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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禾风细雨     大明职场txt下载     大明职场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150.平定江南(三)

    三人又从原路返回,到了凤凰山下,红衣女子笑着说道:“刚才你们看到的,是天下盟的老巢。今晚你们的收获不少,还算满意吧。”

    李柔笑看着红衣女子:“我们现在更想知道你的身份,而且,你为什么要领我们看这里?我们跟天下盟又没有关系。”

    红衣女子微笑着慢步走向李柔:“我的身份暂时不能告诉你们,但你们的身份我是知道的,你是燕王的第一谋士,你是前北平布政使李??那Ы鹄钊嵝悖?菟的忝窍衷谑欠蚋尽v劣谖?裁创?忝抢凑饴铮?潜鹑巳梦艺饷醋龅模?忝窃菔被垢?煜旅嗣皇裁垂叵担??挡欢t院蠡嵊泄叵怠!?/p>

    姚光启闪身挡在李柔面前,冷冷的说道:“我凭什么相信你的话?”

    红衣女子冷冷说道:“信不信随你们,我奉命办事,你们随便一听便是,咱们是敌是友还不好说,下次见面是说话还是动手也没人知道。好了,我该走了,从这下去二三里就是刚才那街,你们小情侣接着腻乎吧。”说罢转身,很快消失在黑暗中。

    李柔看着红衣女子的背影,突然拉着姚光启的手:“我有点冷。”

    同样是正月十五的夜里,天成宗的副宗主徐忠谋正与一名女子卖力的倒弄。完事之后,徐忠谋惬意的点起了水烟,大口大口的吞云吐雾,那女子静静的躺在徐忠谋一旁,一双媚眼看着徐忠谋吐出一个又一个烟团,笑着说道:“有那么累吗?每次完事都抽这个,呛死人家了。”

    徐忠谋叹了口气,在女人胸前狠狠的抓了一把:“你以为光是身体累吗?我这是犯愁。要不是为了你,我能上他张天俞的贼船?”

    那女人撒娇似的捏了把徐忠谋大腿内侧:“还为了我,你还不是收了好处,你们男人没好东西,明明是为了钱,居然把账算在我们女人头上。”

    徐忠谋又叹了口气:“真后悔,当初不应该跟他趟那浑水,我原本就是副宗主,他张天俞就算最终夺了权,我也还是个副宗主。如今耒宪宗突然出手,打了我措手不及,原来那帮老兄弟只听宗主的,我根本就调动不了,他张天俞就只会窝里斗,根本不是耒宪宗的对手,如今我独木难支,他娘的一直被动挨打,这次我们天成宗恐怕要一败涂地了,怕是要他娘的玩完了。”

    那女子的手又在徐忠谋大腿两侧来回的轻抚,绕了一圈又一圈:“败了不是更好,你带着一帮兄弟出去另立门户,自己当家,以后你当了帮主,我就成了帮主夫人,想想就威风。”

    徐忠谋一把将女子搂到怀里:“想的美,先过了耒宪宗这关再说吧,这关不过,其他的都是他娘的扯淡。再说了他张天俞在这里面到底起到什么作用,除了他自己谁都不知道。就算我平安度过这关,他张天俞还不想方设法干掉我?还能让我自立门户?”说完又将手伸向女子的两腿。

    正月十八,圆照寺内,一个瘦小的和尚一溜小跑来到主持的小院内,恰巧看见主持静慧和尚从禅房里送出了一位十分靓丽的女子,瘦小和尚笑呵呵的等了一会,直到女子走远,才上前对静慧和尚恭敬的说道:“副宗主,那边传来消息了。”

    静慧和尚便是天成宗的副宗主张天俞,见瘦小和尚一脸的淫笑,不免双手合十解释道:“她们原本都是良家女子,要么是被卖身到青楼,无奈干起了卖身的买卖,要么是一时失足,误入歧途,我用佛法感化他们,为她们指点迷津,其实没什么的。”

    瘦小和尚频频点头:“属下明白,您这都是一片苦心。属下想禀报另一件事,那边传来消息,耒宪宗可能会在最近有大动作。”

    张天俞谨慎的看了看四周,低声说了句:“进来说话。”

    同一天,西湖,断桥桥头,一男一女正在欣赏湖中风景,不同的是,姚光启站立着望着远方,李柔却低头看着脚下的湖水。

    李柔捡起手边的小石子,使劲的扔到湖里,看着石子激起的水花,然后石子慢慢的沉入湖底:“从这几天咱们的观察来看,耒宪宗和天成宗两派的争斗,很怪异。”

    姚光启顺着李柔的话往下说:“确实疑点重重。”但他突然话锋一转:“你坚持跟我到江南来,是不是要给你爹报仇?”

    李柔一惊,抬头看着姚光启,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他,一句话也没说。

    姚光启也没有说话,慢慢的蹲下,也捡起一块石子,扔到湖里,但奇怪的是,这颗石子没有立即沉下去,而是在水面上漂了好久,然后突然沉了下去。

    李柔高兴的双手摇晃姚光启的胳膊:“这是什么功夫?挺有意思,教教我。”

    姚光启转过头表情严肃的看着李柔:“在山上的时候,有一次练完功,我在溪水里泡着,被一条青蟒缠住了,要不是师父及时出现指点我咬死了那青蟒喝了青蟒的血,现在我早就是一堆枯骨了?”

    “天啊!”李柔惊讶的瞪大了双眼:“你居然还有这样的奇遇,居然经历过生死,当时疼不疼,怕不怕?”

    姚光启苦笑:“我要说的不是疼不疼的问题,我想说,陷入绝地后,要想焕然新生,必须有人帮衬或指点。”

    李柔皱起眉头:“你到底想说什么?绕这么大的弯子,我听不明白。”

    姚光启将一颗石子递给李柔:“你身负血海深仇,想报仇,这无可厚非,但在你父亲的案件中,我也有莫大的关联,若不是我将案件揭开,你父亲恐怕也不会身首异处,而且你父亲被杀时我就在现场。”

    “你到底想说什么?”李柔没有接姚光启的石头。

    姚光启随手将石子扔了下去,石子急速沉入水底,水面很平静,没有激起任何的水花,但突然一条很粗的水柱从水中直直的竖起,随即又落下,姚光启看着那水柱,很缓慢的问了句:“你恨我吗?”

    李柔恍然大悟,板着脸说道:“难道你怕我心里还记恨你?现在只是表面跟你拉关系,其实心里在苦思冥想的要报复你是吗?”

    姚光启苦笑着点了点头:“我觉得咱俩现在的关系有点怪。到底是假夫妻,还是相互利用,还是情侣?”

    李柔猛的一拽姚光启的胳膊,使劲掐了起来,眼睛里含着泪,咬牙说道:“你怀疑我?我爹贪腐,但我却是个节烈女子,要不要我掏出心来给你看?要不要我跳下去以证清白?”

    姚光启忍着疼搂住了李柔,“不要你证明什么,你不恨我就行了。”

    李柔突然破涕为笑:“你还是第一次主动碰我,啊我明白了,你是在试探我。讨厌,哪有你这么跟姑娘表白的?”

    到了深夜,姚光启换好了夜行衣,正要出门,李柔突然走到跟前,一把抱住姚光启:“要小心些,安全最重要。”

    姚光启点了点头,拿起墨云纵身一跃消失在窗外的黑暗中。

    夜晚的铁佛寺,没有了白天香客如云的热闹,夜色中显得十分的寂静,甚至让人觉得有些凄凉,只剩下大殿正中那几盏巨大的油灯忽闪忽闪的亮着,证明这寺庙是香火多么的兴旺。

    这是姚光启第三次来铁佛寺了,前两次都是同李柔以香客的身份进来,但他们只游览铁佛寺的前院,由于后院的几处门一直不开,所以两次都没机会进入后院。

    一般寺院的后院,都是僧人们的起居休息房间,所以后院不会特别大,至少不会比前院大。但铁佛寺却有不同,姚光启趴在一间房顶上,放眼望去,这后院果然比前院至少大了两倍。这也证实了他之前的推论,自己和李柔第一次在铁佛寺外转悠时就发现四面围墙的规模很大,但前院却不算大,当时两人就断定后院一定很大。

    姚光启突然想到,耒宪宗虽然选择寺庙做隐蔽,隐藏总舵,但能发现寺庙前小后大的人必定不止自己一个人,这么多善男信女,难道真的没有一人起疑的?官府也不起疑?恐怕耒宪宗在官府一定疏通了关系。

    突然,下面一个奇怪的声音打断了姚光启的思绪,姚光启仔细一听,声音是从自己对面的房子里传出来的,是女人的呻吟声,而且是一群女人的呻吟声,声音很微弱,要不仔细听根本听不出来,过了一会,声音停止,对面的屋子亮了灯,随即,屋子里出现一个人影,又出现一个人影,人影一个一个多了起来,显然,这些人影是从屋子里的套房或密室出来的,不多时,对面的房子开了门,一群人走了出来,看步伐和身段,显然都是女人。最后,屋子里走出一个身材高大的人,看身形是个男人,这男人递给走在最后的一个女人一包东西:“拿好了,这是今晚的,还是老规矩,回去跟谁也不许说。”

    女人接过东西掂了掂,随即细声细语的说道:“大师,您放心吧,谁都不会乱说的,你们出手这么大方,我们还能坏了自己的财路不成?”

    那男人语气有些不耐烦:“少废话,快走。”

151.平定江南(四)

    一群女人走了,很快便出了这层院门。但姚光启注意到,这群女人中有一个走的很慢,而且转身钻进了一旁院子角落的阴影里。很快房间里又出现了一批人影,然后这群人影陆续走出来,有的哼着小调,有的互相谈论着刚才的女人,但都三三两两的进了两边不同的僧房。但是刚才跟女人说话的人却始终站在门口没动,见众人都进了房,这人一闪身,来到女人藏身的角落,这个角落离姚光启稍远,姚光启不得不悄悄的换了个位置,找了个距离两人稍微近一些的地方。

    黑暗中女子搂着男人的脖子,随即双脚悬空挂在了男人身上,用魅惑的声音说道:“我们盟主说了,只要你们能干掉天成宗,他一定说到做到,但是就怕你们那个副宗主赶回来搅局,所以你得注意你们那个过副宗主的动向,还有,你上次送来的消息,我们盟主已经查实了,确实有一批天成宗的老人经常秘密聚集在一起,都是忠于张士理的人,但他们人不多,就算密谋什么,也掀不起什么风浪,还有,听说他们在找一个人,据说是张士诚的儿子。”

    男子笑嘻嘻的说道:“这个我知道,他们一直都在秘密找张士诚的儿子。但我还真小瞧了张士理那老头,这么大年纪了还这么认死理,执着的找了这么多年,真搞不懂,真找到了那孩子,他难道还真把宗主让出去不成?再说了,他现在自己都泥菩萨过江了,还有闲工夫找那孩子?”

    那女子一阵娇笑道:“谁知道他们怎么想的,反正盟主的话我是一句不拉的带到了,现在该说我的事了,你还行不行?”

    那男子笑着说:“还不走啊,其他的窑姐都走了,就你一个留了这么长时间,上面会起疑的。”

    女子又说:“真不行了?”

    男子说道:“不行!只要你不出声,让你看看我多厉害,看来你没吃饱啊!”

    很快,那女子的嘴里开始发出呜呜的声音:“刚才那和尚真没用,用舌头舔了半天,舔的我来了兴致,结果掏家伙没几下就完了,真是个废物,还是你厉害。”

    男子的喘息声也加重了:“还是我的手段厉害吧,这回让你好好舒服舒服。”

    两人在角落里嗯嗯啊啊,姚光启在房上脸红心跳,他突然想起了李柔,那温柔的语调,婉转的眼神,娇羞的笑容,还有嗔怒时的白眼。

    从铁佛寺出来,姚光启暗中跟随女子,一直走了很久,不知不觉的,姚光启发现自己跟到了凤凰山下,但前面的女子无缘无故的突然加速,向山上一片密林中跑去,姚光启不敢跟的太近,只能小心的远远看着女子进了密林,这才缓慢的向密林靠近,就在这时,林子里突然传来一个奇怪的声音,姚光启趴在草丛中不敢动,随即便看到两个女子同时从密林中出来,其中一个分明是前几日那个红衣女子,那红衣女子说道:“在哪里?”

    那一直被跟踪的黑衣女子突然出手,“你看,就在这!”,她手中两把飞刀急速向姚光启打了过来,姚光启无奈,只有打滚躲开,刚一站起身,那红衣女子一愣,黑衣女子又是两把飞刀甩出:“还愣着干什么,出手啊!”

    那红衣女子同样是两把飞刀甩出,但这两把飞刀却没有飞向姚光启,而是打在了黑衣女子身上,其中一把正中黑衣女子的胸口,黑衣女子指着红衣女子:“你……”,红衣女子不等她继续说话,闪身来到跟前,一把锋利的匕首闪电般刺入了黑衣女子的心脏,黑衣女子露出惊恐疼痛又不敢相信的表情,随即倒了下去,黑夜又沉寂了下来。

    红衣女子低头检查,姚光启来到近前,皱着眉问了句:“你为什么杀了她?”

    红衣女子抬头看了一眼姚光启,不屑的说道:“因为有一个蠢货跟踪她被发现了。她告诉我,后面有人跟踪她。”

    姚光启有些尴尬,对方竟然发现了自己在跟踪,看来是自己的轻功还不到家:“她为什么会告诉你?”

    红衣女子将黑衣女子的衣服都扒了下来,随即团成一团,然后从怀里取出一个小瓶,往尸体上倒了一些,随即说道:“因为我是天下盟的人。”

    姚光启一愣,随即追问:“那你为什么要帮我?”

    红衣女子将黑衣女子的一身衣服塞给姚光启:“快走吧,找个没人地方,衣服要烧的灰都不剩。剩下的交给我处理。”

    “你为什么帮我?”姚光启又问了一句。

    红衣女子有些不耐烦了:“我不是帮你,我是奉命保护你的。好了,快走吧,别让任何人看到你,还有,明天晚上这个时候去天生观,有人要见你。”

    姚光启回头望了望凤凰山,这里让他越来越看不懂了。

    姚光启回到住处,见李柔正双手撑着脑袋倚在桌前,不忍心打扰她,轻轻的走到桌前,拿起水杯刚要喝水,就见李柔的脑袋缓缓的低了下去,差点摔在桌面上,李柔自己被这摔惊醒了,睁眼看见姚光启,激动的站起身,双手抱着姚光启:“你终于回来了,担心死我了。”

    姚光启也情难自禁,顺势拦腰抱住李柔,不知怎的竟突然想起了铁佛寺里那一对黑暗中的男女,他突然全身发热,心跳加快,脸也通红,双臂抱的更紧了,手也不老实,在李柔的背上胡乱的摸,随即右手停在李柔的后腰处,慢慢的掀起了李柔的上衣。

    李柔背身按住了姚光启,脸色通红,表情羞涩,趴在姚光启耳边说道:“现在不行,以后都给你。”

    姚光启也逐渐恢复了理智,放开了李柔,红着脸来到桌前,端起茶杯咕嘟咕嘟一连喝了三杯茶,这才完全冷静了下来,将经过一五一十的说与李柔。李柔也有些动情,一直红着脸听姚光启说完。

    李柔走到桌前,端起茶壶发现壶已空,只有姚光启的茶杯里还剩下半杯茶,便顺手拿起茶杯,将剩下的茶一饮而尽:“你今晚听到的,恐怕只是他们计划的一环而已,如果深究下去,这恐怕是个绝大的阴谋,而且我们来的正是时候,一出好戏马上就要上演了。”

    姚光启点头,眼睛盯着李柔手里的茶杯,他突然发现,李柔的手指很修长。

    第二天夜里,姚光启带着李柔来到了天生观。

    天生观是一座很小的道观,从山门外向里面望去,里面的大殿也不高,李柔看着山门,感慨道:“还真是一处清幽僻静的修行之所,可惜就是不知道里面有什么。”

    “里面有故人。”一个浑厚声音从山门的照壁后面传了出来,随即,一位道士转了出来,天黑,看不清道士的脸,但可以看出来,道士身材挺拔。道士迈着沉稳的步伐来到二人面前,上下打量了二人片刻,仰头嘀咕了一句,随即笑呵呵的拍了拍姚光启的肩膀,“走吧,里面的人等你很久了。但是这位姑娘不能进去。”

    姚光启皱了皱眉,立即拒绝了道士的要求:“不行,她不能离开我的视线,不让她进去,我也不进去了。”

    那道士突然大笑:“好小子,还是个情种,像你爹,好吧,一起进去,这小姑娘挺俊,配得上你。”

    我爹?姚光启心里泛起了嘀咕,他们难道认识我爹?

    李柔被说的满脸通红,不好意思的拉着姚光启的胳膊,跟在姚光启身后,姚光启则安慰的拍了拍她的手背,大踏步向前走去。

    来到正殿外,道士恭敬的对里面说道:“宗主,他到了。”

    里面传来一句低沉的声音:“进来吧。”

    大殿里点着很多的灯,将大殿照的亮如白昼,大殿正中供着的不是三清像,而只供着一个人,而此人又不像是老子。塑像西面摆着一把椅子,一位五十多岁的老者端坐在椅子上,老者的两旁站着五个人,这五个人原本面对着老者,但此刻都在回头看姚光启,一直在引路的那道士走到老者面前,一拱手,站在一旁。

    姚光启觉得这些人似乎并没有敌意,上前一拱手,恭敬的说道:“晚辈姚光启,拜见各位前辈。”

    “你知道我是谁吗?”老者站了起来,绕着姚光启走了一圈,突然一拳打向姚光启的背后,姚光启一闪开,对方的脚又到了,老者不仅出手极快,内力也极为精深,拳脚之间虎虎生风,姚光启只得拿出真本事,连躲带闪并偶尔反击一招半式。老者虚晃一招后突然抓向李柔,姚光启全力一纵,来到老者身旁,伸手接下老者的一掌。

    没想到老者这招也是虚招,突然变招打向姚光启的下腹,姚光启提气后撤,同时拉起了李柔的手,两人落到五步之外。

    老者没有继续进招,而是笑了笑转身坐下了:“你上山学的不错,看来那老道士没有藏着,教了你真功夫,你有这样的功夫,我就放心了。”

    又是问话,又是出手试探自己的功夫,老者这一番举动让姚光启彻底懵了,“昨晚那红衣女侠帮了在下一个大忙,并说今晚有故人见在下,在下特意前来答谢。”

152.平定江南(五)

    那老者突然一阵急剧而猛烈的咳嗽,然后缓了口气才说:“你不必谢我,你知道你是谁吗?”

    “什么?”这个问题让姚光启更迷糊了,我是谁?这个问题甚至让他觉得有些好笑,他又不是来参禅讲道的。

    姚光启礼貌性的回了句:“在下姚光启”,但话未说完就被老者打断了,“谁问你名字了,你可知道自己的身世?”

    姚光启一皱眉,难道这老者知道?“在下的身世,在下从小跟随母亲四处流落,至于身世……难道老伯?”

    老者又问道:“知道我为什么在这里见你吗?”

    姚光启不明白这和自己的身世有什么关系,你们这些人都跟自己的身世有关? 姚光启摇头,心里始终保持着警惕。虽然这些人都不像有敌意,但他还是不能轻易相信任何人。

    老者看出了姚光启的警惕,笑着说道:“你有戒心是对的。换了是我,突然被一个外人提到身世,恐怕也会这么警惕。毕竟我们之前没什么信任可言。在京城里,曾经两次有人出手帮你,你不觉得奇怪吗”

    姚光启当然记得,当年锦衣卫抄养父的家,确实有个人在暗中帮过自己,在自己跟随朱棣出京的时候,被锦衣卫追赶,也有人暗中帮忙,自己一直在疑惑,到底是谁在暗中帮助自己,难道就是眼前这伙人?

    那老者见姚光启沉默不语,便接着说道:“你到了京城不久,我们就找到了你们,当时也曾想将你接回来,但你母亲不同意,老夫觉得你母亲带着你这么多年孤苦伶仃的不容易,就没带你回来。后来你母亲没了,你的养父养母对你不错,你在姚家过的很好,接你回来就怕你难免会思念母亲,把你留在姚家,反而能让你高兴一点,所以就暂时放弃了接你回来的念头。哪想到你养父被胡惟庸的案子牵连抄了家,本想立即就接你回来的,没想到你小子机灵,竟然能收拾了抄家的锦衣卫,还机缘巧合搭上了李文忠和朱老四,当时我觉得接你回来未必是最好的选择,而你能进入朱老四的王府,熟悉朱家朝廷的事,对于我们谋划的大事就会更有帮助,所以便决定让你安心留在朱棣的王府,不打扰你。正因为如此,直到今天,我们才第一次真正的面对面。”

    姚光启终于搞清楚这几年一直困扰自己的谜团了,而且也越来越相信这老者的话了:“这么多年,你一直在暗中盯着我?”

    老者笑着说:“确切的说,我其实是在暗中关注你,保护你。直到有一天,我看到你上了蓬莱洲,拜了卜算子那老道士为师,我才意识到,你已经不需要我保护了,没有了保护,你也可以飞的很高。”

    姚光启突然有些好奇:“我拜师也是你暗中帮助?你有没有插手?”

    老者一笑:“在蓬莱洲,我若插手,很可能是帮倒忙。卜算子那老道士性格怪癖,很少收徒弟,但相人却准,他能收你为徒,想必也是看出你出身不凡,想成就你。”说着看了看李柔,意味深长的说道:“你这次来江南,也是我让人安排的,桃花镇的附加条件,是我刻意为你加上去的。只不过没想到你能带这个丫头来。这点倒是像你的父亲。”

    姚光启觉得这老者不像是在骗自己,便追问道:“我父亲到底是谁?”

    那老者站起身,面向那尊高大的塑像跪了下去,他两旁的六个人也跟着跪了下去,众人一同磕头,起身后,老者才望着塑像说道:“你父亲就是他,百姓敬仰的张王。”

    姚光启彻底懵了,抬头看着塑像,身体晃了晃,双脚几乎无法站稳。

    那老者接着说道:“这天成宗就是你父亲的老部将聚集在一起创立的,我们找了你好多年,但只有我和少数几个老兄弟认识你母亲姚氏,所以找起来不容易,谁成想你那母亲这么早就走了,哎,也是个没福的人。如今你长大了,能独当一面了,我们老兄弟几个很欣慰,相信你母亲在天之灵也欣慰。”

    姚光启心念恍惚,晃了晃几乎要晕倒,李柔赶紧上来扶住了他,李柔看着姚光启的脸,这个男人用不可思议的表情盯着塑像,眼神里流露出的说不清是质疑还是激动,但她注意到,这个男人的眼角闪烁着泪光,这是自己第一次见到这个男人落泪。与此同时,李柔感觉到这个男人的呼吸有些急促,胳膊也在抖动,突然,这个男人蹲在了地上,低下头开始抽泣,随即抽泣变成了痛哭,突然间知道自己的身世,让这个男人的情绪有些失控,李柔了解这样的情绪,因为她也几个月前刚刚经历过巨大的悲痛,她低头抱着姚光启的头,像个母亲一样将姚光启紧紧的搂在怀里,一只手来回轻抚着姚光启的后背,另一只手轻轻摩挲着男人的头顶,脸紧紧的贴着他的脑袋,缓缓的在他耳边轻声的说道:“想哭就哭吧。”

    李柔觉得此刻的自己就是这个男人的支柱,此时此刻只有安慰和痛哭能让这个男人从情绪中走出来,在李柔的安抚下,这个男人的情绪逐渐平复了下来,哭声结束了,姚光启站了起来,他用力握了握李柔的手,转头看着老者,突然跪了下去:“承蒙世叔照顾多年,侄儿感激不尽,请问世叔怎么称呼。”

    老者同样激动的两眼含泪,过来扶起姚光启,笑着说道:“我叫张士理,算是你没出三服的族叔,以后你叫我老叔就行。来,见见你这几位叔伯,这位是栾告平,当年也是你父亲手下的猛将,金大海,当年是水师的大将,慕容德,帮你的那个姑娘就是他闺女,秦官,江湖上人脉最广,你在北平的事,就是他的人一直传消息回来,蒋先楚,一直盯着天下盟那边,那边的情况他都知道,陈奇六,他的奇门遁甲本事,在江南少有人是对手。”

    姚光启挨个见过几个叔伯,突然想到一个问题:“江湖上传闻,天成宗一直在找我,桃花镇的人也说,有个出高价要找我,原来这些都是谣传。”

    张士理一笑:“继续悬赏找你,是我故意放出去的烟幕,只有这样,别人才不会想到我们已经找到你了。韩势得和张天俞,还有张定边他们才会放松警惕,你也就安全了,我们也才能有反败为胜的机会。”

    姚光启感叹:“老叔你一番苦心啊。”

    张士理说道:“我老了,厌倦了打打杀杀,但我的心愿未了,天成宗创立之初本就只有一群忠于张王的兄弟们,况且百姓们至今仍在感念张王当年的恩德,这才有了天成宗的基业,我不想让这基业毁在张天俞手里,更何况是我看走了眼才让这个白眼狼有了机会,现在你回来了,我们就有了号召宗内兄弟的大旗,就能让张天俞手里那个假的无处遁形,揭穿张天俞的野心。”

    姚光启一听,显然这里面还牵扯了宗内的权力斗争,老叔想用自己为旗号夺回宗里的权力,便苦笑着说道:“老叔,我只想报仇,为养父报仇。”

    张士理激动的说道:“对,要报仇,不仅给你养父养母报仇,更要给张王报仇,给我们这么多年死去的将士们报仇,给江南背负重税的百姓们报仇。”

    姚光启不想在这个问题上跟几位长辈纠结争吵,便问道:“刚才您说的韩势得和张天俞怎么回事?韩势得不是天下盟的盟主吗?张天俞是咱们的副宗主吗?”

    张士理叹了口气,开始讲述往事:十二年前,一帮四处躲藏的老兄弟聚集在一起,立誓要恢复大周的天下,由于张士理是张士忠的族弟,便共同推举张士理为宗主,天成宗的宗旨就是恢复大周天下,在秘密收拢教众弟子的时候,也以张王为号召,宣扬当年张王在位时的轻徭薄赋,因此很快便在苏浙一带收拢了不少人马。

    由于只有张士理等少数人认识姚光启的生母,所以张士理多年来一直将具体的事务交给张天俞打理,张士理则将重心放在寻找姚光启的下落,辛苦多年终于找到少主,但宗里却出了问题。张天俞也是创立时的老人,此人为人机警,又能说会道,在初期收拢人马开疆拓土时出了很大的力,他收拢的部下最多,而且其办事很周到,宗内的事务处理的井井有条,有了矛盾也能很快的协调周全。张士理便索性提拔他坐副宗主,专门负责传教和扩张人手,天成宗近几年新加入的人手中,有七八成是张天俞发展的。

    问题就出在张天俞身上,由于张天俞一直掌握宗内的大权,致使其野心膨胀,培植亲信、勾结外人,在张士理外出期间,张天俞秘密谋划了很久,为的就是除掉张士理等人,篡权做宗主。前年张士理从京城回来,中了张天俞的暗算,身受重伤,但好在有一批忠心的老部下,张士理被救走,但张天俞在宗内势力太大,张士理等人人少力单,无奈之下只有和一群属下隐蔽下来,一边养伤一边积蓄力量。

    但张天俞这两年并没有闲着,他自知自己的威望不足以压制宗内的老兄弟们,又忌惮老兄弟们尚有一定人马和势力,不敢贸然对老兄弟翻脸,因此他不知道从哪里找到了一个少年,称那少年是张王血脉,以此来号令那些不服从他的人。

153.平定江南(六)

    一些人不明就里,稀里糊涂的被张天俞蒙骗了,张天俞进一步提出要将天成宗物归原主,就是要让那个冒牌货做宗主,并已经确定,在二月二那天,选出新宗主,举行新宗主就位典礼。

    讲述的过程中,张士理不断的咳嗽,到最后咳嗽的更猛了,似乎也很疲倦:“如今我的身体一天不如一天了,看着张天俞肆无忌惮的一天天做大,原以为没机会将天成宗亲手交给你了,但没想到去年来局面突变,天成宗竟然意外的和耒宪宗发生了冲突,如今张天俞的所有心思都在防范耒宪宗上,我觉得机会难得,决定趁机找回你,了却我老头子的一番心愿。”

    李柔的眼睛从始至终没有离开过姚光启,她一直在注意观察这个男人的表情,从悲痛到疑惑再到悲痛,最后变成了沉思,以她对这个男人的了解,张士理的话,不仅不能打动他,更会遭到姚光启的全盘拒绝。

    张士理说完不久,姚光启揉了揉眼睛,再次跪在张士理面前,说了句:“老叔,您对侄儿的好,侄儿一辈子都会牢记在心,您让我怎么做,侄儿都听您的,您有什么计划安排,不妨跟侄儿交代,侄儿全都照办就是。”

    李柔很惊讶,居然这么容易就答应了?她不解的盯着姚光启,好奇的眨了眨眼睛,但姚光启的目光集中在张士理身上,完全没有看李柔。

    从天生观出来,李柔突然拉住姚光启的手,说出了那番思虑了很久的话:“我不希望你卷入任何阴谋之中,更不希望你导演任何阴谋,古往今来,谋阴诡之事,行法力诈术之人,大多没有好下场,能最终胜利的,名留青史被后人敬仰的,万中无一,而我不希望你走这条路,太艰险了,我只希望你能平平安安的。”说到最后,李柔的眼圈都红了。

    姚光启温情的看着李柔,轻轻抚了抚她的头发,笑着说道:“你指的是我答应了老叔,接手天成宗是吗?既然你不想我卷入阴谋?那你为什么要跟我来江南?你不也想报复耒宪宗,你不也要为你父亲报仇吗?”

    李柔突然毫无征兆的拉起姚光启的左手放到嘴边,低头狠狠的一口咬下去,疼的姚光启哎呦一声,李柔看着姚光启手上的齿痕,眼泪又落了下来:“耒宪宗于我有杀父之仇,天下大仇莫过于此,不管我父亲贪赃也好,犯罪也好,如果是受朝廷王法惩戒,我无话可说,但耒宪宗诱我父亲犯罪在先,又杀我父亲灭口在后,这大仇不报,我枉为人女,愧对父亲的养育之恩。但你不同,我已经失去了父亲,经历过一次失去亲人的痛苦了,我不想再失去你了,不想再孤零零一个人了,我怕,怕你陷进去无法抽身。”

    姚光启又擦了擦李柔眼角的泪,笑着摸了摸李柔的头:“放心吧。我今天答应他,不过是权宜之计。你看老叔他不住的咳嗽,气短虚浮,显然是病入膏肓了,命不久矣,我如果拒绝他,恐怕他死都不能瞑目。我暂时答应了他,至少让他了却了最大的一桩心愿,让他放心的去吧。但我接手了这天成宗,并不意味着要按照他的想法干下去,我不会造反,如今天下太平,人心思定,朱明朝廷深受百姓爱戴,我若扯旗造反,无异于倒行逆施,不仅不会让百姓安康,更会使得天下生灵涂炭。”说到最后,姚光启将李柔抱在怀里:“况且我也没有做皇帝的野心,君权天授,有德可居之,有王气亦可居之,但天命在朱明不在我,我又怎会让那些无辜的人为了我枉死呢?”

    李柔从姚光启的怀里抬起头,随即又狠狠的对着姚光启的肩膀咬了下去,姚光启疼的钻心,刚要推开李柔,但李柔突然抬头,对着姚光启的嘴唇吻了下去,“这算是补偿你。”

    正月二十六一大早,圆照寺内。

    主持卧房内,副宗主张天俞卖力的上下翻动,他身下的女子叫的嗓子都哑了。一番折腾完事后,累的一身是汗张天俞四肢瘫软的倒在床上,大口的喘着气,那女子又缠了上来,爬在张天俞身上嗲嗲的撒娇道:“副宗主,不是说好了要提拔人家嘛,都这么久了,到底什么时候提拔嘛!”

    张天俞闭着眼,表情十分的享受:“别着急呀。忙完这几天的,只要过了二月二,等新宗主坐稳了位子,我立刻就提拔你。对了,徐忠谋那有什么动静吗?”

    那女子立刻崛起了嘴:“还能有什么动静,只不过是一个劲的抱怨而已,说是后悔上了你的床,哦,不对,是你的船。”

    张天俞冷笑道:“姓徐的现在后悔了,当初他收钱的时候可是挺痛快的,他跟你折腾的时候也挺高兴吧,晚了,上了我的船,他就只有听我的。还有,我听说他最近还在招募人手,你回去提醒他一下,这几天先别扩充人手了,过了这段时间再说,现在是要命的时刻。”

    那女子笑着说:“怎么,就他那几号人你也防着?”

    张天俞哼了一声:“他扩充人手,无非是怕我过河拆桥,对他下手。但我还真没把他放眼里,他那点人手,就算是扩充一倍又能如何,况且他手下原本就没什么高手,成不了什么气候,我不让他现在扩充,是怕有人混进来,在这段日子坏了我的大事。”

    那女子又开始在张天俞的大腿里侧摸来摸去了,手法纯熟老练:“难道你怕谁杀了你的傀儡不成?没了他你就掌控不了局面了?”

    张天俞一翻身又将女子压在身下:“死了他,我再找一个出来就是了,但我最近总感觉有些不对,感觉会出事。”

    同一天,凤凰山,前宋的皇宫内,夕阳的余晖似乎在诉说赵宋王朝往日的故事,但破败的宫墙掩映着断壁,只剩下如今的残破话凄凉。

    这里多年前便是天下盟的总舵,但说是总舵,平日里这里居住的人却不多。但天下盟只要有重要的会议,就一定会在这里召开。

    今日也不例外,盟主韩势得召集了盟内九大分盟的头领,召开一场最重要的大会。天下盟虽然只有几千弟子,但却是按天下九州分为九大分盟,分别是徐州、冀州、兖州、青州、扬州、荆州、梁州、雍州和豫州九大分盟,每一分盟的最高头领称为“牧”,也就是说,天下盟有九位州牧,不过这九位牧却并不是分布在全国各地,而主要是活动在苏浙一带。

    会议刚一开始,韩势得就兴高采烈对九位州牧宣布道:“兄弟们,我们隐忍多年,蛰伏多年,现在机会终于来了,咱们再也不用屈居别人之下了,天下盟翻身的时候到了,重振大宋,复我大宋江山那一天为期不远了。”

    众人一听,有的故作兴奋,有的眼前一亮,有的不屑,有的交头接耳,唯有扬州牧徐怀玉不为所动,面无表情的看着韩势得。韩势得见到众人的神态,神秘的笑了笑:“大家知道,我一向不说大话,今天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我两年来的精心布的一场大棋局,几天之后就要见分晓了。只要我们赢下这一局,以后天成宗和耒宪宗就再也不能压在我们头上了,以后的江南一带,就是我们为大了。”

    众人一阵骚动,雍州牧武纵线开口说道:“盟主,是不是耒宪宗和天成宗狗咬狗的事?之前我就说是有人暗中谋划的,原来是您运筹帷幄,等他们斗的两败俱伤了,咱们就把他们都干掉。”

    韩势得得意的一笑:“孺子可教,具体的内情就不说了,你们只需记得,这几天把弟兄们都聚集起来,养精蓄锐,我们要在二月二动手了。”说到这里,韩势得看了一眼扬州牧徐怀玉,“现在由你来分配一下人手,大家回去告诉所有兄弟,事成之后,盟里会给每位兄弟发一百两的红钱,如果有兄弟受伤,给五百两,如果有兄弟捐躯,盟里会给他的家里一千两的安家费,总之,天下盟不会让兄弟们带着顾虑上阵的。”

    徐怀玉面无表情的站起身,走到中间……

    正月二十八晚,圆照寺内,天成宗的两位副宗主,张天俞和徐忠谋秘密聚在了一起。这次密会,只有他们两个人。

    刚一见面,张天俞就拿出了十足的派头,居高临下的指责徐忠谋:“老徐,你是怎么搞的,怎么这点时间都等不及吗?等你出去自立门户了,你召多少人马我都不管你,但最近这么敏感的时间不行,新宗主还没登位,你现在就另搞一套,这不是摆明了拆我的台,跟我对着干吗?万一你的人里混进来耒宪宗的人,从咱们内部分化咱们,咱们就被动了。”

    徐忠谋很看不惯张天俞的做派,但无奈自己的实力不如人,只能先忍气吞声:“张天俞,你现在是副宗主,将来就是实际的宗主了。老徐我感激你让我自立门户,将来你有事找我老徐,我二话不说帮你忙,还你的人情。但我有几句话,还是要劝你的,你把宗里的权力抓在手里了,兄弟们也听你的吩咐了,但你别忘了,咱们外面还有对手呢,耒宪宗已经对天成宗下手了,将来我另立门户,天成宗剩你自己了,张定边就更肆无忌惮的对你下手了,如今你连反击都不敢,无非是怕驾驭不了那些老弟兄吧,但是等扶持新宗主就位,逐渐清除了那些异己,那时候虽然天成宗是你自己的了,但天成宗也乱了,那时候你就是想斗,也斗不过张定边了。”

154.平定江南(七)

    张天俞故作深沉的看着徐忠谋,但他心里哪里听的进徐忠谋的话,心想留你一命已经是手下留情了,要不是怕出乱子,老早就解决了你,你现在居然还敢在这教训老子,但张天俞表面上还要过得去,等徐忠谋说完,笑着说道:“老徐啊,你这番肺腑之言,老张我听了真是感动,放心吧,新宗主登位之后,我一定不会排除异己的,况且都是宗里的兄弟,有什么异己不异己的,我还要团结所有兄弟一致对付张定边呢,那王八蛋这阵子太嚣张了,要不是我全心谋划新宗主的事,早就跟他死拼到底了。老徐,我还是那句话,你想出去自立门派,我不拦着你,你若是觉得外面不顺心,不管什么时候回来,这副宗主的位子一直给你留着。”

    徐忠谋被张天俞的说的有些感动了,站起身,慷慨的说道:“老张你说话算话,我老徐也是守信之人,新宗主上位,我全力支持,我的人现场绝不会出问题,如果现场有人闹事,我老徐绝不容他。”

    张天俞很满意的站起身:“好!”

    二月初一的晚上,圆照寺灯火通明,阖寺的僧人没有向往常一样休息,而除了寺内的僧人,寺内外足足聚集了上千人不止,但这些人没有喧哗,更没有烧香拜佛,而是有组织有秩序的进入寺内大殿和各个偏殿,同时一些人也分布到了寺外,一切都显得井井有条。这一晚的流程和有序张天俞看在眼里,他很满意,尤其是当他看到一旁的张复时,张天俞更是一脸的得意。

    这张复十七岁,原名张大牛,是张天俞的同乡,之前是个盐商手下不起眼的伙计,一次张天俞无意中了解到,张大牛的母亲姚氏很早就死了,没人知道他父亲是谁,因为张大牛的母亲娘家本姓姚是乡里众人皆知的,张天俞就借助了这一点大做文章,指使几个手下在宗内不断散播张大牛就是张王遗孤的言论,然后张天俞便顺理成章的将张大牛接到了身边,改名张复,复的意思便是恢复大周国,张天俞一直在宗内制造舆论,天成宗应该物归原主,将宗主之位还给张复。只要张复做了宗主,张天俞这个副宗主便可以携宗主以令众人,就堵住了张士理和徐忠谋手下的嘴,那些不服自己的人也无话可说,自己就可以真正的掌控天成宗了。

    张天俞今晚特别兴奋,他甚至想起了司笑玻,那个女人的小嘴和那缠人的功夫真是**,让人欲罢不能,只可惜为了拉徐忠谋下水,张天俞将司笑玻推上了徐忠谋的床,在这个高兴的晚上,如果能跟司笑玻酣畅淋漓的来一场,那是多么惬意的一件事。想着想着,张天俞又想起了前年去京城时的情景,那高大的城墙,宽敞的街道和繁华富庶,以及自己只能远远望去遥不可及的宫墙,都让张天俞向往不已。只要自己控制了天成宗,有了江南一带稳定的根基,将来振臂一呼,万众竞从,打入京城登上那龙座也不是不可能。

    张天俞沉浸在未来的美好梦想中,突然钟鼓之声大作,声音将他拉回了现实,此刻子夜已过,张天俞高兴的看了一眼身旁的张大牛,不对,是张复,又看了看自己下手的徐忠谋,正巧徐忠谋也看向自己,张天俞矜持的点了点头,徐忠谋会意,往前迈了两步,来到大殿正中,高声喊道:“吉时已到,参拜张王!”

    一时之间,大殿内外之人全部对着正中的佛像跪拜下去,此时的大殿已经重新布置过,大殿正中药师佛的佛像脚下,摆了一副张士诚的神龛,众人行礼,对着佛像下拜,就是对张王下拜。

    参拜礼毕,众人起身,徐忠谋又高声说道:“今有张王之子张复,年方十七,少年英武,聪敏练达,承继张王之志,心念百姓苍生,引我辈入正道,还百姓以福祉,就位宗主,众位弟子参拜。”这一段是徐忠谋背了好久了的,今日大声背出来居然没出错,徐忠谋也觉得很欣慰,此刻他忍不住看了一眼张天俞,张天俞也正看着徐忠谋,两人四目相对,张天俞一笑,示意继续。

    按照之前的设定,接下来的步骤就是张复正中就坐,然后就是所有弟子参拜新宗主了,徐忠谋刚要张口,就见大殿外面慌慌张张的跑进来一个小和尚,那小和尚由于太过慌张,在大殿的高大门槛上还绊了一跤,不过那小和尚身子敏捷,爬起来又跑到张天俞跟前,趴在张天俞耳边嘀咕了几句,只见张天俞脸色大变,“放屁,之前不是派人查过吗?怎么可能突然来了?”

    徐忠谋心知定有变故,赶忙来到张天俞跟前,关切的问道:“怎么了?”

    张天俞瞄了眼四周,低声说道:“外面打起来了,他妈的张定边他们在这个时候动手了,他们人数不少,已经把我们围住了。有几处的兄弟们快顶不住了。”

    徐忠谋一听也懵了,居然被围了,要知道,张天俞和自己也是做了防备的,张天俞在外围总共布置了五百多人,自己的手下也有二百多,就是怕耒宪宗前来生事,但哪想到对方居然能将自己围住,而且自己那么多人手居然都扛不住,对方显然是处心积虑出动了大队人马的,如果是这样,今晚恐怕要凶多吉少了。

    下面的众人都在窃窃私语,突然跑进来的小和尚表现竟然那样惶恐,而两位副宗主也十分的反常,这一切都让下面的人感觉到了异常,有些人甚至猜到了端倪,不住的向外面望去。这时,寺外面零零星星已经有打杀声传了进来,众人一下子都明白了,大殿内顿时乱成一锅粥。

    张天俞苦着脸对徐忠谋哀求道:“老徐,大殿内外的参与就位礼仪的弟子,一多半是各地的织户、农户、商人,没什么功夫,要拼命指望不上他们,而且真要是让这帮人见到了刀枪,反而会因为恐慌而乱了军心。老徐,好兄弟,现在就只有辛苦你了,我在寺内还有三四百好手,请你一定要杀出一条血路,保住宗主,保住兄弟们,只要咱们出去了,回头再跟他们算账。”

    徐忠谋看了看张天俞丧气样,心里突然很瞧不起这人,心中暗骂怎么这种怂样的人居然也能跟自己平起平坐,而且居然还想控制天成宗,但想归想,当下自己也是性命攸关,所以便来到门口,高喊了一声,“兄弟们,抄家伙,跟他娘的拼了。”

    此时的圆照寺外围,张定边与韩势得终于见面了,两人都屏退了左右,相距三步左右面对面站着。

    两人的心里都戒备着对方,更瞧不起对方,但眼下为了共同的敌人,两人不仅聚在了一起,而且手下的兄弟们更是不得不并肩作战。

    相视很久之后,终于还是韩势得先开口:“恭喜张宗主,到了明晚,这江南苏浙一带的霸主,就是你耒宪宗了,他天成宗再也不是你的对手了。”

    张定边其实心里已有盘算,只要今晚能成功干掉了天成宗,他当场就会跟天下盟翻脸,一举解除自己日后的心头之患,那样耒宪宗才能真正独霸苏浙。但目前天成宗还在奋力抵抗,还要继续利用天下盟的高手为自己卖命。所以张定边面子上还要过得去,皮笑肉不笑的说道:“今晚之后,韩盟主也能分得天成宗一半的买卖,日后天下盟财大气粗,在这江南就是第二把交椅了,彻底的扬眉吐气了。”

    韩势得哈哈一笑:“承蒙张大将军照顾,分一半给我,以后咱们联手,这江南就是咱们的天下了。”

    张定边心中不屑,便不再说话,转头看向圆照寺的方向。

    这时李成六拎着刀来到二人近前:“宗主,他娘的他们外围还真有不少人,咱们废了好大的劲才把他们打回去,现在他们的残兵败将退到寺内了。”随即转头对韩势得说道:“韩盟主,您手下的几位还真是出手不凡啊,没想到您暗中竟然也搜罗了不少高手啊。”

    张定边心中暗惊,这韩势得悄无生气的搜罗高手,以后又有了盐利,那岂不是更如虎添翼了?他心中更加坚定了做掉天下盟的决心。张定边望着圆照寺,对李成六下令道:“既然外围已经清理干净了,告诉神火队,他们可以行动了,但你们在外围还要虚张声势,掩护神火队的行动。”

    张定边口中所说的两百人的神火队已经集结完毕,这些人每人背着一个大竹筒,竹筒里装满了火药和硫磺,只要一声令下,这些人就会将这些大桶扔进寺内,然后只需要一点火星,圆照寺就会变成一片火海。

    李成六站在大门外,叫来了六个嗓门大的手下,让这六个手下对着寺内一齐大声喊:“天成宗的兄弟们,你们都是受了蒙骗的,我们今日只找你们的宗主副宗主算账,其他的兄弟,只要出来放下兵器,我们就放你们走。”

    前面六个喊着,李成六站在后面,对着神火队大手:“上。”

    神火队得到命令,迅速的来到寺院墙下,纷纷从背上取下大木桶,用绳子悠了两圈,猛的扔进了院内,李成六见一切顺利,对着身后的人高喊:“放火箭。”

155.平定江南(八)

    一轮、两轮,连续三轮火箭射入寺院墙内,墙内顿时乱作一团,不停的有人大声的叫喊着:“着火了”、“走水了,赶紧救火。”

    李成六得意看着的圆照寺,又回头看了看张定边的方向,他的精神极度亢奋,亢奋的浑身的肥肉都在不停的颤抖,但寺内并没出现他预期的熊熊大火,相反,过了片刻,寺内又恢复了平静,不知什么原因,火势没起来。

    正在李成六既纳闷又愤怒之时,张定边从身后过来,大声质问道:“怎么回事?火为什么没起来?”

    李成六眉头紧皱哭丧着脸答道:“不对呀,那么多火药和硫磺,早该着起来了。”

    张定边大手一挥:“还愣着干什么,火箭,放。”

    又是连续几轮火箭,寺内再一次陷入了慌乱,但火没依然没着起来。

    张定边转头盯着李成六,大声质问道:“火药检查过吗?没问题吗?”

    李成六张大了嘴巴,十分确定的答道:“昨天检查过的,没问题。”

    张定边眼睛一瞪:“放屁,什么叫昨天检查过,今天受了潮怎么办?”

    这时韩势得来到近前,冷笑着讥讽道:“怎么没起火?”

    张定边咬了咬牙,他已暗自下定决心,火攻不成,那就强攻,转过身狞笑着对韩势得说道:“韩盟主,今晚咱们算是彻底跟天成宗撕破脸了,再也没有留一线日后好想见一说了,韩盟主你有什么打算?天成宗里面最少还有数百号人,他们可不好对付!”

    韩势得犹豫了片刻,难道张定边打了退堂鼓?要知道今日是收拾天成宗的最佳时机,要是今日灭不了天成宗,那以后天成宗的反扑一定会很疯狂,自己会非常难受:“张大将军什么意思?难道你想撤?”

    张定边冷笑:“我无所谓,我毕竟跟天成宗还算势均力敌,过了今晚,他一时也奈何不了我。但韩盟主,您今晚可是彻底得罪了天成宗了,他们要是缓过这口气,第一个下手报复的,恐怕就是你吧。”

    韩势得也冷笑:“大将军这话,是在用激将法,我天下盟既然来了,就不会缩回去。但话说回来,您不会让我冲在头里,你回头领着弟兄们跑了吧。”

    张定边指着圆照寺的大门:“话说到这个份上了,就不用绕弯子了。在下愿与韩盟主共进退,一起带领兄弟打进去如何?咱们两边的兄弟一起冲,谁也不是谁的垫背。”

    韩势得心知唯有力拼到底了,心里一横,转身高声大喊:“兄弟们,跟我上,杀进寺里。”

    此时的圆照寺内彻底乱套了,张天俞不知所措,围着受了伤徐忠谋不停的打转,嘴里还不停的念叨着什么。

    徐忠谋两处伤都不重,涂了药,坐在地上休息,张天俞怯懦的走过来:“老徐,你现在有啥办法没有?咱们不能坐以待毙呀?”

    “不坐以待毙,你有办法?”徐忠谋突然站起身,暴怒的喊道:“有本事你他娘的带人冲出去,把他们都杀了。你算计老宗主那本事哪去了?你弄这么个傀儡的智谋哪去了,你他娘的怂包软蛋,你自己做的蜡,老子不他妈给你背黑锅。”

    此时的外面已经血流成河,战况最激烈的就是山门,木头大门已经破破烂烂的散在地上,双方在这里反复争夺、拉锯,山门内外、照壁前后是一堆接一堆的尸体,战到最激烈的时候,防守的天成宗弟子甚至点燃了尸体,阻挡耒宪宗人的冲击。

    被骂的狗血临头的张天俞,看着外面的惨状,听着一浪又一浪的喊杀声,嘴唇铁青,脸色发白,此刻他不敢跟徐忠谋翻脸,还要指望徐忠谋给他拼命,张天俞回头看了眼张复,眨了眨眼睛示意张复上前劝,张复来到徐忠谋面前,刚要张口,徐忠谋一巴掌扇了过来:“你个冒牌货,老子就是被你们骗了,老子要不是上了你们的当,怎么能落到今日这田地。”

    张天俞一看就傻了眼,指着徐忠谋说道:“姓徐的,你疯了,敢打宗主,以下犯上,来人,来人。”

    张天俞连喊了两声,没人应承,张天俞心知不好,原本自己就威望不足,如今天成宗陷入危机,宗里的弟兄们更不会听自己调遣了。

    正琢磨该如何解困,外面的兄弟突然退进大殿,张天俞抬头一看,外面黑乎乎一片人,已经将大殿围了起来。

    两个人从殿外从容走了进来,张天俞一看,分明是张定边和韩势得,张天俞气的浑身发抖,破口大骂:“姓韩的,你不是答应要帮我对付耒宪宗吗?你他娘的小人,居然反过来帮着张定边对付我,你他娘的白收了老子的钱,回过来阴老子。”

    听了张天俞的话,张定边立刻明白了,他转过脸,一脸狞笑的看着韩势得:“在下还真不知道,韩盟主原来是撒尿捏鼻子,两头都拿呀。”

    韩势得被人当面揭穿,面子挂不住,大声喊了句:“张天俞,你他娘的末日到了,别在这乱咬,谁收了你的钱,谁答应你对付耒宪宗了,你现在挑唆也来不及了,今日就是你的死期。天成宗的兄弟们,你们被人蒙骗进了天成宗,你们是无辜的,我们今日只是跟张天俞和他的爪牙清算,只要你们不插手,我保证不伤你们的性命。愿意听我话的,往后退两步。”

    韩势得的话说完,几个天成宗的弟子便畏畏缩缩的往后退了两小步,其他人看有人退了,也纷纷有人往后退,退的人越来越多,很快,除了张天俞的几个死党,其他人都后退了两步。张天俞脸色极为难看,尴尬的看着寥寥几人说道:“还是有兄弟仗义的,我张天俞谢谢你们几位兄弟。”

    徐忠谋突然站到了前面,大声说道:“韩势得,张定边,我天成宗的好汉子还没死绝呢。我徐某人身为副宗主,你们敢不敢跟我单打独斗。”

    张定边心里佩服徐忠谋的豪气,他最喜欢这样的汉子,忍不住为徐忠谋心中叫好,随即往前一步,正色说道:“徐忠谋,我张某人敬你是条汉子,不难为你,你若投入我门下,我以副宗主之位相许,如何?”

    徐忠谋仰天大笑:“我当年追随张王纵横沙场,后来追随张士理创立天成宗,一向自认是个豪杰好汉,但前两年突然犯浑,竟然收了张天俞那王八蛋的好处,帮着他坑我们老宗主,我已经愧对老宗主了,办了昧良心的事,如今我不能再昧着良心改换门庭了,我今日死也要死在这,对的起张王,对得起老宗主。”

    说完这番话,徐忠谋抄起吴钩,对韩势得喝道:“姓韩的,你这个小人,我与你势不两立,来,咱俩今日见个你死我活。”

    韩势得不屑的看了看徐忠谋,“姓徐的,既然你找死,那我今日就成全你。”

    两人没有废话,当即动手。徐忠谋当年就是一员猛将,一对吴钩杀敌无数,如今虽然上了年纪,但一对吴钩仍然舞的虎虎生风,不过他毕竟受了伤,功力打了折扣,加上韩势得武功原本就远远在他之上,所以不到十招,徐忠谋就险象环生,要不是他抱定了必死决心,用的都是同归于尽的招式,此刻早就成了韩势得剑下之鬼了。

    又走了几招,韩势得突然使出一招浪里飞沙,徐忠谋招架不住,韩势得紧接着金蛇出洞,一剑削向徐忠谋的后脖颈,徐忠谋心知必死无疑,索性放弃了躲闪,等着这一剑,以求速死。但随着一声清脆的撞击声传入耳朵,那一剑竟然神奇的没有砍中。同时,身后的韩势得高喊道:“谁,谁偷袭?”

    徐忠谋回头一看,只见韩势得已经跳了几步开外,提着剑四下张望。徐忠谋心中纳闷,难道有人暗中相助?

    此时一旁的张定边说话了:“看不出来呀,这么年轻的小兄弟,居然有如此的身手。没想到天成宗还隐藏了这样的高手啊,韩盟主,看来你今日你可要小心了,可别阴沟里翻了船。”

    徐忠谋顺着张定边的眼神望去,一眼便看见一位少年,他记得这少年,是刚才少数没有后退的几人之一,但他不仅叫不出这少年的名字,甚至在今晚之前,他都没见过这少年,难道是张天俞新招进宗里的人?

    同样的问题,张天俞也在纳闷,他怀疑这少年是徐忠谋新招募到麾下的。

    张定边又笑着说道:“真人不露相,韩盟主,这少年功夫不凡,只用一颗石子就弹开了你的剑,不上去找回面子吗?”

    自己的杀招被化解,又被张定边当众嘲讽和揶揄,韩势得觉得脸上无光,但他又不好当众和张定边翻脸,只得提着剑走向那少年,一脸狞笑的说道:“少年,刚才是你出手偷袭?”

    那少年微微一笑:“徐副盟主是好汉,我不想看到一位好汉没好下场。”

    韩势得冷冷说道:“这么说你承认了,少年,你叫什么?”

    少年从容说道:“看来韩盟主是想赐教两招了。不过,有件事,我必须先确认一下,据说那个人是张王之子?他本来要在今晚继任宗主的,为什么他不为兄弟们出头,你应该先去找他,让他领教几招。”少年指着张复,张复见众人的目光集中在自己身上,韩势得也侧头瞄着自己,吓得脸色铁青,双腿发软,不自觉的往后退了两步。

156.平定江南(九)

    那少年来到张复跟前,拉起张复的手,张复别别扭扭不肯挪步,那少年只得硬拉着张复来到韩势得眼前:“既然你是宗主,天成宗大难当前,兄弟们自然要仰仗你了,难不成你还要拿宗里的兄弟做垫背不成?”

    张复回头看着张天俞,眼神中露出哀求的目光,张天俞生恐一旦说话自己又要被推到前面,哪里还敢说话,连忙将脸转向一旁不看张复,张复见状,心知求救无望,吓的牙齿打战,浑身发抖,指着张天俞说道:“我不行,我不会武功,我不是什么张王的儿子,是他非让我装的。”

    此话一出,立即在天成宗的弟子中引起轩然大波,“糙你妈,张天俞”、“张天俞王八蛋骗了我们”、“你他娘的不要脸”之声不绝于耳。

    见张复承认了自己是冒牌货,那少年满意的笑了笑,对着韩势得和张定边说道:“既然我家宗主不是真的,副宗主又不肯出头,少不得我来做个出头鸟了,不过韩盟主,我身为后生晚辈,有句话想讲在前面,您贵为天下盟的盟主,晚辈想要句结实话,是不是赢了你,天下盟就退出圆照寺?”

    韩势得一心要挽回面子,不能还没交手就服软,他的功夫在江南一带罕有敌手,更何况这少年看起来并不出奇,刚才只是自己太过大意了,真要是专心对战,这少年定是自己的剑下之鬼,因此韩势得不屑的说了句:“少年,口气不小,初生牛犊不畏虎,好吧,既然韩某出手,便应下你的话,我若败了,天下盟退出圆照寺,你若败了,留下的可不止是自己的性命了。”

    少年点头一笑,“韩盟主有这话就好,晚辈也相信你一诺千金,好吧,晚辈就请您赐教几招吧。”说着便举起了左手,大殿众人都看的清楚,他的手中拿着一根长条棍子,只是这棍子用灰布包着。

    少年缓慢的解开缠在布外面的绳子,又慢条斯理的扯下灰布,随即很自然的将棍子托在手中,众人一看,都不免暗自发笑,还以为是什么神兵利器呢,原来是一条烧火棍,站在大殿门外的天下盟和耒宪宗弟子差点笑出声。天成宗的人看了则直皱眉,有几个弟子甚至往前站了一步想将自己的兵器借给少年。

    韩势得原本也很轻蔑,不过他看到烧火棍的全貌后立刻脸色大变,不敢相信的问道:“你到底是什么人?这东西哪来的?”

    少年微微一笑:“看来韩盟主是认得此物了,既然认得,咱们还用交手吗?”

    韩势得心中极度纠结,如果这个时候不战而退,万一这个少年是冒牌货,自己就这么被吓退了,那自己不光在外人面前丢尽了脸,自己这个盟主更会在天下盟内颜面扫地,回去对盟里的兄弟没法交代的,更没法对他交代,更何况此时尚未交手,胜负难料,思前想后,一咬牙,往前迈了一步:“少拿这东西唬人,谁知道你拿的东西是真是假,咱们见见真章。”

    少年举起手中烧火棍:“既然你想见真章,那在下就不得不奉陪了。”

    韩势得如临大敌,也举起手中剑,如临大敌的说道:“此剑名中阳,海外寒铁所铸,吹毛断发,无坚不克,败在此剑下的高手不下百人。”

    少年看了看手中的烧火棍,还真没什么值得吹的,随便说了句:“我又没问你的剑,谁关心那些事,你还上不上?”

    韩势得被挤兑的满脸通红,只得出手,他出招毫不迟疑,他的剑极快,身法也极快,上来就是拼尽全力的杀招,少年不敢大意,使出五行剑应对,读者老爷们现在都猜到了,这少年就是姚光启。

    韩势得剑招五行归土,力道沉实剑气刚猛,姚光启正好以木性剑法应对,上来就完全压制了韩势得,韩势得心中着急,剑招突变,改走快灵阴冷的路子,姚光启一见对方剑招转为金性,也改为火招式应对,依然死死的压制着韩势得,韩势得见势不妙,刚要变招,却被姚光启一招北雁南飞逼出了破绽,一剑刺穿了左腿,韩势得只觉得一股寒流瞬间传遍全身,随即才感觉到腿部剧痛,他强忍着剧痛踉踉跄跄的急退,勉勉强强站稳,点了腿上了腹部两处穴道,这才止住了血,他已无心再战,咬着牙又退了两步,挤出一句:“好功夫,好手段。”

    此时大殿外天下盟的人都傻了眼,盟主不到十招便惨败,对方武功竟简直深不可测,这一切完全出乎意料,谁还能与之一战?

    此时姚光启心中有些起疑,自己虽然占了上风,但韩势得明明可以躲开这一剑,为什么被自己刺中了呢,但此刻情况紧急,没时间考虑这些事,便向前一步笑着说了句:“天下盟的,还有出来赐教的吗?”

    这句话说完,大殿内外鸦雀无声,不仅天下盟的人不敢应战,就连耒宪宗的人都不敢喘大气。

    过了好一会,姚光启的身后突然有人大喊了声“好”,随即天成宗的人都开始大声叫好,大殿之内第一次发出痛快的喊声和笑声。在笑声和叫喊声中,门外的天下盟的人灰头土脸的撤走了。

    “张宗主,耒宪宗是否要赐教几招?”姚光启随即转头问张定边。

    张定边犹豫了,他自知自己绝不是此人对手,但如果就这么认输,脸上也实在无光,况且今夜机会难得,错过今晚,再难有干掉天成宗的机会了,心下一横,大声喊:“兄弟们,一起上,干掉他,杀了他赏银一万两。”

    耒宪宗的人得到命令,有的犹豫,但大多数人呼喊着举着兵器向殿内冲了进来。

    墨云剑气大涨,寒光暴起,一剑当门,一出手便有三个人的手同时落地,但对方的人还在不停地冲,姚光启此时眼睛通红,大喊一声,人随剑走,一招桃李春风,十几个人同时倒地,这一剑彻底震慑了耒宪宗的帮众,姚光启以一人之力抵住三个大门。

    但此时他的身后突然冷风袭来,张定边在身后出手偷袭,与此同时,大门外的李成六和赵先来、王福四、刘宝强、江春水、楼东风等六人同时攻了上来,将姚光启围在正中,姚光启虽然武功高于这几人,但无奈双拳难第四手,他一时无法脱身,耒宪宗的人趁机攻进了大殿。

    危急时刻,徐忠谋大喊一声:“兄弟们,跟他们拼了!”说着抄起吴钩便反冲了上去,殿内的其他人也受到感召,纷纷拿起兵器,向大门外冲去,两方在狭窄的大殿内混战起来。

    正在焦灼厮杀之际,突然寺外一声巨响,同时喊杀声四起,随即就听外面耒宪宗的人不停的喊:“不好了,有埋伏。”、“咱们被包围了。”

    殿内的人都听到了,天成宗的人士气大振,耒宪宗的人则又疑又惧,尤其是张定边疑心顿起,难道天成宗给自己反设了个局?加上眼前这个手持神兵武功奇高的少年,张定边更加怀疑这是天成宗给自己唱了一出空城计,引诱自己上钩。

    刻不容缓,张定边高喊:“李成六,江春水,带着兄弟们先撤。”但张定边自己却没有跑,而是继续跟姚光启缠斗,一边打一边往后退。待耒宪宗的人都退出了圆照寺,张定边才虚晃一招,飞身逃走。

    天下盟和耒宪宗的人撤了,只留下寺内外数不清的尸体,姚光启看着狼藉的景象,心中不免感慨,虽然解了天成宗的灭门之困,但终究还是死了这么多人。

    就在姚光启感慨之时,杀红了眼的徐忠谋从身后来到近前:“你是哪个舵哪个堂的?老子要提拔你。”

    张天俞也颠颠的赶了过来:“对,兄弟,你哪个部分的,我要提拔你。”

    姚光启皱了皱眉,还没来得及解释,就听大门外有人说道:“不劳二位宗主费心了,他的位子已经安排好了。”

    徐忠谋和张天俞转头一看,只见栾告平、金大海、慕容德、秦官、蒋先楚六人出现在大门口,随即一个老者也出现在众人的视线之中,老人步伐缓慢,但每一步都格外的沉稳,老人手中并未拿任何兵器,身材也并不魁梧,但给人一种不怒自威的气势。尤其是张天俞,看见老人,吓得瘫坐在地上,指着老人结结巴巴的说道:“你是人是鬼?”

    徐忠谋见了老人先是一脸的惊恐,随即眼里含着泪,噗通跪了下去:“宗、宗主,您老人家还在呀,我不是人,我黑了心,我背叛了您。”

    老人正是天成宗宗主张士理,张士理走到徐忠谋和张天俞面前,看了眼二人,什么话都没说,径直往往大殿内走去,此时,天成宗的兄弟们都已认出了张士理,自觉的给老人让出一条路,有的喊着“老宗主,您回来就好了。”

    张士理来到大殿正中,将地上的张士诚神龛扶了起来,躬身下拜,其他人跟在张士理身后也拜了下去,张士理慢慢站起,回过身,对姚光启招了招手:“今晚,在大殿里连败天下盟和耒宪宗高手的是他,也是他,暗中带着人在在耒宪宗的火药里做了手脚,否则大家就跟圆照寺一同化为灰烬了,他叫姚广孝,你们都知道,他功夫很高,但有一点你们还不知道,他其实就是张王之子,是我找了多年的张王的遗孤。”

157.平定江南(十)

    张士理这么一说,下面一片惊呼,有的不敢置信,有的庆幸:“我说看这娃娃眼熟嘛,眉眼间确实像张王。”、“张王在天有灵,派他儿子救了我们大伙。”

    张士理示意众人安静,一脸严肃的说道:“当年只有我和少数几个兄弟见过他母亲,所以我们几个老兄弟找了很多年,才找到他,但谁成想,张天俞这混蛋,趁我外出时架空我,又在我回来的路上偷袭我,好在我命大,又有一帮老兄弟帮扶,不仅没死,还找回了张王的儿子,从今日开始,咱们天成宗的新宗主就是他了。”说完这番话,张士理又不住的咳嗽。

    哭声、笑声、叫好声、掌声瞬间充斥了整个大殿,刚刚经历过生死劫的兄弟们欢呼雀跃着,庆祝劫后余生,庆祝终于找到了张王之子,庆祝有了新宗主,他们也知道,这个新宗主武功高强,有担当有胆魄,是他们可以依靠的主心骨。

    大殿中只有一个人高兴不起来,而且不仅不高兴,还在咬牙切齿的盯着姚光启,恨不能掐死这个少年,这个人就是张天俞,他知道,这个少年的出现,让自己控制天成宗的设想彻底化为泡影。不过此时张天俞已经无能为力了,“带张天俞上来。”张士理愤怒的喊话传入了张天俞的耳朵。

    张天俞这才意识到自己处境危险,转身要跑,不成想他一旁的徐忠谋早就盯上他了,徐忠谋上来就是一脚,将张天俞踹了个跟头,随即大踏步上前一把将张天俞抓起来,几步就拎到张士理面前,使劲往地上一摔,张天俞疼的连声的哀嚎惨叫,此刻徐忠谋也对着张士理跪下了:“老宗主,我姓徐的不是人,愧对您和兄弟们,要打要杀,全凭您处置。”

    张士理看了眼张天俞,冷笑了声:“我天成宗有今日之败,都是拜这畜生所赐,但我懒得处置他,把他推下去,让兄弟们处置他。”随即转过头看着徐忠谋,深深叹了口气:“你贪财,收了张天俞的好处,让他有机会对我下手,从这一点来说,你确实可恶。但你今晚的表现让我改了主意,你能在本宗危急时刻,对本宗和兄弟们不离不弃,更挺身而出,带伤力战强敌,你这份肝胆确实也难得,既然这样,算你功过相抵,就暂不处罚你了,你还是副宗主,但你手下的兄弟们和分管的事务,明天就交出来吧,由新宗主分派给别的兄弟。”

    徐忠谋没想到张士理竟然这么轻易的放过了自己,他心中惭愧,趴在地上嚎啕大哭。张士理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起来吧,今天有悲有喜,将来有了新宗主,兄弟们有了盼头,算是大好事。”

    此时天已放亮,阳光照进了大殿之内,一缕阳光正照在佛像之上,佛光映射到每个人脸上、眼睛里,化解了昨晚的杀戮和戾气,让人心中宁静而祥和。

    不知是谁,突然跑到姚光启跟前,低头就要将姚光启扛起来,姚光启刚要躲开,更多的人跑了过来,众人一起将他扛了起来,有的喊着号子,有的唱着山歌,还有的欢呼着,众人一齐抬着姚光启,朝着阳光,向寺外走去。

    当姚光启被众人抬着经过大门口的时候,清楚的看到张天俞已经变成一摊肉泥。

    天成宗这边兴高采烈的庆祝,耒宪宗那边却高兴不起来了,张定边等人回到铁佛寺时天已经大亮,经过一晚的折腾,众人都十分的疲倦,但张定边毫无睡意,他将李成六、赵先来、王福四、刘宝强、江春水、楼东风六大头目都聚集到了一起,“下一步该怎么办,大家有没有想法?”

    赵先来张嘴大骂:“他娘的,天下盟他们偷奸耍滑,说好了一起冲,他们只虚张声势,根本不卖力气,都是咱们的兄弟在前面卖命,弄的咱们损失了不少兄弟,那姓韩的真他娘的不是个东西,太他娘的阴了。”

    王福四也说道:“如果最后没有那个小子强出头,咱们一定能全歼了天成宗,昨晚咱们的损失不比天成宗小,虽然咱们是偷袭,但火攻不成变成了强攻,其实是打了个半斤八两。”

    楼东风指着李成六质问道:“你不是说天成宗的动向你都打听的一清二楚吗?怎么昨晚又给咱们来了个反包围?你的手下都他娘的一堆饭桶,怎么打听的消息!”

    李成六没精打采的皱着眉头:“我的人确实反复打听过了,他们昨晚确实没有大队人马在别处集结,我现在都怀疑他们在虚张声势,吓唬咱们。”

    “你怀疑的有道理,他们是在吓唬咱们。”张定边用自己的话结束了众人的争吵:“不光是虚张声势吓唬我们,现在可以确定的是,他们早就在我们内部安插了眼线,知道我们的动向,否则火药怎么会不炸?他们若真有大队人马能反包围咱们,为什么不在咱们没攻进寺里的时候就对咱们下手,为什么要等到咱们攻进去了才有动作?要知道,那时候他们也死伤了很多人。这一切都说明他们人手根本不够,他们的计划是,等咱们进入寺里,他们在外面虚张声势,让咱们摸不清外面的形势,稀里糊涂不明就里的上当。”

    听了张定边的分析,众人觉得有理,纷纷点头。张定边接着说道:“经此一役,天成宗势必会报复,你们回去约束属下,要小心,不能让他们找到可乘之机。”

    李成六插嘴道:“就算要报复,他们一定会先对天下盟出手,天下盟原本最弱,但如果被天成宗灭了,那我们就危险了,要不要拉他们一把。”

    张定边自然明白这个道理,但他对韩势得的心机十分忌惮,他心中隐隐盼着天下盟被天成宗灭了,如果真的让天成宗与天下盟拼个鱼死网破,或许自己还有机会,思量了半天,张定边只说了句:“我再琢磨一下。”算是给了答复了。

    耒宪宗秘密会议的同时,天下盟也在开会。

    盟主韩势得托着他那条受伤的腿,对九位州牧说道:“昨夜功败垂成,天成宗虽然损失不小,但没伤到元气,接下来,他们势必报复,而且势必会先报复咱们,告诉兄弟们,最近一定要小心,不要单独行动。”

    众人都散了,韩势得单独将扬州牧徐怀玉留了下来:“你手下不是有几个眼线吗,现在不得不用了,下午让他们来见我,我要单独交代,给他们分派重要的事。”

    徐怀玉不冷不热的回了句:“盟主大人,我的那几个眼线一直是天师亲自过问的,没他老人家的同意,谁都不能见我的眼线。”

    韩势得眉毛一挑:“你就这么跟我说话?”

    那徐怀玉一笑,略略低了低头:“盟主大人,不是属下不从命,而是之前天师有过特别交代,不到关键时候,任何人不能启用那几个眼线。”

    虽然徐怀玉的态度摆明了是在敷衍自己,但韩势得对徐怀玉的态度还算可以接受,因为这徐怀玉除了跟以前一样的用天师压自己,没有表现出其他的以下犯上的迹象,跟从前比没什么异常。韩势得之所以试探徐怀玉,就是因为这徐怀玉是天师的头号亲信,此次失败,他心里犯嘀咕,害怕天师会对自己有别的看法,也难保不会用这个徐怀玉换掉自己,所以韩势得绞尽脑汁的想到用这个法子试探。

    待徐怀玉离开,韩势得赶紧走进身后的密室,密室中,天易道人正在打坐,韩势得不敢出声,躬身垂手,静静的站在一旁等候。过了好一会,天易道人慢慢睁开眼,看了眼韩势得:“你想过这次为什么失败吗?”

    韩势得苦着脸皱了皱眉:“弟子这次计划不周,确实漏算了一招,没料到有人出来搅局,弟子正在努力想办法弥补。”

    天易道人不动声色的说道:“你打算怎么弥补?”

    韩势得恭敬的说道:“弟子手中还有一颗棋子,只要打出去,还有希望翻转局面。”

    天易道人似乎有了点兴趣,站起身,打开密室的后门,阳光照了进来,从天易道人的身上漏进密室内,天易道人对着阳光说道:“什么棋子,说来听听。”

    韩势得脱口而出:“李成六。耒宪宗的李成六,当初我和他曾秘密达成了盟约,并许诺他,只要这次灭掉天成宗,我就扶持他做耒宪宗的宗主。如今天成宗虽然没灭,但这个盟约依然有效,弟子打算扶持他干掉张定边。”

    “你有多大的把握?”天易道人走出密室,望着外面的风景。

    韩势得站在天易道人身后,一直虾着腰说话:“在耒宪宗内,李成六是除了副宗主之外势力最强的,他手下的人不比宗主直接统领的人少,而且他已经拉了另一个舵主下水,他二人联手,加上咱们的帮忙,至少有六成胜算。”

    天易道人不屑的说了句:“六成。区区六成。当初联手剿灭天成宗的计划,你号称有九成以上的胜算,还不是灰头土脸的败下阵来了。如今你只有六成把握,怕是输的更惨,一旦李成六夺位不成,张定边必定恼羞成怒,耒宪宗会对咱们下手,到那时,我们腹背受敌,那就成了解不开的死局。”

158.平定江南(十一)

    韩势得被说的大气不敢出,只得低声喏喏回了句:“弟子无能,弟子回头再想个万全的法子。”

    天易道人叹了口气:“看来我是指望不上你了,我对你太失望了,不过我已经提前做了准备,你按照我的法子做,或许还有翻盘的机会。”

    韩势得一听,心知天易道人早有安排,便恭敬的说道:“弟子愿听天师训诲。”

    天易道人转过身,拍了拍韩势得肩膀:“张定边有个儿子,叫张玉,之前这小子一直在北平燕王麾下,听说上了战场也是员猛将,我已经将张玉控制在手里了,只要用此子胁迫张定边,张定边敢不就范?”

    韩势得一听就来了精神,竖起大拇指赞道:“高,高,天师高明,原来一切早就在您掌握之中了,天师运筹帷幄,弟子佩服。”

    “马屁不用拍了,马上去安排吧,这次不要让我失望了。”天易道人头也不回,飞身到了远处一支树枝上,转眼便消失了。

    二月初八,姚光启带着李柔再次来到天生观。

    张士理见到二人,笑着打趣道:“你父亲的在天之灵,不仅不用愁儿子了,连孙子也不用愁了。”

    李柔臊的满脸通红,啐了一口低头躲在姚光启身后:“还长辈呢,这么不正经。”然后转身就往外走,却被姚光启一把拉住,“别走,有正事要跟老叔说。”

    张士理笑道:“是不是天下盟的事?打算何时动手?”

    姚光启摇了摇头:“你看,连老叔你也认为咱们应该对天下盟下手,那他们也必定会这么认为,所以天下盟一定早就做了周密的准备,我们现在动手,未必讨得到便宜。所以我打算偏偏反其道而行,出乎他们的意料。”

    张士理咳嗽了一下,他是认同姚光启思路的:“然后呢,出人意料之后呢。”

    姚光启接着说:“总的来说就是声东击西,具体的谋划是,外松内紧,表面上我们假意养精蓄锐按兵不动,但暗地里我们还要加紧准备。我之前曾夜探铁佛寺,意外听到了一些秘密谈话,从蛛丝马迹中,我感觉天下盟还有一个针对耒宪宗的阴谋,所以我的谋划是,利用这点做文章。首先我要先放风出去,让所有人都知道我认定头号仇敌是耒宪宗,所以暂时不打算对天下盟下手,而是对耒宪宗动手,让耒宪宗先紧张起来,甚至可以稍稍虚张下声势,逼着耒宪宗有所动作。”

    李柔接着说道:“老叔,我听说,天下盟内真正说了算的,不是盟主韩势得,而是位道士,有人说他是神仙,您听说过吗?”

    张士理打趣道:“怎么,还没嫁过门呢,就跟着叫老叔了?”

    李柔瞬间红了脸,低头摆弄着衣摆不再说话。

    张士理呵呵一笑:“算了,小丫头害羞了。确实有这个事,是一个叫天易道人的道士,多年前他突然出现在苏杭一带,到底是什么来历谁也不知道。这道士医术和道法都十分精绝,行医布药,救人无数,逐渐在百姓中积累了些声望。有一次他真的在大白天,当着很多人的面将西湖水变没了,那场景真的如在世神仙一般,从此以后百姓们都称呼他为神仙。而且这道士治病救人不图回报,给人治好了病,不仅从来不要钱,更不接受施舍,说什么天上派他下界,是为了解救人间疾苦,所以百姓们不仅称他为救世活神仙,更有好多人都想拜在他的门下,但这道士却从来不收弟子,所以此人威望虽高,却并没有开宗立派。几年前,有个叫韩势得突然出现,自称是天易道人的大弟子,并以此名头创立天下盟,广收门徒。又说什么天下盟,要解救天下苦难百姓。那道士也不否认,所以天下盟其实是暗中借了天易道人的名望,逐渐壮大起来,刚开始,这天下盟确实也帮助了不少穷苦百姓,还整治了好几个恶霸,确实在百姓中很是攒了些口碑,但后来,天下盟开始秘密勾结部分盐商,盐利一向是耒宪宗独霸的,这就和耒宪宗有了摩擦,后来,他们竟然也向粮食、缫丝、布匹这些买卖伸手,这些买卖商人大多是咱们宗的弟子,所以咱们和天下盟也常有龃龉。”

    李柔边听边点头,听到最后,露出一丝耐人寻味的微笑。

    二月初十晚,铁佛寺,李成六急急忙忙的来到了张定边面前:“宗主,现在可以确定了,我的几个眼线回复的都差不多,天成宗那边确实准备对咱们动手。”

    张定边显得并不惊讶,淡定的说道:“这小子行事还真是出人意料啊,不去捏软柿子天下盟,却先要对咱们下手,真是初生牛犊不畏虎啊,问清楚什么时候动手了吗?”

    李成六摇了摇头:“那几个都是外围的人,他们怕暴漏,也没敢深问。”

    就在张定边陷入沉思之时,王福四从外面进来,从怀里掏出一封信:“宗主,这里有封信,是天下盟那边的人让人捎过来的,说是务必让您亲手拆开。”

    李成六谨慎拦了一下:“宗主,不能拆,小心有毒。”

    张定边犹豫了一下,问道:“是那边哪个人让传过来的?”

    王福四答道:“扬州牧,徐怀玉。”

    张定边将信接了过来,毫不犹豫的拆开了,淡定的说道:“他们现在也被架在火上烤呢,现在给我下毒,跟咱们火拼,那不是白白便宜了天成宗吗,他们没那么傻。所以对他们来说,现在跟咱们联手才是上上策……”

    张定边突然将信狠狠的扔在地上,同时暴怒的骂道:“混蛋,下作,这些畜生,竟然使出这么下流的手段。”

    王福四惊讶的问道:“宗主,出大事了?”

    张定边咬牙切齿两眼通红:“我那个小兔崽子,如今落到他们手里了,他们约我见面,他妈的,摆明了要挟我。”

    李成六也激动的破口大骂:“妈了个巴子的,这帮狗娘养的就会玩阴的,这么下作的损招也想的出来,真他娘不是东西。宗主,你让我带着兄弟们去吧,我不惜一切代价也要将公子接回来,只要公子安全了,咱们马上灭了天下盟这帮王八蛋。”

    张定边强行让自己冷静下来,阴着脸咬牙说了句:“先谈谈再说吧。”

    第二天一早,凤凰山顶一处凉亭内,张定边如约而至。

    天下盟盟主韩势得同样孤身前来,见到张定边,韩势得热络的抱拳见礼:“大将军果然守约。”

    张定边冷笑一声:“儿子在你们手上,不守约怕也不成。”

    韩势得一笑:“您这么说,韩某人就得解释一下了,贤侄暂时在我们这里做客,我们好生招待,过后一定毫发无损的送回。”

    张定边又是冷冷的一句:“少废话,什么条件,直接说吧。”

    韩势得依旧在笑:“那我就直说了,您知道的,现在苏杭一代的丝,不管在京城还是在北边,那都是能卖好价钱的,可是那些蚕农和织户,都是受天成宗保护的,买卖的进项抽头也一直由天成宗独霸,咱们这些兄弟只能看着眼馋,但无法插手,更分不到一分利。如今我们想与贵宗联手,一起将蚕丝的买卖夺过来,事后咱们还是五五分成,怎么样?”

    张定边心中暗骂,联手?放你娘的屁,这分明是逼着我出手去抢,你们坐享其成罢了。让我去和天成宗拼命,你们就安全了,果然好算盘。虽然看穿了对方的意图,但毕竟自己的儿子在对方手里,所以现在不能翻脸,张定边只得冷冷说道:“只要我出手,你们就会放了我儿子吗?”

    韩势得笑着说道:“您何必着急呢,贤侄在我们这里吃好喝好,享福呢,等咱们一起拿到了苏杭一带六成以上的丝利,贤侄自然会回到您身边的。”

    “六成!”张定边哼了一声:“好大的口气,六成的利,我就算跟天成宗拼的头破血流全军覆没,也未必拿的下来。”

    韩势得安慰道:“您怎么忘了,您不是一个人去拼,还有我们天下盟呢,在适当的时候,也会施以援手的。”

    张定边恨不能一掌拍死韩势得,但他克制功夫了得,哼了一声,拂袖而去。身后的韩势得喊了声:“马上到了采桑季了,大将军要抓紧啊。”

    天下盟和耒宪宗各怀心思的密谋着,姚光启也没闲着,他马不停器的接连前往苏州、泰州几处分堂,每到一处,他只用很短的时间与当地堂主会晤,大部分时间都在与低级弟子共处、聊天,了解当地买卖行情、风土、民生、特产,对底层弟子的心声有了充分的了解。

    这样下来,整整一个月的时间,直到三月初,姚光启才回到杭州。

    刚刚回到杭州,徐忠谋就急急的赶来拜见,对徐忠谋,姚光启的印象是很好的,虽然曾经收了好处变相出卖过张士理,但圆照寺那晚挺身而出,誓死不降,舍生抗敌,这样的气节和胆魄,是一条好汉。所以姚光启不仅没有拿掉他的副宗主,更是委以巡查的重任。此时徐忠谋前来,姚光启很热情的接待了徐忠谋,两人刚一见面,徐忠谋原要行礼,但姚光启热络的一把挽起徐忠谋的手:“徐老叔,多日不见,您老清瘦了许多呀。”

159.平定江南(十二)

    姚光启的亲切随和,让徐忠谋如沐春风,但他仍旧恭敬的说道:“您称呼我为老叔,属下心里舒坦,但上下有别,这个称呼我实在不敢当,我是犯过错的人,不敢在宗主面前自居长辈。”

    姚光启笑着说道:“徐老叔过谦了,所谓瑕不掩瑜,您当初确实是被奸人蒙蔽了,但那不是您的本意。您在大是大非面前有大忠大勇,在危难时刻挺身而出为本宗解难,这样的好汉,是我们后辈的榜样,也是宗内的楷模。再说了,您是当年跟着父亲南征北战的老人,小侄我怎么能在您面前妄自尊大呢。”

    姚光启一番话,虽不乏恭维,但总体上是实话,况且他说的既坦诚又动情,徐忠谋听后十分感动,眼中泛起了泪花,感慨道:“我老了,也犯过错,既然宗主继续信任我这个老家伙,那我这把老骨头就再卖几年力气。”说到这里,徐忠谋从怀里掏出一张黄纸:“前天晚上,耒宪宗突袭了咱们在杭州的八个香堂,是同时动手的,而且声势很大,八个香堂都被捣毁了。”

    “伤亡大吗?”姚光启眉头一皱,他没想到耒宪宗会再次主动出手。

    徐忠谋说道:“咱们的兄弟最近都很谨慎,每个香堂聚会时戒备都很严,所以伤亡不大,但香堂都被烧了。”

    姚光启仔细看着黄纸上的字,反复念了两遍:“这个纸条,老叔他们看过了吗?”

    徐忠谋红了脸,犹豫着没说话。

    姚光启明白,这是徐忠谋羞于见张士理,没好意思拿给张士理看,因此笑着说道:“时过境迁了,我老叔是豁达之人,走,咱们一起去。”

    天生观地处偏僻,平日里很少有香客,往来的人,大多也都是天成宗的弟子,姚光启和徐忠谋赶到的时候,张士理正在山门外耍九宫拳,见二人过来,张士理一愣,随即收功停下来,笑着对着姚光启说道:“张天俞掌权那段日子,老兄弟们常来,始终有人陪我说话,一点都不寂寞。如今张天俞没了,宗内又跟以前一样了,可老兄弟们都各自忙各自的了,来陪我说话的人也少了,反而觉得不习惯了。怎么样,老徐,你以后常来陪我说说话吧。”

    徐忠谋红着脸,突然跪在张士理面前:“老宗主,我他妈不是人,我是畜生,我鬼迷心窍,收了张天俞的好处,您大人不记小人过,以后姓徐的赴汤蹈火还您的恩情。”

    张士理大度的一笑:“都过去了,不提那事了,你小子是好样的,关键时刻为兄弟们出头,敢跟韩势得拼命,就冲这点,我张士理佩服你,好了,那事翻篇了。”

    姚光启笑看着徐忠谋:“怎么样,我老叔豁达之人,可以放心了吧。”说着拿出那张纸,递给了张士理,张士理眯着眼睛看了看,皱着眉说道:“走,咱们进去说。”

    进到大殿内,张士理问道:“你怎么看的?”

    姚光启毫不犹豫的说道:“看来我得亲自走一趟了,这里面不简单啊。”

    张士理想了想,“多带人手,情况不明,以免中了奸计。”

    三月二十一,谷雨。江南细雨连绵,韩势得如约来到凤凰山顶。

    张定边依旧是独自前来。韩势得见了张定边,依旧笑呵呵的:“有何事非要当面说呢,您让人带个话来不就好了吗?”

    张定边冷冷的说道:“我最近对天成宗三次下手,除了第一次得手外,后面两次都中了天成宗的埋伏,我损兵折将没讨到太多好处,韩盟主可知道?”

    韩势得立刻板起脸来:“难道你是怀疑我故意泄露消息给天成宗?让你们互相攻杀,我坐收渔利?”

    张定边眼神犀利的看着韩势得:“难道不是吗?”

    韩势得也冷笑道:“你我如今是一根绳上的蚂蚱,我若坑你,下一个倒下的就是我了,难道我会傻到害自己?”

    张定边冷冷的说了句:“我也琢磨呢,像韩盟主这样的明白人,断不会干那样的蠢事。所以我就怀疑我的手下有天成宗的内鬼,仔细查了一番后,果然有收获,你猜怎么着?我一共揪出来七个眼线,原以为他们都是天成宗派来的,没想到这里面还有贵盟三个人,韩盟主刚刚说为什么在下不派人给您送信,因为这三个人以后没法再给您送信了,所以少不得我亲自走一趟跟您打声招呼。”

    张定边的一席话,说的韩势得心里又气又恨,但他脸上却不动声色,继续保持着笑容:“您哪里话,我想这里面有误会吧,当面说也好,免得下面人传错话。”随即又尴尬的一笑:“您有话不妨直说。”

    张定边哼了一声:“每年的四月初六,立夏那一日,天成宗都会有一次全宗大聚会,在这个会上,他们会协调一些商家的矛盾,还会重新分派各地商户织户的地盘,更会确定这一年各地各香堂上交总堂的比例,因此届时他们在各地的重要弟子,尤其是他们控制下的各地商户、织户和粮农的弟子代表都会参加,可以说是精锐齐聚,如果在这一天对他们动手,如能得手,那就等于给他们来个一网打尽。”

    韩势得眼前一亮:“张大将军果然好计谋,您都打探清楚了?”

    张定边依旧面无表情:“去年,他们是在苏州大慈恩寺聚会,今年他们定在了天生观,天生观位置偏僻,人烟稀少,而且我的人知道一条小路直通天生观的后山,我们的人可以神不知鬼不觉的出现在他们背后,在聚会时趁其不备突然偷袭。只要这次没有人半路开溜,我相信一定能成功。”

    韩势得心知张定边说的半路开溜指的是自己,但他故意装作听不懂:“好办法,我祝您马到成功。”

    张定边瞄着韩势得:“光祝我成功恐怕不行吧,当初韩盟主有言在先,适当的时候,你们也要出手相助,这次要想成功,我们宗必须是精锐尽出了,但就算这样,也没有绝对把握,韩盟主,如果我们能再次联手,相信一定能弥补上次的遗憾。”

    韩势得确实心动了,但他不敢擅自做主答应张定边,便笑着说道:“近来我的人都分散派往各地了,我必须先回去催促各地的人赶紧返回,等我算好了人手,过几日再回复您如何?”

    张定边什么话也没说,转身拂袖而去。

    回到凤凰山下,韩势得直接来到天易道人的密室,将张定边的计划原原本本的复述了一遍。天易道人闭着眼睛问道:“你认为张定边可信吗?”

    韩势得若有所思的答道:“张定边确实是主动对天成宗出手了,但有一点比较可疑,除了第一次他们偷袭天成宗的几个香堂得手了,后面两次大的行动,好像双方都没什么损失,我觉得这里面可能有问题,张定边很可能是耍了心机,他也是在给自己留退路吧。要么就是两边暗中达成了默契,故意演给咱们看的。”

    “那你觉得应该怎么办?”天易道人仍旧闭眼打坐。

    韩势得摇头:“张定边已经明白说了,咱们派去卧底的那几个眼线,已经被他做掉了,咱们现在很难掌握他们内部的情况了,弟子无能,还没想到好办法。”

    天易道人哼了哼:“张定边那边没法子,你就不会想想别的路子?”

    韩势得不解:“别的路子?请天师明示。”

    天易道人不屑的瞥了瞥嘴,随即睁开眼睛说道:“天成宗的新宗主对外叫姚广孝,其实本名叫姚光启,此人武功不错,是燕王朱棣的人,这些你可知道?另外那小子身边有个女子,据说是他的未婚妻,但此女其实是前任北平布政使李??亩郎??诒逼椒赴福?获缦茏谏比嗣鹂冢?伺?侠矗?峙戮褪俏?烁??盖妆u鹧┖蘩吹模?桥?用览鲆斐#??找Φ哪切∽痈?切斡安焕耄?庑┠愣贾?缆穑俊?/p>

    韩势得恍然大悟:“您的意思是,在这个女子身上做文章?”

    天易道人站起身,推开密室的门,一缕阳光透了进来:“对,要让所有人都认为是耒宪宗干的,而且做完之后,要不漏声色的让张定边也知道,让他心里再多个盘算。他会明白的,现在的天成宗只会跟他势不两立,绝没有和解的可能性,那姓姚的小子,不仅是燕王的智囊,更是个年轻的情种,为了心爱的姑娘,不会跟他耒宪宗善罢甘休的,他张定边必须跟我们一条心,必须做掉天成宗,他才能有好日子过。”

    韩势得不住的点头:“还是天师高明,弟子这就去办。”

    天易道人叫住了韩势得:“慢,要一步一步来,你不妨先给那小丫头下点缓药,刚点火时风不能太大,有了铺垫,后面的事才好办啊。”

    “弟子明白。”韩势得笑呵呵的转身走了。

    日暮黄昏,李柔一个人普明寺外独自散步,普明寺内,姚光启正在和一帮堂主舵主商量今年的抽头比例,姚光启坚决主张减低天成宗的分成,但各堂主舵主都认为,一旦减低了,以后就不好再加上来了,所以大多数人反对降低抽头比例,从早上一直商量到傍晚,始终都没有结果,李柔厌倦了听这些人吵来吵去,便一个人走出寺外散心。夕阳西下,钟声悠远,绿华繁茂,一片宁静安详的好景色,李柔不免想起了父亲李肫鹆俗约涸??拿篮檬惫狻?/p>

160.平定江南(十三)

    “小娘子,一个人吗?寂寞不寂寞?”一个尖细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李柔回身一看,两个中年男子出现在身后,看起来像是几个刚从寺内出来的香客。

    李柔皱了皱眉,没答话,快步朝着山门的方向走去,一个男子突然抢到李柔身前:“小娘子,别走啊,你长的可真俊俏啊,大爷我从来没见过这么俊俏的小妞,咱们找个地方好好聊聊。”

    李柔有些害怕,她站立的地方距离普明寺还有些距离,自己肯定是跑不过这两个人的,便大声喊道:“你们是谁?我不认识你们。”

    李柔面前的人狞笑着说道:“小娘子,你这么大声喊,是在喊人吗?”说着就扑了上来,李柔刚要躲开,哪想到这人动作极快,一把就抓住了李柔左臂往自己怀里一拉,关键时刻,李柔没有拼命挣脱,而是顺势往前,同时右臂直直的抬起,只见这男子突然眼睛圆睁,嘴里勉强挤出一个“你”字,便直直的倒了下去。

    此时,寺院门口出现了几位僧人,僧人们快步向李柔这边跑过来,另一个男子见状,转身要跑,李柔这次抬起了左手,对着逃跑的男子,随即那男子也倒地不起。

    和尚们都知道李柔与姚光启的关系,来到面前,有的检查倒地男子,有的上前询问:“小姐您没事吧。”李柔心有余悸,看着地上倒着的两个人,陷入了沉思。

    不多时,得知消息的姚光启率众人赶了来,姚光启握着李柔的手,关切的上下打量着,李柔有些委屈,哇的一声扑到姚光启怀里,哭了出来,姚光启心中懊悔,忍不住抱住了李柔。

    晚饭过后,姚光启与李柔独处一室,半夸半问道:“看不出来呀,你一个弱女子竟然能对付两个男人?还是武功不错的男人。”

    李柔此时已经冷静了下来,她解开了自己的袖口,从袖子中拿出一支很细的小竹管递给姚光启:“这叫惊鸿针,是我出门之前玲珑姑娘送我的,她只告诉我,这针关键时刻能保命,二十步之内中者必死。”

    姚光启一愣,李柔之前居然一句都没跟自己提过:“玲珑给的?那就对了,以前她就总是琢磨一些稀奇古怪的东西,原来还真能鼓捣出有用的来!”姚光启看着细竹筒,这竹筒做工非常精细,两头和四周外壁都打磨的十分光滑,总体看起来没什么特别,但分量却很重,比一般的竹子重很多,想必里面放了什么复杂的机关,他忍不住伸手摸了摸竹筒。

    李柔一把抢回了竹筒:“别乱碰,再让你弄坏了,这东西看来真的有用呢。”

    姚光启一笑:“你什么时候跟玲珑关系那么好了?”

    李柔笑着说道:“有一次她找到我,让我加入什么文安社,说是这个社能量很大,将来能有机会让我报仇。”

    “你之前怎么不说?你怎么答复的?答应了?”姚光启关切的问道。

    “当然不会了!”李柔机灵的一笑:“我一猜,这准是你和燕王琢磨的什么秘密组织,要么都是刺客死士,要么是搞间谍刺探秘密消息的,我一向讨厌那种秘密的勾当,所以随便找个理由就推脱掉了。”

    “你用的什么理由?”姚光启突然觉得李柔比自己聪明。

    “我说我要先问问你,看你让不让我参加。”李柔再次眨了眨眼睛。

    姚光启不解:“这么简单的理由,她就没再找你?”

    “对呀,再没找过。”李柔点头:“玲珑姑娘真是善解人意,她说女人听男人的话是对的,她还说她可不想因为这事得罪你。”说完又笑。

    姚光启不明白李柔笑什么,也跟着笑。

    李柔突然走上前,对着姚光启的胸口使劲的捶了两下:“要是没有这东西,今天我就危险了,你能不能看到我就不好说了。你不好好反思,还在这傻笑。你不觉得今天的事,有些奇怪?”

    “确实有些奇怪!”姚光启琢磨了片刻后说道:“这两个人功夫都不错,而且庙里的弟子回忆,他们在寺里逛了大半天,而且你刚出寺他们就跟了出去,有可能就是冲着你去的。”

    “你觉得他们是谁派来的?他们的目的又是为了什么?”李柔又问道。

    姚光启犹豫了半天,眨了眨眼睛,调皮的说道:“现在还不好说,目的,想用你来要挟我?不过,谁让你长的漂亮呢。”

    李柔瞪了一眼姚光启,随即又笑了。

    四月初六,天生观。

    为了这一日,天成宗早早的做了准备,提前一个月对前来祭拜的香客信徒说明:从四月初开始,天生观要翻修殿宇,整个四月无法接受香客祭拜。到了这一天,天成宗更事早早的在山下布置了大批弟子,立了不少路牌,声明道观正在翻修,请香客隔月再来。除此之外,为了确保安全,天成宗调集了宗内所有的高手,在天生观四周布置了近千人进行防备。

    四月初六一大早,各地香堂的堂主,带着各地商户、织户、农户的代表、头目,还有各地对宗内有特殊贡献的弟子,早早的进到天生观,观内头天晚上便已布置妥当,所有人不进大殿,都在大殿正门前的广场落座,普通弟子和商户每人一把一尺高的小杌子,高阶弟子、大商户、织户头领和堂主,则每人一把太师椅,在前排两侧就坐。小小的天生观,顿时变得拥挤起来。

    辰时二刻,徐忠谋确认人已到齐,便来到大殿门前的台阶之上,对着下面大声喊道:“兄弟们,今年的大会是新宗主登位来的首次大会,有些兄弟还没见过新宗主,新宗主宽容仁厚,大家以后有了盼头,带着咱们过好日子,下面请新宗主训示。”

    随着徐忠谋的话音落下,下面已经是一片叫好鼓掌声。在叫好声中,姚光启缓步走到中间,示意大家停下,过了好久,声音才完全平复下来。

    姚光启看着下面的众人,面带微笑的说道:“我上个月到各地的香堂都转了转,有些人咱们不久前刚见过面的,如今在这里又见面了,有些人盼着这一天,有些人怕这一天。为什么呢,每年的今天,宗里就要定下了一年的抽头比例,定完了,有人欢喜有人愁啊,但应该说,欢喜的人少,愁的人多。为什么呢,朝廷原本就对咱们苏浙抽重税,百姓、商户、织户们原本就苦不堪言,再给宗里交纳一部分抽头,手里剩下的就更少了,有人甚至养家糊口都困难,还要靠四处借债为生。兄弟们,百姓们投入我天成宗门下是为了什么?当年张王施仁政,轻徭薄赋,百姓受了恩惠,才会感念张王。现在他们加入天成宗,也是为了安定,为了有人保护他们,不受恶霸的欺负,不受地主和雇主买办的欺压,归根到底,他们是为了让妻儿温饱。而我们收了百姓的捐纳抽头,给百姓留下了什么呢?这样的天成宗,还是当年开宗立派时大家想要的天成宗吗?”

    说到这里,姚光启停了下来,走下台阶,来到一个织户身旁:“我记得你叫刘三好,你家种了八亩桑树,有三台织机,是吧?”

    那个叫刘三好的汉子赶忙站起身,激动不住的点头:“对对对,宗主您还记得我。”

    姚光启拍了拍刘三好的肩膀示意其坐下,高声说道:“我记得刘三好家是可以吃饱的,偶尔还能吃上点肉,像刘三好这样的织户,在宗内很多,还算是可以糊口的,但有很多织户和农民,他们过的远不如刘三好,他们连饭都吃不饱啊。”

    姚光启的话,说的好多织户和农户纷纷落泪,前排的堂主香主和大商户们也不住的叹息。姚光启接着说道:“原本宗里的规矩是,所有挂在本宗门下的商户、织户和农户,在交完朝廷的税之后,十五抽一,这个抽头说起来容易,但实际这是一笔不小的负担。我宣布,从今年起,家里桑林不足三亩的织户桑户,不用再给宗里交纳抽头了,家里水旱田不足三十亩的农户,也不用再交纳抽头了。但问题来了,我在跟一些织户农户交谈时,他们都怕,如果宗里不收他们的抽头,宗里还会不会保护他们呢?有人欺凌他们,有恶霸找他们麻烦,宗里会不会就不管他们了呢?我在这里郑重明确的告诉大家,不交抽头,宗里依然管你们,有恶霸欺凌你们,宗里依然给你们出头。”

    姚光启一席话,说的下面人激动不已,所有人都忍不住鼓掌叫好,一些弟子甚至站起身,站在小杌子上高声叫好鼓掌。过了好一会,掌声和叫好声才逐渐停下,激动的人群才坐了下去。

    姚光启这才接着说:“有不收的,那么其他人呢,其他所有弟子,不管大小贫富,不管你家有多少水旱田,有多少桑林,一律由十五抽一改为三十抽一。”

    又是一阵如雷的掌声和叫好声,而且声音一浪高过一浪,有几个弟子甚至激动的站起身,冲上来将姚光启扛了起来,扛着姚光启在广场上饶起了圈,这一次的欢呼呐喊声持续时间更久。

161.平定江南(十四)

    姚光启好不容易才从众人肩头下来,再次迈步走上大殿前的台阶,边走边说:“从今年开始,不,从下个月开始,由宗里出钱,在各分堂设立平准仓,丰年时平价从宗内的农户手里收粮,以免谷贱伤了咱们自家的农户,歉收的年份,再平价卖给咱们的兄弟,不让咱们的兄弟挨饿。”

    姚光启的话再一次掀起了**,叫好声和鼓掌声声声震天,有些弟子甚至有人喊出了万岁,一直在大殿内观察的张士理也被泪水打湿了眼眶,回身对着张士诚的像拜了下去,痛哭失声。

    就在整个天生观都沉浸在兴奋与激情中的时候,突然,后山方向传来了激烈的打斗声,喊杀声越来越大,一阵阵传入了在场所有人的耳中。

    先是几个耳朵尖的弟子示意其他人安静,随着打斗声越来越近,喊杀声越来越大,院子里的人全部都安静了下来,所有人的心也都提了起来。

    有人从后山偷袭,这是所有人的共同的判断,院子中骚动了起来,但前一排的香主堂主都很镇定,他们火速抄起兵器,一些会些武艺的弟子也都做好了冲上去的准备,广场上气氛虽然紧张,但并未出现慌乱,因为大家都感觉有主心骨。此时,大殿内的张士理从殿内走了出来,众人一见老宗主出面,场面更加安静了。姚光启则不失时机镇定的说道:“大家不要慌,之前在圆照寺,我们也曾被人偷袭,只要大家齐心抗敌,几个跳梁小丑不是我们的对手。”

    “跳梁小丑?哈哈!”一阵大笑声从大殿的房顶上传了下来,众人抬头一看,一个四十来岁的男子站在房檐上,轻蔑的俯视着院中众人。

    “韩盟主,您的腿伤这么快就好了?”姚光启对着房顶喊道。

    韩势得脸一红,狞笑着反驳道:“少年,那晚我大意了,输了你半招,今日我一定要找回来。风水轮流转啊,你年纪轻轻就当了宗主,光顾着春风得意了,要不怎能疏于防备,就你后山那几个人手,现在已经被我们全拿下了。”

    韩势得话音未落,两侧偏殿的房顶上就多了许多人,同时,大殿的后方也冲出来很多人,迅速占领了大殿和台阶的上方。随后,张定边迈步从殿后迈步走出,抬头对房顶说道:“韩盟主,那日你输了一招,今日想如何赢回这一阵啊?”

    姚光启脸色冷峻,对着韩势得说道:“既然韩盟主今日有备而来,那就一定要见个输赢分个高低了。”

    韩势得得意的一笑,飘然落在姚光启面前,手里的中阳宝剑高高举起,自信的说道:“今日再领教你的高招。”说着举剑攻了过来。姚光启举剑应对,两人战在一处,这一次上来就韩势得拼尽全力,转眼三十招双方竟然不分胜负。

    三十招后,韩势得虚晃一招闪身而退,得意的冷笑道:“小子,见识了吧,本盟主的剑法并不比你差,那晚只是大意了而已。”

    姚光启冷笑着说道:“那晚你分明是想保存实力,不想跟我拼命。”话音未落,墨云舞起,连攻三剑。

    韩势得举剑相迎,同时对着张定边大喊一声:“张定边,你怎么还不动手。”

    张定边随即跟着大喊一声:“动手。”随即,张定边举起了他的双枪,如猛虎般扑向了韩势得,直取韩势得身后的空档。

    与此同时,张定边身边的十几个耒宪宗弟子也向天下盟的人动了手,台阶之上瞬间乱了起来。当其余的耒宪宗弟子和天成宗人正搞不清楚状况的时候,张士理大吼一声:“兄弟们,耒宪宗是咱们的朋友,一起杀天下盟。”

    好一场混战,刚刚还处于同一战线的耒宪宗和天下盟,转眼间就刀剑相向,而原本被包围孤立的天成宗,突然有一方强敌成了强有力的援手,这个转变,大家虽然很难适应,但局面却很快呈现了压倒性态势。

    “张定边,你个王八蛋,你儿子的命不要了!”韩势得一边大喊,一边向后门退去,“兄弟们,撤。”

    天下盟的人死伤十分惨重,已经溃不成军,要不是几位州牧拼死掩护,给剩下的兄弟们断后,早已全军覆没了。

    韩势得见势不妙,翻墙要走,但他面前的姚光启和张定边哪里容他轻易逃走,就在他观察逃跑路线的一瞬间,他身后突然一阵冷风突至,一把短剑从韩势得的后心插了进去,韩势得来不及回身,向前一扑,姚光启的墨云早已他的前扑路线上等着了,墨云向上一挑,韩势得躲闪不及,整个右臂和肩膀飞了起来,飞起的右手中还握着他那支中阳宝剑。

    韩势得倒了下去,跟普通人一样倒了下去,连一句话都没说出来。当一个人这样死的时候,不管是盟主还是普通人,凄惨都是一样的。姚光启挑起了韩势得的人头,对着众人大喊一声:“韩势得已死,天下盟的兄弟,放下兵器者免死。”

    天下盟的武纵线和徐怀玉等人仍在顽抗,几个天成宗的堂主竟然近不得身,有两个还负了伤,姚光启闪身来到武纵线面前,提着韩势得中阳宝剑,随手一剑贯穿了武纵线的前胸,一脚将武纵线的尸体踢出二十几步开外,这一剑彻底震撼了天下盟的残兵败将,那些人不自觉的停了下来,缓缓的放下了武器。

    徐怀玉的嘴角留着血,他的身上已经有了两处刀剑伤,看着姚光启,看着满院的尸体,突然仰天大笑,随即举剑自刎。

    张士理来到韩势得跟前,从韩势得后心抽出了那把短剑,突然一阵猛烈的咳嗽,随即坐在地上剧烈的喘息着。

    “为了一己私欲,竟然让这么多人枉死,还说什么狗屁兼济天下,简直就是禽兽不如,王八蛋。”面对这么多人的伤亡,姚光启无限感慨,无限伤怀。这些人争来争去,为了争那么点钱财利益,居然什么都干的出来。

    张定边默默的走到姚光启身边,见姚光启如此愤慨,默默的拍了拍姚光启的肩膀:“走吧,去救玉儿。”

    姚光启转头看了看张定边,又深深叹了口气:“张世叔,还有一个人先必须除掉,否则后患无穷。”说着,墨云如一道黑色流星,直取身后一人。

    李成六万没想到姚光启会对自己突然出手,毫无防备之下仓促应招,但姚光启变招何其迅速,一脚踢在李成六的小腿上,李成六站立不稳,摔倒在地,趴在地上大骂:“他娘的,姓姚的,你要干什么?不要以为你是宗主,你武功高,就可以任意欺负人。”

    姚光启冷冷一笑:“说吧,你是怎么跟韩势得勾结的,今天当面说清楚,还有,昨晚你是怎么跟那个女人说的,现在当面再说一遍。”

    李成六脸色铁青:“什么勾结,我跟韩势得没关系,昨晚也没跟别人见过面,更没说过什么。”

    姚光启冷笑:“来呀,将那个女人带上来。”

    一个女人被押了上来,这是一个十分妖艳的女子,虽不算特别漂亮,但骨子里透着一股媚态。姚光启指着这女子说道:“怎么样,用不用她当面讲出来?”

    李成六低头不再说话。

    张定边走到李成六跟前,狠狠说道:“我说呢,原来是你?我这边刚做下布置,天下盟那边立刻就知道了,原本我还不相信,……”张定边咬着牙:“你跟我多年,没想到竟然是这个结果,念你之前的功劳,我不杀你妻儿,给你留条全尸,你自己了断吧。”

    李成六看了看天,举起了地上的剑……

    张玉被救出来了,囚禁他的地方,是天下盟门下一位商人宅子的地窖。地窖阴冷潮湿,而且里面一股恶臭,众人见到张玉的时候,张玉已经骨瘦如柴。

    张定边见到儿子受了这样的苦,让这个杀人无数的硬汉心疼已极,父子二人抱头痛哭,在一旁的姚光启看着十分的动容。

    过了很久,待父子二人的情绪稳定了下来,姚光启这才走上前:“大哥……”

    姚光启没等说完,张玉便扑了上来,紧紧的抱住了姚光启:“兄弟,你又救了我一次,哥哥欠你两条命。”

    姚光启安慰着张玉:“大哥,咱们兄弟不说这个,你没事就好。”

    张玉很是后悔:“当初若是跟你商量一下,听一听你的说法,就不会中了他们的奸计,也不会有这么多麻烦了。”

    姚光启苦笑着说道:“我就是要问这个,是谁给你骗回来的?”

    张玉长长叹了口气:“在北平,我接到一封信,是父亲的亲笔信,信中说父亲染了大病,宗内也出现大的变故,让我立即启程返回,见父亲最后一面。”

    “是我的亲笔信?”张定边问道。

    张玉点头:“笔记一模一样,一看就是亲笔信。”

    “李成六那个混蛋,一定是他搞的鬼。”张定边低声骂道。

    姚光启低头思量着说道:“也就是说,至少在半年前,对方就在酝酿这个阴谋了,而且最开始,你就在他们的全盘计划之中。”

    张定边看着姚光启,他如今对姚光启从心里感到亲切,从心里喜欢这个少年:“那他们为什么不一开始就用玉儿威胁,为什么要等到突袭圆照寺不成才使出来。如果一开始就用玉儿威胁我,那不是更直截了当吗?”

162.谜影重重(一)

    姚光启解释道:“很简单,因为一旦这样做,他们就不得不从幕后走到台前,你就会在第一时间知道是他们在搞奸计了,你就会看穿他们坐山观虎斗的阴谋。而他们并不想开始就冲在前面,只是在背后操控这一切,想用更为直接的利益纠纷挑起纷争,并扶持李成六极力的促成两方厮杀,那样他们不仅能坐收渔利,又不会有什么坏名声,更重要的是,不会招致你的反感。他们将大哥骗回来做人质,是他们迫不得已的最后一招,也是他们给与耒宪宗致命一击的杀手锏。只不过他们一开始应该没把我计算在内,没想到我竟然会成为他们计划的搅局者。”

    张定边抬头远望,天边的云彩成了血红色:“我知道是谁了!”

    姚光启也不动声色的说了句:“天易道人。”

    当天成宗和耒宪宗的弟子们杀到凤凰山上前朝旧宫的时候,这里早已经人去楼空。不过,就在众人感叹晚来一步跺脚叹气的时候,一位红衣女子的出现,让事情又出现了转机。

    姚光启已经知道,此女名慕容晴,是慕容德之女,两年前奉命打入天下盟,是张士德安插在天下盟内最重要的内线。慕容晴来到姚光启眼前,笑着说道:“我是不是该叫你一声宗主大人?”

    姚光启此刻没心情跟慕容晴开玩笑,张口便问:“天下盟的人呢?”

    慕容晴心情好的很,继续跟姚光启开着玩笑:“拜你所赐,这里只剩下我了。”

    姚光启又追问:“天易道人去了哪里?天下盟在别的地方还有那些堂口?”

    慕容晴并没有回答姚光启的问题,仰面抬头,脸迎着太阳,伸出双手放肆的拥抱阳光,一脸惬意的说道:“我盼着这一天好久了,我终于不用再成天演戏了,成天在敌人面前扮演另一幅嘴脸,其实很累的。”

    姚光启急了:“天易道人去了哪里?”

    慕容晴睁开眼:“除了杭州,天下盟最大的堂口分别在苏州和扬州,苏州堂口归雍州牧武纵线管辖,扬州堂口归扬州牧徐怀玉管辖,这两个人如今已经成了刀下鬼,想必那两个堂口的人如今应该也知道消息了,早就四散逃命了。其他地方的分盟堂口都不算大,估计天易道人也不会去。”

    姚光启想了想:“那他以前有没有透漏过,他经常去什么地方?”

    慕容晴说道:“此人十分神秘,天下盟并不是所有弟子都见过他本人,只有辈分高的弟子和盟主护法有机会见到真人。而且盟内的日常事务,都是由韩势得操办的,所以很多新加入的弟子只见过盟主没见过天易道人。而见过天易道人的人,大多数称呼他为天师或仙师,我的辈分一般,所以也只是听说过这个人,了解的不多,更没见过他本人,据说他有通天道法,又能治世间百病,有通神的本事。”

    姚光启不屑的低声说了句:“真有通神的本事,怎么没料到今日之败局?”

    慕容晴看着姚光启,她突然觉得这个少年很可爱。

    当姚光启托着疲惫的身子回到天生观的时候,迎接他的是一个天大的坏消息:李柔被鬼抓走了。是的,是被鬼抓走了。

    如果不是有四个人在场亲眼所见,姚光启一定怀疑是他们在编故事骗自己。

    “就是中午的事,原本还大晴天的,突然天就黑了,然后刮起一阵大风,风里有各种厉鬼叫,渗人,我们听了浑身都难受,开始没敢出门,稍微过了一会,风小了些,鬼叫也停了,但突然听到女人在叫,我们几个师兄弟壮着胆子出门,正好看见李小姐被一团黑云卷在半空,好像黑云里有一只大爪子抓着她,她拼了命的挣扎,但怎么都挣脱不开,突然惨叫一声,好像就晕过去了。”目睹了全程的道士,对亲眼所见的神异景象还十分惊恐,说的时候自己都有些害怕了。

    姚光启仔细的听着每一个字,他根本不相信有什么鬼怪,但他见识过师父和师兄演示过道法,所以并不觉得惊讶:“她喊的是什么?”

    那道士还心有余悸:“我们当时都害怕的不行,没敢上前,听不清喊了什么,哦,对了,李小姐在挣扎的时候,这个东西掉了下来,过后我们捡了起来。”那道士将一件东西递给了姚光启。

    姚光启一看,这是一个香囊,香囊顶端的绑绳已经断了,姚光启拿起来闻了闻,李柔身上那悠长清淡的香气,瞬间让他想起了两人在一起的时光。

    姚光启失眠了,他独自一人站在院子中,抬头仰望星空,夜色很好,月亮很亮,他从怀中拿出了李柔留下的香囊,反复的摸着,闻着,此刻他毫无头绪,而且眼下唯一的线索就是香囊,但这个香囊又能说明什么呢。

    “还不睡呀?想你的小情人了?”一个声音从房顶传了下来。

    姚光启抬头一看,不知什么时候,慕容晴出现在了房顶,衣带飘飘,宛如仙子。

    姚光启纵身上房,对慕容晴说道:“你经常带香囊吗?”

    慕容晴不明白姚光启为什么问这个:“女孩子日常都带,问这个干什么?”

    姚光启又问:“你香囊的绑绳结实吗?”

    慕容晴笑道:“这还用说,不结实香囊掉了怎么办?”

    姚光启指着慕容晴腰下挂着的香囊,很严肃的说道:“你拉一下我试试,看能不能拉断!”

    慕容晴试了一下,笑着答道:“这是几根细绳搓成的,哪那么容易拉断!”

    姚光启又说:“你再用力拉一下?”

    慕容晴稍微加了点力,但绑绳还没拉断。

    姚光启示意她可以停下了:“你是练过功夫的,你都不能轻易拉断,这证明,香囊的绑绳都很结实,轻易拉不断,如果想拉断,一定要很大的力气,尤其是柔儿这样不会功夫的柔弱女子,想拉断这样的绑绳,一定要费很大的力气,对吧!”

    慕容晴眨了眨眼睛:“你到底想说什么?”

    姚光启接着说道:“在那么危机的时刻,她拼了命的挣扎,要挣脱那黑云,为什么要费这么大的力气拉断绑绳,将香囊留下来呢?”

    慕容晴恍然大悟:“你是说香囊是故意留下来的?”

    姚光启点头:“柔儿可能是想给我留下什么线索。”

    慕容晴撇嘴揶揄道:“柔儿柔儿,叫的真亲切啊。”

    姚光启有些尴尬,没说话。慕容晴接着说道:“不管抓你的柔儿的那团黑云,里面是人还是鬼,他为什么要抓你的小情人呢?”

    一语点醒梦中人,姚光启立即意识到,抓走李柔的人,会不会是针对自己,过后会不会跟自己提出要求?想到这里,姚光启不禁感叹:“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

    慕容晴再次拿起香囊反复观察,又闻了闻:“这香囊里的味道似乎有些怪!”

    姚光启心头一震:“哪里怪?”说罢抢过香囊又闻了闻:“没有怪呀。”

    慕容晴分析道:“一般女孩子的香囊,通常都只放一种香,如果要换另一种香,一般都会另配一个香囊,而不会在这个香囊中再放入其他的香,尤其是李柔这样的千金小姐,想来在这方面更讲究,不会在同一个香囊里放两种香互相混杂的,可是这个香囊里现在却有两种香味。”

    姚光启眼前一亮:“真有你的,这就是她留下香囊的原因了,这是非常重要的线索,但是这个线索说明什么,只有我们自己摸索了。是的,两种香的味道,就是线索。我对香不太懂,你再仔细闻闻,这两种香都是什么香?”

    慕容晴犹豫着说道:“两种香,一种应该是檀香,对,是檀香,但另一种,我也说不好是什么了。不过,我知道一个鼻子特别好使的人,他应该能知道。”

    “谁,我们这就去找他。”姚光启问道。

    “泰州三怪。”慕容晴答道。

    慕容晴说的泰州三怪,不是三个人,而是一个人。这个人叫姜三乐,之所有被叫做三怪,是因为他确实有些怪。他不是瞎子,却是个高度近视,近视到什么程度,如果你站在他面前一步开外,他只能看见前面是恍恍惚惚的一团黑影,连你的轮廓都看不清晰,但他的有一个常人不及的本事,不,是两个本事,一是耳朵特别灵,二是鼻子特别灵,耳朵灵的,可以在几十步之外根据人的脚步声听出这个人是男是女,是老还是少,甚至可以从脚步声听出你是健康还是生病,说他鼻子灵,也是有人试验过的,煮好了汤,你只留下一小勺,然后用大一盆清水勾兑,再给他闻,他只闻不喝,就能准确的说出你放了什么配料,而且能将配料的比例说的严丝合缝。除了耳朵和鼻子,还有就是他的记性特别好,别人是过目不忘,他是过耳不忘,过鼻不忘,时间久了,人们逐渐忘了他的本名,都改叫他泰州三怪了,简称三怪。

    当姚光启见到三怪的时候,第一印象还以为他是个算命先生,青衣,黑袜,芒鞋,竹杖,还有一匹瘦马,瘦马上驮着一对布袋。

    三怪仔细的听着,他的脑袋微微侧着,耳朵不为人察觉的动了动,嘴唇也蠕动了一下,便笑着说道:“是慕容晴来了,好久不见了,你身边的少年是你的情郎吗?”

163.谜影重重(二)

    慕容晴立时满脸通红,不好意思的说道:“你原本就眼睛不好,就不要乱说话了,积点口德吧,小心舌头也烂掉。”

    三怪无所谓的嘿嘿一笑:“我的舌头早晚都要烂掉,现在积口德也来不及了,说吧,又来找我干什么?”

    慕容晴从怀里掏出一张一百贯的宝钞,在三怪面前晃了晃,塞到三怪手里:“按你的规矩,一百贯,收好了。”

    三怪拿起宝钞,在手里不断的摩挲着,放在面前又闻了闻才收进怀里:“这次不是假的吧,上次你那张假的可把我害得不轻,害得我差点被人打。”

    慕容晴忍不住笑了:“给你假的宝钞可不是我的主意,况且那钱也不是我给的,天下盟出来的钱都是假的,我在天下盟就没用过真钱,我有什么法子。”

    三怪无奈的笑了笑:“天下盟已经没有了,你怎么还不躲起来,难道你不怕天成宗的人找你来报复吗?”

    慕容晴狡黠的一笑,指着一旁的姚光启说道:“这就是天成宗的宗主,这次其实是他求你办事,天成宗会不会报复我,你问问他吧。”

    三怪听了不免一愣,随即绕着姚光启走了两圈,揉了揉鼻子说道:“原来宗主大人亲自驾临,有失远迎,失敬失敬,宗主您有何事,只管开口吩咐便是,您的钱,三怪我是万万不敢收的。”

    姚光启笑着说道:“你的规矩我知道,你以此为生,我若坏了你的规矩,既有损于你的生计,又会被人说成恃强凌弱,于天成宗的口碑也不好。”

    三怪显得对姚光启异常恭敬,低头笑着说道:“宗主您减低天成宗门下织户商户农户的抽头,还设立义仓救济贫苦,这份仁德善心,纵使古之圣贤也不过如此。如今咱们江南的黑白两道,哪个不赞颂您,哪个提到您不竖大拇指?谁人不知您的仁厚之名?我若收了您的钱,那才会被人骂呢,您找我办事,那是我脸上有光,我三怪在旁人面前也有了吹嘘的本钱,若是收了您的钱,我可不光睡不着觉的事了,这张嘴就得马上烂了,这眼睛就得彻底瞎了。”

    听了三怪的奉承,姚光启心中十分受用,自己的原本只是怜悯那些贫苦弟子的举措,竟然无意中为自己赢得了如此的赞誉,看来公道自在人心,此话不假。想到这里,姚光启欣慰的一笑:“既然如此,那我就不客气了。”说着将香囊递给了三怪:“请你闻一闻,慕容晴说这里面有两种香,都是什么香?”

    三怪接过香囊,仔细的闻了闻,嘟囔了一句:“奇怪。”然后又反复的闻了闻。

    姚光启刚要问。三怪将香囊递还回来,皱着眉头说道:“这里面其实是三种香,有两种香的味道比较明显,一种是檀香,是上好的檀香,能用上这样好檀香的人,想必不是一般的商人或官宦之家,必是大富大贵之人,第二种是牡丹花香,而且这种牡丹不是一般的牡丹,应该是一种极其稀少名贵的牡丹,叫化指柔,据说此种牡丹花瓣白中带粉,粉中又泛白,粉白相映,极为美丽,能种此种牡丹的人,一定也是富贵已极之人。还有一种香的味道十分的隐晦,寻常人肯定闻不出来,我也是反复闻了才敢确认。”

    姚光启关切的问道:“那现在可以确定了吗?”

    三怪点了点头:“这种香是合成的香,而且这种香的年月已经十分久远,香味残留的极少,加之上面两种香的掩盖,就算是我,也几乎忽略了这种香,而且我怀疑,这香囊的主人先后用了檀香和化指柔的香,是有意为之,目的就是为了掩盖这种香而故意将那两种香参杂进去的。”

    慕容晴有些沉不住气了,催促道:“哎呀你真??拢?辖羲笛剑?降资鞘裁聪悖?叶急荒慵彼懒恕!?/p>

    “墨香。”三怪犹豫了一下说道:“徽墨,而且是极品徽墨,这种徽墨,不是极讲究之人断不会有,因为他需要在正常的徽墨之中参杂少许的松油及梅香,这样做出来的墨,写出来的字既又松脂的醇厚,又有淡淡的梅香,字字留香,这样的人,不仅爱字,更是情调极高之人。”

    姚光启听着三怪的话,陷入了沉思,过了半天才说道:“这种墨需要特别定制,也就是说,这种墨一定比一般的徽墨要贵,而且用这种墨的人,不仅有钱,而且是雅量高致的人,对吧。”

    三怪点头。

    姚光启顺着自己的思路接着说:“既然是定制,那这种墨不会造很多,用这种墨的人更应该极少对吧,如果我能找到造这种墨的店家或工匠,大致就知道是哪些人定了这种墨,谁买了这种墨,也就能知道谁用了这墨。”

    三怪点头:“理确实是这个理,但这几年天下太平的,江南文风渐起,墨是文房雅物,文人雅士玩墨赏墨的大有人在,还有那些附庸风雅的,也装模作样的玩墨赏墨。况且文人之间,文房的馈赠也是常有之事,你就算知道谁定了这墨,买了这墨,也不一定就能知道是谁用了这墨。”

    姚光启皱着眉说道:“还有最后一个问题,你能不能确定,这墨香大概有多久了?”

    三怪想了想:“不敢确定,但得将近十年了吧。”

    离开了三怪,姚光启和慕容晴马不停蹄的赶往徽州。徽州虽然地处江南,原本应该是富庶之地,但事实却并非如此,原因无他,人多地少。在农耕文明时代,有限的土地无法养活更多的人,为了谋生,大批的人外出闯荡,很多人外出的人选择了经商,所以徽商(包括但不限于徽州)是中国最重要的一派商帮之一,而和徽商齐名天下的,是徽派建筑,灰瓦白墙,曲靖回廊,建筑与当地气候和地形地势充分结合,美观与实用完美融合,将风水、美学、实用各种元素杂糅其间,是人与自然结合的典范。

    除了徽商和徽派建筑,还有一样东西让徽州足以青史留名,那就是徽墨,墨本是最常见的文房四宝之一,但徽墨对墨进行了升华,既保持了实用功能,又最大程度的实现美观,将墨上升到了美学和文化的高度,成为了文人赏玩的风雅之物。因此,徽墨,代表了徽州人对世界孜孜不倦探索的态度,代表了徽州人精益求精的工匠精神。

    徽墨的主要产地之一就是徽州的歙(xi,平声,西)县,在农桑为天下之本的年代,歙县的商业基因始终顽强的存在着,就如《歙县志》中所说:“出贾既多,土田不重。操资交捷,起落不常。”、“末富居多,本富尽少。富者愈富,贫者愈贫。起者独雄,落者辟易。”由此可见,歙县的商业发展一直处于蓬勃的状态中。

    回到我们的故事中来,来到歙县,一番打听后,二人总算理清了状况,歙县有两家最大的墨商,一家叫墨品堂,另一家叫一品方,这两家墨商既有自己的制墨作坊,也经营其他匠人的墨,歙县当地的手工艺人和制墨名家,都会将自己的墨放在这两家墨商的店出售。

    反复商量过后,二人打扮成商人模样,雇了辆豪华的双马拉车,十分招摇的先来到了墨品堂,二人的车刚刚停在店门外,人还没等下车,墨品堂的伙计何等的机灵,看了一眼马车和二人的穿戴打扮,便认定二人一定是北边来的大商,赶紧从店内跑了出来,躬身笑着跑对姚光启跟前,哈着腰说道:“这位老客,赏墨?有眼光,我们墨品堂是歙县最大的店,所有名家的墨,在我们这里都有现成的。”

    姚光启也不搭话,背着手迈着方步不疾不徐的走进店内,进来之后,先是背手站在门内高傲的四下打量了一圈,露出一脸的不屑。那伙计一见姚光启如此做派,更认定这是有身份的大主顾,便哈着腰趋步走在姚光启身前,一个劲的做“请”的手势,同时对其他伙计一甩头,示意里面的伙计上茶。

    姚光启也不理他,跟着伙计来到大堂角落的待客椅前,此时跟在身后的慕容晴抢前一步来到椅子前,从怀中掏出一块蜀锦的方巾,在椅子上仔细的擦了擦,然后从又从怀里掏出另一块方巾,垫在椅子上,这才躬身请姚光启落座,姚光启这才缓缓地坐了下去。

    此时墨品堂的另一个伙计恭敬的奉上一杯热茶,姚光启低头看了看,用两根手指挑起碗盖,放在鼻下闻了闻,露出一脸嫌弃的表情,随手将碗盖甩在茶碗上:“这分明是去年的秋茶,拿这种茶待客,这就是你们店家的待客之道,这穷乡僻壤的鬼地方,连个待客的礼数都没有。”

    一直站在一旁的伙计显得无比尴尬了,一个劲朝着端茶的伙计使眼色,示意换茶,很快,另一碗茶被送到姚光启面前,姚光启再次挑起碗盖一闻,同时瞥了瞥嘴,仍旧不屑的说道:“这虽然是今年的新茶龙井,却不是明前,更不是狮峰山上的,这种茶在我们那怎么敢拿出来见客!算了,不喝了,这种小地方,也喝不到什么好茶。”

164.谜影重重(三)

    一旁的伙计听了更加尴尬,满脸通红不知道该说什么是好,讪讪的陪着傻笑。这时,内堂走出一位中年男子,一身的蓝色细布衣服,气量沉稳,一看就是掌事的执事,姚光启身旁的伙计刚要上前禀告,这执事一摆手微笑道:“我都看见了,你退下吧。”

    说着中年男子来到姚光启面前,笑着行了一礼,然后不卑不亢的说道:“尊驾请多包涵,您初次光临,伙计们年轻不懂规矩,怠慢了贵客,您别跟他们一般见识。尊驾到访小店,有什么要求,尽管可以提嘛。”

    姚光启看了看中年男子,倨傲的说了句:“你这人说话听着还算舒服,不知尊驾怎么称呼?”

    执事笑着近前说:“不敢,小姓吴,您叫我老吴就行。”

    姚光启的态度也缓和不少:“在下此番特意来到徽州,是因为一位友人托我买几块好墨,而且一定要上好的极品墨,价钱不是问题,只要你的货好,你尽管开价,我绝不还价。”

    老吴脸上的笑容比阳光都灿烂:“一看您就是行家,咱们店的墨,在徽州那是一顶一的好,我们要是没上品,那天下的墨都是下品。只是……不知道您的朋友,有什么特殊的要求没有?”

    姚光启微微一笑:“我这位友人一直心心念念是一种很特别的墨,这墨原是十几年前一位故人赠与他的,他说那墨写出字来,纸间透出松油香和梅香,香味悠远,让人流连,因此我的朋友特别钟爱此墨,只可惜当初赠他墨之人已经不在,他不知此墨是何地所产,所以为了此墨,他曾托人在全国各地遍寻无果,此次我到徽州办事,他特意嘱咐我这次一定要给他买到。”

    老吴听了淡然一笑:“您这位友人真是难得的雅士,以墨润字,墨香字圆,如今江南玩墨赏墨之风越来越盛,名士之间都以赏墨为乐。”

    姚光启哪里肯听老吴的奉承,不耐烦的问道:“到底能不能找到?”

    “能,能!”吴执事赶紧应承:“这样的墨少见,能做这样墨的匠人也极少,好在我们店经营多年,徽州所有有名的匠人,我们都有往来,一定能让您满意。”

    姚光启特意强调:“我那位友人说,只要能买到十年前那种墨,他愿意出高价,而且只要当年那种墨,现在现仿制的他可不要。”

    吴执事笑呵呵的说道:“这也好办,尊驾友人说的那种墨,并不多见,十年前做那样墨的匠人更是少之又少,我们只要一打听,十年前都有谁做过您友人那种墨,如果还有存货,就拿过来给您亲眼过目,直到您满意为止,可好?”说到这里,吴执事突然话锋一转:“不过,这个价钱嘛,恐怕确实……”

    站在姚光启身后慕容晴麻利的从怀里掏出一张宝钞,啪的拍在桌子上,姚光启端起茶微微饮了口,抬了抬眼皮说道:“这些权做定钱,够不够?”

    姓吴的一看,竟然是一千贯,好阔的财主,立刻眉开眼笑的答道:“够,够,小的这就派人去找,看看十年前是哪位匠人做过这种墨,一定让尊驾拿到跟十年前一样的老墨。”

    从墨品堂出来,姚光启二人没有上车,而是在歙县的大街上逛了起来。女孩子都喜欢逛街的,慕容晴也不例外,一到了街上简直是如驴得水,左看看右看看,问问这问问那,高兴时就比量一下,比量完再蹿到下一个小摊前再看。

    逛了一会,慕容晴回头一看,姚光启已经被落在身后很远了,便有些不快,返身走到姚光启眼前,故作生气的说道:“人家陪你到这么远的地方来,你就不能陪我好好逛逛街吗?瞧你那副没精打采的样子,咱们不是有进展了吗?”

    姚光启若有所思的说道:“你有没有想过,万一柔儿留下的线索,其实不是让我们顺着墨去找,或者根本就与墨无关,那我们怎么办?”

    “啊?”这句话彻底将慕容晴问住了,她没考虑过这个问题,况且她跟李柔原本也不熟,并不清楚李柔的想法。

    姚光启再次拿出了香囊,仔细的看了起来,这是一支红色的香囊,外罩蜀锦,内衬细砂,香囊不仅材质金贵,上面的绣工也十分精致,两面分别绣了一只麒麟和一只玄武,姚光启突然看着慕容晴:“你的香囊给我看看?”

    慕容晴脸一红,小女儿态尽显,扭捏的说道:“干什么?”

    姚光启催促道:“没时间给你解释了,你的香囊通常都绣什么?一般女孩子的香囊都绣什么?”

    慕容晴这才意识到姚光启的用意:“一般女孩子香囊,都会绣鱼啊、莲花或者鸳鸯什么的。”

    姚光启点头:“对呀,作为一个女孩子,香囊上为什么不绣花花草草?绣麒麟我还能理解,可是为什么还有玄武?”

    慕容晴也再次将注意力集中到香囊上:“可是这个不是麒麟,这是老虎!”

    “什么?”姚光启再次仔细看,这个香囊他已经看过无数次了,他一直认为这是一只麒麟,怎么会是一只老虎?“你怎么看是老虎?”

    慕容晴肯定的说道:“麒麟头上有角,老虎头上没角。”

    经慕容晴一说,姚光启也觉得这应该是老虎,他盯着慕容晴:“女孩子的香囊,为什么不锈瑞兽麒麟,而要绣一只老虎?”

    慕容晴也答不出来,因为她也想不明白,一个女孩子的香囊,为什么要绣玄武和老虎。

    来到歙县的第三天,当姚光启再次踏入墨品堂的大门时,那位姓吴的执事亲自出门热情的迎接了姚光启,其热情程度比上次还高:“尊驾您交代的事,我们已经办好了,您说的那种墨,我们还真找到有人曾经做过了,而且他已经答应了我们,今天带着那种墨亲自前来,让您过目。”

    姚光启满意的点了点头:“贵保号果然有信用,这么快就能办妥。”

    姓吴的执事显得很是得意:“那是自然,既然收了您的定钱,我们自然要上心的,没有让主顾失望的道理。您稍坐,估计那人很快就到了。”正说着,姓吴的执事一抬头,高兴的说道:“说到就到,他来了。”

    姚光启抬头一看,只见一位五十多岁的老者来到了墨品堂的大门外,手里捧着一只漆黑的木头盒子,正要迈步进来。

    吴执事显得很高兴,热情的迎了过去:“正说你呢,那边的大主顾已经到了。”

    姓吴的还没走到门口,就见那老者突然站着不动了,随即嘴角开始流血,眼角也开始流血,咯绑一声,手里的盒子掉落在地。姚光启和慕容晴见势不对,同时闪身来到老者跟前,慕容晴机警的扫视了一眼店外的大街和四周的房顶,随即转头对老者说道:“知道什么人杀你吗?”

    那老者身体僵硬,直直的倒了下去,嘴里微弱的挤出一个字:“城”

    姚光启刚要伸手去探老者的鼻息,但眼角突然扫到街角一个人影,那人影一闪进入了一个巷子,姚光启觉得可疑,闪身朝着那人影的方向追了下去,慕容晴随后也跟了上来。

    追到巷子中,人影不见了,姚光启正要翻身上墙,突然听到后面慕容晴喊了声:“这边!”姚光启反应极快,回身朝着声音的方向追了上去,慕容晴已经在前方百步开外,而慕容晴的前方,却并没有看到有任何人在跑。慕容晴轻功十分了得,姚光启拼尽全力,也没有追上慕容晴,当然也没看清慕容晴追的是什么。

    姚光启和慕容晴追了很久,一直追出城外足足七八十里,一直追到一大片竹林外才停下来。慕容晴还要继续追下去,被姚光启拦了下来:“你追的到底是谁?我怎么一路都没看到人?”

    慕容晴有些泄气:“我也只恍惚看到一条人影,就追了上来,我只是觉得他往这边跑,但怎么都没追上。”

    这个人影到底是谁?

    为什么要杀死一位制墨匠人?有什么深仇大恨吗?这个问题,在回城的路上一直困扰这姚光启。

    回到墨品堂的大门前,这次迎接他们的不是笑容可掬的姓吴的执事,而是一群凶巴巴的官差。

    “就是他们!”姓吴的执事指着姚光启和慕容晴:“他们非要找这种墨,又必须指定十年前制墨的匠人继续做。”

    姚光启一听就明白了,姓吴的执事怀疑自己是凶手,心中暗骂蠢货,自己是杀手还会返回来吗?看到官差朝着自己走了过来,姚光启不慌不忙的迎了上去。

    最前面领头的衙役三十几岁,一眼大一眼小,下巴留着一缕小胡子,这衙役上下左右打量着姚光启,以一种居高临下的语气问道:“你们是哪来的?干什么的?叫什么名字?”

    姚光启不动声色:“我们是京城来的,来买墨的,他没跟你说吗?”

    小胡子衙役暴怒:“你他妈的老实点,现在是我问你,懂不懂规矩,什么时候轮到你问我了?我问你什么你就答什么。”指着地上的尸体说道:“店家说,早就看你们不是正经生意人,装神弄鬼的装阔,跟我走吧。”说罢一摆手:“来呀,把他们绑起来,带回去慢慢审。”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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洞鉴万里,观一隅而预天下变局;算无遗策,数过往而知朝局变迁;达人修身而知天命。大明职场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大明职场,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大明职场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