翘以待,心里更是乐陶陶的。

    要知两人都是每日跟着夫人少爷们转的,所以夜里来此**一番,第二日必是没有精神,故而两人约定了,每三日才许来这里见一次面。

    陈羽正想着那轻解罗裳压倒一地残红的韵事儿,抬头便见这角门已然到了。

    还没等陈羽过来,徐小寺已经从窗子里探出头来看见了陈羽,便忙不迭的打开门跑出来,迎上来说:“进去了,女人,漂亮!”

    陈羽呵呵一笑道:“这个小四,见了多少遍了都,今天怎么又絮叨起来,不就是绮霞嘛,容我进去见她。”

    徐小寺仍是笑着说:“不是,女人,漂亮!”

    陈羽轻“咦”了一声,往徐小寺胸口捶了一拳,口中说道:“看你那熊样!改日我们成亲时,一定多给你喜糖,只是你记住一点,这些事不许说出去!无论是谁问,都不许说!你可记住了?”

    徐小寺答道:“记住了,记住了。”

    陈羽见状跨进门去回头道:“行了,关上门吧。好好的守着,不许放人进来!”说完陈羽便往园子里走去。

    陈羽这一路行来,只觉秋风渐凉,竟吹的身上有些寒意,想来绮霞在园子里也定是会有些冷了,正好我来帮他取暖。

章二 残荷(下)

    且说这园子,陈羽跟着二爷是常来的,因此倒也没什么看头了,虽然是晚上另有一番风韵,但是毕竟天已入秋,园子里的景致即便是再好,也不禁有些萧瑟之感了,更何况自他与那绮霞有了男女之情,便每隔三天就要来一遍的,因此也就不再看什么景致,脚下直直的奔着两人约好了的地方而去。

    一路来到蓼汀小筑,陈羽在前面没有寻着绮霞,正欲往北走,去后面柳林里找,便见淡淡的月光下,小筑里坐着一个上身穿碎花夹袄下身着浅红裙子的女孩子。

    陈羽一见之下不由心中暗喜,心道果然是月下看美人,这绮霞往日里虽然漂亮,可是今日这月光下一个远远的背影已经是比以前所有勾人的表情都更加的撩人了,自己刚才心急着找她,却反而被柱子挡着了没看见,这美景便不免要晚见了一刻。

    当下陈羽不待细看,便蹑手蹑脚地走了过去,那女人犹自对着湖面呆,竟丝毫未察觉已经有人逼进她身边了。

    只是当陈羽走近之后才现有些不对,一者是这身量。绮霞那小妮子的细腰固然是只堪盈盈一握,可是眼前这女子的小蛮腰却是几可做掌上舞,便是那流风束素也不外如是。

    二者便是这髻了,大周旧俗,未出阁女子只做三丫髻、单环髻等,绮霞虽是丫鬟却也是未曾出阁的女孩儿,于是她便经常梳着陈羽喜欢看的双鸭髻,而眼前这女子却是梳着莲花髻,这是少*妇才梳的髻。

    看到这里,不由得陈羽悚然一惊,再仔细看时,却觉得这全身都不像了,绮霞的身子骨从后面看断然没有如此的风流妖娆,便是这衣服也不对,几年来见她穿过几十身衣服,却从来不曾见过这一身,而离了三四步远看过去,这面料分明是上上等的极品苏缎,府里太太奶奶小姐们得了几匹都还宝贝的了不得,绮霞一个丫头如何会穿上身?

    看到这里,陈羽已经断定这人不是绮霞了,来不及想这人是谁,又为何会深夜来此,他只是想赶紧躲起来先找到绮霞再说。

    当下陈羽又蹑手蹑脚地要溜回去,只是刚走出两步,却见靠近岸边的荷叶下突然有一条大鱼窜出水面打了个水花,又噗通一声落回了水里。那女子听到声音便扭头往这边看来,第一个便看到了抬起一只脚尚未放下的陈羽。

    “你是谁?为何深夜来此?”那女子开口问道。

    陈羽不由得暗叫一声倒霉,然后便转过身来迎着月光看向那人。一见之下,不由得陈羽不大吃一惊,这人竟是前两天刚进府的七姨奶奶。

    见陈羽转过了身来,她只看了一眼便扭过了脸去,口中说道:“原来是你!”

    陈羽醒过神来忙躬身道:“见过七姨奶奶,呃,七姨奶奶认识小的?”

    “什么七姨奶奶!?谁让你们这么叫的?”

    “呃,”陈羽不由得暗骂自己嘴笨,这七姨***叫法不过是下人们没事聚在一起嚼嘴时的称谓,而并没有任何一位老爷太太少爷***说她就是府里的七姨奶奶,倒是叫她柳小姐更恰切些。

    陈羽心里想了想,然后躬身答道:“小的们只是胡乱猜测,都觉得既然老爷……”

    “好了,不必说了,你且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那柳隐打断了陈羽的话之后问道。

    陈羽闻言暗自咬了咬牙,然后赶忙把头垂的更低了,几乎要跪了下去,口中说道:“小姐饶命,小的只是听了别人的胡羼才一时不慎这样叫了出来,以后断然不敢了,求小姐不要告诉老爷太太!”

    “谁说要告诉他们了!我不过是问问你的名字罢了,也值得你这样!不说就算了,你且说说,你深更半夜的跑来这里作甚?”

    陈羽想了想才回答道:“小的,小的翻来覆去睡不着,不知怎么就想到这园子里来逛逛,因此,就来了。”

    “哦?”柳隐怀疑地看了陈羽一眼,却也没有再追问什么,只是轻轻伸手拂去了落在裙子上的一片枯黄的柳叶,然后指着离开她两步远的一个石凳说:“既然你也来了,就当作是有缘吧,你且坐在那里,陪我说会儿话吧。”

    陈羽忙说“小的不敢,既然小姐要在这里赏景儿,小的这就回去了。”

    “哪里来的那么些啰唆,让你坐你就坐便是!这里左右无人,有谁来责罚你?我不过是闷得慌了,出来散散心,你便陪我说说话儿可有什么不行的?”

    陈羽闻言不敢再答,谁知道她什么时候就成了七姨奶奶,到时漫说是故意的要整治自己了,就是随便的一句话,都能让自己脱层皮。府里下人们犯了错,便是打死也是常有的事儿。因此他只愣了一下,便依言到那石凳上坐了,只是却不敢坐实了,只不过屁股挨着石凳的边儿坐上去一点点而已。

    那柳隐许久不说话,只看着湖面呆,陈羽偷偷看了她一眼便又低下头不敢再看。过了一会儿,她才重新转过脸来看了看陈羽,一见他坐的那样子,便奚道:“你刚才不是问我怎么知道你吗?这府里那么多人都对我好奇的紧,但是见了我却又都不敢抬头看,那日在这个园子里遇到你跟那个少爷,独独的你敢偷偷看我,眼神儿那般猥亵,我岂有个记不住的。”

    她顿了顿又说道:“只是,我原以为你虽然未必就是什么好人,却也是个胆子大的,谁知今日一见才知道,原来也不过银样蜡枪头罢了。”

    陈羽闻言不敢作答,只好垂不言,那柳隐见状又说道:“怎么,你竟没有话吗?”

    陈羽胸中纵有血气,此时却也不敢撒野,只好垂着头说:“小的当时对小姐,只是一见之下惊若天人,所以偷偷的多看了两眼罢了,断不敢有什么猥亵的心思,小姐想是误会了。再说了,这府里面偷偷看小姐的,可不止小的一个。”

    柳隐闻言冷哼一声却不说话了,只是过了一会儿,却又无缘无故的叹了口气。

    这蓼汀小筑依水而建,自岸上有三条小廊通过来,一条便是起自这碧心湖环湖小路的东南拐角,离陈羽进来的那个角门很近的,另一条则是通往东北边的洗心庑,还有一条,便是刚才陈羽过来时走的路了,这条路恰在其他两条的中间,距岸最近。

    时当秋日午夜,晚风堪凉,又何况这蓼汀小筑离岸十余丈,四周皆是湖水,湖风迎面吹来,即便是陈羽也觉得身上渐凉,那女子更是不时的身子猛缩一下,想来也是耐不住这湖面上的寒气了。

    陈羽正记挂着绮霞不知哪里去了,当下便起身道:“天色已晚,夜风甚凉,小姐还是回去休息吧。”

    柳隐闻言并不说话,照旧的看着湖面。如今盛夏已过,原本湖面上荷叶连田田的境况早已不在,只剩下几许残荷还荫蔽着想要跳出水来的鱼儿。

    过了一会儿,柳隐看了一眼躬着身子站在一边的陈羽,喟然叹道:“留得残荷听雨声,这残荷,莫不是只有被雨给打了才有风致?难道盛夏一过,荷叶便只有被打残的时候才能再娱人之耳目吗?”

    话说完了,柳隐转头看陈羽仍是垂着头就像是没听见自己的话一样,便不由又问了一句,“你且说说看,要你来赏这荷叶,你可忍心听雨打残荷吗?”

    陈羽闻言心里一转,便想到,这位柳隐大小姐,未来的七姨奶奶,不会是在自叹身世吧?仔细想想,这柳隐本是仕宦之家的小姐,父亲犯了事便被打入教坊司,好不容易有了一个心仪的人,也死活的配成了佳偶,谁知现在却被自己挑中的情郎为了保住官职给当礼物送到了陈家,她心里定是不好受的。

    想到了这里,陈羽便说出了一番话来。

章三 知音(上)

    只听陈羽说道:“小姐该知道,这荷叶荷花,美则美矣,却有一点是万分无奈的,那便是没有自由。须知,荷这个东西,人把它种在了哪片水土里,它便只有在那里生长,即便是再美,主人再爱它,它也动不得地方,为何?他是个死物嘛,不能自主,所以,也就只有暗地里乞求苍天,让那种下它的主人,给它一个好着落罢了。设若不是它,而是那会跑会跳的鹿儿,纵然是被关进了这院子,却也是无时不刻的想着脱身出去的,也就是没办法脱身罢了。”

    顿了顿,陈羽又说道:“当然,也有那在院子里生活了几代的鹿,就忘了自己本来是奔跑在山林草原上的了,所以,也就不想出去了。而这些荷与这些鹿,便只能听凭主人处置罢了。看够了荷叶莲花,便来听听雨打残荷,玩腻了仙鹿牵衣,便杀了来吃鹿肉,这也是难免的事儿了。”

    柳隐闻言静静地看着躬着身子的陈羽,过了一会儿才说道:“我倒是没想到,你一个小厮说出话来倒是有些见地,那么依着你说,我是这荷呢,还是这鹿啊?”

    陈羽闻言忙道:“小的不敢,小姐误会了,小的是说自己个儿呢!小的六岁的时候被家里爹娘二十两银子给卖了出来,辗转到了陈府做个没身份的下人。少爷奶奶们高兴了赏点东西倒也是有的,不过,心里不顺了拿来打上几棍子出出气,这也是不断的事儿。这样看,小的可不就是和这荷叶这鹿是一样的的嘛。”

    那柳隐闻言叹了口气转过身去才说:“这样看来,你我倒是同病相怜了。”

    陈羽忙道:“小姐这是说哪里话,小的我,可不敢高攀。”

    柳隐闻言冷笑道:“高攀?呵呵,高攀?只怕我还不如你呢!”

    陈羽闻言不敢接话,只是弯着腰站在那里。这时那柳隐说道:“你也不必弯着身子这般谦恭了,这里原也没有外人,你就坐在那里,咱们说说话儿吧。”

    陈羽应了一声“是”,便又如先前那般在石凳上坐了,只听那柳隐问道:“刚才我进来时,在这亭子里影影绰绰的看着有人,像是个女子,想来你这么晚出来该是与那人幽会来的吧?”

    陈羽闻言一惊,刚想坐起来却就听那柳隐又说道:“你不必站起来,我不是你的主子,也不愿管你的那些闲事,你只陪我在这里坐一会子就是了。”

    陈羽闻言不敢作声只好又坐了回去。这私通之罪若是被府里知道了,可是要打死的,如今被这柳隐看见了绮霞,他竟是不敢争辩,只好乖乖的听话罢了,心里只盼着这柳隐可千万要说话算话不要说出去。

    柳隐只看了一眼就知道他的心事,却也并不说破,只是看着湖面上疏离的荷梗,良久才幽幽地说道:“你既有情人,应当知道这情字之重,当是可以贵过万事万物的,情到浓处,便连性命都顾不得了,又何况其他,所谓‘问世间情是何物,直教生死相许’便是说的这个了。可是,为何总是有那么许多东西,让人遮蔽了自己的眼睛,还有自己的心,就忘记了那生死相守的誓言呢?难道说,情之一字,竟是虚妄不成?或者是,真的有东西是贵过情字的?”

    陈羽想了想才答道:“小的见少爷奶奶小姐们常常的赏这荷花,说是荷花有多美,多高洁,小的却暗自想,这荷花再美,若无荷梗将它托上水面来,大家不是谁都看不到了吗?到时别说是开花了,只怕就要憋死在水底了。照此看来,这荷梗竟是比花要重要多了。这花便比如是那情字,而这荷梗,便是小姐口中的其他东西了吧?”

    柳隐闻言道:“你每每以物喻人,竟是有些庄周的风范了,不曾想,这辅大人的府邸里,还真是藏龙卧虎啊!只是,你这说法我却不敢苟同!”

    说着,她站起身来,双手抱肩迎风而立继续说道:“物之一理,每每天定,如这莲梗,生了来便是注定要做衬托之物的,又岂能贵过了莲花去?天生莲花,便是要光彩夺目的,又岂能以莲梗这细枝末节而要莲花来为之陪葬?”

    晚风徐来,吹得蓼汀小筑上双手抱肩的柳隐下身的裙裾飘飘,越的清气逼人。陈羽也站起来在一边听她说完,然后说道:“陪葬?小的不知小姐所言何意。”

    柳隐便像是根本没有听到陈羽的话一般径自继续说道:“难道说,为了要保住这莲梗不被人折去,便要舍了这莲花,让她转到别人枝头去盛开吗?殊不知,这莲花正恋着它,是断然不肯到其他枝上去的,它宁肯就此枯萎了,也不愿自己蒙羞!”

    陈羽知道柳隐的故事,故而一开始便听懂了她的意思,只是听到这最后一句时,却不免心里一跳,难道说,这柳隐因为被送到了陈府里来,竟已是存了死志吗?

    当下陈羽思量了一番,然后说道:“小姐说的甚是,不过据小的想来,这也怨不得那莲梗,倒是该怪那莲花没有眼力,选错了自己的莲梗啊。这样为了自身一点利益就把自己的情份拱手送给别人的人,不过一介犬儒罢了,又岂值得这莲花为它枯萎呢?”

    说完陈羽不待柳隐开口便又说道:“小姐博学多才,想必知道花蕊夫人的事迹吧?小的也是闲着时喜欢看的。这花蕊夫人本是前蜀国的王后,国降之日,她做了一诗,这诗便是‘君王城头树降旗,妾在深宫那得知;十万将士齐解甲,竟无一人是男儿。’。小的读到这里时便想,那蜀国国王之所以投降,想来最大的原因就是为了保全自己的性命,这个时候,情这个字已经被他抛诸脑后了,这样看来,他不过是如花蕊夫人所说,是一个庸钝无能而又胆小如鼠的人罢了。”

    “而后来花蕊夫人在南山隐居不出,从来不想着到长安来探望一下降了的违命侯,想来便是对自己当初的选择深恶痛绝吧。只是,她知道那君王对自己的情甚至是不如对生命的眷恋的,却也没有因此而消沉。小的想,她一定是这么认为的:这份情是假的,那么,世上便没有情了吗?这个人是小人,难道天下男儿都是小人了吗?小姐,您说呢?”

    那柳隐闻言久久地看着他,过了一会儿才转过身去看着湖面,口中说道:“好一张利口,倒是没有什么是你不能反过来说的,偏还说的有些道理。只是,哀莫大于心死,哪有那离了枝头的花儿能长久的呢!”

    陈羽道:“小姐谬赞了!小的只是想说,且惜花与萼,留待他年春哪!”

    柳隐闻言笑道:“且惜花与萼,留待他年春?呵呵,好个且惜花与萼,留待他年春!你倒是个出口成章的才子了,只可惜的是,正如你刚才所说,这鹿与这荷,都是没有自由的,这他年之春,却从何处寻来?”

    陈羽闻言愕然,这个问题却是没法作答了。当下他便只好说道:“可是总比放弃要好吧?活下去,总归还是有一点希望的,死了,就永远只能留下遗憾了。”

    说完了,他想了想又小心翼翼的补了一句道:“既然没有自由,那就自己去争取得到自由,寻思、逃避,可算个什么英雄所为?!”

    柳隐听到最后一句,眼睛中精光熠熠地看着陈羽道:“实在是没有料到,你竟是有如此见地,柳隐受教了!”

    说完她敛一礼,陈羽忙避开道:“这可不敢当,小姐这可折煞我了!”

    那柳隐闻言一笑,抬起头看着陈羽道:“只是,我却不是那英雄,只不过是一个弱小的女子罢了。你说的话,且让我仔细思量思量再说吧。”

    说完了她又看着湖面道:“这茫茫尘世之中,浊浊陈府之内,你倒也算的一个知音了,以后有些事还要向你多多请教才是,嗯,请教你的高姓大名是……?”

    “呃,请教可委实不敢当,小的不过是自己有一点感悟罢了,说出来都怕污了小姐清耳,以后小的有事,倒是想找小姐帮忙呢!哦,对了,小的名叫陈羽,大家都叫我墨雨,现下跟在二爷身边充个伴读。”陈羽躬身答道,心想若是这柳隐以后真的做了七姨奶奶,今晚倒算是一桩奇缘了。

    “你放心,只要是我能帮得上,你尽管开口便是,一定尽力为你去办,这世上,除你之外我便连个知音也没了,独独你还懂我一点心事。只是,以后跟我说话再也不要弓着身子,也不要称什么小的,这才是污了耳朵的话。你我只做朋友一般谈心便是了。哦,还有,你以后若是要看我,尽管光明正大的看,切莫再用那种猥亵的眼神儿看人了,让我看见了没的恶心!”

    陈羽刚想躬身答是,却又想起她的话,赶忙直起身子来学二爷他们朋友见面时的样子双手一拱道:“是,谨尊小姐之命。”

    柳隐看他那样子很是拿手拿脚的,便不由得浅浅一笑道:“罢了,我也冷了,也乏了,赶明儿个再找你说话儿吧,你有什么事尽管找我来,我柳隐虽是女子,也没什么本事,却也甘效绵薄。”

    陈羽闻言点头道:“是,要不,我送小姐回去吧,一路上都没什么人,且月光不好,不免阴幢幢的,我怕小姐……”

    那柳隐本已要走,闻言却又停下来看着陈羽笑道:“我虽不是什么英雄,却也不是那等走路都要害怕的弱质女流,好意我心领了,不必!”

    说完她裙裾飘飘而去,只是走到那小廊上却又半途停了下来,转身说道:“你那女伴想还等着你,快去找她吧!改日再会!”

    陈羽等她走远了,才从她绝世的风姿里醒过神来,又慌忙地找起绮霞来。

    只是他在左近看了看,却并不见有什么人影,正想往北走去找找看,却听一个声音在背后道:“别找了,我在这儿呢!”

章三 知音(下)

    陈羽忙转过身来,那俏生生地立在树下的可不就是绮霞嘛。

    她今晚穿了一身上下一色的绯红小夹袄和长裙,即便是在月光下隔了很远也能看出她是刻意装扮过的,比白日里更显得明眸善睐,唇红齿白,真真是眉如远山含春,眼若秋波带水。若是仔细看去还会现,就是那裙子的束腰都被她刻意的束的紧了些,使得她看上去更显风流袅娜,想来定是对每三天与情郎的一次幽会甚是看重。

    此时她正在风里轻轻提着裙子走过来,陈羽忙迎上去一把揽在怀里道:“好我的宝贝儿,可担心死我了!”

    绮霞闻言哀怨道:“你倒是担心个什么,奴才担心哩。又怕你惹恼了七姨奶奶,又怕你身上穿那么单薄,别被湖上的风给吹着了,还担心着自己被七姨奶奶看见不敢靠得太近,因此上也听不见你们说什么,你说说,倒是你担心的多,还是奴担心的多?”

    陈羽闻言呵呵一笑,心想若是换成杏儿,管她什么七姨奶奶,醋坛子只怕早就被她喝光了,还是这绮霞既知道疼人又是体贴的。于是他便笑道:“好好好,我说宝贝儿,是你担心的多成了么?且不说我,你在这风里等了那么久,身上可冷么?”

    绮霞闻言摇了摇头,却是往他怀里偎的更紧了。陈羽便说道:“其实你可以先回去的,不必非在这里等我,走到门口给小四留句话不就行了嘛!”

    “奴也知道是这样,可就是想等下去,哪怕等到最后,只是在你怀里略歇一歇也好,回去也就安心了。”

    陈羽闻言感动不已,忙把她搂的更紧,口中说道:“好个可人疼的乖乖,我陈羽真是好福气啊!”

    陈羽揽着她一路走到洗心庑外,找了处背风的地方才又把她揽紧了,两人便这般默默的温存着。过了一会儿绮霞才问道:“刚才你跟七姨奶奶在亭子里那么大会子,她都问你什么了?”

    陈羽信口答道:“也没什么,她一开始嫌我叫她七姨奶奶,还为这了下脾气,不过后来就没事了,只是,我从她话里猜测,她好像是不怎么愿意做这姨奶奶,因此一直到现在府里老爷太太的也没个说法拿出来。到了后来,我还跟她聊了会子天,她还说我是她的知音呢!”

    听出了陈羽话里的骄傲,绮霞仰起脸来微笑着看着他,却是丝毫都不怀疑陈羽说的是不是真的。照理说,那柳隐是姨***身份,便是多半个主子,而陈羽不过是个小厮,哪里能谈得到知音这个话儿,但是陈羽这么说了,绮霞便深信不疑,这皆因在她心里,陈羽便是这世上无所不能的一个奇特的存在,她爱陈羽,陈羽就是她的天。

    “连七姨奶奶那样有学问的都夸他呢!这是我未来的夫君啊,娘亲,你若是地下有灵,也该带着泪花儿笑着看着我们了吧!”绮霞心里默默地说道。

    两个人谁都不愿意破坏这难得的氛围,便一直就这么搂抱在一起,陈羽随意的说着些话儿,绮霞看似一丝不苟地听着,思绪却早已飘到了以后的日子里。

    想象中,两人应该在角门那里有两间小小的屋子,还应该有两个活蹦乱跳的淘气孩子,冬天里可以支起炭炉,自己这一向和太太房里管茶水的钱嬷嬷那里关系很好,她应该可以睁只眼闭只眼的让自己拿些上炭回家的,这样窗户再糊的严实实的,屋里一定暖和极了。

    每天一早起来,他去二爷房里伺候,我就留下来照顾两个孩子,洗洗涮涮,浆补浆补,照顾好这个家。剩下的时间,还可以到府里洗衣房去接点活儿,这样子多少能挣几个钱,可以买几块布,自己找时间做出来,孩子过年的新衣裳也就有了。

    还有呢,一定要告诉他,平日里嘴甜着些,多奉承几句好话又不掉块肉的,逢了二爷二少***赏莫要自己拿去吃了酒,月钱也不要乱花,都该攒起来将来让个男孩子去念书。这辈子两个人都是人家奴才,可不能让孩子也跟着一辈子做个啥也不知道的下人,自己的孩子一定要读书出息才是。

    到了晚上他回来了,一家人亲亲热热的吃饭,饭菜虽然比不上在房里吃的好,但是胜在吃着舒心,就一定比房里那些鸡鸭鱼肉显得还要香一些。等吃完饭,他和孩子们说说故事吹吹牛的时候,自己又可以在灯下纳鞋底子。

    等到夜深了,自己先把两个孩子哄睡了,再给他打热水洗脚,一定要自己给他洗才行,他一天天跟着二爷东跑西跑的,又坐不得车,可比不得自己整天待在家里清闲,让他自己洗,肯定是脚伸进去晃悠两下了事,那样子不解乏。再说了,娘在世的时候不是说,给自己的男人洗脚是一个女人在这世上最幸福的事吗?

    再往后,再往后,他肯定要缠着自己做那羞人的事儿了,自己……,便依了他就是,看他每次见面馋的跟猫儿似的,自己这身子本已是他的,他但凡要,便给他就是了。他在外伺候主子一天,事儿那么多一定很累,回到家里再不可让他心烦的。

    正想到那羞人的事儿,便又想起两人在花丛里压倒了一大片花儿的那第一次,脸上便不由得热了起来。这人真是的,平日里看起来倒还有些斯文样,像是跟着二爷念过书的,可是一碰到自己的身子,就颠狂起来了,那样子,就跟个几天没喂的饿狗似的。

    想到这里,她不由得浅浅地笑了起来。陈羽见状便伏在她耳边道:“好宝贝儿,想起什么了这么可笑?”

    绮霞闻言风情万种地嗔了他一眼道:“哪里想什么了,人家何曾笑了?”

    陈羽见状不由得手开始不老实起来,隔了夹袄就在她身上摸摸索索的,绮霞见状知道是怎么回事,便把身子往他怀里一侧,陈羽的手便不费力的解开了一个纽扣,探了进去。

    只是刚进去陈羽却又顿住了,便隔着内衫也不碰那对娇挺,倒是净往外面的夹袄上蹭,绮霞略一想便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了。这定是他知道自己的手在外面被风吹得凉,所以便不敢碰自己的皮肉,怕冰着自己,这才在夹袄上蹭来蹭去,他是想等手暖和些了才碰自己呢。

    本是温情脉脉的旖旎事儿,绮霞却扭过脸去靠在陈羽背上不出声地哭了出来,心里说道:“娘啊,你看见了吗?他可疼我哩,都怕手凉了会冰着我。我一定不会像你一样的,他可不是爹爹那样的人。”

    陈羽心里正是火热的时候,便没注意到绮霞已经偷偷的伏在自己肩头哭了,待自己的手暖和了一些之后,那手便探了上去,先是隔着内衫和小衣揉搓了几把,却又觉不顺手,便退回来从下面伸到内衫里去一把推开小衣,顿时便把那细腻嫩滑的娇挺握在了手里。

    绮霞嘤咛一声之后便作声不得,只是两条手臂蛇一般迅伸上来,然后便把身子挂在了陈羽脖子上,听任他胡作非为起来。过了一会儿,可能是觉得不对劲儿,她又把自己的身子微微往外欠了欠,使她和陈羽之间闪开一点距离,以便于他那手在自己身子上作怪,这才合上眼睛再也不动弹了。

    陈羽在这方面倒是一把能手,不一刻间,绮霞的嘤咛已是连成了串,陈羽也觉身子热,下身也探头探脑的不甘蛰伏了,便一下子抽回了手,将她拦腰抱起,便要往那花草繁茂处走。

    这时怀里的绮霞突然扯了扯他衣裳小声道:“哥哥,今儿,且免了吧,这风怪大的,你做那事儿时又要出汗,万一让风一吹……”

    陈羽闻言四处打量了一眼,口中说道:“免不得,前两次你说是月事要来还有情可原,今晚却是无论如何免不得了,这些天可把我熬坏了。你等等,让我找个既要背风又要软和的地方。

    绮霞闻言便“嗯“了一声,说了句“我听哥哥的”,便又缩回了陈羽怀里。

    且说陈羽思量了一会子,便抬脚奔北边的品花堂而去。

章四 幽会(上)

    且说陈羽抱着眉眼含春的绮霞快步来到品花堂,走到东边游廊的一扇窗户哪儿,他把绮霞放下来,然后伸手在窗子上推了推,果然有些松动。

    这品花堂在整个园子的东北角,却是夏日里休憩时一处极佳的所在,附近百花盛开,香气袭人且不说,门前还保留了三株原来就有的大树。那大树怕不有几百年了,遮天蔽日的,树下呆着便甚是凉爽,加上湖上吹来的阵阵凉风,端的是一处避暑的好去处。

    而且,这品花堂不但适合夏日午睡,也适合春秋游园时稍作休息。因这归思园是个不足数的长方形状,也就是西北那儿没有伸出去,所以若是从正门出,一路顺着往东北来,这里是最北端也是最东端,到了这里便算是走了一大半,由此往南便是折回角门出去了。故而老爷太太每每到园子里闲逛时,总要在这品花堂里稍作休息。也因此,这里备了一应的被褥床榻等物什,此时倒成了陈羽心中做那**事儿的好地方。

    陈羽之所以选中这里还有一个原因,他记得夏天时有一次伺候着少爷来这里,少爷在树下午睡,他便在四周游逛,当时便曾见到东边有扇窗子坏了关不住,稍一弄便开,大概是因为夏天老爷太太们根本就没进去过吧,管园子的方管家便也懒得让人修,于是后来陈羽来过几次见这里还是坏的,便不知不觉记在心里了,没想到此时有了用。

    只见陈羽略拉了拉,那窗子便果然应手而开了,他便回头笑着看了看绮霞,口中说道:“幸而这里是没人常守着的,不然怎么好便宜给咱们寻乐子。”

    绮霞本来见他摆弄窗户以为他要做什么呢,此时见到窗子一拉便拉开了,心下便以为定是这坏人早就在这里做了手脚了,只等着自己投进来呢,当下却也不说,只等陈羽扭过脸来说话时才好不好的嗔了他一眼。

    这窗子离地并不太高,打开之后也不过就是到陈羽大腿那里,只见陈羽退后半步,然后一跃就过去了。落地之后他推开了另外半边窗子,这才从里面递出手来,一把揽过绮霞,手臂往下一探,便把个轻轻巧巧的女孩儿给抱了起来。转眼间,窗子又从里面关上了。

    陈羽点上蜡烛,扣上罩子之后却又放到了床脚地上,这样火光传不远,加之有窗户的阻隔,便无人会知道这里面藏着一对欢喜鸳鸯了。

    见绮霞拿了那丝缎的被褥在床上铺好,陈羽便要伸手解她的衣扣,但是绮霞却是轻轻地将他手臂推开,然后便拉着他的手,将他按到床边坐下,半蹲下身子像个小妻子一般为陈羽宽衣解带起来。

    陈羽见状笑了笑便安然处之,等脱得只剩下了下身的亵裤,陈羽便拉住她的手说道:“好个乖巧的小媳妇儿,来来来,让相公为我的娘子更衣。”

    绮霞闻言甜甜的一笑,灯光由下照上来,那脸庞便显得又圆润了几分,倒真像是个初做人妇的小妻子了,一时间两人心里皆是温馨可可。

    夹袄、内衫、长裙、亵裤一件件除去,半裸的娇躯逐渐显露在陈羽面前,因着屋子四下里门窗还算严谨,东边纵有小恙却又是离墙没多远,所以在这屋子里捂的甚是严实,倒比外面要暖和的多,即便脱了衣服也不觉得怎么冷,只是当绮霞身上只剩下小衣和下面一根布绫子的时候,她却是抵死也不肯让陈羽再动了。

    最后陈羽只得先上了床躺下,那绮霞后面也跟着上来,却是轻轻地伏在陈羽胸口,按住了他想要伸到自己身上来的手说道:“哥哥,奴,奴有个事想要跟你说。”

    陈羽心里一愣,心道怎么这个关节又要说起事来?只是他略一想便明白,绮霞一贯对自己是百依百顺的,此刻船到桥头了却又生生的止住说是有事要说,那么她要说的便必然是件大事,因此他也不做异色,只是伸手将绮霞揽到自己身上,一抬手拉过一床锦被将两人都裹了进去。

    绮霞见陈羽倒也没有怒色,神情便不由一松,口中已是小声说道:“奴前两次不是说算着日子快到月事了嘛,可是,可是,等到了现在它怎么还不来呢?奴又不好去找大夫看,你随着二爷读了许多书,你且说说,这是怎么回事?”

    “嗯?”陈羽闻言一愣,吃惊地看着绮霞,绮霞便委屈地不敢看他,只是往他怀里缩得更紧了些说道:“奴,奴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奴以往的月事都是极准的,从来不曾前后差过一天,可是这回,竟是过去了七天了却还是没信儿,奴心里也是急得很,可是越急它就越是不来,奴这两天吃不下睡不着的,就想着今天见了你问问呢。”

    陈羽做这个伴读,书是读了不少,可是却从来不曾涉猎医科类的书,加上他又是个对这些事不怎么关心的人,因此这个问题倒是把他给难住了,他思来想去还是不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便皱着眉头说道:“这个,我还真是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儿,赶明儿个你还是要看个大夫去,到底是大夫那里说的话有准头,切莫讳疾忌医的,万一出了什么事可就不好了。”

    绮霞虽觉得这事羞于启口,只是陈羽既这般说了,她便只有咬着嘴唇点了点头,然后乖巧地趴在陈羽胸口上,听着他的心跳说道:“这事儿我也不敢跟别人说,也就是只有跟你说说罢了,说起来可奇怪呢,好几年了未曾有过现在这般状况,奴也担心便是自己的身子出了什么事,这才刚刚的找到了一辈子的靠山,莫非我却是个没福的人,竟消受不起吗?”

    说着说着,她竟又流下泪来,陈羽忙劝道:“好了好了,不会有什么大事的,不就是月事迟了几天嘛,会来的会来的。”

    绮霞闻言点了点头,任陈羽为她把眼角的泪珠拭去,这时陈羽却突然想起一个问题,然后心里一惊之后就是一喜,便不由得喊出了声来,“不会是,有孕了吧?”

    说着,他一下子掀开锦被身上带着绮霞就坐了起来,然后突然伸出双手拿住她的双肩,脸上满是喜色地问道:“绮霞,你不会是有孕了吧?”

    绮霞被他这句话给惊得一呆,然后不能置信地看着陈羽,脸上先是一喜,继而却满是愁色,口中喃喃说道:“有孕了,有孕了,怎么会有孕了?”

    俩人都是新丁,没有丝毫这方面的经验,按说家里女儿嫁人时,做母亲的会把这些东西教给女儿,可是一来绮霞的娘去世的早,二来她和陈羽也还没有拜堂成亲,所以,这些东西她哪里晓得。

    故而听了陈羽的话,她先是为自己有了小宝宝而高兴了一下,却马上又想到了严厉的家规,便又马上犯起愁来。自己和陈羽这样,若是真的怀了孕,一旦被家里人看出来,自己和陈羽怕都是要直接杖毙的。

章四 幽会(中)

    陈羽顾不得那么许多,他脸上满是初做人父的欢喜,还兴奋地趴下去看绮霞的小腹,又凑过去听肚子里的动静,倒把个绮霞弄得满面红晕。

    陈羽能不高兴吗,多少年来,他在这世界上孤零零的,和任何人都没有一点血脉上的因缘,这是一种能让人疯的孤寂,他找不到任何的人可以让他有一种依偎感,所以,当现在他突然之间现,自己将有可能在不久以后就会在这个世界上拥有一个血脉相连的人,他怎么能不兴奋莫名。

    绮霞忍不住推了他一把道:“你还那么高兴,若是一旦被人知道,只怕……”

    说到这里,她犹豫了一下才说道:“哥哥,你可还记得前年鸳丝姐姐的事儿吗?”

    陈羽闻言一愣,他怎会不记得,那是他到陈府以来,见到的最**裸的一桩惨案。

    也怪不得绮霞会想起鸳丝来,当时的鸳丝也和现在的绮霞一样,是太太房里的大丫鬟,且在人前一贯是个矜持的人,很是得太太的宠信,连二爷想讨到自己房里都被太太给拒了,说是离不开她,且等两年再说,谁知后来就出了那档子事。

    鸳丝被府里人现的时候,已经有五个月身孕了,已是无论如何遮掩不住了。当时太太便又是生气又是惋惜,本来已经准备把她给了二爷,好生生的做个少姨***,可谁知她竟如此不自爱,闹出这等事来,于是便一边派了人问鸳丝的口供,一边阖府上下彻查。

    那鸳丝想来也是对自己的情人陈柱用情颇深,故而她是无论如何都不肯说,宁肯自己被打死,也不想让陈柱跟着死。本来按照太太的意思,主仆间多年的情分,是要给鸳丝个恩典的,只要她招出男的是谁,便可以容她把孩子生下来,这多少也是一条人命嘛,而太太一贯是菩萨心肠的。

    谁知这鸳丝却抵死不肯说出到底是谁,太太为了保她,便放出风来,但凡那男人肯自己站出来的,便可以饶了鸳丝。要按说,这但凡有些血性的男儿,此时也该为了自己的老婆孩子站出来了,可是那陈柱非但没有出来认罪,反而一个人跑了。

    这人失踪了,还有个瞒的住的嘛,很快便阖府上下人人皆知了。老爷知道之后不禁大怒,责问府里怎么会出了这等丑事,随后太太便下令将那怀了五个月身孕的鸳丝在议事厅前活活的给打死了,打她时,还要府里的下人们都必须要去看。

    当时陈羽和绮霞都是见了那副惨景的:两杖下去,那小腹便受不了了,下体便开始留血,然后便是流产,但是却不许停,照旧打,直到生生的打死了才算完。

    事后下人谈起鸳丝,都说这是多好的一个姑娘,死的冤哪!放着好好的姨娘不做,却瞎了眼的跟着那陈柱,真是人各有命的事儿,一丝一毫也勉强不得。

    后来到底把那陈柱找到了,他孤身逃出去,又没人可投靠,便有人也不敢去,将将的逃到了汉中,便没有钱了,只好去偷,却在第一遭就被抓住了,后来便审出来,一路押回了长安。到了府里时,多少人都骂畜生,那陈柱知道了鸳丝为他而死,竟是颇为羞惭,未等到老爷太太下令行刑,他当晚便在柱子上碰死了,这事到此才算是了解。

    陈羽见绮霞突然提起这事来,便知她心里担心些什么,当下便说道:“你且放心,且先不说你不比那鸳丝姐姐,便是我,也不是那陈柱。我三五个月之间必定给你们娘俩挣扎个身份出来,然后清清白白风风光光的家里去做现成的太太。话说回来,即便是事有不成,我又岂会是那贪生怕死的畜生,便为了你们娘俩,我把命搭了也是愿意的。以后再不要胡思乱想,安心的照顾好自己的身子才是正经。”

    绮霞听了他的话便忙伸手捂上了他的嘴,口中嗔道:“切莫乱说什么搭了命啊之类的浑话,当心成了谶,奴岂有个不信你的道理,奴不信你,还能信谁去!”

    陈羽点了点头,便将她揽紧了,伸手在那平坦的小腹上轻轻抚摸。绮霞听了陈羽的话,不知怎么心里就不那么害怕了,想来他说三五个月就有办法,那就是一定有办法吧!

    过了最初的担心,绮霞舒服地靠在陈羽怀里,却是在想,怪不得自己这两天总做关于小孩子的梦,动不动就梦见他就着灯光给才刚刚学会说话的儿子念那些子曰诗云的,看到儿子坐在那里不敢动,眼神中却满是迷茫时,还惹得自己忍不住想笑。

    就在刚才,自己不是还在想着要有两个孩子呢嘛!真真是该死啊,干嘛想这个!不对,定是自己这想法给自己招来了祸事,果然老天爷在看着天底下所有人的一举一动啊,你稍有点不对的心思,他就降了灾祸来惩罚你!

    却说陈羽刚才安慰绮霞时虽然说的十拿九稳,其实心里也一阵子的烦愁,两个人都是奴才的身份,这要挣扎个清白的身份出来,可真不是件容易的事儿呢。现在也只好寄希望于自己送给总管老爷那两千两银子能起到作用吧,只盼着能大小的给自己个差事管管。有了身份之后再去撕腾着求二奶奶帮自己说话也不晚。

    虽说事情总要一件件的来,但是陈羽却是对于这后面一步更有把握些。毕竟总管那里每天拿了银子求点事儿管的人多了去了,自己那两千两银子还不知是不是放在他眼里呢,而二奶奶这里却因着二爷一向宠信自己的缘故,一向对自己颇为讨好,想来竟是比总管那里还要好说话些。

    心里思量着这些,陈羽心里的那股子欲火却也渐渐的消了,只是绮霞那两条白生生的大腿却又在他腿上厮磨起来,竟在腿上留下一缕湿痕,一俟皮肤暴露在空气中,便立刻感觉到一阵凉意。

    陈羽见状便说道:“宝贝儿,我听人说,怀了身孕的妇人便行不得房事了……”

    绮霞低下了头娇憨地说道:“奴,奴知道……”

    见了她这幅样子,陈羽本已消了的火却又蹭地一声窜上来了,当下便猛地翻身将绮霞压在身下,口中说道:“死妮子,刚才倒装的像!”

    又道:“也罢!不怕了,这才一个月,怕个什么,不是说天下之大,没啥可怕嘛!”

    话说完了,陈羽也不再犹豫,站起身来三两下脱了亵裤,便俯下了身子,此时绮霞虽然将两腿紧紧的夹了起来,却是睁着眼睛正俏生生地看着陈羽。

章四 幽会(下)

    陈羽伸手把住她的腿往自己身边拉了拉,就要有所动作,但是绮霞却拉了他一下说道:“哥哥,且等一等,奴听哥哥的就是,只是,我身下总要垫上些东西的好,免得一会儿弄污了被褥,可不好办了!”

    陈羽想了想,顺手扯过自己的汗巾子抬起她的身子铺到了身下,绮霞见状道:“这怎么行,你就只有这一条汗巾子,待会儿弄脏了,明天你可拿什么系腰?”

    陈羽道:“现在哪里顾得了这么许多,待会儿我拿回去用水洗了,先用手拧个半干,然后就挂在屋外,现在夜里风大,一夜也就干个六七停了,明日里系到腰里风再一吹,也就干了!”

    当下陈羽身子便覆了上去,一时间屋子里灯影摇曳,倒真是个被翻红浪了。不过陈羽顾忌到绮霞现在怀了孩儿,所以便倍加怜惜,一时间竟是打了个平手,怪不得等那绮霞喘过气来时便先是忙着对陈羽说:“哥哥以后还要这样怜惜奴才好。“

    陈羽闻言一笑,知道定是前些日子自己挞伐的猛了些,每每是她先支撑不住,最后总要丢盔潦甲的,所以今日里乍一遇这温柔的调调,竟不舍了,当下便挪动身子来到她身边与她并肩躺着,然后把她揽到怀里道:“你只要好好的,我岂有个不怜惜你的道理。”

    见绮霞潮红着脸儿点了点头,他顿了顿又说道:“以后吃饭穿衣的要注意,莫吃凉东西,宁可穿多了热些也不要冻着,更不可因为热了点就随便减衣服。我虽不知医道,但是据我想来,这怀了孕的女子,身子必是十分敏感的,须得好好将养才是。太太那里有什么事,你尽可派给小丫头子做去,不必事事亲历亲为的。我说这些,你可都记住了?”

    绮霞又是点了点头道:“奴记住了,奴一切都听哥哥的便是!”然后又说道:“这世上再没一个人像哥哥般疼我了!“

    陈羽闻言答应了一声心里却暗自想道,回去正该找几本医书看看了,自己所学虽杂,却还真是独独的缺了这一门,眼下绮霞怀了身孕,自己看些这方面的书,多少总是有些好处的。

    如今且说绮霞偎在陈羽怀里,两个人相拥着说些话儿,直到天将五更,才穿上衣服,将屋里收拾妥当,离开了品花堂。

    次日一早,陈羽几乎是刚刚合上眼便又睁开了,天色已经泛白,便再也睡不得了,还是早早的起来为妙,免得要睡过了头。

    走出屋门一看,那酱色汗巾子还在树杈上迎风招展着呢,他便跳起来将那汗巾子摘了下来,入手便知只有六分干,可是也只好拿它系腰罢了,谁让自己把那一条给了徐小寺呢。

    当下陈羽洗刷一番便到二爷门口应了卯,然后便在院外廊下与他人说笑一番,堪堪时间将要到了,二爷才在二姨娘和一众丫鬟的服侍下起了床。

    就在二爷洗刷的功夫,陈羽第一个进去回了事儿,然后才轮到其他人逐个的进去。只是陈羽走出门口却见那李贵先是很不屑地看着自己,及到自己看过去,他脸上却又换上了一副讨好的笑容。

    陈羽也冲他一笑,然后便径直奔了学里去了。

    要说陈家这位二爷,好了一年能去上三五十天的课,若不好时,便只去个几次应应景罢了,所以,陈羽这趟请假送礼的差事倒是办的纯熟。

    那陈府私塾里的老先生姓卫,是个已界古稀之年的干瘦老头儿,他来了之后,见这陈府里除了陈羽这个伴读的小厮倒还有个学习的样子之外,其他公子少爷的竟全是些纨绔之徒,且都年龄不小了,打又打不得,劝了又不听,到后来,他便也安心的做起了好好先生,任你是谁,只要来请假,都是一概照准,只要礼物不缺了便是。

    而陈羽因为是这送礼最勤快的人,加之平日里闲暇时总是喜欢来向先生请教,所以,很是得这卫老夫子喜爱,便也不拘陈羽问到什么都倾囊相授,如此一来,陈羽竟有些得意门生的意思了。

    当下陈羽依着往日的规矩到那卫老夫子家里放了礼品请了假,然后便躬着身子要退出来,这卫老夫子却开口叫住他说道:“墨雨,你今天不留下听课么?还有一炷香的时间,就要开讲了,今天要说的可是《大戴礼记》里的几篇好文章,你还是留下来听听吧!”

    陈羽便在门口道:“回禀老师,今儿二爷生了病,我得负责前后的跑腿儿,实在是走不开,辜负您一片苦心了,学生请罪!”

    “罢了罢了,既如此,你且去吧,改日想听了,尽管找我来,为师我单独给你讲,这可好么?”

    “多谢老师,学生惶恐之至,改日学生一定登门受教。如此,学生便先告退了。”

    “去吧!”卫老夫子捻着颌下不多的几根花白胡子说道。

    陈羽刚刚退出来,还没走出卫老夫子的家门口,却又突然想起一件事,便又折了回去。那卫老夫子见他转身回来,还以为是要留下听自己大谈《礼记》中婚丧嫁娶之礼呢,便不由得面露微笑,心道果然好学者如回,亦有师功啊!

    谁知陈羽进得门来使了个礼却开口问道:“学生突然有件事想要请教先生,若欲治医,当从何典着手?”

    卫老夫子闻言那手指便立刻停在了五寸短须上,脸色也立刻沉了下来,口中叱道:“医者,乃粗鄙之术,岂能比得上圣人之说,你不说来听课,反而要读什么医书,真真是年少糊涂!”

    说完了,他长出一口气,背起了手来,在屋里走动两步,陈羽一看这架势就知道,老夫子准备长篇大论了,当下便抢先开口说道:“先生教训的是,学生糊涂!只是,现下就要到您上课的时间了,学生就不耽误您了,改日学生再来聆听教诲!”

    卫老夫子一番话憋在胸口,只觉得不吐不快,可是眼下陈羽说的倒也是实情,便叹了口气说:“那好吧,你且去吧,改日我再与你讲讲这圣人之道。去吧!”

    说完了他很有大儒风范地半转身向里长袖往外一挥,陈羽便躬身退了出去。

    走出了门陈羽还在心里暗笑这老夫子的迂腐,什么是圣人之道,圣人之道便是不看病不吃药吗?当下陈羽便打定了主意,下次出门买东西的时候到惠通里去逛逛,让几家书店老板给推荐些医书便是。

    且说陈羽正自往回走着,将将的绕路走到归思园正门南面的时候,却见一群子莺莺燕燕的正奔这边来,当下陈羽便垂肃立一边,等这些小姐们过去再走。

    这些人过来的当儿,陈羽已然瞥见了有三姑娘、五姑娘、六姑娘,还有娘舅家的韩大姑娘,这些人想是早上起来就奔园子去的。

    当下四个小姐还有几个丫鬟一并从陈羽身边走过去,却也没人理他,只是陈羽刚直起身子要走时,却又有人开声叫住了他。

    只见五姑娘冲他摆了下手,然后回身跟几个姐妹交代了几句,便一个人冲陈羽走了过来。

章五 事起(上)

    要说陈府的主子里,也只有这位五姑娘陈玉琦能让陈羽心有好感了。

    这位五姑娘虽非嫡出,但是容貌身段儿却是一等一的好,比她的几位姐妹都要略胜一筹,而且她的才学也是姐妹们中间顶顶高的,要说诗词歌赋琴棋书画,真个是无所不通。这也还到罢了,最难得的是,这位姑娘待下人是全然没有一点架子的,便是跟谁都一般的说话,从不耍主子的威风。因此也最受府里下人们待见,说她虽不是太太所出,却是最有太太的菩萨心肠。

    陈羽比她大了两岁,从做了二爷的伴读开始,便时常的与她有往来,这位姑娘虽然是个办事干净利落且极有手段的,却对陈羽倍加推崇,口中常说陈羽胸有大才,为此还常常的惹了兄弟姐妹们耻笑,大家皆道一个下人能有什么大才,又说五姑娘便是连个奴才也要说些儿好话来奉承,真真的没有一点大家闺秀的样子。

    且说随着年岁增长,姑娘们不再到学里去了,这五姑娘却是常常的命小丫头子将陈羽找了去,一边瓜果点心的伺候着,一边请他讲讲最近学里先生讲的课,故而这关系倒也不曾疏远了。

    又有一次陈羽因为犯了些错,那二爷便下了死命要打他三十棍,多亏了这五姑娘闻讯急忙的赶来讲情,才好歹的收回去十棍,不然陈羽非被打残了不可。也因此,陈羽心里倒是对这五姑娘从来都是怜爱有加的,奉命出去买办时,在外面见了什么新鲜吃食,或有什么新奇的好东西,总是偷偷的买了来给她。五姑娘待他也益的不同别个。

    如今且说五姑娘提着裙儿走过来,未走近时便满面含笑,陈羽见那些人走的远了,便也抬起头来冲她笑笑。五姑娘走得近了才站住说道:“墨雨,你最近身上可好?我整整六天没看见你了。”

    陈羽笑道:“五小姐好,我前儿见了你房里慧玉的时候,还托她代我问你好呢。”又道:“这清早的你们这是要到园子里去?”

    五姑娘道:“正是呢,昨儿慧玉不知怎么给我弄了一只蜻蜓,那翅膀儿好几样颜色,便美得跟彩虹似的,偏偏又薄纱似的透明。姐妹们见了,都稀罕的紧,非要抢了去,我也爱的紧,便强自留下了。谁知一夜却死了,她们今日又来,见没了那东西,这才大清早的缠着要慧玉去给她们捉蜻蜓呢。”

    陈羽道:“这个节气里,只怕蜻蜓不多见了。”

    五姑娘笑道:“可说是呢,巴巴的大早晨拉了我们来,也不定怎么样呢,说不好便是连个蜻蜓的影子都看不见便回去罢了。依着我才不愿做这样无聊事,不过是姐妹们闲着没事做,便找些事来打法打法时间罢了,我也不好不跟着。你且说说,这大早晨的你不在二哥跟前伺候,这是做什么去了?”

    陈羽笑道:“二爷今儿要去赵小侯爷府上赴宴,想是现在已经动身了吧,刚才这是差我学里请假去了。这不才刚回来,就在这儿遇见五小姐了。”

    五姑娘闻言不过一笑,情知他二哥借故不去听课的时候多了,便都是陈羽去给他请假罢了。此时她却左右看了看说道:“墨雨,这几个月,我又攒下十几吊钱了。你明儿来,还拿了去,再出门买东西或是逛去的时候,或是那好字画,好轻巧顽意儿,替我带几样来。”

    陈羽道:“我最近倒是常这么城里城外、大廊小庙的跟着二爷逛,也没见个新奇精致的东西,左不过是那些金玉铜磁没处撂的古董,再就是绸缎吃食衣服了。这些,五小姐可要么?”

    五小姐闻言道:“谁要这些作什么?怎么像你上回买的那柳枝儿编的小篮子,整竹子根挖的香盒儿,胶泥垛的风炉儿,这就好了。我喜欢的了不得,谁知他们也都喜欢上了,都当宝贝儿似的抢了去了。”

    陈羽笑道:“原来是这个,这不值什么,拿几吊钱给出去给角门上的小子们,管拉两车来。”

    五小姐道:“他们知道些个什么!你拣那有意思儿又不俗气的东西,多多的替我带几件来。我还像上回的鞋做一双你穿,比那一双还加工夫呢,如何?”

    陈羽笑道:“五小姐切莫提鞋的事儿,我原说我一个下人不敢受的,上次被推的没办法,这才拿了去,谁知刚上脚,便被郑管家看见,问我哪里来的。我怎么敢提是五小姐你送的,便说是上次跟二爷出去时二爷喜欢便买了来的,后来嫌花哨,便赏给了我。我猜他是断断不敢找二爷打听去的。谁知后来他不知是怎么就知道了,便逢人就说,我一个下人如何如何的穿小姐做的鞋,真真的没有一点尊卑了。我便只好赶忙的脱了,现下还在床头放着呢,再没敢穿。”

    五小姐听了,登时沉下脸来道:“我素来听说阖府上下的管家,他是最不省事的,便是没毛病也要给人找出三分错来,想想他也不过跟你们一样的,不过管些事罢了,又不是主子,真是何苦来由。若说这鞋,我不过是闲着没事儿的时候,做一双半双的,爱给谁便给谁,不过随我的心罢了,漫说是他,就是我的哥哥姐姐,也是不管的,何时轮得到他来管东管西。再遇不见便罢了,若是遇见了,我定要问他,他是主子还是我是主子?真真的猪油肝儿蒙了心,越的胆大妄为起来。”

    陈羽笑着道:“且别说这个话了,到底我是在他手底下厮混的,总是不要得罪他的好,你若去问他,回头定要落到我头上,到时可有什么好?不过忍忍就过去了,不理他就是。五小姐切莫因为这些个小事气坏了身子,否则便是我的大不是了。”

    五小姐闻言道:“到底你是个有肚量的,比我强了多去了,我便是最受不得这事儿的,但凡遇到这种事,非撕撸个清楚不可。也罢,就依了你,不与他一般见识就是了,免得你将来吃他暗亏。”

    陈羽闻言暗道:哪里是我肚量大,不过是不得不忍罢了。却听那五小姐又问道:“最近你在外面,可又听说了那人的消息了没有?可有他的新诗新词的传出来?”

    陈羽闻言便知这问的是李青莲了,这五小姐自五岁学诗,最是仰慕李青莲,可惜她一个女孩家家的,出不得宅子,那李青莲在长安的时候,也没得见到过。后来那李青莲摔杯离了长安,她更是无缘一见了,便托陈羽在外走动时帮她打听那李青莲的消息。

    当下陈羽答道:“前些日子听说他到了吴越一带,游山玩水的,可是逍遥的紧呢,最近倒没听说又去了哪儿,想是还在那里吧。至于诗词之类,却没有听到有新的传过来。小姐且放心,但有李青莲的新诗新词传到长安,我一定第一个抄了来给你。”

    且说这李青莲本名李白,号青莲居士,最是个有才华的,他的诗每做一,旬月间便传遍大江南北,人人争颂,真是当今大周第一风流之人。也正是因了他这才名,他在金殿之上摔了陛下御赐的酒樽,陛下也不过放还江湖罢了,并不敢治他的罪。

    五小姐闻言便点了点头道:“如此便好,我素知吴越风光那是极好的,想来李青莲他畅游山水,必会有新作出来,你且留心些便是了。也罢了,我要追她们去了,你且去吧,记得找个时间来我房里把我攒下的钱取了去。”

    陈羽躬身道:“是了,五小姐请放心就是,我一定是留意的。那钱么,我回头就去取。”

    五小姐道了声好,便转身去了,陈羽待她走远了,才摇着头暗叹这李青莲着实厉害,便是几诗词,就不知牵动了多少深闺里的少女之心,别人再做些什么也总不及他来的厉害。

章五 事起(中)

    当下陈羽一边慨叹着一边往二爷房里走,到了时却听见说,二爷带了李贵他们,果然是已经出去了。陈羽便无事一身轻的到厨房打了饭,蹲在厨房外的屋檐下吃。

    他这里将将的才蹲下,那五嫂子却又拿着菜勺追了出来,只见里面满满的一勺尽是炒的鸡蛋,炖的红烧肉,她走过来便把勺子里的东西给盖到碗里,口中说道:“再三再四的叫你,你只是不听,便吃些这个又怎么了,谁还能去主子跟前说嘴去,吃吧!”

    陈羽便笑道:“谢谢五嫂子,其实没必要的,让人说出去,又是一桩事儿,我胃口好,吃什么都不碍的,只要填饱肚子就行。对了,上次给你那身衣裳,五哥穿着可合身?”

    五嫂子闻言笑道:“合身,合身!只是怪不好意思的,我看你也就那么两件衣裳,却把新作的衣裳给了我们,自己穿旧的,这让我们……”

    “五嫂子切莫这么说,我也不像五哥那般整日里扛东西,衣裳本就烂的快。正好二爷新赏的那一身我看衣料还结实,这才送给你,免得五哥舍不得穿衣裳,便都这时候了还打赤膊。我只要有一身好衣裳随二爷出门的时候穿,有一身家里穿就行了,你是知道的,我从不在乎这些个。”

    那五嫂子闻言“哎”了一声,道:“你五哥提起你来就说不出话,只说他那时候浑,也不分是谁就下狠棍子,幸而羽哥儿你筋骨里生得壮实,不然若是打伤了哪里,他可真是造了大孽了。偏现在你还对我们那么好,真真的叫我不知该怎么说。”

    陈羽笑道:“说什么?什么都不用说,他那时也是奉了主子的命嘛,主子的话撂下了,他总不好不打。现在没事了,都过去了。”

    五嫂子点了点头,拿那油乎乎的围裙扯起来在眼角擦了擦,便要折身回厨房去了,临走前说道:“快些吃吧,待会儿凉了须不好吃了。记得晚上下了值过来啊,昨儿给老爷烫了酒却没要,只郑管家过来说是大爷房里要,便强自拿走了一壶,你晚上过来把那剩下的拿了去吧。”

    陈羽道:“我不要了,五嫂子,你拿回去给五哥吧。他做了一天的累活儿,喝点酒睡觉是解乏的。我最近有些事要忙,不敢晚上喝酒。改日想喝了时,来找你讨些就是。”

    那五嫂子听了便说:“也好,那你吃吧,我回去了,还有二少奶奶房里又单要了一个鸡蛋羹还没做出来。”

    陈羽答应着见她进去了,才几口就把饭扒到嘴里,也没盛第二碗便把那碗筷拿到一边大盆里刷了,放回厨房里,这才跟五嫂子打了个招呼出来了。

    只是走到一个拐角的时候,却听见有两个人正说着话往这边来,想是哪个房里的过来吃饭的,陈羽本不曾在意,只是无心的听了那两人一句对话,却立刻惊得站住了。

    只听其中一个说道:“我是听郑管家亲口讲的,可还有错吗?那陈羽确实是从二爷的账上虚支了两千两银子出去,郑管家昨儿晚上才得查出来,本来一早就要去告诉给二爷呢,谁知二爷一早出去了。”

    另一个便接道:“这样说倒是真有这事儿了,其实晚上回来告诉了去,也不过是晚死半日罢了,郑管家倒也不必急。”

    又道:“唉,要说那陈羽平日里看起来倒是个一等一的好人,最是肯怜贫惜弱的,交往的人没有个不说好的,听说便连那徐傻子也承他送了一条汗巾子呢。谁成想竟是这样的人,果然是那戏文里说的,越是大奸大恶的越是貌似忠良啊。”

    这个又说道:“其实这原也没什么,管帐的嘛,谁不顺手捞两个,只是咱们没这样福气罢了。怪只怪他不该得罪郑管家,你想,那郑管家最是个不肯饶人的,得罪了他可有个好么?”

    那个又说道:“可说是呢,据说那二爷房里的管事李贵是郑管家的什么亲戚,怪不得郑管家三番五次要挑陈羽的刺儿呢。”

    转眼间两人已走过拐角,陈羽醒过神来便装作什么都没听到一般照样走过去,那两人一抬头正看见陈羽,便一惊之下立马站住了,然后齐齐的退到一边躬身道:“羽哥好!”

    陈羽道:“你们也好,这可是要吃饭去?快些去吧,再晚了饭要凉了,中秋过了气候就不一样了,饭吃凉了可不好。”

    那两人答应的功夫,陈羽已然笑着走了过去。待陈羽走远了,两个人才满腹心事互相抱怨着厨房里吃饭去了。

    且说陈羽听了这两个人的话,心里顿时像着了火一般,当着那两人的面,脸上挂着笑好歹的应付了过去,一转脸却是急急的不知如何是好。

    这事情倒真是有个缘由。前段时间户部左侍郎刘英一案出来时,便有那眼光好的看出来辅大人定是要借此立威了,所以,将那非陈系的官员清洗一番也就是题中应有之意了。故而便有那长安府丞邹平拜到了二爷门下,拿了六万两白花花的银子来,希望借这个机会能往上升一升。

    要说邹平这长安府丞才不过正四品,又不是什么主官,故而根本看不在陈家人眼里,也是根本见不到二爷的。说起这邹平的事儿,倒是多亏了郁巧巧了。前年的时候,那邹平也是在长安府丞的任上犯了事,据说是贪墨了不少,思来想去没有门路可救,后来不知听了什么话,知道二爷当时正恋着刚走红的郁巧巧,便死活的跑到凤仪楼那里送银子。还是郁巧巧看他可怜,便帮他给二爷递了个话儿,那时二爷正要凑银子点郁巧巧的蜡烛,便让她帮着传话道:“什么大不了的事儿,且拿三万两银子来便是!”

    当晚,那邹平倒真的拿了三万两银子的银票送到陈府,第二日二爷便去都察院知会了一声,那事便“查无证据”了,反将那上告的御史罚俸半年,到此了事。

    自那之后,这邹平便自称二爷门下,每逢年节,总要来二爷处拜望拜望,也总有不少银钱孝敬,二爷倒也不在意的,老爷那里规矩大,再不许家人插手官场之事的。故而二爷便打着你来便来吧,银子照收,将来有事却再另说这么个心思支吾着。

    只是,这次的六万两银子看着实在眼馋,二爷便心动了,帮他去老爷那里求了求。后来虽是被老爷骂了出来,那六万两银子却是不肯松手了。

    陈羽这便动了心思,便寻了个空子对二爷说,这银票放在家里也是放着,也不会凭空的多了,二爷既不放心交给二奶奶管,那到不如找个信得过的人出去放了债,那个驴打滚的利钱,不出一年就能翻出三四万两银子来,倒够二爷大半年的开销了。

    二爷听了很是心动,思来想去身边也就只陈羽还是那办事牢靠又可信的,便问他可有放债的路子,恰好陈羽说自己认识那长安府里以放高利贷闻名的胡大海。那二爷一听,便顿时把这事着落到了陈羽头上,而陈羽便也正是打的这个主意。

章五 事起(下)

    这胡大海专门放债是不假,但是却也并非是只做这个,他手里最重要的还是那家四海货栈和长安有名的鑫鑫粮店。

    这四海货栈端的是大买卖,专作货物周转批,北地来的皮革烈酒,南方来的茶叶丝绸,东边的海盐,西边的小奴,就没有他不做的生意。而且,这胡大海还有一点,最善于同那些波斯人孔雀国人做生意,据说经他的手从大周各地进来的东西,能买到几万里外的异国他邦去,因此手里很是有钱,再加上他又有一宗放债的生意,就称长安豪富也不为过了。

    就在前不久的时候,胡大海同陈羽一块儿喝酒说话,言辞中说到自己的另一个买卖,鑫鑫粮店。他说起这今年的收成,南方涝,收成不好,北方旱,收成也不好,关中八百里沃野出的粮食,只怕全都收起来还不够长安人半年吃的。而更要命的是,大运河在邗沟那里淤了,几个月半年里是疏通不了了,大运河不通,江南的米就过不来,现在长安的粮价已经是隔天一涨,有算计的粮店已经限量出售,想屯起来卖高价了。可以预料,到了冬天,长安的粮价必将一日三涨,到时只怕要有不少人家过的艰难了。

    虽说这个时候是他那粮店最赚钱的时候,他却是看着心里不忍,便想着拿出些银子到四川拉米去,四川今年无事,米粮均是大获丰收,又因为四川的米出川不易,故而米价极低。这米要是一旦拉来长安,不但翻手就是两倍的利,还能解长安百姓的燃眉之急。可是偏偏那四海货栈和放出去的债又把他的钱都压住了,手里纵有个一二万两银子,买了米来也压不下粮价,因此心也不那么热了。

    陈羽当时听了便是大为意动,只是他手里是分文没有的,便只问了往返一次需要多少日子,便不再多言。只是,眼瞧着二爷手里进了六万两银子之后,陈羽便马上想到了那事,于是便生了这个办法,将银子从二爷手里弄了出来。

    他寻思着,往返一趟也就是三个月,现下刚过中秋,马上派人出的话,也就是十一月底十二月初的就可以回来了,到时赚的钱扣了该给二爷的本息,自己还能落下不少。这且不说,关键的是,这能让长安府多少人在今年冬天可以不被饿死了。

    依着陈羽想的,还可以从这六万两银子里借出些来给了大总管做孝敬,正好那原来府里管拢翠观的管事陈应已经到长安府就任从八品巡检司副巡检,一时还没有新的管事出来理这事。他便想好歹谋了这个差事,倒也算个出身,这便可以脱身出府来了。到时候,自己手里有了些本钱,大可以做点生意,就算是为绮霞和杏儿赎身,也不过是熬上几个月的光景罢了。

    因此,陈羽得了银票之后,当天便找到了那胡大海,细细的与他谋划一番,这才大胆的将五万八千两银子的银票直接交给了胡大海,让他可以马上派人入川了。

    他心里自有计较:这胡大海虽然凶恶,为人倒是信得过的,最是个热血豪情的汉子,一等一的重朋友。他去年不慎杀了人,还是陈羽偷了二爷的名帖去长安府里将他捞了出来,这便对陈羽感激不已,待如兄弟,钱交给他放出去是断然不会有事的。

    然后,自己又拿着余下的两千两银票去给了大总管做孝敬,大总管虽推脱一番,最后倒也收了。

    陈羽本以为这事做的机密,却无论如何想不到,这事竟也露了出来,便思来想去的寻思,到底是那里出了漏子呢?

    要说胡大海办事时会不小心露了口风,陈羽是不信的,且不说那胡大海素来是个沉稳的人,单说陈羽当初把银子交个他时便曾再三再四的叮嘱此事不可泄露了,那胡大海也不至于说了出去的。毕竟他也知道这个钱定不是什么正经来路,自己一个连身份都没有的里也只有他们两个人,再不会有第三个人知道的。

    此时陈羽不由想到,其实知道自己帮二爷管着这六万两银子的人也是屈指可数。先知道二爷手里接了这六万两银子的,也就只有自己和二爷,加上郁巧巧和杏儿罢了,其他人都是一盖不知的。要说知道自己帮二爷管银子的,便只再加上个绮霞罢了。他们怎么会跟郑管家提起这些个?

    那么,他郑海是如何知道自己拿了两千两银子的呢?

    莫非是,当初和二爷说话时让李贵那厮偷听了?不会,应该不会。不过是几天前的事儿,陈羽还能记得清楚,当时李贵被派了出去给二姨娘买糯米粽子去了。当时书房里就只有自己跟二爷两个。

    再莫是,大总管?对!

    陈羽正走着路便猛地在自己额头上拍了一巴掌,心道正是了。一定是自己给大总管送银子的事儿被人知道了,那郑海只略一推敲便可知道,自己没处寻摸钱去,也只有在二爷身上想法子,便猜着是自己帮二爷管着小帐房呢。

    更何况,听刚才那两人话里的意思,郑海那厮是只知道两千两不知道六万两的,于是陈羽便断定一准是这里出了问题了。

    想到这里陈羽知道,一定是这样了。只是好巧不巧的,到真让这厮给蒙对了,这样算来,他倒也算是个机敏的人儿了。

    至于自己送银子给大总管怎么会被别人知道,这可能就多了。先说这大总管素来是个弥勒佛,除了分派人事时出来捞些好处,其他时候他是不管事的,只不过仗着两三辈子的面子才一直坐在总管的位子上。

    而以郑海的心计,说不定总管身边早就有了他的心腹了,这事知道倒是不足为奇。更何况,那李贵定是也要借这个机会谋个差事做的,他岂会不送些银子到总管那里,便从那口风里,也可窥得一二了,两厢佐证,实在是不难把这事查出来。

    怪不得今儿早上李贵会用那种眼神看自己呢,陈羽想到。说到底这件事还是自己办的有些草率,考虑的不够周全。当时想到这是个天大的机会,便心一热,就这么办了,现在出了事,倒是该生个什么主意缝补缝补才好呢?

    陈羽边走边想,不知怎么就走到了二爷的书房门口,只是他不曾留意,却正与另一个正从门里出来的人撞了个满怀。

    陈羽尚不及抬头看,就听那人开口骂道:“好个混小子,走路不看道儿吗?敢情是找死呢!”

    陈羽忙抬头看时,却见是二奶奶房里的陪嫁丫鬟银屏,便忙躬身陪笑道:“是我没眼,不想就冲撞了屏姐姐,恕罪恕罪!”

    那银屏揉着鬓角抬头看时,见是陈羽,便顿时露出些慌张的样子,然后却又做出一副笑脸来,道:“怎么是墨雨,二爷不是出去了吗?你怎么没去?”

    陈羽答道:“昨儿跟着二爷从外头回来的晚了,二爷就差我一早去给学里先生请假,这便没能跟着二爷出去,李贵跟着伺候呢。屏姐姐怎么想起到二爷的书房来了?”

    银屏闻言便笑道:“怎么,二爷的书房我来不得么?又有什么可大惊小怪了?”

    陈羽笑道:“这是哪里话,二爷的书房若是屏姐姐都来不得,那谁还来得?只是往常是没见屏姐姐来过的,我也不过好奇,就是问问罢了。”

    那银屏闻言淡然道:“这便是了,我就说嘛,岂有个二爷书房不许人进的理儿。你这是做什么去了,怎么慌里慌张的,就跟丢了魂似的?”

    陈羽道:“回屏姐姐话,我这是从学里回来才吃了饭过来,刚才想着先生跟我说的话呢,这便没留神,冲撞了姐姐,还请恕罪!”

    银屏点了点头道:“这便罢了,既然你在家,就跟我来一趟吧,我昨儿就说想找你呢,一直也没见你的影儿。”

    “哦?屏姐姐您找我?”陈羽素知这银屏不但是二***陪嫁丫鬟,更是二爷的通房丫头,加上她又是个极有心计的,所以最是得二***信任,便是二爷也是拿她与别个丫鬟不同的,当下便应了一声跟着她出了院子。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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品花时录介绍:
这本书里没写什么事儿,也无非就是写了写那暧昧与妩媚一色的风流韵事,说了说那抹胸与肚兜齐飞的绮靡春光。
然后,鸟儿大了,就什么林子都敢飞了。品花时录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品花时录,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品花时录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