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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禾风细雨     大明职场txt下载     大明职场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135.激战北平(八)

    唐豪用实际行动回答了张玉的疑问,只见唐豪两箭地之外便弯弓搭箭,那张沉重的大弓被他用的是那样自如,这少年转眼间连发七箭,七支箭在空中划过七道恐怖的弧线,七只箭在空中发出恐怖的呼啸声,几乎同时落入了蒙古大军阵中,前排七个蒙古骑兵应声落马。两箭地发箭居然能七箭杀七人,这是何等惊人的膂力,何等精妙的射术,唐豪这一手,真如同神兵天降,震撼着正在冲锋的每一个蒙古骑兵。落马者的周围,那些亲眼目睹七个人被射落的蒙古人,纷纷放慢了速度,有些甚至不自觉的拢着马头向一旁转向。

    此时唐豪距离蒙古大军已到了一箭地距离,他的弓和箭并没有停下,动作还是那样纯熟,一口气又连射了五箭,又是五箭五中,对面的蒙古人真的惊呆了,有的竟然忘了举弓,瞪着眼睛还在傻傻的往前冲,有的被吓坏了,慌乱间举弓一通乱叫乱射。

    唐豪不慌不忙的趴在马背上,换弓提枪,猛踹马鞍冲入敌阵。

    姚光启也不甘落后,手持一杆长枪,从马背上飞身跃起,落下时枪尖正挑断一人的脖子,脖颈喷薄鲜血的同时,他一脚将那尸体踹下马,自己顺势骑在马上,人还没跨上马背,长枪已经贯穿了旁边蒙古人的前胸。

    身后一柄马刀砍了过来,姚光启也不回头,顺手夺过被自己刺穿胸膛人的马刀,反手一捞,将背后砍来的握刀的手削了下来。

    两个少年,转瞬间便砍倒了十多个蒙古兵。二人的英勇和神威震撼了蒙古人,更激励了所有明军将士。张玉从来没见过阵前如此勇猛之人,此时他亲自统领的第一排已经跟蒙古人迎面相撞,他激动的血脉喷张,马槊上下翻飞,眼前的敌人没人能在他面前走过一个照面。

    明军士气大振,蒙古人的阵线节节后退,战阵后方的帖木儿看得真切,他不断的下令不许后撤,甚至亲手砍了几个往回逃的士兵。

    帖木儿的行为被姚光启看到,尤其是他身后那面大旗更加显眼,更让他认定这一定就是统帅,立刻飞身冲到唐豪身边,一枪挑落了一个向着唐豪冲过来的蒙古兵,同时高喊:“唐豪,射大旗下的人。我掩护你。”一连刺倒三人后,便不顾旁人的直取帖木儿,与此同时,唐豪抄起大弓,对着帖木儿连放三箭,帖木儿眼尖反应快,急忙躲闪,但还是被箭射中了肩头,疼的他差点掉下马去,此时姚光启已经距离帖木儿的马不足二十步,帖木儿来不及拔箭,打马转身就跑,将士们见主帅逃走,也无心恋战,纷纷溃逃。

    明军士气高涨,乘胜追击,但只追了二三十里,张玉顾及己方兵少,害怕对方有接应埋伏,便下令停止追击。

    这是一场十足的大胜,明军杀敌二千有余,砍伤敌人更是不计其数,而己方只伤亡不过七百余,尤其是唐豪七箭七杀的神威,在军中迅速传为佳话。而原本是初次带兵威望不足的张玉,在取得这一场酣畅淋漓的大胜之后,则开始受到将士们的拥戴。

    不过取得胜利的张玉却并未显得特别兴奋,相反,这一战让他充分认识到了自己军中的最大问题,隐蔽行军和远程杀伤力两项都远远不足。

    蒙古人的战法,一向注重轻骑兵的运用,在交战时通过轻骑兵与对方保持一定的距离,不停的用弓箭杀伤对方,待对方士气涣散队形混乱之后,再出动重骑兵一举将敌人击溃。

    之前徐达和常遇春等名将,都是骑兵征战的高手,当年北伐和后来几次与蒙古军交战,要么是以智取胜,要么是远程隐蔽行军后闪电突袭,蒙古人还没反应过来便被端了老巢,并非是在强弓硬弩的阵战中取胜,而这一次出征,虽然自己带领是从三护卫中精挑细选的精锐,但这些人弓马并不纯熟,平时也没有长距离奔袭的训练,所以做不到隐蔽行军,这次的遭遇战,若不是对方同样准备不足,轻骑兵来不及展开队列,迫不得已进行散兵冲锋,己方又有唐豪和姚光启如天神下凡般的神勇表现,震撼了敌军打乱了敌方的士气,自己这区区几千人被包圆的可能性都是有的。所以张玉暗下决心,这次回去,一定要紧抓骑射,练出一支飞骑精兵。

    此时的姚光启和唐豪并没有时间思考,因为一大堆仰慕二人的军士已经将二人团团包围,尤其是唐豪,这一战之后,全军上下都成了唐豪粉丝,唐豪的四周聚了好几层的人,有摸着唐豪弓的,有请教箭法的,甚至还有想给唐豪介绍自己姐姐妹妹的。唐豪被围在当中,左一句右一句,走又走不了,推脱更推脱不掉。

    几家欢喜几家愁,明军庆祝胜利,蒙古人却垂头丧气。尤其是帖木儿,忍受着箭伤,一路逃窜,好在明军并未穷追,这才让他缓了口气,足足逃出近百里,才下令收拢败兵,同时找人给自己医治箭伤。

    箭头贯穿了肩头,整个箭头都已末入骨肉之中了,随行的军医费了好大的功夫才处理完了箭伤,帖木儿疼的浑身大汗,差点咬碎了牙。涂了疗伤药之后,帖木儿如同死了一般,瘫软的躺在地上一动不动,这个部位的伤不是致命的,箭也没毒,应该会慢慢好的。但帖木儿望着漆黑的夜空,感受着伤口传来的一阵阵钻心的剧痛,由内而外的感觉疲惫,他知道自己老了,打了几十年的仗,失败和胜利都体验过,他也怀念那些美好的过往,但他知道自己永远都回不去了。

    这次出征,原本就是为了给儿子也不花积累威望的,哪想到临出征前这小子不见了踪影,但各部兵马都已聚拢了,自己硬着头皮也得出征。谁成想仗竟然打成了这样,难不成自己军中还有奸细?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还该不该打下去?帖木儿萌生了退意。

    战场的另一端,朱棣率领的主力大军也遭遇了敌情。连续两路斥候回报:前方发现蒙古骑兵,足有数千人。

    朱棣随即下令加大探查范围,探明周围数十里内是否还有敌军。

    由于敌情不明,朱棣选择了较为保守的策略,前军立即结阵固守,后续的部队则在后方秘密展开并向侧后的两翼移动。

    与此同时,对面庶坛勒也发现了明军,“有多少人马?”庶坛勒有些吃惊,耷拉花赤的军报明明说已经打败了明军,明军怎么还会主动出击?

    “有上万人马,后面还有后续部队。”探马其实并未探明明军的真正数量。

    庶坛勒立即断定,这必是向开平增援的明军,耷拉花赤首战告捷,已经抢了头彩,回去之后肯定又要压自己一头了,现在遇到增援的明军,这正是自己立功的好机会呀。庶坛勒果断的下令:“全军准备,立刻进攻。”

    庶坛勒的四千骑兵从一开始就发动了全力进攻,一波又一波的冲击,连续的猛烈攻势收效明显,对面的明军抵挡不住,战线逐渐的向后退缩,而庶坛勒见明军不支,认定自己已经掌握了战场主动,只要再加把力,明军势必崩溃,庶坛勒开始了更加疯狂的进攻,他要一口气击溃明军。

    此时,庶坛勒的对面,朱棣正站在阵中一架云梯之上,观察着战场形势,他的计划被贯彻的十分彻底,自己的中军且战且退,用逐渐的后退将庶坛勒引向纵深,自己的两翼已经在庶坛勒的外围的展开,一支精锐的骑兵也已经包抄并切断了庶坛勒的后路,可以说,庶坛勒已经完全陷入了自己的包围而不自觉。

    随着一个个报告的到来,朱棣的知道自己的部署已经全部到位,他看了眼朱能,朱能也点了点头,朱棣一挥红色令旗,只听两翼鼓声大作,蒙古军两翼的突然杀出无数明军,他们打着数面大旗,各卫的军旗迎风招展,一面面军旗如同一条条军令,鼓舞着明军将士奋勇杀敌。

    同时,朱棣的中军突然升起一面“大将军李”的旗号,这个旗是去年为大将军李文忠赶制的,李文忠走后,朱棣特意命人将此旗留了下来,这次带出这面大旗,就是为了在遭遇强敌时震慑敌胆的,应该说,朱棣对自己有清醒的认识,自己的威望还不足于在两军阵前形成对敌军的震慑。

    庶坛勒一见李文忠的旗号,确实吓了一身冷汗,不是说李文忠已经回到京城了吗?怎么又出现在这里?难道是见鬼了不成?同时,当他发现自己的两翼出现了数面大旗和无数的明军后,庶坛勒相信了,除了李文忠,谁还有这样的本事?

    “撤退,撤……”庶坛勒急忙下达了撤军的命令,但此时两军正短兵相接,这时的撤军等于将身后和两翼完全放弃。一将无能三军受累,庶坛勒充分印证了这一点,他的率先逃跑,使得其手下的将士毫无斗志,与溃逃无异。

    刚刚逃出没多远,就见对面突然杀出一支骑兵,足有数千人之多,庶坛勒还没等反应过来,明军已经发起了冲锋。

136.激战北平(九)

    率军在庶坛勒后路上堵截的,正是开平中屯卫指挥使周正仁,这一战他主动请缨,朱棣一番权衡后赋予他重任。

    周正仁没有辜负朱棣的期望,他身先士卒冲在前面,在他的带动下,将士们深受鼓舞,嘶吼着一浪又一浪的冲向蒙古人。困兽犹斗,蒙古人为了逃命,也发起了一波凶猛的冲锋,鼓声隆隆,马蹄声阵阵,喊杀声此起彼伏,双方很快便绞杀在一起。

    此时朱棣率军赶到,见蒙古人已被包围,右手坚定有力的举起令旗,很多将士们不等朱棣挥旗下令便高喊着冲了上去,四面的明军对蒙古人形成绞杀,庶坛勒绝望了。明军士气高涨,蒙古士气低迷一心逃命,明军将领身先垂范,蒙古统帅只顾自己逃命。战场形势从厮杀变成了单方面屠杀。

    眼见大局已定,朱棣下令道:“前方喊话,投降者,不杀,顽抗者死。”

    朱棣的命令很快传到了前线,蒙古人纷纷缴械投降,就这样,二千多蒙古骑兵,成了朱棣的俘虏。这一战,庶坛勒全军覆没。庶坛勒本人死于乱军之中。

    朱棣第一次作为全军统帅体验到了胜利的滋味,那是一种发自内心的得意,是不由自主的喜悦,骑在马上全身都不由自主的抖动,他的每一个寸皮肤都是兴奋的,每一个毛孔都是愉悦的,他的战马不停的低声打鼻,似乎也在诉说胜利的喜悦。

    不过朱棣的喜悦没有持续多久,当他见到前方阵亡将士的尸体和受伤将士的痛苦惨状时,朱棣的喜悦马上就被冲散了,他从一个又一个的伤兵跟前经过,那些士兵身上留着血,他们的脸上没有胜利的笑容,只有绝望的眼神,他们那断了的残肢,扭曲的神情,痛苦的呻吟,让朱棣体会到了战争的残酷。

    “全军休整,全力治疗伤兵,抓紧统计阵亡的将士,回去要加倍抚恤。”朱棣只能用加倍抚恤来慰藉自己,只能以此来抚慰将士的创伤。

    从俘虏的口中,朱棣得到了重要的情报,庶坛勒这一支是偏师,真正的主力已经南下进攻北平。得知这一消息的朱棣非常兴奋,让他更加坚持了自己的既定战法。朱棣一方面向北平方向派出多路斥候,随时掌握北平方面的战况,另一方面率领大军向大漠纵身挺进。

    不过前进了三天,朱棣便收到了张玉的战报:与蒙古主力遭遇,小胜,歼敌上千,敌军向北退却。

    看了战报,朱能死死的盯着地图,十分的疑惑:“从张玉跟蒙古大军相遇的地点来看,对方并不像是要攻北平啊。”

    朱棣也有同样的疑虑,按理说,以蒙古骑兵的进军速度,如若直扑北平,不可能有主力大军在三天前出现在张玉的正面,难道是敌军故布疑阵?

    朱能盯着地图接着说道:“战报是两天前发出的,我们是四天前交战的。如果张玉他们咬住了敌军,从这股敌军退却的路线看,只要我们加速前进,很有可能截住这支敌军。”

    朱能的这句话,说的朱棣热血沸腾,之前的一战,彻底激发了朱棣的信心,让他坚信,没有李文忠的大旗,自己也能战胜蒙古人。“下令,全军急行军。派出斥候,一定要确定蒙古人的位置。”朱棣的命令掷地有声。

    帖木儿确实挠头,那支几千人的明军就在自己大军的后面,一直保持十几二十里的距离,自己加快,对方就加快,自己放慢,对方也放慢,自己停下来摆开阵势交战,对方就停止不前,不与自己正面交锋。但更让帖木儿难受的还不是这些,这些明军白天不与自己交战,却在夜间频频偷袭,而且一天晚上还不止一次偷袭,有时候一波偷袭刚刚结束不久,自己刚放松了警惕,对方又杀了过来。

    为了对付明军的偷袭,帖木儿想了很多办法,比如秘密派遣小股骑兵反骚扰,比如突然全军转向,但不管自己如何改变路线,明军总能跟的死死的,而自己派出去反袭扰的小股骑兵,竟然一个都没回来。总之不管帖木儿用了什么法子,就是甩不掉这支明军,就算是夜里设伏,明军也好像提前预知了一样,对着自己的埋伏点一阵箭雨,可就是不上到近前。

    几天下来,出现了一个奇怪的现象,前面撤退的蒙古大军无法全力逃走,反而要看后面追击的明军的脸色来决定逃窜速度的快慢。帖木儿发现将士们的士气越来越低,而这一路的奔波,自己身上的伤丝毫没有见好,身体也越来越差。

    万般无奈之下,帖木儿留下达户鲁率领五千人马盯着那支明军,自己则率领大队人马继续撤退。

    达户鲁虽然傲慢纨绔,却不傻,他深知自己留下来就是垫背和炮灰,所以在装模作样的简单抵抗了一番后,达户鲁突然调整路线,几千人马朝着西南方向逃窜。

    难题摆在张玉面前,现在敌人分两路逃走,自己是将原本就有限的兵力再分兵追击?还是盯住一路追下去,战况紧急,张玉与姚光启唐豪开了一次很短的军事会议,三人计议一番后,一致都认为达户鲁的拖延虽然短暂,但帖木儿的大军一路狂奔,估计已经与张玉军拉开了近百里的距离,己方连日作战同样人困马乏,现在就算认准了帖木儿的主力追下去,恐怕也难以追上,不如放弃帖木儿,转而盯住更近的达户鲁,下了决心,张玉的几千人马便跟着达户鲁穷追猛打。

    张玉追了两天后,发现达户鲁军突然停了下来,派出斥候一探才知道,达户鲁前方出现大队明军,看旗号应该是燕王朱棣率领的明军主力,张玉大喜,立刻派人联络朱棣,并命令全军不许修整,整装待命,因为他知道,一旦朱棣发起进攻,达户鲁很可能转而向别的方向逃窜,自己必须做好包抄后路和继续追击的准备。

    张玉的预料是对的,但张玉想到的,朱棣也想到了,当朱棣的斥候发现达户鲁军的时候,也发现了在蒙古人身后追击的张玉军。朱棣立刻部署,全军展开同时从三面对达户鲁合围,同时下令张玉堵截住达户鲁后方的退路,务必要将全歼。

    达户鲁是个床上的硬汉,但却是个床下的软蛋,当他发现自己的正面有明军大队人马时,赶紧调转方向朝着朱棣的左翼逃去,此时朱棣的左翼部署尚未完成,包围圈尚未形成,如果达户鲁拼命向前冲,未必冲不过去,或许能闯出一条生路,但达户鲁见到明军便吓破了胆,再次做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大回转,转身朝着身后逃去,待跑出不到二十里路后,又撞上了朱棣的右翼,此时朱棣的右翼早已从容的部署完成,整肃的整列如一块巨石般逐渐向达户鲁压了过来。

    直到此时,达户鲁才表现出一丝的血性,他红着眼睛望着明军齐整而厚实的大阵,声嘶力竭的喊了句:“冲啊!”提着马刀冲入了明军的阵中。

    由于早已士气低落之极,加之一路上饥饿和困倦早已将这支蒙古骑兵折磨的筋疲力尽,达户鲁的决死冲锋没有后劲,随着达户鲁的战死,蒙古人的战意立刻烟消云散,战线也立即崩溃,进而出现了分别人的投降,投降像病毒一般传染着每一个失去了斗志的蒙古人,随即大规模的投降出现了,然后是全军都放下了武器。

    这是一场没有悬念而且彻底的胜利,达户鲁五千骑兵,被斩首者不足千人,其余全部成了朱棣的俘虏,看押俘虏的队伍长达数里,朱棣生平从未见过这么多的俘虏,这个场面让他深深的震撼了,他感受到了胜利的荣耀,心中开始盘算一定要将这些俘虏送往京城,在京城办一场盛大的献俘礼,他甚至看到了父皇站在城头上露出了喜悦的笑容,看到了父皇殷切的拍着自己的肩膀,勉力自己好好干:“太子身体羸弱,汝好自为之。”

    这一战唯一让朱棣感到遗憾的是,开平中屯卫指挥使周正仁阵亡了,据说周正仁坚持在第一线指挥,面对蒙古人的冲锋,身先士卒的在前排督战,被一名不要命蒙古骑兵砍中,原本伤及的部位并非要害,伤势并不重,但情况很快急转直下,周正仁脸色黑紫,浑身开始溃烂,随行的郎中看了一眼,认定伤口有毒,显然是那蒙古人的马刀上喂了毒药,郎中警告任何人不得碰触周正仁的尸体,必须就地焚烧掩埋,就这样,朱棣等人连周正仁最后一眼都没看到,这位被朱棣赏识并寄予厚望的将军就被埋葬了。

    周正仁的阵亡,虽然让朱棣心里难过,但他没有过多的时间难过,因为现在有一个更让他困惑的难题摆在了面前,他必须优先想清楚:接下来怎么打?是继续全军追击?还是撤军返回?

    朱能笑着指着地图:“两场大胜,我军之战力早已令鞑子闻风丧胆,如今我军挟大胜之威,正是横扫草原,一举荡平蒙古之时。不能给鞑子喘息的机会,打的他越惨,他们就越记得疼,北平就越安全。”

137.激战北平(十)

    张玉反对继续追击:“鞑子已经远遁,茫茫大漠,再去寻找谈何容易,此次若是没有唐豪引导,要不是他熟悉蒙古人的战法和习惯,我的人马恐怕很难紧跟蒙古人的主力,现在我军连日追击,连续高强度的行军,已经十分疲劳,再进行远距离追击,士气很难维持不说,将士们的身体也难以承受。而且我随军的粮食已经吃完,大军中的粮草想必支撑不了多久了,战事还要持续多久难以预料,怕就怕还没追到蒙古人,粮草不济,我们自己就先乱了。”

    朱棣转头看向姚光启,姚光启犹豫了片刻后说道:“我兵书读的少,不知兵,但接下来我要说的战与不战,与兵事无关,或者说,根本就不应从战场的角度考虑。目前已是大胜之局,王爷第一次独自统兵出征,就能取得这样的战果已经殊为不易,皇上一定心中喜悦,奖励封赏那都是一定的。但是,诸位想过没有,如果我们接下来,真的能再打一个大胜仗,真的是彻底打垮了北平以北的蒙古人,那朝廷还要北平屏藩做什么?”

    姚光启这句话,正说到朱棣心坎里,是啊,自己在父皇心中的地位高低,在朝中的位置,不正是与北境的威胁息息相关吗?没有了兔子,还留着猎狗干什么?不拉磨了,驴一定会被杀掉的。

    姚光启接着说道:“刚才说的是远虑,再说近忧,当下适可而止的收兵,就是要为日后更大的胜利留有余地,否则下次出征,战果不如这次怎么办?一次不如一次,那皇上会怎么看燕王?”

    朱棣顿悟:“有了这几千俘虏,足够让父皇欢喜了。只是便宜了那些鞑子!”虽有不甘,但他知道,现在撤军,对自己来说,面子上光荣,骨子里也有足够的实惠了。

    就这样,朱棣当即率领大军凯旋,确切的说,是一路风风光光的回到了北平。听说燕王大胜而归,还带回来数千俘虏,北平的百姓倾城而出,夹道欢迎,朱棣感受到了万众瞩目的风光,这就是权力的滋味吧。

    回到北平,朱棣没有摆庆功宴,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在北平城外的校军场,面向京城摆好香案,率领大小军将向京城的方向叩拜,叩拜结束,当众宣布将一百名俘虏送往京城,然后才将报捷奏章寄出,随同奏章一同寄出的,还有一本厚厚的有功将士名录。

    朱棣做的第二件事,是将北平都指挥使张敬从自己的府中放了出来,当张敬来到校军场的时候,仪式流程都已完结,将士们也开始撤离,朱棣正准备骑马离开,见到被关了一个月的张敬,张敬丝毫没有憔悴的样子,相反倒是比朱棣上次见面的时候更胖了,朱棣正准备上去客套几句。张敬却很不识相:“虽然燕王此战胜了,但我还要参你,你私自拘禁朝廷命官,没有兵符擅自调兵,我要到京城弹劾你。”

    朱棣如同吃了苍蝇一般恶心,心道这是个不识时务的,便也懒得和张敬说话,指着身旁一个亲兵说道:“将圣旨和兵符给他看,还有,将此战的战果细细说与他。”撂下这句话,朱棣看也不看张敬,使劲一鞭子抽向马尾,那胯下战马四蹄腾空卷起一片烟尘,只留下尴尬的站在原地的张敬。

    正当朱棣翘首以盼京城的嘉奖封赏的时候,草原再次传来消息,蒙古太师廓帖帖木儿死了,蒙古人内部发生了大规模的内斗。

    传回来的消息很简短,只说耷拉花赤已经夺权上位,具体的细节不得而知。但很快,唐豪通过大风堂的关系,弄清楚了这次内斗的详情。原来,杀了廓帖帖木儿的,正是其一手提拔起来的爱将,也是他手下三大支柱之一的耷拉花赤。耷拉花赤从叛逃的秦昭明那里得知朱棣主力大军的情报后,立即意识到朱棣的主力远比自己预期的要快,如果自己按照计划进攻开平,很有可能陷入明军的重重包围之中,自己那点本钱很可能都折在开平,但他又不敢公然抗命,所以他既没有将情报转送帖木儿,又没有率军进攻开平,他的谋划是,坐视朱棣跟帖木儿的主力交战,以朱棣之手削弱帖木儿和达户鲁庶坛勒等人,自己坐山观虎斗看着几个劲敌被消耗,如果帖木儿等人命大回到草原,少不得自己动手将他们解决掉,那样他自己就可以成为东蒙古诸部中势力最大的一方,接着就可以上书请求皇帝册封自己为太师。有了这番谋划,耷拉花赤秘密率军后撤,撤离了战场,同时他给帖木儿送去一份假军报,内容是自己已经开始猛烈进攻开平卫。

    之前我们已经说过,收到了假情报的帖木儿,认定明军的注意力已经集中到了开平方向,加上自己下令进军北平的当天就发现了奸细干掉了自己的一个巡逻小队,所以帖木儿这才临时改变部署,打算在北平前往开平的路上设伏重创明军主力。但没想到半路遭遇张玉的奇兵,自己的二万大军竟然被张玉的几千人打的落花流水。

    这一战的结果是帖木儿损兵折将,庶坛勒和达户鲁两军被全歼,帖木儿最终只带着不足万人铩羽而归,而且肩头的箭伤越来越重,最后只能躺在马车被拖回了草原。

    在草原上迎接帖木儿的,不是他温柔的小妾和可口的马奶酒,而是他的爱将耷拉花赤。耷拉花赤不仅占领了帖木儿的老营,并且已经控制了帖木儿麾下重要将领的妻儿老小,但这一切,已经不能动的帖木儿并不知情,耷拉花赤装模作样的将帖木儿迎进了太师的大帐,大帐中只有帖木儿和耷拉花赤两人,没人知道大帐里面发生了什么,但两人只进去了半个时辰,耷拉花赤便出来宣布帖木儿重伤不治,死了,临终前将一切都托付给了自己。耷拉花赤十分悲痛,发誓要为帖木儿报仇。

    由于耷拉花赤以托孤的名义自行宣布继任太师之位,帖木儿的妻妾家室自然成了耷拉花赤的妻妾家室,同时,在耷拉花赤的威逼利诱下,帖木儿的老部下大多都归附到了耷拉花赤的麾下,一部分拒不归顺的人都被耷拉花赤杀了,如今耷拉花赤接手了帖木儿的所有部众、地盘和官职,耷拉花赤已经成了东蒙古诸部中势力最大的一方。

    听完唐豪的叙述,朱能笑着说:“看来退回来是对的,我们去追杀,不如让他们自相残杀,他们内部动乱,耷拉花赤夺权,眼下的结果恐怕不会是终结,后续估计还会有乱子。”

    朱棣十分赏识唐豪:“听说你弓马纯熟,箭无虚发,在阵前犹如天神下凡,一个人就将蒙古全军都震慑住了。真壮士也。这一身好本领,想不想从军报国,”

    唐豪被朱棣夸的脸红了,有些不好意思挠了挠头:“燕王过奖了,我的本事其实也是从小跟父亲在草原上摸爬滚打跟蒙古人学的,我只不过比别人力气大些,射的远些。您说从军报国,我还没想过。”

    张玉猛的拍了一把唐豪的后背:“不用谦虚,你的本事我亲眼见的,两箭地之外七箭杀七人,我这辈子都没见过这箭法。”

    气氛十分融洽,众人都在夸奖唐豪,唯有姚光启却若有所思。

    朱能见状,笑着问姚光启:“那不长头发的,又想什么呢?”

    姚光启看了看唐豪,有些犹豫,唐豪机灵,立即明白了:“我家里有事先回去。”

    待唐豪走了,姚光启这才说道:“这次取胜,我认为最重要的是,提前知道了蒙古人的动向,我们才能提前做出了应对的部署。”

    朱棣点头:“当年父皇高瞻远瞩,在蒙古安插了不少细作,这几年确实发挥了很大的作用。”

    姚光启没有理会朱棣:“这次蒙古人受了重创,又逢内乱,估计二三年内北境无忧了,而对王爷来讲,眼下最大的敌人已不在北方草原,在京城,所以知道京城的动向,及时了解朝局,甚至能在一定程度上左右舆论风向,才是眼下的当务之急。”

    说到这里,姚光启扫视了一圈,最后的眼光又落在朱棣的脸上。

    朱棣恍然大悟,原来姚光启考虑的是这个,确实是比自己多想了一步:“你是说,我们在京里也要安插人手?”

    姚光启点头:“对,在回来的路上我就在想了。秘密在京城里安插一批人手,掌握朝中的风向和舆论,更能在关键时刻摆布一些棋子,如同上次宋慎一事,我们在危难时还能有一定的反击手段。只不过这些人一定要既隐秘又可靠,否则一旦被锦衣卫查出蛛丝马迹,麻烦就大了。”

    朱棣不住的点头:“你看的远,想必已经有了盘算吧。”

    姚光启这些天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如今想法已经相对成熟:“至于到京城中潜伏的人员,最好从此次出战的伤残老兵中挑选,那些老兵受伤之后,已经不能留在军中,虽然得了些抚恤,但毕竟有限,一家子还要糊口,所以用这些老兵,给他们饭碗让他们养家糊口,是王爷的仁德。但这不是主要的原因。”

138.初会李柔

    姚光启顿了一下:“最重要的是,这些战场余生的老兵,有定力,有胆魄,到了关键时刻,能顶得住靠得住,不会出卖王爷。还有就是,凡是被选中的老兵,不能透漏任何消息,对外一律宣称是进入燕王府做事,同时将他们的家人统一迁至一个庄子上,每名老兵的家眷再给一百亩的免征田,派遣可靠得力的人手看护,以安其心。”

    张玉哼了一声:“说起来好听,还以安其心,说白了就是控制他们的家人嘛!”随即叹了口气:“你现在怎么都是阴谋诡道!”

    姚光启反驳道:“阴谋诡道?秦皇汉武,唐宗宋祖,哪个不是以阴谋诡道起家?没有阴谋诡道,他们也成不了一代圣君明主,也不会有万世景仰。诡道可用,关键看用在什么地方,用在搜刮民脂民膏上,那就是阴谋,用在对付奸佞上,那就是百姓的福祉。你也别忘了,当年锦衣卫就是用阴谋诡道千方百计的抓你。”

    朱棣不在乎二人的斗嘴,他更关心姚光启的谋划,这个谋划正说到朱棣的心里去了,而且很明显,谋划是切实可行的,因此朱棣下定决心,缓慢的站了起来:“就叫文安社如何?锦绣文章安天下,忠君谋国好文章,对就叫文安社。朝中风云变幻,我远在北平不能尽知,有了这个文安社,能及早知道那些对我的攻讦,咱们远在北平也好有个防备。”

    说干就干,话题马上就转移到如何秘密着手筹备文安社,“你们看,这个事由谁牵头最好?”朱棣首先提出了这个问题,如此重要的事,主事的负责人一定要又可靠又有能力,后世那位领导中国人民站起来的伟大领袖也曾说过:“当正确的政策方针制定之后,干部是关键!”

    朱能和张玉同时看着姚光启,姚光启自然明白二人的意思,赶紧推辞:“负责此事之人,需要心思缜密心细如发,还要事无巨细的管起来。我虽擅长谋划,却不会管事,这样重要的事,万一出了纰漏,我个人荣辱身家是小,必定会牵连到王爷,坏了王爷的大事。况且我一向散漫,最喜欢自己独来独往,如果要管一群人,打理一堆琐事,我必然无暇顾及其他了。”姚光启没有说出自己的真实想法,历来办秘密差事的人,都难以善终,远的不说,本朝的毛骧就是最好的例子,毛骧在清除胡惟庸一党出力颇大,最后还不是做了替罪羊,朱棣是熊杰之主,更是心狠手辣之人,到了一定时候,他一定不会比他老爹心软。

    朱棣虽没猜透姚光启的心思,但却觉得姚光启应该把精力集中起来谋划更大的事,不应该为些许小事羁绊住,便放弃了姚光启,不过他突然灵机一动:“我倒是想到了一个人,此人应该合适。”

    姚光启已经猜到了朱棣默定的人选,但还是故意问道:“是谁?”

    朱棣神秘的一笑:“天机不可泄露,待我与他谈谈再说。”说罢朱棣伸了个懒腰:“大家也都乏了,回去好好睡一觉。”说着起身往院外走。走到院门口,朱棣突然说道:“正好,我这小院除了我读书,一向只有你们几个进来,也一直没起名字,今日起,这个小院就叫文安小筑。”

    正说着,几个人已经到了院门口,姚光启看见温知新正站在院外笑嘻嘻的看着自己,心知一定有事,便走过去打趣道:“这次去打仗,可没给你带东西,你笑也没有。”

    温知新一向跟姚光启玩笑贯了的:“你就是带了我也不敢要,你们去血水里滚了一圈,带回来的东西都带着血腥,拿了也晦气。我不是要东西的,你之前托我办的事,我给你办好了!”说到这里,温知新神秘的一笑:“那姑娘不错,大家闺秀,端庄得体,模样也一等一的漂亮,你小子眼光不错。”

    姚光启赶紧解释:“我都没见过那姑娘,李??偎狼鞍萃形艺展怂??铱擅槐鸬囊馑肌!?/p>

    温知新狡黠的眨了下眼睛:“我知道,你有苦衷,不用解释了。”

    朱棣也从院内走出,见二人神态怪异,便随口问道:“你们又嘀咕什么?”

    姚光启刚要解释,温知新嘴快:“没什么,就是夸那姑娘漂亮。”

    朱棣突然来了兴趣:“你不是有陈按察使的千金吗?难道又是哪位姑娘?”

    温知新笑着说道:“不是陈家小姐,他托我安置那布政使李??那Ы穑?腋?仓煤昧耍?枪媚锶肥灯?痢!?/p>

    朱棣一皱眉:“他的女儿?”

    姚光启知道朱棣必然有疑虑,所以温知新才用这个法子巧妙的告诉朱棣,既不得罪自己,又不犯朱棣的忌讳,确实是各方都能周全了,“那李??偎狼鞍萃形艺展怂?呐掖鹩a巳思遥?荒苁逞浴!?/p>

    朱棣笑着摇了摇头:“看不出来,你命犯桃花呀。”一边说,一边摇头向前走去。

    温知新见朱棣不再追问,便对着姚光启眨了眨眼睛,“去不去见见?我在城南给她安置了一处僻静的宅院,八个人伺候,包括四个丫头婆子,我老温还算周全吧。”

    姚光启本不想见,李??淙蛔镉杏Φ茫??渥跃”暇垢?约河心?蟮母上担??怂凳裁矗坷钊崛缛舨涣私庹嫦啵?岵换岣?约浩疵?康??蝗桓牧酥饕猓?热皇苋酥?校?陀Ω媒?湔展撕茫骸白甙桑?タ纯础!?/p>

    当姚光启见到李柔时,李柔正在练字,见温知新带了人来,只抬头扫了一眼,便又低头写字,一句招呼都不打。

    温知新显得有些尴尬,小声对姚光启说:“据说这姑娘脾气有些怪,不太说话。”

    姚光启倒不觉得什么,李柔练字时气定神闲端庄宁静,专注凝神,笔走轻曼,实在是一幅难得美人画卷,此情此景若参杂了声音,反而会破坏了画的境界。

    姚光启就静静的看着李柔练字,过了许久,李柔放下手中的笔,轻轻拿起纸吹了吹,然后又小心翼翼的放下,这才又抬头看了一眼姚光启:“是你的人给我安排到这的?我是不是该感谢你?”

    姚光启微笑着没说话,他在打量李柔,这是一个看一眼便会被她吸引的女子,个子不算高,但身材挺拔,圆脸宽额,弯眉杏眼,鼻挺唇红,虽不施粉黛,却端庄清丽,让人忍不住产生亲近之感。

    “看完了吗?”李柔冷冷的问了一句。

    姚光启被拉回现实,他意识到自己失态了:“李小姐,令尊的事,我也很遗憾。”

    李柔打断了姚光启的话:“你不必跟我说这个,我早就知道会有这一天,也早就劝他收手,可他不听,说什么上了船下不来,说什么一定给我攒个家底,最后钱没了,命也没了。不过他原本就有那个病,没有这个事,他也活不了几年了。”

    李柔的话说的很慢,声音很轻,似乎像在诉说,也像自言自语,更像是找个人倾诉,说着说着已经泪洒衣襟,最后的一句话已经含糊不清了。姚光启听着李柔的话,不仅有感伤,又像是从痛苦中解读人生。

    低头擦了擦眼泪,李柔缓缓的抬起头,不紧不慢的问了句:“我只想知道,最后杀他的,是你们燕王府,还是耒宪宗,还是黄姐姐?”

    姚光启平静的回答了一句:“我只能说,燕王没杀他!”

    李柔冷冷的说:“也对,毕竟燕王之前并未搅进去,这次对燕王来说,最有利的是将他抓起来送京城报功。”说到这里,李柔突然话锋一转:“你就是查案的人吧?”

    姚光启点了点头。

    李柔又问:“我们不是第一次见面吧?”

    姚光启又点头。

    李柔不再问什么,而是转过身,轻轻说了句:“我明白了。”

    朱棣的报捷奏章很快就有了回复,但是跟圣旨一起到的,还有一位钦差黜陟使,风传这位钦差不仅是来表彰朱棣和有功将士的,更是来查李??话傅摹?/p>

    朱棣的文安小筑里,这一次的会议增加了一个人:玲珑。

    朱棣对着所有人说道:“钦差是户部侍郎栗恕,此人在户部多年,有个外号,铁算盘,对账一丝不苟,凡是经手的账目从无差错,所以深受陛下信任。此次来,传圣旨嘉奖有功将士只是一方面,他的主要责任,恐怕还是差李??陌缸樱?蠢闯?杏腥嘶故怯幸陕牵?故窍虢杌?愕愣?渤隼础!?/p>

    姚光启开解朱棣道:“王爷不必忧虑,栗恕此人来虽然是奉旨查案,但想来也不过是复合而已,他掌管户部,对刑狱诉讼并不精通,北平按察使陈舒早已向刑部报了结案,案情卷宗我全仔细看过,没有漏洞,刑部和大理寺的批文也已经下了,朝廷并无继续追究的意思。想来他此来最大的目的,还是要核查北平的府库里到底有多少钱粮。”

    一旁的玲珑突然说话了:“听说张敬那边叫嚣着要弹劾王爷,王爷不可不防啊。”

    朱棣眼睛里突然露出了一道寒光,随即又收敛了:“这张敬出兵前不肯合作,回来了又屡屡作对,难道他是得了谁的授意?”

    姚光启笑道:“既然这张敬这么不识时务,不妨在他身上做点文章了。玲珑,你的人手刚上来就要派上大用场了。”

139.钦差驾临

    钦差栗恕到了北平。

    朱棣率领北平的大小官员在城外迎接钦差,焚香放炮恭请圣安,诵读圣旨表彰有功,这一系列流程走完,朱棣却没有请钦差进城,而是笑着指着北方:“本王略备薄酒,请钦差赏光,尝尝北地燕酒如何?”

    栗恕心里纳闷,请钦差赴宴,不去你的王府吗?怎么在城外?但朱棣毕竟身为燕王,自己初来不好推辞,便含蓄的笑着点头:“王爷盛情,本官从命就是。”

    栗恕万没想到,朱棣宴请的地方,竟然是校军场,而更让栗恕惊讶的是,校军场上摆了有几百上千张桌子,每张桌子围着十几个人,也就是说,整个校军场上足有几千上万陪同饮宴,一见朱棣等人,校军场上立即喧嚣起来,大家互相交头接耳,但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栗恕和朱棣身上,栗恕第一次被这么多人盯着,他感觉浑身不自在,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

    朱棣倒是显得从容不迫,笑着对钦差栗恕说道:“钦差大人,咱们的桌子,摆在那边的点将台上,请台上就坐。”说着,朱棣竟回身对着身后不远的张敬说了句:“张都指挥使,这里面好多都是您北平都司的部下,请一同上台吧。”

    张敬也十分意外惊讶,之前自己下面竟然没人报告朱棣要在这里设宴,没想到朱棣一下子搞了这么大的排场。

    虽然朱棣笑呵呵的邀请,但栗恕还有些不太自然,朱棣看在眼里,拉着栗恕的手往前走,边走边说:“今日这宴上的人,都是此次出征的有功将士,您看,那一片坐的,都是在战场上受了伤的将士。那一片坐的,都是阵亡了的将士……家属”

    栗恕听了一哆嗦:“阵亡将士?”

    朱棣笑着说:“是阵亡将士的家属,都是军户,他们的父亲和哥哥阵亡了,他们的儿子和弟弟顶上来了。”

    栗恕感叹道:“忠烈有继,国家有望啊。”

    朱棣接着说道:“还有那一片坐的,是一些乡绅义士,他们踊跃捐赠钱粮,也为国家出了不少力。”

    栗恕又是一番感慨:“有民如此,社稷之福啊。”

    众人已经来到点将台下,朱棣再次伸手相请:“钦差大人,请!”

    栗恕此时已经适应了场面,大踏步的迈步登台。众人来到台上,有人将酒杯送到栗恕手中,此时就听朱棣高声对台下高声喊道:“请钦差代天子训话。”朱棣的声音传的很远,台下顿时安静了下来。

    栗恕觐见天子是常事,但面对这么多人,在如此大的阵仗上单独发言还是第一次,加之又毫无准备,所以便有些结巴:“众位都是于国有功的……这个……忠贞义士,我,不,本钦差代表天子,代表天子敬众位一杯。”手虽然有些抖,但还是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下面的所有将士也举起酒喝了起来。

    朱棣还要请栗恕继续说,只见栗恕红着脸,有些尴尬的说道:“还是燕王您说吧。”

    朱棣也不推辞,端起酒大声说道:“第一杯,敬天,敬神明,敬社稷,愿天地神明保佑我大明社稷,愿天地神明赐福我大明国力昌盛,愿天地神明保佑我大明子民。”说着一饮而尽。

    下面的将士整齐的举起酒,全部干了。

    朱棣显得有些激动:“第二杯,敬阵亡的将士们,敬我们一同血战的袍泽兄弟,敬养育这些将士的父母,是你们,让百姓免于战火涂炭,是你们,让北境安宁让天下安宁。”说着朱棣似乎想起了战场上在自己面前牺牲的将士,眼中泛起了泪花,哆嗦的手将酒送至嘴边,缓缓的喝了下去。

    随即朱棣再次命人斟满,再次提高了嗓音:“第三杯,敬圣天子,天子仁德,阵亡将士得以抚恤,有功将士得以升赏,将士们浴血前敌,天子没有忘了你们。”

    喝了三杯酒,朱棣便邀请栗恕张敬一同前往将士们的桌前挨桌敬酒,栗恕一看那数百上千张桌子,不免有些发怵,但朱棣已经率先走了下去,自己无法推辞,便只能硬着头皮跟下去了。

    栗恕跟在朱棣后面,朱棣敬一桌,他也跟着敬一桌,作为钦差,有时候还必须面对将士们的单独敬酒,栗恕不知道走过了多少桌,一口菜没吃,酒劲顶了上来,栗恕最后直接醉倒在酒桌上,被人抬着走的。

    栗恕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中午,醒来的第一眼便看见老家人栗盅守在跟前,“老爷,您总算是醒了,这也醉的太不成样子了。”

    栗恕感觉头有些疼,揉了揉额头说道:“也不知道喝了多少,燕王一直敬,我就跟着敬,燕王如何了?”

    栗盅说道:“您倒下没多久,燕王也醉倒了,比老爷醉的还厉害,不省人事,是被好几个人抬走的。”

    栗恕一笑:“燕王倒是性情中人。”

    栗盅又说:“对了,那个北平都指挥使张敬大人来了,一早就到了,在前面等您好久了。”

    栗恕揉着额头说道:“来了好久,张大人昨天没喝多?”

    栗盅不屑的说道:“我在老爷你们身后看的清楚,那张大人偷奸耍滑,每杯都只沾一沾,他根本没喝多少。”

    栗恕不屑的笑了笑:“他是北平都指挥使,品轶还在我之上,去见见吧。”

    张敬一见栗恕,赶紧站起身,笑呵呵的抢了几步到了跟前:“钦差大人身体可还好?您真是好酒量,那么多将士敬酒,您都一视同仁来者不拒,真性情中人。”

    栗恕一听张敬也夸自己是性情中人,不免一笑:“面对这些从战场上回来的将士,在下是肃然起敬,拉不下脸拒绝他们。”

    张敬笑的有些尴尬:“那些当兵的都是粗人,说话喝酒但凭一时意气,您不怪罪是您宽宏大量。但昨日燕王的话,您可注意听了?”

    “燕王说了什么?”栗恕突然警觉起来。

    张敬压低了声音说道:“其实原本我也不想说,但既然您问,我就不得不说了,昨日燕王点将台上敬酒,不先敬天子,竟然先敬的是那些将士和草民,这不是大不敬吗?还有,之前燕王尚未拿到圣旨兵符,就擅自拘禁了下官,倾北平之兵出征,若是藩王们都如此擅权,那朝廷的法度何在?朝廷养的兵,不就成了藩王的私兵了吗?”

    栗恕面无表情的看了眼张敬,没说话。

    张敬见栗恕这样的反应,不知道对方怎么想的,便没有继续说,场面就这样沉默了下来。过了很久,栗恕才说道:“大人您对李??霸咭话甘窃趺纯吹模俊?/p>

    张敬笑呵呵的说道:“李??霸咄鞣ㄓ稚比嗣鹂冢?诒逼浇恋娜?遣坏冒材??还?滞废镂潘岛竺婊骨3逗枚啻笕宋铩!?/p>

    “大人可还有事?本官还有公务要办,恕不奉陪了。”栗恕揉了揉脑袋,便走开了。

    栗恕先是来到按察司,见到了陈舒,两人以前从没什么来往,又都是不苟言笑的人,所以简单寒暄后,栗恕开门见山问道:“陈大人,您上报的卷宗我已看过,有一个疑问,李??u?紊烫案?拖?撸?毖紊淌俏?嗣鹂冢?俏?裁从械难紊瘫幻鹆嗣牛??械闹簧绷搜紊瘫救四兀 ?/p>

    掩盖案件的真相,虽不是陈舒的本意,但他已经认可了姚光启的道理,以大局为重,所以在整理卷宗时花了十二分的心思,钦差可能问的问题,陈舒也早已想好了应对,所以此刻回答的毫不吃力:“这正是李??母呙髦?Γ?嬲??叩哪羌讣已紊蹋?急焕??鹆嗣牛??羌父鲅紊瘫救吮簧钡模?涫凳抢酥圃旒傧褡龅拿曰暾螅??茄?龈?芤?鹧紊痰目只拧v徊还?庋?纳蔽薰迹?上r四羌父鲇氚肝薰氐难紊痰男悦?!?/p>

    栗恕接着问道:“刑名上的事,本官是外行,但卷宗里上报的追缴上来钱粮数目,与库府里的亏空差额太大,李??欠窕褂衅渌?南?甙档牢颐俏丛?榈剑俊?/p>

    这个问题陈舒也早有准备:“钱粮账目,也不是本官所长,但李??诒逼骄??嗄辏?案?侄味嘌叩氖侄胃?嵌嘌??梢匀范ǎ?衷谧坊乩吹闹皇且恍〔糠郑?欢褂懈?嗟那?肝丛?坊兀?缫严?俚恼四浚?切┚?值难紊逃直幻鹆丝冢?衷谝皇蔽薮硬槠鹧健!?/p>

    陈舒的回答并未否定问题的存在,而且情况也确实属实,栗恕听了点了点头,便不再追问,又问道:“看卷宗,李??杏幸慌?靠墒遣19挥写伺?目诠┖图锹迹?笕丝稍?蠊?伺?俊?/p>

    陈舒答道:“算是审过。”

    “算是审过?”栗恕不解:“怎么讲?”

    陈舒答道:“没有升堂审,只是在二堂有过一番长谈,此女对其父贪赃枉法的事并不知晓,本官没有继续追查。”

    “陈大人!”栗恕板起了脸:“我虽不精通刑讯,但涉案人犯不经堂审,这合乎规矩吗?”

140.李柔的婚约

    陈舒表现的镇定而有涵养:“大人莫动怒,能顺利追缴回这些钱粮,多亏此女主动投案,主动上交,而且她将掌握的所有情况汇总成文后交予本官,方便了案件审理,她如果要隐瞒,何必如此?”

    栗恕听了后态度和语气平复了许多:“这不难理解。她深知就算她不上交,朝廷也会全力追回,不如索性主动交出来,免受刑讯之苦。”

    陈舒不再辩解:“那大人您的意思是?”

    “我要审她!”栗恕斩钉截铁的回道。

    栗恕提审李柔的地点是在按察司大堂,在场的人很少,除了栗恕和陈舒,就只有栗恕的一名钦差属员和按察司一名记录口供的书吏,没有一个衙役在场。

    李柔一出场,栗恕不禁楞了一下,这是一位十分美丽的女子,体态端庄身段婀娜,眉目如画光彩照人,让人一见忘俗。

    栗恕很快就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咳嗽一声,他不拍惊堂木,也不强令李柔下跪,只是冷冷的说了句:“你的供词本官已经看过了,本官有话要问你。”

    “那不是供词,那是民女汇总的见闻录。”李柔不卑不亢,也不软不硬的反驳了栗恕。

    栗恕一听便皱起眉头:“犯官之女李柔,本官念你待字闺中,所以不让百姓听堂,不用衙役传唤押解,本官体量你,望你也要识好歹。”

    李柔一听眉毛一挑,依旧反驳道:“民女之父虽犯案,但民女早已订婚,不在连坐之法内,所以民女之言不算供词。”

    栗恕皱眉:“你已有婚约?许婚何人?”

    李柔平静的答道:“姚广孝!”

    栗恕立即说道:“传姚广孝!”

    陈舒也皱眉:“李柔,上次谈话,你为何不说已有婚约,这姚广孝可与此案有关?”

    李柔不冷不热的说道:“民女未曾提及,正是因为他与本案无关,他既无家世背景也无功名在身,只是一位普通少年。”

    此时,正在后堂偷偷听审的姚光启听到姚广孝三个字,也一皱眉,自己好像在哪里听过这个人,对了,就在那两本书里,师傅给自己的书里,做批注之人就是姚广孝,这姚广孝竟然是李柔的未婚夫,他是何人?

    只听陈舒接着问道:“这姚广孝家住何处?本堂要立即传唤他。”

    李柔轻轻说道:“此人还有个名字,叫姚光启。”

    一听姚光启三个字,陈舒愣住了,后堂的姚光启更楞了。

    陈舒的反应栗恕看在眼里:“怎么,陈大人?你认识这个人吗?”

    陈舒的脸色十分难看,眼睛死死的盯着李柔:“你与此人已有婚约?何时订婚的?你为什么不早说?”

    李柔很平静的答道:“大人您也从未问过呀。”

    前面气氛紧张,后面的姚光启也正早已懵了,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自己会是姚广孝?直到出现在大堂上,姚光启的脑袋里依然混浆浆的,他完全没有头绪。直到惊堂木响起,姚光启才缓过神,他看着李柔,李柔也看着他,两人四目相对,李柔的眼神出奇的温柔,静静的看着他。

    “你就是姚广孝?”栗恕在上面观察着三个人,他看到了陈舒的失态,看到了李柔的眼神,也看到了姚光启的迷茫。

    “是的。”回答的不是姚光启,而是李柔。

    栗恕大声呵斥:“本官没问你。”

    姚光启看到了李柔的眼神,这样明亮透彻的眼神,应该是没有阴谋的没有陷阱的,而且自己也答应过要照顾她,他下定了决心,好吧,当时你救我,现在我救你,“大人,在下就是姚广孝。”

    栗恕又问道:“你与这个女子有婚约?”

    姚光启答道:“师命难违!”

    栗恕又追问道:“你师从何人?”

    李柔再次说道:“道衍和尚。”

    栗恕生气的说:“本官没问你。”

    姚光启也很惊讶,李柔怎么知道道衍和尚?这个女人身上有太多的秘密了,有太多事让自己意外了。

    姚光启说道:“大人,她说的对,在下师从道衍和尚。”

    栗恕虽然觉得众人的表现都可疑,但一时挑不出什么毛病,便只有对李柔说道:“你确有婚约,不入连坐之法,但你既为国家子民,就当为国分忧,把你知道的关于李??话傅乃?星橛扇?克党隼础!?/p>

    李柔没有说话。

    栗恕接着说道:“你说你知道你父给你存了一笔钱,知道钱在哪里,却不知道钱是怎么来的,难道他一点都没给你透漏钱是怎么来的吗?”

    李柔还是不卑不亢的态度:“大人是否做过地方官?”

    栗恕点头。

    李柔又问:“大人做地方官时,是否踢斗补贴俸禄?”

    栗恕楞了一下,“这与此案有何关联?”

    李柔微微一笑:“那就是踢过了。请问大人,踢斗补贴家用,大人可会跟妻儿详细说具体踢了几脚?会告诉妻儿踢了多少米出来?”

    这句话把栗恕问住了,这还用说吗,自己怎么会将这些事跟家里人说。

    李柔见栗恕不语,接着说道:“家父赚的是贪赃之钱,是掉脑袋的罪过,但道理与大人踢斗一样,也不会把钱的来路跟家人说。”

    栗恕心说此女心思敏捷,不让须眉,是个厉害的角色,李??谷挥姓庋?厦鞯呐??骸袄??舾?愕那??闳?冀簧侠戳寺穑咳粲幸?鳎??绰芍巫锏摹l?的阆衷谧〉氖且淮x懒16郝洌?褂邪烁鱿氯怂藕颍?慵乙丫?怀??睦锘褂星?〈笤郝洌?隳睦吹那?湍切┫氯耍俊?/p>

    李柔不慌不忙的指了指姚光启:“关于大宅院和下人,那您就要问他了,宅院是他的,下人也是他的,小女子如今是孑然一身的。”

    听到这个话,栗恕到没什么反应,陈舒的脸倒是憋的通红。

    “你们下去吧,本官还有话要跟陈大人商议。”栗恕摆了摆手。

    待大堂上只剩下栗恕与陈述两人,栗恕问道:“陈大人,本官虽不善察言观色,但也觉得您今日似有隐情,您与那姚广孝相识吗?”

    陈舒冷笑道:“不瞒大人,此人与在下不仅相识,而且此人与小女相知甚深,几乎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

    栗恕恍然大悟,难怪刚才陈舒是那一番表现:“您和令千金都不知道此人已与她人有婚约?”

    陈舒冷哼一声:“不知道。要是知道了,我岂能不管?”

    栗恕明白了,叹了口气,转身离开了。

    “你什么意思?”刚刚出了按察司衙门,姚光启便拉住李柔,气势汹汹的说道:“谁跟你……,什么时候的事?你怎么知道道衍和尚?”

    “大街上拉拉扯扯什么意思?不怕人笑话吗?有话回去说。”李柔倒是很冷静。

    “姚广孝是谁?你为什么说我师父是道衍和尚?你到底是谁?”一进院子,姚光启便迫不及待的问道,弄的开门的老头一脸茫然。

    李柔指了指里面,轻轻的说了句:“进去说吧。”

    李柔进屋,随口说了句:“关上门”,说着便来到书架前,顺手拿下一本很厚的书,递给姚光启,姚光启接过来一看,书名叫《古今通志》,他看了看李柔:“什么意思?”

    李柔坐下喝了口水:“翻开看看!”

    姚光启打开一看,这显然是一本史书,从三代以来一直到宋末元初,他注意到,每一页也都有批注,批注的人竟然又是姚广孝,对,从字迹看,与自己那两本书的姚广孝的字迹是一样的,但显然这部书里的字更加挺拔有力,不似自己书的后期字体那般绵软无力。

    “这是你的书?”姚光启看着李柔。

    李柔点头。

    姚光启又问:“你从哪里得来的?”

    李柔一笑:“现在不能告诉你。”

    姚光启又问:“这姚广孝是什么人?”

    李柔笑着说:“我在大堂上说过了,他是我的夫君。”

    姚光启很生气,突然大喊道:“那你为什么说我是姚广孝?为什么把我牵扯进来?”

    李柔接着无所谓的一笑:“因为要不提你,我就不能脱身,就得一直接受审讯。”

    姚光启气的发抖:“你知不知道,你把我害惨了,我现在有口莫辩了。”

    李柔笑着说道:“你是不是跟陈按察使千金有婚约?”

    姚光启盯着李柔:“你怎么知道的?我们虽然没婚约,但……”姚光启说不下去了。

    李柔接过话来:“但有默契是吧,至于我是怎么知道的,金姐姐活着的时候跟我说过,说你跟陈家小姐常有往来,当时她还说你身边还有一个女孩子。”

    姚光启揶揄道:“你金姐姐倒是跟你无话不说,不过她也不是什么好人,她那点龌龊事,呵呵,你竟然跟这种人是姐妹。”

    “你是想说,想必我也不是什么好人,对吧?”李柔似乎不介意姚光启的讽刺,还说出了姚光启没说出来的言外之意。

    姚光启没说话,转身拂袖而去。

    按察司衙门,姚光启请求面见陈舒,但得到的回复却是:陈大人陪同钦差大人出去了。

    不能跟陈舒当面解释,姚光启只能硬着头皮来见陈月如,希望能跟陈月如解释清楚。但来到陈月如的小院门口,院内的一幕,让姚光启惊呆了,一个男人正站在小院内说话和陈月如说话,再一看,竟然是周躬晋。

141.两个女人的争斗

    姚光启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居然背着我和姓周的有往来,他想听听两人都聊什么,刚要闪身到墙边,陈月如一旁的小丫头看见了姚光启,拉了拉陈月如的袖子:“小姐,他来了。”

    “他来了”三个字,陈月如听着倒也平常,但周躬晋一听便火往上顶,丫头的话,说明姚光启不仅常来常往,而且丫鬟都没拿他当外人,否则不会连姓名尊称都免了,竟然用一个他来代替,周躬晋转头,正看见姚光启站在院门口,周躬晋哼了一声:“英雄来了,失敬失敬。”

    姚光启不屑的瞥了瞥嘴:“我当是谁呢,原来是继任千户周大人,看来军务也不怎么繁忙啊。有个当官的爹就是好,不用上战场,也能随便混个千户。”

    周躬晋被姚光启戳到痛处,气得火冒三丈:“我爹为国效命战死疆场,容不得你来说三道四,你如今不过一时得意,将来是什么样,路还长着呢!”

    姚光启哼了一声:“是啊,路还长着呢,谁知道将来什么样,胜负难料啊。谁知道将来千户当的长不长远。”

    两人正斗嘴,陈月如插嘴讽刺道:“听说姚公子正忙着定亲呢,怎么还有工夫来这呢!你跑到这来,不怕你那位新人不高兴吗。”

    姚光启一听这话脑袋就疼,忙不迭解释:“无中生有的事,你听我解释。”

    “有什么好解释的,我就不送了,免得招人说闲话。”说着就往屋内走,姚光启刚要追,陈月如突然拔剑相向,咬牙挤出几个字:“你过来试试!”

    陈月如性子刚烈,姚光启一向忌惮,“你都不听我解释,我这是被冤枉的,要不我带你过去,让那边跟你解释?”

    这话不说还好,一说陈月如更加火大,这女子情绪一激动,什么事都干的出来,陈月如不由分说,举剑就刺:“还带我过去,让我见识你们的温柔乡吗?”

    姚光启左躲右闪:“我若心里有鬼,还敢让你们见面吗?”

    这句话起到了作用,陈月如停了下来:“你一向巧舌如簧,我今天就再见识见识,看你还有什么好狡辩的。”

    和姚光启第一次见李柔的时候一样,当姚光启带着陈月如见到李柔的时候,李柔仍然在练字,两个人进来,李柔连头也不抬,依旧专心练字。直到整副字写完,李柔才缓缓的放下笔,揉了揉手腕,抬头一笑。

    “请问这位小姐是?”李柔脸上带着笑,很温柔的笑,语调轻柔婉转。

    陈月如冷笑一声:“果然是个绝世的大美人,我见了都动心呢。”随即转过头对姚光启说道:“告诉她,我是谁?”

    姚光启表情十分尴尬:“这位便是按察使陈大人的千金,陈月如小姐。”

    李柔“哦”了一声,从桌案后面走出来,对着陈月如行了一礼:“原来是陈家姐姐,失敬了。请这边坐吧。”

    “还真不拿自己当外人了。”陈月如冷哼,眼睛如刀子一般盯着李柔。

    “我就是这里的主人,当然不是外人。”李柔不卑不亢。

    陈月如走到案前,看着李柔的字,又抬头扫了眼姚光启:“是吗?我怎么听说,大堂上有人说这宅院,这下人,不是你的吗?”

    姚光启脸色通红,没说话。

    李柔笑着说道:“确实,我说过,都是他的,可他的就是我的,他是我未来的夫君,我住他的宅院,这不是理所当然吗?”

    乓的一声,陈月如一拳头砸在桌子上,镇纸都被震了起来,她气的脸色苍白,指着李柔。姚光启也赶忙插话:“你解释清楚,不要信口雌黄,你说的可是姚广孝是你的夫君。”

    李柔说道:“你在大堂上不是承认你是姚广孝了吗?”

    姚光启赶紧对着陈月如解释:“当时情况紧急,我承认是为了救她,你不也是这么说的吗?”

    “你不承认你是姚广孝吗?”李柔笑着问。

    姚光启大声说道:“姚广孝是谁?我不认识他。”

    李柔转身就迈步向内屋走:“那等你想明白姚广孝是谁,再来跟我说吧。”

    陈月如不依不饶,上前拉住李柔的手:“你说清楚,什么姚广孝,你到底跟他有么有婚约。你们什么时候认识的?”

    “我们认识的可早了!”李柔回头看着姚光启:“是吧,我还救过你呢。”转过头对陈月如说道:“姐姐,你弄疼我了,我不会武功,打不过你,你要动手,我无能为力,只有挨打。”

    陈月如将李柔的手甩掉:“果然厉害!”说罢头也不回的走了。

    姚光启看着陈月如:“哎,话还没说清楚呢。”随即又狠狠的指着李柔:“你把我害惨了。”

    李柔揉了揉陈月如捏过的地方:“你们不是没有婚约吗?怕什么,再说了,她若真不走,我还真不知道我俩是谁大呢。”

    姚光启张大了嘴巴,无言以对。

    姚光启垂头丧气的回到王茂六的家,这里他已经好久没回来了,他都感觉有些陌生了,仔细一看,才发现不是自己陌生了,而是院落房子都彻底翻修过了,有的地方还散发着淡淡的油漆味。

    正在院子中玩的王宝眼尖,蹦蹦跳跳的跑了出来:“大哥,你回来了!”随即朝屋内喊道:“娘,大哥哥回来了!”

    柳花明飞也似的冲了出来,来到姚光启面前一个劲的上下问,同时绕着他转了两圈:“你没事吧,跟着燕王上战场了,多危险,蒙古人厉害。”

    卜算子正在屋内同王茂六和普渡和尚喝茶讲道,见姚光启垂头丧气的进来,笑着说道:“不是说你们大胜而归吗?怎么你倒像是打了败仗?”

    姚光启心里烦闷,也不回答师傅的话,转身就走,回到自己的屋子,关上门倒头就睡,可是他心乱如麻,实在睡不着,翻来覆去。

    乓乓乓,门外几声不紧不慢的敲门声,姚光启不耐烦的喊了声:“睡了?”

    只听外面的人说道:“看来那老道士教的火候还不够,养气静心的功夫教的还不到家呀。”

    姚光启兴奋的翻身蹿到门前:“师傅”

    门外的人正是普渡和尚,和尚也不客气,推门进来便问:“听说钦差来了?”

    姚光启没有回答普渡和尚的问话,他倒是有个天大的疑问:“师傅,姚广孝是谁?您的书里有他的批注,别人的书里也有他的批注!”

    普渡和尚楞了下,半天没有说话,“说来话长,以后时机到了自然告诉你。此番上战场可有收获?”

    姚光启果断的回答:“战场无仁义之兵,什么天子之师王道之师都是扯淡,唯有实力和利刃能解决问题,敌人的弓箭和马刀从来不听圣人的道理。”

    普渡和尚微微一笑:“你能悟到这一层,也是此番必有之意,但你想过没有,如何能止了刀兵,让苍生免受涂炭之苦?”

    姚光启点头:“庸主当国,百姓一苦再苦,雄主当国,百姓苦后有甜。”

    普渡摇了摇头,从怀里掏出一本经书:“这本心经给你,闲来时读读,或许以后会有新的感悟。现在说说这个新钦差吧。”

    栗恕办事效率极高,只用了两天时间,就把李??话傅纳姘溉嗽背沟字厣罅艘槐椋皇窃谠?芯碜诶锛锹嫉幕?n咸岢鲆晌剩?硬煌品??猩筅荻?郏??惶岢龆嗵嵘笠桓錾姘赶臃福?虼耍?挥昧巳?焓奔洌?跛【徒?春习盖榈木碜谡?硗瓿闪恕?/p>

    张敬腿脚勤快,每天都会到钦差行辕走动:“钦差大人勤劳王事,果绝缜密,真不愧是陛下倚重的朝廷栋梁。”

    面对张敬的奉承,栗恕只是微微一笑:“大人过奖了。大人是不是有事?”

    张敬皱着眉:“说有事也不算大事,但本官觉得还是跟钦差汇报一下为好。”

    “大人请讲。”栗恕很认真的看着张敬。

    张敬拿出一份厚厚的抚恤名录递给张敬:“燕王领兵出征其间,曾当众许诺要给阵亡将士的抚恤加倍,下官体谅燕王爱兵如子的一片赤城之心,但这是一笔不小的开支,下官实在不敢擅自做主。”

    栗恕接过来,仔细的翻看:“确实是一笔巨款,这事我回头还要跟燕王谈谈,也要找一些此战的有功将士谈一谈,燕王在战场上,为激励士气许诺,是否有这个必要。”

    栗恕的回答,虽然并没让张敬最满意,但张敬还是附和道:“是嘛,燕王也太自作主张了,没有圣旨兵符就发兵,没有朝廷准许就擅自提高抚恤,这要是开了这个头,朝廷以后凭空多了多少开支?别的大将还怎么带兵?”

    栗恕看了看张敬,没有回话。张敬觉得有些尴尬,便讪讪的告辞走了。

    张敬闷闷不乐的回到北平都司衙门,刚一进门,他手下一位下属便迎了上来,此人名叫萧九,笑嘻嘻的一脸奴才相,哈着腰,指了指身后的一个商人,趴在张敬耳边说道:“大人,前两日我跟您说的那事,您觉得如何?我那朋友来了,就是他,从南边过来的盐商,他打算在这边开两千亩田,输粮换引。”

    张敬示意左右退下,带着萧九来到书办的小房,见房内无人,冷笑道:“你这朋友一笔好算盘,在我军户的屯田旁开荒种田,说是开二千亩荒田,实际是想疏通各卫的关系浑水摸鱼,回头他开出五千亩八千亩,只跟布政司衙门报二千亩,剩下那三千亩五千亩只要说是军屯,便不会有人去查,他这几千亩就免了田赋,你当我不明白你们这些伎俩吗?”

142.珊瑚和玉核桃

    这萧九原本是张敬的一名马夫,为人机灵,不仅能察言观色,而且十分善解人意,每次看见张敬心情不佳,此人总能想到讨喜的法子让张敬开心,尤其是前些时日,张敬在翠红楼看上一位当红姑娘兰香,想赎出来做小妾,没想到那老鸨心黑,张口就要一千贯钱,张敬拿不出,这萧九明白张敬的心思,不知道用了什么法子,将那姑娘弄了出来,张敬顺理成章的将兰香纳入房中,此事让张敬十分欢喜,破格提拔萧九为千户。

    此刻萧九见张敬点破了这其中的关节,嘿嘿的一脸讪笑:“大人高明,您明察秋毫,什么事都瞒不了您,这些确实是盐商的把戏,您何必跟商人计较这些。有个事还得跟您汇报,前两天,赎四夫人的那一千贯,其实是小的找他借的,他都说了,只要您行个方便,这一千贯就不用还了,而且还会再孝敬您五千贯。”

    张敬一惊:“他出手这么阔绰?”随即又犹豫了一下:“这人的来路可靠吗?”

    萧九赶紧说道:“大人放心,绝对可靠,我已经打听清楚了,他在北平如今已经买下了金满财的大宅子,连金家的地也要买过去呢,人家是打算在这边大干一场的,以后他在您的地盘吃饭,他还能少了孝敬您吗?”

    张敬点头:“可靠就好,这件事你托你从中说项,也许了你不少好处吧?”

    萧九赶紧哈腰赔笑:“给您办事,哪敢从中捞好处,您这么提拔看中小的,我再从中捞钱,那还算是人吗!”

    “让他过来吧。”张敬满意的笑了。

    商人四十来岁,一身的细布衣裳,手上拿着的一对羊脂玉的玉核桃格外显眼,来到张敬面前,急忙哈腰下跪:“大人在上,草民给大人见礼了。”

    张敬笑呵呵的将商人扶起:“何必这么见外,尊驾怎么称呼?”

    商人带着浓重的苏州口音说道:“小的刘扣石。”

    张敬扶刘扣石起身的时候,手无意中碰到了刘扣石的玉核桃。

    刘扣石满脸带笑的说道:“初次见面,给大人备了一点薄礼。东西还在外面。”

    张敬微笑皱着眉说道:“初次见面,怎么好就让你破费呢。在哪里?”

    刘扣石对着萧九一使眼色,萧九对外面喊了声:“抬进来。”

    很快,外面四个人抬着一个大黑箱子进来,萧九紧着说:“慢点慢点,别磕着,轻点放。”

    刘扣石笑呵呵的走到箱子跟前:“请大人上前。”

    这时萧九乐颠颠的来到箱子面前,对着张敬笑着说:“你来求我们大人,那算是求对人了,你送这东西给我们大人,也送对了,这北平,除了我们大人,没人配得上这东西。”说着将箱子盖子掀起,又小心翼翼的将四壁放下。

    张敬眼前顿时一亮,这是一株三尺来高的大红珊瑚,光彩夺目,艳丽非常。就算是见过世面的张敬也惊呆了:“这,这,不好吧,这么贵重。”

    刘扣石笑着说道:“能孝敬大人,是在下的荣幸,这珊瑚乃是雅物,纯熟文人雅士之间应景赏玩之用,您放在房中,做个寻常摆件把玩也好。”

    张敬绕着珊瑚不停的来回走,不住的点头:“对,雅物,这不是财宝,是赏玩的。”

    刘扣石在一旁讲解道:“您看,这珊瑚是水工从根部凿岩凿下来的,珊瑚的根完好无损。”那玉核桃无意间又碰到了张敬。

    张敬突然说道:“这玉不错,是正宗的和田羊脂玉,是玉中上上品。”

    刘扣石低头看了眼手中的玉核桃,眼睛一转焕然大悟,笑着递了过来,“大人好眼力,这是我前年在江南出货时候收的,大人不嫌弃,请笑纳。”

    张敬有些不好意思了,作势了推辞了一下:“这怎么好呢,已经让你如此破费了,又让你……”,张敬还要客气,但没想到萧久竟然伸手接了过来:“兄弟真爽快人,大人就喜欢你这样的。我替大人收下了。”

    刘扣石下去了,张敬满意的看着珊瑚,一转头突然看见萧九手里的玉核桃,便有些不高兴:“玉核桃不错吧。”

    萧九赶紧递给张敬:“卑职替您接一下而已。”

    张敬接过来,刚一入手便知,果然是极品好玉,心中暗喜,但看到萧九不舍的眼神,又将手递了回去:“你喜欢就赏你吧。”

    萧九笑的开了花:“那怎么敢呢”,虽然他这么说,但仍然伸手去接。

    萧九双手鞠着等着接那对玉核桃,但张敬虽然伸出手臂却没有松手,萧九笑眯眯的等了片刻,见张敬始终不松手,立刻改口道:“这怎么好?这是孝敬您的,我怎么敢收。”

    张敬一边笑呵呵说:“既然你不收,我也不勉强了”,一边麻利的将玉核桃揣进了怀里。

    萧九虽然没得着玉核桃,但还是笑嘻嘻的从怀里拿出一包东西,一脸媚笑的送到张敬面前:“这包药,是我好不容易弄到的,您和夫人一起吃了,那快活,赛过神仙,保证您……”萧九一阵坏笑。

    张敬心情好的不得了,虽然在栗恕那里碰了软钉子,但刚回来就得了一株大珊瑚和一对上品玉核桃,马上还会有五千贯进账,这一天的收获可真不少啊。

    张敬揣着药兴冲冲的往四夫人兰香的小院走去,但还没到院门口,就见四夫人的贴身丫鬟在院门外四处张望,张敬觉得不对,就想悄悄上前,没想到这丫头眼尖,老远就看见了张敬,丫头急忙回身猛敲了两下门,随即迎着张敬跑了过来:“老爷,您怎么来了。”

    丫鬟的行为诡异,张敬顿时心里起疑,便想绕过丫鬟直奔院门,哪想到丫鬟故意挡在张敬面前:“老爷,您今天来的可真早啊。”

    张敬越发觉得院内一定有问题,一巴掌抽在丫鬟脸上,“滚开”,跨步上前一脚踹开院门,进门发现一个人正从东墙上跳了下去,“哪个王八蛋,老子亲手宰了你!”张敬破口大骂,刚要上去追,四夫人兰香跪在面前:“老爷,您息怒。”

    张敬一巴掌抽在兰香脸上:“说,是哪个王八蛋。”

    兰香捂脸低头哭,张敬又是重重的一巴掌,然后一脚踹在兰香肚子上:“不说老子现在就宰了你。”

    兰香爬在地上哭着说:“是大少爷!”

    张敬气的几乎要晕过去,他上前又一脚踹在兰香身上:“乱了,乱了,你刚进门几天,就勾搭上我儿子了,婊子本色,你肚子里的种儿,是他的还是我的?”

    兰香泣不成声:“老爷,不是您想的那样,我与大少爷本就认识,您给我赎身之前,大少爷就凑钱给我赎身了,只不过妈妈把我当成摇钱树……”

    张敬一屁股坐在了地上,他脑子里一片浆糊。

    话说另外一头,张敬从钦差行辕出来没多久,钦差栗恕也出来了,他拿着张敬给他的抚恤名录,直接来到了燕王府。

    “下官此来,是想请王爷指教的,下官想核对北平藩库现有的钱粮账目,还有去年和今年两场战事钱粮支取的情况,不知王爷有什么要嘱咐的吗?”栗恕毕恭毕敬的说道。

    朱棣心想姚光启所料果然不差,面无表情的回道:“核查库府钱粮,乃是钦差的权限,本王没什么说的,你不查,本王也要请旨朝廷查,毕竟李??案?话钢?螅?逼降那?刚四炕炻遥?页霰??岸挤膏止荆?恢?来媪傅降坠徊还恢вΥ缶?牧??髡剑?阏獯纬沟撞榍宄?耍?擦私嵛乙环?乃肌!?/p>

    栗恕点头:“既然王爷如此说,下官就放手去干了。还有一事,王爷可曾在出兵期间,许诺将士抚恤加倍?”

    朱棣点头:“有这回事,当时战况激烈,将士的伤亡很大,本王感慨,当时确实说了这句话。”

    栗恕突然放缓了语调:“那就好,不过下官还是有句话要提醒王爷,您虽贵为天潢贵胄,但行事说话还是谨慎些为妙,免得一些话一些事成为别人的话柄。”

    朱棣一笑:“多谢提醒,本王知道你说的是什么,肯定是有些人说本王轻易承诺加倍抚恤,是在用朝廷的钱为自己邀买人心。不过本王不怕,清者自清。”朱棣说着,从桌上拿起一本书,递给栗恕: “这是我的人,在回北平前,在军中统计的各卫伤亡将士的名单和抚恤名录,你是钦差,请你核实吧。”

    栗恕接了过来,笑着说道:“正好,下官这也有一份名录,是北平都司报上来的,正好这两份可以相互对照一下。”

    朱棣冷冷一笑:“能对照一遍那是最好了,本王有没有用朝廷的钱邀买人心,只要一核实便见分晓,也免得本王的人统计不周,出现纰漏。”

    兰香口中的大少爷叫张平,是张敬的长子,应该说,这个张平不算是个纨绔,不管是读书还是习武都比较认真刻苦,但这张平有一样致命弱点,就是贪玩好色,伺候他的丫鬟,只要稍微有点姿色的,都成了他的房中物。后来对几个丫鬟失去兴趣,便出去找女人,翠红楼就是他常去的地方,正是在那里,张平认识了兰香,两人情投意合,张平确实动了给兰香赎身的心思,但老鸨狮子大张口,开价一千五百贯,张平哪里有那么多钱,便放弃了。

143.儿子与庶母不得不说的往事

    后来兰香又认识了张敬,张敬被兰香迷的神魂颠倒,也动了给兰香赎身的心思,兰香与张平一合计,张敬或许出得起这笔钱,两人便想出一计,兰香便有一段时间不吃药,结果真的怀了孩子,随后兰香便将怀孕的事说与老鸨,老鸨害怕血本无归,便降价到一千贯同意让张敬赎人,这才有了萧九从中斡旋将兰香赎身成功的事。兰香也顺理成章的成了张敬的小妾,从此以后便与张平常常私会,今日张敬回来的早,巧巧的将张平抓了个正着,张平慌忙逃窜,心想家里不能待了,先出去躲两天再说。

    张平直接来到尚品轩,这是他们一帮朋友常来常聚的地方,在这里,张平也结实了很多在北平有头有脸的富贵人物。

    “张兄,张兄。”张平刚进入尚品轩,就有人从二楼喊他。

    张平抬头一看,喊话的人正是自己的好友何奎,这何奎是北平有名的浪荡公子,其父何足道是北平有名的富商,家里经营着四个大商号,布匹和草药买卖都做的很大,所以何奎花钱一向大手大脚,经常请张平等吃饭喝酒。

    张平一见何奎,赶紧笑呵呵的上到二楼:“何兄,太巧了,你我果然是心有灵犀呀。”张平笑逐颜开,根本看不出正如丧家犬般出逃的沮丧。

    何奎笑着介绍身旁的一位中年人:“张兄,这位是赵兄,是我刚结交的好友,咱们以后多多来往。”

    姓赵的赶紧笑着拉着张平的手:“这就是张世兄啊,早有耳闻,今日得见,在下太荣幸了。在下赵适,今日我做东,请张兄务必赏脸。”

    张平一听有人请客,心里自然一百个乐意,但嘴上还是说道:“初次见面,就让赵兄破费,怎么好意思呢。”

    赵适拉着张平进了包间,笑着说道:“平日里久仰张兄才名,想见一面都难得,今日有幸得见,张兄只不要嫌弃在下就是。”

    何奎在一旁解释道:“赵兄是刚来北平的,他是盐商,打算在北平开荒输粮,人家南边有大买卖,张兄你不必客气了,他,有的是钱。”

    张平一听原来是富商阔佬,心里更有底了,跟着这主混上几天不是问题了,就听赵适吩咐小二:“好酒好菜尽管上,今日我要与张兄一醉方休。”

    酒过三巡,三人都喝的脸色通红,赵适从怀里掏出两张宝钞,笑嘻嘻的推到张平面前:“张兄,能与你结识,赵某不胜荣幸,些许微薄见面礼,不成敬意。”

    张平低头一看,上面一张是五百贯的,那么两张最少就是一千贯,一出手就是一千贯,好一个阔主。不过张平还没有喝醉,心中琢磨,再大方也不能一出手就是一千两啊,难不成是有事求我?想到这张平板起脸:“赵兄这是什么意思?你我君子之交,拿这个岂不失了我等以文会友的初衷?”

    何奎赶紧打圆场:“你看,我就说张兄是风雅之人,赵兄你不听,非要弄这些铜臭。张兄莫急,之前我曾跟赵兄说过,张兄你去翠红楼给兰香赎身,亟需一千贯,想必赵兄心里就记下了,想用这笔钱成就你张兄一番好事。”

    张平一听直叹气:“别提了,那好事成不了了,那兰香如今已经是我的庶母了。”

    何奎惊讶的说道:“令尊张大人捷足先登了?以兰香的手段,那张小嘴,哎,那真是……张大人宝刀不老,佩服啊。”

    张平不在意何奎的话外之音,只是一个劲叹气。

    赵适则安慰道:“可惜了一桩好事,不过张兄也不必灰心,再选个好的,一样纳回房里。”

    张平苦笑道:“我与兰香情投意合,心里哪装的下其他的女子?”说着将钱又往赵适那边推了半寸。

    赵适赶紧又将钱推到张平面前,笑着说道:“这钱张兄一定得收,在下还有事要麻烦张兄,请张兄在令尊面前给美言几句。”

    张平一听,盯着那一千贯说道:“咱们朋友之间,有什么麻烦不麻烦的,赵兄有难处,尽管说来,在下尽力便是。拿钱就显得生分了。”

    赵适笑呵呵说道:“在下经商多年,虽赚了些钱,但商人毕竟是四民之末,登不得大雅之堂,虽然富有,却被人瞧不起,所以在下想求个一官半职,也好光宗耀祖。在下所求之事,对令尊大人不过是小事一桩,听说此次北平大战,我军大获全胜,但我军将士亦有伤亡,在下想,如果能补上哪个阵亡将军的缺,在下就心满意足了。”

    张平一听就拉下脸来,站起身义正言辞的说道:“你这分明是来买的,卖官鬻爵之事,家父是不干的。”

    赵适赶紧也笑着站起来说道:“怎么能算卖官鬻爵呢,朝廷每年铨选官员,也是不拘一格任用人才,令尊大人举贤荐能,怎么能算卖官鬻爵呢。只要能给在下补个千户,下官愿意再孝敬令尊五千贯。”

    张平一听这话,眼睛一转慢慢坐下了,犹豫了片刻后点了点头:“也有道理,其实那些当兵的,都是世官世职,也不是凭本事挣来的,他们死了之后也是让子侄继任,与其这样,还不如让德才兼备之人来干。”张平一边说着,一边拿起了一千贯钱顺势揣进了怀里。

    赵适一见张平收了钱,立刻眉开眼笑,拉着张平往外走:“张兄明事理,果然爽快人,走,咱们翠红楼去乐呵乐呵,在下做东,请张兄继续赏脸。”

    何奎也笑呵呵的起身,“今日赵兄高兴,一定让你破费了。”张平跟着往外走,他突然无意间竟然发现,赵适的脚竟然有些跛,跛脚之人怎能当军官?还一举成为千户,但张平想了想怀里的一千贯,实在是舍不得,便没说什么。

    咱们回头说张敬,张敬没追上逃跑的儿子,憋了一肚子气,所以晚饭一个人喝起了闷酒。但喝着喝着,张平突然狼狈的跑了进来:“爹,救我,救我,儿子闯祸了,只有爹能救我了。”

    张敬一看儿子便气不打一处来,抓起酒杯就砸了过去,但酒醉手抖,杯子摔碎的地方距离张平好远,嘴里不停的骂道:“小畜生,小王八蛋,还敢回来,你这个猪狗不如的东西。”

    “爹,我错了,现在来祸事了。”张平哭的鼻涕一把泪一把。

    张敬皱着眉说道:“又跟人打架了?”

    张平抹了把眼泪说道:“儿子下午喝了点酒,然后跟朋友去翠红楼,我和朋友点了两个红姑娘,哪想到那翠红楼的红姑娘被一个阔财主全给包了,我那朋友生气,非要那两个姑娘来陪,如此就与那阔财主起了争执,儿子借着酒劲,也跟着动了手。”

    啪的一声,张敬一巴掌狠狠甩在张平脸上:“又是翠红楼,你个败家子儿,成天就知道嫖,你们把人打了?很严重?”张敬又恨又关切。

    张平已经不哭了,捂着脸说道:“儿子知道错了,下次再也不去了,那个人不知死活,但翠红楼着了大火。”

    张敬瞪大了眼睛:“你们放的?一群惹是生非的东西。”

    张平赶紧道:“爹,冤枉,不是儿子放火烧的,我们打架是有的,但绝对没放火,那火不知道怎么着起来的。”

    张敬又是狠狠一巴掌扇过去:“废物,你说没放火,证据呢,你们打架,还喝了一肚子猫尿,放火嫌疑最大,人家一口咬定是你们放的,你们怎么申辩?”

    张平一听,又哭了起来,“爹,您可一定要救儿子,儿子真的是冤枉的。”

    张敬犹豫了片刻:“现如今,只有跟北平府和按察司都先打声招呼,让他们把案子压一压,能拖多久就拖多久,能抓住放火的真凶是最好,如果他们晓事,卖为父个面子,抓不到真凶也能弄个替罪羊出来。”不过说到这里,张敬又犹豫了一下:“但现在看来,那陈舒有可能是燕王那条线上的人,不能太指望他。咱们还得另谋一条退路,我再试着给太子修书一封,把这案子说的再严重一点,最好能和燕王那边粘上关系,那样太子就有可能介入,对了,你那是什么朋友,跟你打架的是什么人,谁有可能跟燕王扯上关系?”

    张平赶紧低声说道:“何奎,您是知道的,还有一个新认识的富商,今日就是这个朋友做东,他还说,想让您给弄个一官半职的,如果能弄个千户,他愿意出三千贯孝敬您。”

    张敬惊讶的张大了嘴:“三千贯?还挺阔气,还挺有钱的。”

    张平一听,便知道了父亲同意了这三千贯的数目,便略带微笑的说道:“那是,爹,这次不是有不少军官阵亡了吗?反正也是要补上去的,不如给他补一个千户,反正他只要官职,不要实权的。”

    张敬突然皱眉质问:“三千贯,你没打埋伏?他到底答应给多少?”

    张平脸上一热,但他知道这是父亲在诈他,便镇定的说:“爹,儿子怎么敢打埋伏,他一开始只出一千贯,儿子我当即回绝了他,我说您老人家劳心费力,又替他担了风险,一千贯是万万不行的。”

    张敬满意的点了点头:“三千贯不少了,你小子还算机灵,其实一千贯也不是不行,前两天,那萧九就给为父办了一千贯的事,爹我就提拔了他。也好,这就形成定制,以后这千户就是三千贯,一千贯不行了。”

144.张敬的三项大罪

    张平心中悔恨不已,自己光顾着逃命回来求救了,怎么忘了萧九这事,萧九花了一千贯买了兰香回来,父亲当即就提拔他当千户,自己直接说一千贯多好。这下白白搭上了两千贯。

    整整一夜,张敬都没睡好,因为他思来想去该如何跟陈舒说。第二天一早,张敬就来到按察司衙门,想当面面见陈舒,但被告知陈舒已经被钦差叫走了。张敬无奈,只得讪讪的回府。

    陈舒确实被栗恕叫走了,但陈舒没有去钦差行辕,而是同栗恕一起来到了燕王府。

    见了燕王,栗恕只象征的寒暄了一句,便直接说道:“王爷,您之前拿出来的阵亡将士的抚恤名录,我回去与北平都司报上来的核对了一下,两个目录差别很大呀。”

    朱棣一愣:“怎么会呢?名录可是每战之后各卫直接统计上报的,应该不会有问题的。”

    栗恕一笑:“不是说王爷的名录有问题,有没有可能是下面的军官少记漏记了呢?又或者说,有些伤兵当时尚未阵亡,但由于缺医少药,在回来的途中殉国了。”

    朱棣摇头:“不会有错漏的,这事我曾特意嘱咐交代过,将士们浴血杀敌,不能让亡魂和家属寒了心。在草原时,阵亡的将士都由各卫统计后上报才会记录的,每一战本王都有命专人汇总统计。如果是伤兵缺乏医治而死,那各卫事后也会上报,名录也一定会记下来的。”

    “那就很明显了。”栗恕似乎有了结论,犹豫了一下又说道:“如果王爷的名录没有错漏,那可以确定,北平都司上报的抚恤名录,虚报的人数多达八百人之巨。”

    吃空饷!坐在一旁的陈舒脑中立刻闪过这个念头。张敬这么大胆子,竟然敢虚报八百人之多,真是不折不扣的巨贪。正想着,突然听栗恕叫自己:“陈大人,听说你在代理布政使守城期间,抓到了几个蒙古人的奸细?”

    陈舒叹了口气:“是抓了几个,而且其中有一个奸细已经拿到了重要的消息,好在是抓住了,要不然我军的行踪就要泄露给蒙古人了。”

    “能了解到我军的行踪,想必他们的消息来源应该不是普通的下级军官,一定是知道我军动向的高级将领。”栗恕说道。

    陈舒点头:“下官也是这么想的,但那几个人嘴严的狠,什么都不肯说,当时下官事务繁多,也是疏忽了,没有连续审讯,结果不防那几个人被人灭了口。”

    “这么说,北平城里一定还有他们的同伙!”栗恕问道。

    陈舒点头:“可以这么说,本官也一直在追查,但现在还没有线索。”

    栗恕转而问朱棣:“王爷,您觉得,给蒙古人提供重要情报的,会不会出现在北平都司,会不会是知道我军绝密的高层将领?”

    如果将勾结蒙古人这顶帽子扣在张敬头上,张敬必死无疑,但这时朱棣想起昨日与姚光启的对话,此时决不能让栗恕看出来是自己在做局,更不能让皇帝察觉出自己与张敬有任何的龃龉,所以摇头:“本王最近在关注研究蒙古人内斗争权,哪有功夫关心那些不相关的小人物。”

    栗恕又转头对陈舒说道:“在下昨晚听说一件奇闻,张大人的公子在妓院与人争风吃醋,竟然一把火烧了妓院,这事如今全北平都知道,官司已经打到北平府了,陈大人是否知道?”

    陈舒点头:“这事下官昨晚也知道了,案子现在北平府,下官一会回去就过问。”

    栗恕又说道:“我要说的不是烧妓院的事,据说,现场有人听说,张大人的公子喝的酩酊大醉,在打架之前就大喊大叫,口中甚至叫嚣什么千户多少钱、百户多少钱?张公子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现在北平都司的官都是能买的?”

    见朱棣和陈舒惊讶的看着自己,栗恕冷冷说道:“听说北平如今街头巷议,北平都司出缺的官职,现在已经是按级定价了,一个百户开价五百贯,一个千户叫价五千贯。这些风闻虽做不得准,但与张大人公子在妓院酒后失态说的话,互相一对照,恐怕不完全子虚乌有吧。”

    “卖官鬻爵?还有标价?”陈舒惊讶的看着栗恕。

    栗恕正色说道:“本官此次受圣命,只是核查北平库府的实际钱粮账目,但没想到此次前来,居然有这么大的收获,不过眼下本官没有确凿的证据,不好说什么,请陈大人务必留心,收集相关证据证言,不要冤屈了忠良,也别逃脱了奸佞。”

    陈舒点头,但他无意间看见燕王朱棣仰起脸看着天棚,陈舒也撩起眼皮向上看了看,可是却什么都没看见。

    腊月初八,这是一年中最冷的时候,老话说,腊七腊八,冻掉下巴。一般到了这个时候,北方的人就很少出门了

    但在钦差行辕内,一群人在寒风中跪在院子正中,听候旨意。

    待圣旨宣完,栗恕请朱棣进屋,双手捧着圣旨,笑着说道:“恭喜燕王,陛下对您是愈发的器重了,节制北平一切军务,今后北平再遇兵事,王爷就毫无掣肘可以放手大干了。”

    朱棣也矜持的笑了笑:“陛下信任,本王既是儿子也是臣子,自然要为父皇分忧,为朝廷出力,但这权力大了,这心里反而不踏实了。”

    栗恕转头看着陈舒:“陛下既然催促,请陈大人加紧些,张敬父子是否已经招供?招供后咱们尽早审结吧,大家都好过个消停年。”

    陈舒点头:“下官连日来加紧审讯,大致已经有了眉目,张敬家里那些财宝,现在已经有了定论,谁送的,因何事送的,已经有**成可以确定了。但贪墨抚恤金一事,尚不能定准,张敬只承认报了一百人的空额,不肯承认多报八百人那么多,还有私下勾结蒙古奸细一事,张敬一直不承认。”

    栗恕冷冷说道:“只认下一百,虚报八百和虚报一百有什么区别?他难道觉得少承认七百,皇上能网开一面吗?”

    两天之后,是钦差栗恕返京的日子,钦差卫队押着张敬父子先行走了,燕王率领北平的大小官员将栗恕送至城外,双方寒暄之后,栗恕告别踏上南归的路。

    姚光启和朱能站在百姓人群之中,看着钦差的仪仗走远,朱能得意的笑了笑:“去了张敬这个肘腋之患,以后北平便无掣肘了。”

    姚光启没有笑:“你注意到没有,刚才告别之时,那钦差的脸上,似乎有一丝微笑,很是耐人寻味。”

    朱能扭头看着姚光启:“怎么,你觉得这个钦差可能会回京给张敬翻案?”

    姚光启笑着仰头看了看天:“又要下雪了,天机难测呀。”

    二人回到燕王府已经是晚饭十分,正要吃饭,就见玲珑一脸凝重的走进来:“张玉没跟你们在一起?”

    见二人摇头,玲珑皱着眉说道:“昨天商议在军中继续选人的事,他就没出现,今日送钦差,他也没出现,这太反常了。”

    朱能笑着说道:“你找他什么事?兴许他又一时兴起去哪个马场选马去了,要不就是去选精锐骑士,他一直说要练一直飞骑军。”

    玲珑还没说话,就见温知新进来,笑着走到姚光启眼前:“有两件找你,第一件事,陈家小姐今日上门,打听李柔的消息,我有点好奇,没敢说什么,算是支应过去了。不过我可给你打个招呼啊,那陈家小姐脾气大,你那李小姐弱不禁风的,你可得看好了。”

    “什么跟什么呀?”姚光启一听陈月如和李柔就头大,前阵子光忙活张敬的事了,没时间跟陈月如解释,看来必须得解释清楚了,否则误会恐怕越来越深。正琢磨着如何跟陈月如解释,就听温知新又说:“给,今日有人给府上送了一张字条,指明给你的。”

    姚光启接过来一看,字条上只有几个字:“桃花镇,尚有承诺未了。”便皱眉问道:“来人什么样?”

    温知新说道:“说是很普通的人,没什么特别的。”

    姚光启赶紧回到王茂六家,老和尚和老道士都在,“二位师父,你们了解桃花镇吗?”姚光启迫不及待的问道。

    卜算子说道:“是不是想起桃花镇什么事了?老道士我知道一点桃花镇的事,但都是陈年旧事,现如今江湖上已经变了,不是我当年那时候了,所以你要自己去闯了,我决定回山上了,老和尚,跟我去住几天不?”

    姚光启将字条给二人看了,并跟普渡和尚解释道:“当时在桃花镇,那人曾提过两个附加条件:第一件事是让我们找一个人,是当年张士诚之子,难就难在此子刚出生就被避祸抱走,再没人见过,只有一个特征……”说到这里,姚光启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脑袋,自己的头发似乎长了些。

    姚光启犹豫片刻接着说道:“第二件事让我们送一封信,信是送给皇帝的,信中提出两件事,一是为苏浙一代百姓请命,请皇帝降低苏浙一带的税负。二是要揭发朝中一项**顽疾。”

    普渡和尚说道:“我本打算过完年跟你说的,但既然找上门来提醒你了,那我就说说吧,桃花镇的人找你办这两件事,目的何在不好推测,但苏浙一代历来税负沉重,这几年早已暗流涌动了,再过几年,恐怕就要出乱子了。而挑起乱子的,恐怕要数三个有实力的帮会。”

145.暗流涌动的江南

    说到这里,普渡和尚故意顿了顿:“我不是江湖中人,所以也只能从各路消息中汇总一下。三个帮会论实力,第一要数天成宗,在苏浙一代根基最深厚,聚集了当年张士诚手下一众忠诚的部下。他们在百姓中也有众多追随者,这全源自当年张士诚占据苏浙一代时,轻徭薄赋施了不少仁政,那一带百姓一直感念张士诚,至今仍称呼张士诚为张王,据说会众已有十数万,在当地可以说是无所不能。势力第二大的是耒宪宗,由陈友谅手下大将张定边创立,但这耒宪宗虽在苏浙一带势力不如天成宗,但在全国各地都发展较快,就这次李??话咐此担?洳唤鲈诒逼缴蕉?胁迨郑?匀挥氤?写笤被褂泄唇幔?绱舜π幕?堑脑诔?胁季郑?隙t?谀被?环?笫碌摹l煜旅耸侨?蟀锘嶂惺盗ψ钊醯模?菟道锩婢奂?说蹦晷∶魍跻恢谑窒拢??且恢痹诎抵写?蹋?诤攀鞘裁挫畛?泵鳎?指凑婷鳌!?/p>

    说到这里,普渡和尚犹豫了一下:“这样看来,给你提条件的那人,恐怕就是这三大帮会中人。”

    “既然师傅们要回山上,那让江生跟我走吧,我们一同去闯闯江湖,”姚光启看了看窗外,若有所思的说道。

    普渡和尚笑着问:“打算何时启程?”

    姚光启苦笑了一下:“快则明日,慢嘛……”轻轻叹了口气。

    卜算子打趣问道:“老和尚,知道这小子在犹豫什么吗?”

    普渡和尚转身便往外走:“人世百味,唯情难舍。”

    第二天一早,李柔的小院。

    正堂的门开着,李柔神情庄重的端坐正中主位,一身白衣宛如飘飘仙子,凝视着门外。对缓步走进来的姚光启视若无睹。

    “想必你有重要的事要宣布了?”李柔仍然望着门外,面无表情的说道。

    “我想再等一个人,人到了我再说。”姚光启看了眼李柔,觉得李柔的眼神太过犀利,赶快转过头,对着门外说道。

    “你等的可是她?”李柔抬手指了指,拎着宝剑的陈月如进入了院子。

    陈月如表情僵硬的走进院子,李柔感觉到这个女人一身的敌意,如果不是姚光启在面前,恐怕此刻已经对自己拔剑相向了。

    “你约我到这,什么意思?”陈月如冷冷说道。

    姚光启盯着陈月如的眼睛,温柔的说道:“我即将南行,此一去不知何时能回,路途上或许还可能有些凶险,前途不可预料。所以今日有些话我一定要说清楚。陈小姐,我俩虽无婚约,但早有默契,所以,我希望你等我回来,我定不负你。”

    随即转过头看着李柔:“至于你,李小姐,我受令尊大人之托照顾你,但于你并无非分之想,今日在此把话说清,也算有个了断,这样对于你我双方都好。如儿那边不会在我南下期间找你麻烦,你们两边相安无事,我也免得心里记挂。”

    陈月如冷笑一声:“就是为了说这个?”

    姚光启原以为这番话说完,必然能打消陈月如心中疑虑,冰释前嫌,自己心无旁骛的南下,哪想到陈月如听了之后不喜反怒,冷笑着说道:“这是演的哪一出啊?随便编几句哄小孩子的话我就能信了?你若心里没鬼,为什么要说这个,还说什么我不会找她麻烦,相安无事,免得记挂,看来你是怕我找她麻烦,看来你担心的只有她呀!”

    姚光启暗叫不好,原本一番好意,没想到竟然适得其反了。他刚要解释,就听李柔也冷冷说道:“我还以为是什么大事,值得如此兴师动众的,这点事也值得当面对质?我夫君是姚广孝,你既不想娶我,为何当时要承认自己是姚广孝?那好吧,你既然把话说的这么透了,我也不是死缠烂打之人,我这就修书一封,马上寄往京城送给钦差大人,将你身份澄清便是,大不了钦差再传唤我一次,我再上一次公堂罢了。”

    陈月如冷笑着揶揄道:“少拿钦差的事压人,你过堂,你被连坐,你自己吃苦受罪去,牵扯不到别人,更牵扯不到我们。”

    李柔的语气虽温柔的多,但言辞却更犀利,同样冷笑着回击:“那可不一定,钦差审了我,我小女子弱不禁风的,在堂上指不定能说出什么呢,跟案子有关没关的或许都会说出来,说不定钦差查到最后,查到了燕王什么事,比如窝藏了什么人?收容了什么人?谋划了什么事,这都不好讲的,谁知道燕王那边会受到怎样的牵连?”

    姚光启懊悔不已,自己居然如此愚蠢,好好的为什么要把两个女人聚到一起?本指望大事化小的,没成想竟成了煽风点火,两边的脾气越吵越大。他一边叹气一边往外走,陈月如大喊了一声:“干什么去,站住,说清楚。”

    姚光启无奈的说道:“我说不清了,你们吵吧,我要动身离开北平了。”

    “那我怎么办?”姚光启话没说完,一个声音从院外门口传了进来,姚光启一看,竟然是柳花明,正纳闷柳花明怎么找到这来了,柳花明已经来到姚光启面前,拉起姚光启的手:“你走了我怎么办?要不我跟你去吧。”

    姚光启头都要炸了,纵身一跃飞出墙外,一溜烟的跑了。

    腊月十五,眼看就要过小年了,天气越来越冷,北平城里的大街小巷已经少有行人了,但百姓们的屋子上的烟囱却都冒着烟,街上时不时出没的卖年货的小商贩喊的特别来劲,加上这几天没下雪,阳光也还好,北平城所以看起来一片祥和。

    阳光虽好,姚光启的心情却不好,心里比这天要冷的多,三个女人的事弄巧成拙,本想带着江生一起去江南,结果老道士非要带着江生回山上,无奈只能独自一人南下了。张玉连日来音信全无,不知道出了什么事,但仔细分析又不像是被抓走了,因为被抓的人不会带衣物行李,显见是张玉遇到难事没打招呼就走了。

    出了北平一路往南,路上积雪虽不算厚,但马匹难行,姚光启只有下马牵着马往前走,留下一串杂乱的脚印。

    走了不到三十里,姚光启突然发现路边停着一辆很大的马车,马车旁站着一个人,这人面朝姚光启,手里拿着一支马鞭正悠闲的把玩着。由于此人背阳而立,姚光启面朝阳光根本看不清这人的脸,只看到这人外面照了一件砍袖羊皮袄,皮袄里面一身厚棉袄,腿上的粗布裤子,显然里面裹着厚厚的棉裤,这人看上去十分臃肿,但脚上的棉鞋很是惹眼,居然是红色的,由此可以判定这应该是个女子。

    “你一个大男人,走的这么慢!”这女子在跟自己说话。

    是李柔的声音,姚光启走到近前,真的是李柔,姚光启一皱眉:“你到这干什么?不会是专程来等我的吧。”

    “算是等你吧,跟你搭个伴,捎上你走一段。”李柔温柔的一笑。

    姚光启不耐烦的说:“添什么乱,我去南边是办正经事去的,谁有功夫照看你。”

    李柔对姚光启的话置若罔闻,麻利的上了车,回头笑着说了句:“我回江南老家,与你何干?再说了,我走我的,你走你的,谁用你照看了。”说着对车夫说了句:“走吧。”

    姚光启被噎的一愣,只得接着往前走,李柔在车里掀起窗帘:“要不要上车一起走啊?我这有暖炉,比外面暖和,还有吃的。”

    “你准备的还挺细致。”姚光启冷冷讽刺道。

    李柔得意的一笑:“当然了,出门这种事不能指望你们男人,你们心粗,又不会照顾人,我少不得自己费点心了。再加上有人可能会食言,压根就不管我,所以我可得照顾好我自己。”

    姚光启被气笑了,将马栓在马车后面,噌的一下蹿上车,拍了拍马夫的肩膀算是打招呼,挑帘进入车内,伸手就抢过了李柔手中的点心盒子,“谁不会享受,我也吃点。”随即伸手将一块送到外面:“大哥,你也吃点,咱都别饿着。”

    李柔笑了,笑的很开心,转身从身旁的大箱子里又拿出一大包酱牛肉:“吃吧,早都给你准备好了,还喝酒不?我备了酒。”

    姚光启又抓了一大把酱牛肉送到外面:“大哥,还有酱牛肉,就着点心吃吧。”

    李柔又笑了:“你现在要去哪里?”

    姚光启嚼了一口酱牛肉,闭着眼睛说了句:“桃花镇。”

    腊月里的桃花镇,比之前来的时候更加冷清了,一条街上仍然没有一个行人,两旁的店铺依旧上着不同数量的门板,只有房檐上偶尔掉下一小块冰凌,落在地上摔的粉碎,算是桃花镇上唯一的声音。

    外面很冷,但屋子里却很暖和,青砖下显然有地龙,热气从脚底往上窜,让人感觉很舒服。李柔忍不住的将帽子摘了下来,又脱下了羊皮袄,蹲在地上笑着说道:“这地方真怪。”

    “哪里怪了!”一个声音从里屋传了出来。还是那个黄衣少妇,一个满脸挂着笑容的女人,身材曼妙,走路风骚。

146.奇怪的人和奇怪的桃花镇

    李柔笑着对黄衣少妇说:“这屋子从外面看明明只是一间小门面,街上的人又那么少,这屋子里又怎么会有那么多人进出呢?后面的屋子也不像能装下那么多人。既然这屋子有很多人进出,而且里屋显然也不大,难道不怪吗?”

    黄衣少妇顿时收敛起笑容,警惕的看着李柔:“你怎么知道有很人多进出呢?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李柔若无其事的看着黄衣少妇:“这地面上是青砖,人的脚印是清扫过的,但却不是用水洗的,或许你们是怕潮气渗入地下吧,或许这青砖下面不光有地龙,下面还有一层吧。但你们忘了,青砖扫完了可以去掉浮灰,但是外面进来的人鞋上是带的雪的,雪融化了水会在地上留下印记,而这个印记,在阳光晒进来的时候,是可以斜着看到的。”

    黄衣少妇一愣,也蹲下看了一眼,果然看到很多脚印:“没错,你观察的很仔细。是我疏忽了。丫头,果然聪明伶俐,小子,看来不光你自己聪明,身边的女人也都不笨。”

    姚光启突然佩服起李柔了,在这一刻他觉得让李柔跟来或许不是坏事,或许这个聪明的女人真的能帮到自己也说不定。“我接到了字条,里面提醒我,案子破了,可以领赏金了。”姚光启笑着说道。

    黄衣少妇站起身:“字条是我们的人送去的。既然你想起来了,我也得提醒你,领赏金是有两个附加条件的。”

    姚光启很自然的坐在黄衣少妇面前:“我记得,但我更关心另一件事,如果我没说错的话,那二十万贯赏金是分别有两伙不同的人悬赏的,但发出悬赏的两个人都已经不在人世了,你们如何兑现你们的赏金?自己掏腰包吗?”

    黄衣少妇冷笑道:“具体是几波人发的,发出赏金的人如何了,我们有规矩,是万万不能泄露的,你猜到谁是你的本事,但我一句都不会说的。至于你关心的钱从哪里出,这不用你操心,我们就是去偷去抢,也必然会兑现当初的诺言。”

    姚光启说道:“那好吧,现在说你的附加条件。我记得你说的要找的是张士诚之子,你们现在还没有任何线索吗?”

    黄衣少妇笑道:“那孩子天生没头发,但现在有一点可以确定了,那小王子的生母姓姚,”说到这里,少妇突然问姚光启:“对了,令堂大人贵姓?”

    姚光启一愣:“家母姓姚。”

    黄衣少妇笑个不停:“这么说来两条线索你都符合呢?回头要真找不到那王子,你就回来说自己是,我们也算你找到了,也给你钱。”

    姚光启却并不觉得好笑,冷冷的说道:“将信拿来吧,那人不容易找,这信我想办法送上去。”

    黄衣少妇意味深长的一笑,从怀里拿出信递给姚光启:“对,信对你来说太容易了,让燕王随便安排一个当官的就送上去了。”

    姚光启心里一紧:对方竟然也知道自己跟燕王的关系,这桃花镇里的人果然本事不小,那么其他的事能帮上自己也说不定,“我想打听点耒宪宗的事,是不是也得给钱?”

    黄衣少妇盯着姚光启的眼睛,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然后拍了拍姚光启的肩膀,再然后爽快的拒绝了姚光启:“桃花镇的规矩,只帮人办事,发赏金收佣金,不给人打听消息。”

    姚光启倒没说什么,李柔突然插话:“我突然觉得,你有点像一个人。”

    黄衣少妇转头看着李柔:“像谁?”

    李柔故意把声音拉的很长:“一位故人,叫金如意。”

    黄衣少妇突然愣住了,他又开始仔细的打量李柔:“我虽不知道这位小姐高姓大名。但你说的金如意,如今已经死在了北平?为什么说看我像她?哪里像?”

    李柔说话很轻,有点像自言自语:“说不好,就是感觉像。”

    黄衣少妇突然笑了,但笑容似乎有点僵硬:“我有点佩服你了,你的眼力和感觉真厉害,那是我同门师妹。”

    姚光启恍然大悟:“那你也是金童玉女的徒弟?”

    黄衣少妇无所谓的说道:“放心,我不会找你报仇的,我和师妹感情并不算深,我也不是耒宪宗的人,道不同不相为谋,之前发布那悬赏,也只是平常生意而已。”

    “这么说你承认有一条悬赏是她发的了?”姚光启笑着说道。

    黄衣少妇自知说走了嘴,不再说话。

    离开桃花镇,姚光启看着镇口一匹孤零零的马,说道:“咱们的马车不见了。”

    李柔看着桃花镇里:“是我打发他走了,让他回去跟玲珑姐姐交差了。”

    姚光启叹气道:“车夫走了,咱们怎么办,咱俩只有一匹马走不快,得赶紧找个镇子去买一匹马。”

    “你不觉得奇怪吗?”李柔突然说道。

    “哪里奇怪?”姚光启问道。

    李柔眯着眼睛说:“这么快就忘了,那屋子呀,我说过了,很多人出入,而且那地下显然还有一层很大的暗室,你不觉得奇怪吗?而且,我总觉得那女人很奇怪,不仅像金如意,还有股说不出来的感觉。”

    姚光启虽然也有同感,但还是安慰李柔道:“江湖人,干他们这行的,有秘密很正常,要不怎么吃这碗饭,算了,还是先找个镇子买马去吧。”

    “买什么马?”李柔瞪着眼睛问道。

    姚光启哭笑不得:“两个人只有一匹马,这要什么时候到江南?眼看就要过年了,咱们总不能在路上过年吧。”

    李柔眨了眨眼睛:“两个人怎么不能骑一匹马,我这么瘦,你抱着我,或者我在你身后抱着你,这匹马驼不动我们两个吗?”

    姚光启脸有些红:“算了,你骑马吧,我走路。”

    李柔得意的一笑:“你随便,不嫌累就行,反正我是不会走路的。”来到马前,转身对着姚光启说道:“还傻愣着干什么,过来呀!”

    “干什么?”姚光启有点不知所措。

    “抱我上马,我自己上不去。”李柔温柔的说到。

    杭州。

    越是到春节,烧香的善男信女就会越多,铁佛寺的香火就越兴旺。这一年风调雨顺,百姓的收成甚好,时不时有附近村落的百姓举村前来烧香还愿,布施行善,一遇到此种情形,铁佛寺上下大小僧众,必定倾寺而出,诵经弘法,并以斋饭款待信众。

    腊月二十九,正好是附近的一处村落在族长、里长带领下居村前来烧香,乡民们不仅带了大批的还愿祭祀的供果,更是抬来了二千斤今年的新米作为供养,主持空德法师亲自率领大小僧众为村民诵经祈福。

    经诵到一半,后院急匆匆跑过来一个白胖的僧人,趴在主持空德耳边说了几句,空德脸色一变,随即恢复平静,见大殿内外百姓都在低头虔诚的诵经,便用脚尖点了点一旁的僧值,僧值点头,空德便跟着那白胖僧人悄悄转过佛像,从大殿的后门出去了。

    “能确定吗?”空德出来便急切的问道。

    那白胖和尚点头,“已经打听清楚了,确定无疑。不过现在不确定到底是天成宗干的,还是天下盟使的坏,没有确凿的证据。”

    空德皱着眉毛:“看来他们想来真格的了,不管是哪方干的,目的都是一样的,无非是想赶我走,打的一手好算盘。”

    白胖和尚做了手刀下坎的手势:“本来井水不犯河水,他们先动手,要不要给他们点教训?”

    空德摇了摇头:“这些年盐利咱们吃的最多,想必他们早就是眼红了,既然敢这时候对我动手,显然是早有准备的,不必急于反击,告诉下面的弟兄,都机灵点,稳住,先看看再说。贸然出手反击,保不齐会中了人家的圈套。”

    白胖和尚法号法名,俗家名字李成六,是化名空德和尚的张定边的亲信,如今是耒宪宗杭州分舵的舵主,这几年张定边年纪越来越大,也越来越倚重此人,俨然有了跟副宗主分庭抗礼的架势。

    李成六换了一身百姓的衣服,从后门出了寺,直奔杭州府衙门。到了衙门,李成六也走后门,后门的门房见了李成六,点了点头,李成六会意,一声不响的进了衙门。

    杭州知府马德法正在书房,李成六来到书房门口,趴在窗口听了听,里面隐约传出来女子的呻吟,李成六一笑,轻轻的敲了敲窗框,便站在门口等,过了一会,里面呻吟停了,又过了一会,一个身材高挑的丫鬟从里面急急忙忙的出来,见李成六站在门口,一溜烟似的跑了。

    李成六笑呵呵的进入书房:“马大人,你也不注意点身体,府里这么多丫鬟,身体受得了吗?”

    马德法端起茶喝了一口,然后满意的长长出了口气:“我自有保养之法,不劳李舵主操心了,有什么事吗?”

    李成六立即拉下脸来:“你虽不归我直属,但我毕竟身为舵主,你就坐着跟我说话?”

    马德法一听来者不善,赶紧站起身,笑呵呵说道:“舵主请这边坐,您莫见怪,刚刚是有点累了,累的脑袋糊涂了。”

    李成六冷笑一声:“你使劲的是腰,被夹的是下面,难道脑袋也被夹了?还好意思问我有什么事,那几个盐商是怎么回事?”

147.跨马游西湖

    马德法恍然大悟:“您说那几个盐商的事啊,属下已经派人去查了,确实最近总有人去无缘无故的闹事,甚至在他们的铺面里和街上打人,弄得他们现在生意也干不下去了,他们闹不清楚到底得罪了何方神圣,都琢磨着先停业几天躲躲呢。”

    “能查出来是谁干的吗?”李成六阴着脸问道。

    马德法苦笑道:“我手下那几号人您还不知道吗?要说跟老百姓抖威风,收税踢斗那是行家里手,抓个没背景的小偷小摸也是手到擒来,但要说查这种牵扯盐商的案子,他们一个个比谁躲得都远,你问一句,他们就随便弄两句应付你,你不问,他们都偷摸回家睡觉去了。我劈头盖脸骂一通,他们过后还是那样,根本不玩活。要不您让咱们的弟兄暗地里查查?”

    李成六叹了口气:“我就知道指望不上你,但我要提醒你,虽然你的手下的人不敢牵扯盐商的事,但这毕竟涉及治安,你稍微有点动作,查的动作大一点,不会有人怀疑的,我自然也会派人秘密的查,看看到底是谁动的手。”

    马德法听着频频点头:“是,我这就照办。”

    李成六站起身,笑着拍了拍马德法的肩膀:“当然也不必做的太刻意,注意,你表面上还是天成宗的人。”

    马德法笑呵呵的:“是是,我一定注意,您放心,我办事一向妥帖。”

    李成六笑着点头,转身却变成一副冷笑,撇了撇嘴,不做声的走了。

    杭州城内一处偏僻的小巷口,马荣回身四下看了一圈,确认没人盯梢后才进了巷子,不过他并没有放松警惕,右手始终放在怀里,握着他那把随身带着的匕首。

    这时,巷子另一头走过来一个矮子,矮子低声说道:“马老大,我等您半天了。”

    马荣又警觉的望了望矮子身后,皱着眉说道:“这两天总感觉哪不对,好像总有人盯着我。小林子,怎么想起约在这见面?”

    被称作小林子的矮子上前低声说道:“马老大,您不是让我查到底是谁干的吗?现在有了点眉目……”小林子说着又往前凑了凑,伸手从怀里往出掏一样东西:“你看,”小林子突然手臂一扬,一把白色粉末全扬在马荣脸上,马荣急忙往后闪,厉声骂道:“你他娘的敢……”马荣右手已经掏出了匕首,左手在脸上一抹想抹掉这些白色粉末,哪想到这些粉末烧的脸生疼,“啊”马老大顾不得小林子,下意识的用右胳膊的袖子搽脸,就在这一瞬间,墙头突然跳下一人,人还没落地,一把匕首已经插进了马荣的后心,马荣连喊都没喊出来,表情狰狞的倒下去了。

    小林子脸色惨白的看着马荣的尸体,确认马老大已经死了,由于过度害怕,他的上下牙不停的打架:“我,我,你们让我做的,我都做了,你们该说到做到吧。”

    那人走到小林子跟前,一边冷笑一边掏出一张一百贯的宝钞递给小林子:“马荣死了,我们说的话一定会兑现的,拿着钱,带着你的小妞,滚吧。但记住,你要是敢回来,只有死路一条。”

    小林子接过宝钞转身就跑,跑了几步,不知被脚下什么绊了一跤,一跟头的摔在地上,但他顾不得疼,爬起身接着跑了。

    正月初五,民间称作破五,有一种说法,过了破五,这年就算过去了。

    这一天,走亲访友的特别多,都要赶在这一天拜个年。这一天,去庙里烧香拜佛的善男信女也特别多,都想在新一年求个佛祖保佑。

    铁佛寺的僧人们起的特别早,因为烧头香的香客们天不亮就在山门外候着了。铁佛寺主持空德和尚也起的很早,在大殿内诵经。

    法名和尚,也就是李成六匆匆来到空德身旁,低声说了句:“宗主,最近咱们的兄弟越死越多了,咱们还不动手吗?”

    张定边皱着眉毛却没睁眼:“又出事了?”

    李成六点头:“昨天半夜,又找到我一个眼线的尸体,被人扔在西湖里了。”

    张定边的脸颊急速抽动了两下:“他们是越来越放肆了。能确定是谁干的吗?是天成宗还是天下盟?”

    李成六接着说:“现在被干掉的四个人,都是我重要的眼线,我能通过他们控制二十几个盐商。眼线被杀之后,我就派人秘密查,我的人发现,被杀的这几个眼线的下线都跑了,我的人在秘密打听下线的左邻右舍后得知一个消息,这几个下线在出事的前几天,都跟有绍兴口音的人有来往,很明显,是天成宗干的。”

    张定边阴着脸说道:“确实天成宗嫌疑最大,但还不能确认就是天成宗,没有更可靠的证据吗?”

    李成六有些着急:“宗主,再不出手,咱们的兄弟都要被杀光了,地盘和钱就要落入别人手里了。对了,我在票号里的一个手下说,天成宗最近在往这边大笔的调运现钞,恐怕是要有大买卖要做。”

    “那就对了。”张定边突然睁开双眼,望着佛像说道:“把我们除掉,他们就能独霸苏杭一带的盐利,然后好大笔的吃进,捞一大笔。就是天成宗干的。”

    李成六赶忙问道:“宗主,动手吗?”

    “不着急,既然知道了对手是谁,我们就要好好规划一下怎么干,天成宗毕竟势力比咱们厚实,咱们要还击,就要不干则以,一出手必须让他们没有还手之力。”张定边恶狠狠的说道:“咱们得研究个万全的计划,让各地的兄弟们秘密回来,不要惊动了对方。”

    正月里的西湖,别有一番景致,在这个时间游湖,虽然还要忍受着寒气,但却别有一番情调。

    西湖边上,一匹骏马正沿着湖边慢慢的走着,马上坐着一位十分美丽的姑娘,姑娘一身白衣,在清风的吹拂下,衣襟微微飘扬,如同九天玄女一般清丽脱俗。

    “走了那么远,不累吗?要不要跟我一起骑马?跨马游湖,别是一番风景在心头。”女子的心情很好,乐滋滋高声喊道。

    马后面不远,跟着一位十七八岁的少年,带着一顶黑色的帽子,一身的黑衣,外罩一件大氅,手里拿着一支黑乎乎像烧火棍一样的棍子,边走边看西湖的景色。“确实有些累了,找个地方吃点饭吧。”黑衣少年含糊的答道。这少年的眼睛望着西湖,但却并没有注意湖中的景色,似乎在思考什么问题。

    “那边有几家小店,咱们就去那边吧。”美丽的少女抿嘴一笑说道。

    距离店门很远,一位三十多岁的妇人便快步赶了过来,乐呵呵的牵过马,一团和气的说道:“二位老客,这边请,先喝杯热茶,咱们店是老店,酒菜都好。”

    女子一见这妇人如此亲切,便不忍拒绝,笑着对少年说道:“就去这位姐姐的店吧,尝尝西湖边的美味。”

    那妇人手脚甚是麻利,扶着少女下马,然后三两下就将马绑在门前的树上,顺手拿过马料放在马前,又笑着张罗二人进店:“快里面请,里面热乎,当家的,给二位上热茶,沏咱们狮峰山的龙井。二位客官一定懂茶,这狮峰山上的龙井是咱们这最好的龙井,连皇上都喝狮峰山上的龙井。”

    “有什么特色好吃的吗?”那少女一脸的笑意。

    “二位想必是头一次来,来个东坡肉,蒸条湖里的大白鱼咋样,再来个青菜,三个菜,包你们吃的饱饱的。”那妇人一边用白抹布擦桌子一边笑呵呵的介绍着菜。

    “就按您说的来,东坡肉,久仰大名了,今日尝尝西湖边上的东坡肉。”少女笑颜如花,浅浅的尝了口茶:“色泽清透,苦中有甜,清香回甘,果然好茶。”

    那妇人竖起大拇指:“一听就是行家,这龙井是去年的秋茶,虽然不如春茶清透,但回甘绵长,回味更甜。”

    店家的菜上的很快,不到两刻钟的时间,三道菜全部上齐了,少女举起竹筷,先夹了口鱼,一口下去,激动的睁大了眼睛感叹:“嗯,鲜,真鲜。”

    那少年第一筷子是瞄着东坡肉去的,那肉只比拳头大一圈,却切的方方正正,热气腾腾的散发着肉香和酱香,筷子一碰颤颤巍巍的抖动着,肉周围的浓油泛起微微的涟漪,让人看着顿起食欲,少年笑着一块肉:“圣人说,割不正不食,这肉割的正,香,真香。”

    两人正高兴的吃饭,突然看见远处湖边一前一后跑着两伙人,前面三个人,后面九个人,前面三人已有两人受伤,很快便被九人追上了,三人无奈只得向西湖边上靠拢。

    黑衣少年自言自语般的说了句:“光天化日之下,竟然敢在西湖边上打打杀杀,没有王法吗?”

    白衣女子放下筷子,冷冷的说了句:“不对呀,按理说,逃命不应该往湖边跑啊,被堵在湖边,不是更跑不了了吗?”

    店家妇人赶紧过来虚了一声:“客官,千万别多嘴,这是本地的帮会在争地盘,他们在咱们这势力大的很,官府都不敢管他们呢。”

    就在妇人没说完的时候,湖边出现了异常,三人身后的湖面翻涌,二十几个人从水下蹿了出来,反过来将九人包围了。

148.平定江南(一)

    原本是追击的九个人很是意外,原本嚣张的步步紧逼立刻收缩成了一个利于防守小圆圈,白衣女子转头笑着对黑衣少年说:“我就说吧,果然有问题,原来这三人是故意引诱他们追到湖边的,他们早已在湖边布置了埋伏。”话音未落,两边几十号人混战在了一起。

    九个人中很快便有六个被放倒了,剩下三个也受了伤,这三人也一步步被逼到了湖边,恰好是刚刚对方诱敌那三人站过的地方。

    这时,一开始假装逃跑的三个人中的一人站了出来,对着三人说了什么,那三人大骂了几句,其中一人随即自尽,另外两人互相对视了一眼,也举刀自杀。那些反包围的人上前检查了一下,随即将九人的尸体都扔进了西湖里。

    白衣女子放下筷子,表情凝重的说道:“看来这西湖里,不光有许仙和白娘子的传说,还有无数的冤魂啊,你不想上去看看吗?”

    黑衣少年点头,将一张宝钞放在桌上,起身就走,那妇人也不拿钱,一个劲在后面皱着眉劝道:“你们两个别去呀,他们不好惹的。”

    二十几个人已经不见了踪影,这一对少年男女来到刚才投尸的湖边,九具尸体都已经开始下沉,那少女看着尸体,感觉有些恶心,下意识的捂住了嘴,背对着湖面蹲下身去:“你说,这九个人是哪一方的?”

    少年突然机警的回头,此时二人身后站着一位女子,这女子十**岁的年纪,一身火红的衣服十分惹眼,但说话却冷冷的:“哪一方的跟你们都没关系!看什么看?有什么好看的?赶紧走吧。”

    白衣女子站起身,看着红衣女子,微微一笑说道:“好俊的姑娘,我们只是闲来无事看一看,觉得这几个人被沉尸湖底实在可怜。”

    那红衣女子看了看黑衣少年,又看了看白衣少女,又是冷冷的一句:“可怜?沉尸湖底与你们何干?不要多管闲事,管闲事没什么好处。”

    白衣少女依旧笑:“我们关心他们是哪一帮的,不过是想通知他们的朋友来收尸,免得这些人被湖中的鱼虾吃了。”

    红衣女子眯着眼睛打量着眼前的一对男女,仍是一副冷面孔:“你们叫什么名字?”

    白衣女子笑着说道:“我叫李柔,这位是我的未婚夫,姚广孝。”

    红衣女子看了看黑衣少年,随即指了指湖中的尸体:“看你们一定不是来游山玩水的,不管你们来干什么的,别惹是生非,不要管闲事。管闲事的下场跟他们差不多。”说罢转身扬长而去。

    李柔看着红衣女子远去的背影,低声对一旁的姚光启说道:“有些奇怪。”

    姚光启皱了皱眉:“你是说死人奇怪,还是这女子奇怪。”

    李柔讽刺道:“你们男人的心思,永远都集中在漂亮姑娘身上。”

    姚光启被说的脸红了,赶紧辩解并转移话题道:“我以为你察觉出那女子怎么样了呢。这些杀人的确实奇怪。”

    李柔笑着说:“那你说说,哪里奇怪了?看看你的心思是不是被那女子钩去了。”

    姚光启红着脸说道:“那三个人诈败,引九人到这里,既然是埋伏,为什么要选在西湖边上,难道不怕被游人看到吗?不焚烧更不掩埋,只是沉尸湖底,难道不怕被死者的同伴发现吗?所以说,选择在湖边埋伏,选择将尸体扔在湖里,显然是有意让对方知道九人已死,目的应该是为了示威或震慑对方,但既然是震慑对手,他们又有足够多的人手,为什么不直接强攻对方的据点呢?为什么要选择引对方出来再埋伏呢?”

    李柔笑着点了点头:“看来你的心思还没被勾走,我分析的跟你差不多。你打算怎么追查?”

    姚光启摇了摇头撅了噘嘴,双手一摊。

    李柔狡黠的一笑:“我倒是有个法子,刚才那红衣女子很可能知情,所以我们可以紧跟那女子,或许能找到点蛛丝马迹。”

    “这可是你说的!从那女子下手。”姚光启赶紧说道:“我可什么都没说。”

    “我说可以,你说就不行。”李柔说完,朝着刚才红衣女子的方向走去。

    杭州普明寺,天成宗在杭州的重要头领都已聚齐。

    副宗主徐忠谋对众人说道:“各位,回去务必要叮嘱手下的兄弟们,这几天不要擅自行动,让耒宪宗张定边先嚣张几天,我和张天俞副宗主已经调集了大批人手,这几天援兵就会陆续从各地赶到,只要等到新宗主登了位,咱们的援兵也到齐了,就是他张定边的末日。”

    天成宗开会的同时,耒宪宗也在铁佛寺内进行一场秘密会议。在杭州的六大头目李成六、赵先来、王福四、刘宝强、江春水、楼东风都聚齐了。

    此时空德和尚已经脱下袈裟,恢复了他宗主的本来身份,也拿出了他当年纵横沙场的霸气,朗声对所有人说道:“最近兄弟们干的不错,天成宗被咱们打了个措手不及,但他们实力还在,前几天咱们有九个兄弟就中了他们的埋伏,都死在西湖边上,估计他们还在陆续从各地往杭州调集人手,所以咱们不能给他们翻身的机会,要一鼓作气把他们打趴下。刘宝强,你带回来的人手都安顿好了吗?”

    刘宝强站起身,躬身说道:“回宗主,都安顿好了,只要您一声令下,随时都可以出战。副宗主虽然在朝中有事要办脱不开身,但是,属下临来之前,副宗主有几句话,让我务必要当面跟您禀报,副宗主说最好还是再仔细查一查,看看到底是不是天成宗对咱们动手了,他怀疑这里面有人在挑拨离间,天成宗不会更没必要跟咱们撕破脸,咱们这边跟天成宗玩命厮杀,只会让旁人坐收渔人之利。”

    张定边若有所思,点头道:“副宗主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渔人得利,想必说的是天下盟吧,副宗主的意思是,天下盟在挑拨咱们和天成宗打的你死我活,他们坐山观虎斗。”

    李成六显得有些激动,“看来副宗主果然还是对天下盟耿耿于怀呀,但现在不是说私人恩怨的时候,现在摆明了就是天成宗在对我们下手,想独霸苏杭一带盐利,咱们再不还手,咱们就要被人家赶出杭州了。”

    张定边很平静的说:“副宗主怀疑的也不是没有道理,其实之前我也怀疑过,但现在天下盟没有动作,所有的迹象都显示是天成宗对我们下手。所以先不讨论这个事了,如今到了关键时刻,我们还是要一心对付天成宗,当年鄱阳湖大战,张士诚若能在背后夹击朱元璋,我天完军也不至于败北,那一战我军若能获胜,如今的江山是谁坐就不好说了,他们当年坐视不理,如今我却要出手了。李舵主,你来说一下。”

    李成六大声说道:“各位弟兄们,宗主运筹帷幄,咱们已经踢了天成宗三个点,现在他们在杭州只剩下普明寺和圆照寺两个点了,但他们的人龟缩到这两个地方,人更集中了咱们也就更难攻了。所以,宗主的意思是,必须出奇制胜,彻底解决掉他们,不留后患。”

    众人听了都有些惊讶,随即下面一片议论声,李成六见状咳嗽了两声:“不要说了,现在听宗主分派。”

    张定边对一旁一个侏儒说道:“老四,你不是认识几个天下盟的人吗?我记得除了护法还有一个叫什么他娘的扬州牧吧?给那边带个话,我们要动手了,不要他们帮忙,只要他们按兵不动就够了。”

    侏儒叫王福四,别人都叫他老四,此人虽然身材矮小,但脑袋却特别灵活,为人豪爽,朋友多,人脉广。

    刘宝强突然插话进来:“我们行动,事关机密,如果跟天下盟打招呼了,万一他们将我们动手的消息秘密告诉天成宗怎么办?或者他们在我们背后玩阴的?”

    赵先来冷笑一声:“就天下盟那几号人,还想插一杠子不成?这些年他们夹在咱们和天成宗中间,跟他娘的小媳妇没啥区别,天成宗的气他们没少受,他们的两位州牧都死在天成宗手里,他们能咽下这口气?”

    江春水点头:“是啊,就他们那点人手,就算跟天成宗联手又能如何?咱们还怕他们不成?他们如果真敢滋了毛,咱们就连他们一起收尸了,不过我姓江的向来管杀不管埋。”

    张定边看着手下,抬头看了看天:“今年是个好年景啊,二月二,龙抬头。”

    正月十五,整整一天,杭州的大街小巷都很冷清,不管是富贵人家还是小民百姓,大家都猫在家中,聚在一起过了团圆节。但杭州有一处却十分的热闹,就是凤凰山一代,山麓下的几条街早已就布满了商贩,卖花灯的、卖汤圆的、卖卤肉酱鸭的,几百上千的摊贩夹杂着不同的口音叫卖着,小吃摊在道路两侧摊挨着摊,往来的行人也是人挤人,几条不宽也不长的街上,逛街赏灯游玩的百姓数万人都不止。

    就在穿梭往来摩肩接踵的人群中,一对少年情侣也夹在人群中,女的一身白衣,男的一身黑衣,女的光彩照人,左手托着刚买的酥糖,自己吃一口,又给男的塞一块,那动作亲密而自然,俨然是一对新婚燕尔的小夫妻。

149.平定江南(二)

    对于李柔的亲密动作,姚光启十分不习惯,面对李柔送到嘴边的糖,总是不由自主的歪着脑袋想躲开,但又害怕自己这样的行为引起别人的注意,只有无奈的伸手接下来,再送到自己嘴里,然后轻声嘟囔一句:“我自己吃就行。”但李柔就像没听到一样,每次都是将糖送到姚光启嘴边,而且心情很好,不停的给姚光启讲解当地的风俗:“这里原本是前朝赵宋的皇宫,后来蒙古人南下,人亡宫毁,也就成了断壁残垣。不过听说前些年来了位仙师,在这附近行医送药广收门徒,这里竟然又红火起来了,你看这集市热闹吧,不仅过节这样,平时也一点不差。”

    姚光启看着李柔,掂了掂手中的东西,心里抱怨为啥要买这么多东西,拿这么多东西还怎么跟踪人:“你好像对这里很熟。”

    李柔转头对姚光启一笑:“我小时候来过几次,只不过当时还没这么热闹,你的手千万不能晃啊,这几样可千万拿好了,晃碎了就不好吃了。”

    就在这时,李柔的肩膀跟别人碰了一下,逛街人多互有磕碰也在所难免,李柔下意识的躲了一下,她原本没在意,拍了拍肩膀打算接着往前走,但对方竟破口大骂:“瞎嘛。哎呀,原来是这么俊俏的小娘子。”

    李柔一看,对方个子不高,灰色粗布夹袄,夹袄最上面的扣子没扣,故意露出胸口一处刺青,小个子旁边还跟着五个人,也是一脸痞子相,此刻六个人都抱着肩膀斜着眼看着自己,一脸色眯眯的贱相。

    李柔一见这几个地痞流氓就觉得恶心,拉着姚光启转身要走,但那个撞了她的小个子快步转到李柔身前,故意挡住了去路:“小娘子,别走啊,撞了人想走,给大爷赔个礼再走啊。”

    姚光启跨步上前,对着小个子一笑,伸手拿出一张宝钞递给小个子:“大哥,别为难我们了,我们也不是有意的,咱们交个朋友,这是一点小意思,给几位哥哥喝顿酒,算我陪个不是。”

    小个子伸手接过宝钞,眼睛一扫:“哎呦,挺阔呀,出手就是一贯,还是个有钱的主儿,是富家公子就更好办了,公子和小姐都留下吧,咱们哥们缺吃少穿的,公子出钱,小姐再陪咱们乐呵乐呵,咱们兄弟这个节就过好了。”

    姚光启恨不能一拳打碎小个子满口牙,但他不想这么做,因为那样必然会引起注意,自己和李柔是为了跟踪红衣女子来到这的,不能为了置气让人发现,便又笑呵呵的看着李柔,示意其不要说话:“哥哥说笑了,我们并非有意得罪几位,哥哥们抬抬手,我们感激不尽。”

    小个子往前迈了一步,伸手就往李柔的脸上摸去:“爷我长这么大都没见过这么俊俏的小娘子呢,你说抬手就抬手了。”

    李柔一闪身躲到姚光启身后,对着姚光启的腰就使劲掐了一把:“大男人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女人被欺负吗?”

    姚光启疼的一龇牙,转头张大了眼睛对李柔说道:“疼。我怀里还有钱,再给几位哥哥拿点,我手里的东西你先拿一下。”

    李柔当然明白姚光启的意思,轻轻揉了揉刚才掐的地方:“太重了,我拿不动,你放地上吧。”最后小声说道:“留下一个。”

    小个子走到姚光启跟前,伸手就往姚光启怀里伸:“都这时候了,小情侣还甜甜蜜蜜呢,有钱公子就是好,身边总是有漂亮妞。你怀里不是有钱吗?不用你伸手,我替你拿了,都拿来孝敬大爷吧,算你赔礼道歉的。”

    小个子的手最终也没有进到姚光启的怀里,因为他的手不知道什么时候到了他自己的身后,而他也从面对着姚光启,变成了背对对方,他的手被推到了肩头,“哎哎,疼,他娘的,敢动手,你他妈放开。兄弟们,上。”

    他的上字还没喊完,就听见嘎巴一声,钻心的剧痛让他哀嚎不已,也几乎让他疼晕过去,小个子不仅胳膊被拽脱了臼,腿上也被踹了一脚,这一脚让他平飞出去好几步远,由于胳膊脱臼站立不稳,空通一声,脑袋直直的撞到地上,也不知是额头还是鼻子还是嘴巴,总之满脸的鲜血,脑袋旁还有几颗挂着血的黄牙。

    其他五个人见自己的兄弟吃亏,围过来就对姚光启拳脚相加,姚光启从容的左躲右闪,同时左手一带右手一搂,两个地痞迎面撞到了一起,这是头对头的全力一撞,两个人顿时都头破血流。姚光启脚尖一勾,第三个地痞被勾的踉跄,身子还没往前抢,姚光启手中的墨云一点他的脖颈桥弓穴,一股寒气注入此人体内,这人顿时身体僵硬,直挺挺的撞向地上,也是立时鼻口窜血。与此同时,姚光启手中一颗酥糖飞出,正好打在一个人的鼻子上,这人嗷的一声惨叫,鼻子鲜血喷涌,捂着鼻子倒地不起。

    剩下最后一个,姚光启一转身一拳打在这人后背上,这人正要往前抢,脚底下被姚光启一拌,正好抢跪到李柔的面前,膝盖上立时传来痛彻心扉的剧痛,他惨叫着忍不住弯下腰去摸膝盖,但姚光启的墨云点在此人大椎穴上,这人竟不自觉的直起了腰,与地面呈垂直状直挺挺的跪着。

    对姚光启的表现,李柔还算满意,对他微微一笑,随即低头问直挺挺跪在那里哀嚎的地痞:“是谁派你们来的吧?是故意惹怒我们?”

    此刻二人的周围不仅早就没有了逛街的百姓,就连道两旁经营的商贩也早跑的老远,不过身后一个小摊后面突然传出一个声音:“他们几个不是谁的手下,是我出钱让他们来试探你们的。”一位红衣女子从小摊后面站了出来,手里端着一碗热腾腾的汤圆,一边吃一边往前走。“他们几个是这里的一霸,向来作威作福,我给了他们钱,让他们试试你们。”红衣女子笑着说道。

    “他们这么轻易就听了你的?”李柔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红衣女子说道。

    “有钱能使鬼推磨。”红衣女子从怀里取出一大块银子,随意扔在地上:“拿去养伤吧。”说罢又看了看姚光启:“你们不是找我吗,跟我走吧。”

    姚光启看了李柔一眼,李柔点了点头,两人便跟着红衣女子走,女子在前,两人在后,三转两转,离开了这几条繁华的街巷,三人便往凤凰山上走去,此时天已完全黑了下来,山路两旁什么都看不见,李柔不免有些害怕,双手死死的抓住姚光启的胳膊,那红衣女子回身笑了笑:“怕不怕,怕了就别走了。”

    李柔哼了一声:“既然你敢走,我为什么不敢走?”

    红衣女子一边走一边说道:“不是我能走,你就能走的。”

    又走了一会,山路越发陡峭,李柔走不快,不停的大口喘气,但这点山路对姚光启来说实在太过平常,所以丝毫感觉不到吃力。那红衣女子突然说道:“一点都不知道怜香惜玉,你难道不会背她吗?”

    李柔一听,立刻摇着姚光启的胳膊:“对,背我,快背我。”

    姚光启无奈,只得蹲下,李柔猛的往背上一蹿,姚光启重心不稳,差点栽到前面,李柔拍了姚光启肩膀一下:“稳着点,别摔着我。”

    那红衣女子回头一笑:“小情侣,回去再甜言蜜语吧,马上路就难走了。”说着竟然施展轻功,向前面快速飞奔。

    姚光启背着李柔,赶忙跟上,但没想到红衣女子越跑越快,最后几乎双脚不着地,踏着草丛尖向前飞去。跑出十几里,红衣女子突然回头,一见姚光启就在身后,不免大吃一惊,“好轻功,背着一人居然还能跟上我,这还是第一次。”

    姚光启笑着说道:“到了吗?”

    红衣女子指了指前方,将声音压的很低的说道:“到了,但你不能再往前走了,再往前走,咱们就被人发现了。”

    姚光启轻轻放下李柔,看着前方黑乎乎的山谷,轻声说道:“你带我们来这里,就是为了装神弄鬼?”

    红衣女子接着说:“你没见山谷里有两处忽闪忽闪的亮光吗?”

    姚光启点头:“山中有猎户或几户农家居住,有什么大惊小怪的?嗯?”

    李柔来到姚光启身旁,轻声问道:“哪里不对吗?”

    轻柔的声音回荡在耳边,一丝香气渗入姚光启的鼻子,让他奇痒难耐,他不禁转头看着李柔的侧脸,月色下更显得眉目如画,眼中水波动人,嘴唇微动,姚光启突然感觉心跳和呼吸都急剧的加速。

    李柔转过头,她从未见过姚光启这样认真的盯着自己,便捂嘴笑道:“你看什么?不认识我了吗?”

    姚光启赶紧将头转到前方,尽量平复着呼吸,缓了两口气,才轻声说道:“那不是普通的人家点的灯,普通人家点的灯没有这般亮,而且应该是忽明忽暗的才对,而这两盏灯应该十分明亮,而且不怕风吹,显然是巨大的灯笼或是风灯。”

    红衣女子点了点头:“看来你还不笨,走吧,咱们下山。希望这一遍,你能记住路,下次不用我带你也能找到。”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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