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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禾风细雨     大明职场txt下载     大明职场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165.谜影重重(四)

    姚光启也懒得跟小胡子衙役废话,甚至都不用正眼看衙役,从怀里掏出一块腰牌,随手丢给那衙役,也不顾围上来的衙役,朝着尸体走去。

    小胡子衙役接过腰牌一看,顿时吓出一身冷汗,两只眼睛立刻瞪的一样大了,结结巴巴底气不足的说道:“您,您老,大人您,怎么称呼?”

    姚光启低头看着尸体,头也不抬:“我的名字不是你该知道的,这牌子看清了?”

    小胡子衙役没敢再问,导了一溜小碎步巴巴的来到姚光启身后,虾着腰大气都不敢出,低声说了句:“看清了,您……”

    姚光启突然回身看着小胡子,把小胡子看的浑身一激灵,不由自主的后退了两步,见此情形,姚光启不屑的说了句:“看清了就好,现在你去把县令叫来,立刻就来,我就在这等他。”

    小胡子如蒙大赦,转身就要跑,却听姚光启在身后喊了一句:“滚回来。”

    小胡子脑袋嗡了一声,站在原地没敢动,然后慢悠悠的转过身,一脸尴尬的看了看姚光启。姚光启伸出手:“牌子给我。”

    衙役们屁滚尿流的走了,慕容晴凑了上来,笑嘻嘻的问道:“你拿的什么牌子那么厉害?看给他们吓的?”

    姚光启没有回答,继续低头看着尸体,自言自语道:“他临死前只说了句墨,墨是什么意思?是要给我们的墨?”

    慕容晴也将注意力转移到了尸体上,看了片刻,她突然愣住了,飞快的从怀里取出一个小包,拿出两根银针和一条白线,随后戴上一对皮手套,两根银针分别插入尸体的耳根和头顶,随即将白线放入尸体口中,过了一会,银针和白线取出,对着阳光下仔细的看了看,然后又闻了闻。

    姚光启不明白慕容晴在干什么,但他看着慕容晴,相信她已经找到了线索。果然,慕容晴脸上露出一种神秘莫测的表情:“我原以为是有人用暗器杀了他,现在看来是我错了,一定是百花芳,是一种奇毒,无色无味,服下后几个时辰都没事,可是在这期间,这种毒会随着血流遍全身,一旦全身都布满了,就会立刻发作。这毒还有一种特性,人死之后,毒性立解,寻常人根本看不出是中毒而死。”

    姚光启抓了抓耳朵,眯着眼睛说道:“也就是说,他来之前就已经中毒了?”

    两人正谈着,就见远处一队人急急忙忙跑了过来,领头的是个七品文官,来到近前,哈着腰喘着粗气,硬挤出一丝笑:“下官就是本县县令,不知道大人驾临,有失远迎,恕罪恕罪。请问大人您官居何职,来本县有何公干?”

    姚光启没有站起身,抬头斜眼扫了眼县令:“贵县怎么称呼啊?”

    那县令身材很是清瘦,但脸看起来却很胖,看起来有些不太协调,他又喘了两口,缓过一口气才说道:“下官何胜智。”

    姚光启这才站起身,绕着何县令走了一圈,眼睛上下打量着,阴冷的说道:“何县令,你真是治县有方啊,光天化日之下,众目睽睽的大街上,竟然出现人命大案,你这做知县的,可算是大功一件啊,吏部考绩,一定拿头等。”

    何胜智脸色苍白表情尴尬,心里想,这他娘的杀人跟我有毛的关系,你们他娘的这些京城来的就会扣帽子,但心里骂归骂,嘴上还要谨慎应对:“下官治下出现了这等命案,下官一定严查,不让凶手逍遥法外。大人请县衙休息,下官这就布置人手追查。”

    “不知何县令打算如何追查呀?”姚光启再度冷冷问道。

    何胜智一愣,心说都不知道你是什么来历,我跟你汇报的着吗,不过怕就怕此人是奉旨微服巡查的钦差,所以还是不敢怠慢,只得说道:“这个嘛,一般来说,仵作验尸,确认死因,如果是他杀,就将近来与此人打过交道的人逐个审讯,总能找出些线索。”

    姚光启拍了拍县令的肩膀:“可以告诉你,此人是中毒而死,不过暂时先按你的路子先查查看。”随即靠近县令的耳边,低声说道:“县令大人请注意,我这次奉命秘密公干,不宜招摇,县令大人可要约束好下面人,不要到处宣扬我来了。”

    何县令心中暗骂,我他妈都不知道你是谁,怎么宣扬?宣扬什么?而且你这秘密公干,来了就弄出个命案来,有他妈这么秘密公开的吗?但他不敢得罪姚光启,只得苦笑着说道:“下官明白,不知您可否明示,尊驾的官位职衔,万一上面来函,下官也知道是找您的。”

    姚光启摆了摆手,“上面要找我,自然会把公函发到布政司,不会给你来函的。”

    何胜智一听说布政司,这级别可不是我这县令能够得着的,便暗暗叹了口气,算了,别问了,问多了麻烦也多。

    工作就是这样的,领导催的狠,下面人就努力干拼命干快点干,不仅努力,而且认真,领导如果不催或者很少催,那下面人就没什么动力去干,甚至不干,古往今来,所有的权力部门和职能部门,决定效率高低的第一核心要素,归根到底只有一点:领导抓的狠不狠。

    应该说,对墨品堂这个案子,歙县县令何胜智还是很上心的,甚至可以说是特别上心,作为洪武朝的地方官,何胜智深知,皇帝朱元璋对于懒政迨政的官员,那是绝不手软的,此时自己县衙内就住着一个身份不明但极有可能是钦差的人,如果自己不上点心,那么自己的下场可能还比不上那个大街上被杀死的制墨人。所以何胜智出动了所有的刑侦力量,将全部精力都投入到这个案子上。

    “大人,下官有事禀告。”案发后的第三天刚吃过午饭,何胜智便急匆匆的来到姚光启面前。

    姚光启已经做好了准备,如果今日衙役们再找不到有价值的线索,他就要自己去找了,此刻他甚至有些后悔,如果一开始自己就亲自查探,而不是假手那些不确定行不行的衙役,现在或许已经有发现了。“希望大人你找的线索不会让人失望。”

    何胜智虽然有些尴尬,但还是苦笑着说道:“大眼驴,你来跟大人汇报吧。”

    被称为大眼驴的衙役往前迈了一步,低头哈腰说道:“禀大人,死的制墨匠人叫胡角分,十四岁开始做学徒制墨,干了三十多年了,算是咱们歙县数一数二的制墨大家,他的墨,很多京里的达官显贵都指明来买,他家境殷实,为人也和善,平时没跟什么人有过冲突,没有仇家。”

    “也就是说,你们没找到有用的线索?”姚光启平静的问道。

    “也不敢确定。”大眼驴带着一丝苦笑,他的腰一直弯着,有些酸了,略微直了直腰。

    姚光启指了指一旁的椅子,“坐下说吧。”

    大眼驴看了看一旁的县令,见县令也站着,想坐又不敢坐,便继续站着说:“胡角分丧妻多年,膝下有两个儿子,大儿子继承了他的手艺,如今也是个有名的制墨匠人,小儿子整日游手好闲,在乡里口碑不好。胡角分前两年纳了个小妾王氏,是邻村的一户农家的闺女,年轻漂亮,据乡亲们说,这小妾不怎么守妇道,经常跟陌生男子往来,据说还跟胡角分的小儿子不清白,胡角分为了这事打过王氏很多次,这小妾王氏经常哭哭啼啼的。据大儿子说,胡角分到县城见您那天,早上起来吃了这小妾做的饭,而且胡角分死的当天晚上,小妾王氏和小儿子都不见了。”

    姚光启听了点头:“也就是说,王氏有嫌疑,姓胡的小儿子有可能和庶母私通?”

    大眼驴点头:“现在王氏嫌疑最大,在案发前几天,胡角分也没跟什么可疑的人接触过。”

    姚光启觉得这个大眼驴办事还算妥帖,查的还算细致:“能抓住这两个人吗?”

    大眼驴摸了摸脑袋:“这个小的不敢打包票,但小的已经问清楚了,王氏自己的私房钱都带走了,不过她的私房钱没多少。家里平时没什么现钱,他们作坊的进出账都是大儿子管,也没少什么,只不过少了一些干粮和酱肉。最重要的是,王氏是缠了足的,走不快。所以小的觉得,这两人跑不远,小的已经命人去了王氏的娘家找了,并且跟周围几个乡的里长粮长都打了招呼,县里几个能上船的码头也交代了,如果他们还在那一带,或者有踪迹,小的一定能知道他们的消息。”

    姚光启很赏识大眼驴,由衷的夸了一句:“你办事很妥帖。是个人才。”

    被姚光启一夸,大眼驴笑了,笑的很灿烂,露出了一口有些泛黄的牙。

    姚光启之所以没有亲自去查,是因为他这几天思路一直有些乱,他想静一静好好理一理,而且他正绞尽脑汁写一封信,这封信写的又纠结又难受,写了撕,撕了再写,反反复复写了几十遍,不管怎么写都不满意,最后索性长话短说,只写了一句话:“如儿见字如面,收此信后,速带此前交托二书南来杭州,切切勿勿,速来。”

166.谜影重重(五)

    大眼驴没有让姚光启失望,当天晚上,大眼驴再次找到了姚光启:“大人,有新发现了,那王氏跟胡角分的小儿子在王氏的娘家出现了,就在上午我跟您汇报的时候,我的人就发现他们了,如今他们那的里长族长带着一帮人已经将他们控制住了。”

    姚光启喜出望外,猛地站起身:“走。”

    王氏娘家的村子叫王高坞,距离胡角分所在的胡家村只有几十里路程,当姚光启、何胜智、大眼驴一行人赶到王高坞的时候,王氏和胡角分的小儿子胡成墨已经被绑在王高坞村口,族长和里长正在坐在一旁骂着,村里的男女老少围了一大圈看热闹。

    “你这个荡妇,丢进了我们王家的脸,我都没脸出来见人了,把你送官算是便宜了你,等官府来人,我死也要留下你们这对奸夫淫妇,我们王家要用族规处置你,把你们两个奸夫淫妇沉到江里去。”族长大概有六十几岁的年纪,他已经坐在那里骂了很久,骂几句就歇口气,见来了一群穿官服的,赶紧站起身,颤颤巍巍的迎了过去。

    小胡子衙役上来训斥道:“懂不懂规矩?你们都瞎了吗?这是钦差和咱们县令何老爷,还不见礼?”

    王氏族长刚要下跪,姚光启抢步上前,扶住了老头,笑着说道:“不敢当老人家的礼,老人家请那边坐,让我们审审这二人可好?”

    老人对姚光启的平易和善十分感动,不住的点头道:“好好,老爷您请审。”

    姚光启走到了王氏跟前,这是一个很年轻的女孩子,大概还不到二十岁吧,如果不是此时已经被折磨的蓬头垢面,相信这一定是个光彩照人的美丽女子。王氏此时无力的抬头看了看姚光启,从她的眼神中,姚光启没有看到狠毒和无情,相反,她眼睛里透出的,是普通女孩子的纯情和无辜,还有一丝的恳求,这样的女孩子,真的是毒杀亲夫的凶手?姚光启很平静的问道:“是你给胡角分下了毒?”

    王氏已经一天没吃饭,又被族人们反复打骂,此时已经有气无力,但她还是努力的摇头,说话的语气近乎哀求:“不是我,不是我,老爷您明鉴,小女子再糊涂,也不敢杀人啊,更何况谋杀亲夫。”

    姚光启看得出来,这个女子没有说谎,她的眼神很坚定,没有一丝一毫的躲闪,眼珠也没有四下乱转,而且说话的声音虽然不大,但语气并不含糊,吐字没有一个卡顿,如果是说谎或是遮掩,绝不会是这样的。不是她,又会是谁?带着这个疑问,姚光启又问:“胡角分死的那天,只吃了你做的早饭,况且他一连几天也没跟其他人接触过,那你怎么解释。而且既然你没杀他,为什么当天就跟这小子私奔逃跑了?”

    王氏留下泪来,看着姚光启抽泣着答道:“那天早上他根本没吃我的早饭,而且他还嫌我早饭准备的晚了,耽误了他的时间,他说要进城去见一个人,说这次能赚一笔大的,一边骂我一边出门了。”

    “他是胡角分的小儿子,叫胡成墨是吗?那你为什么当天就急着跟他跑了?”在来的路上,跟大眼驴聊了一路,姚光启知道胡角分的小儿子叫胡成墨。

    王氏犹豫了片刻,又看了看胡成墨,最后叹了口气:“已经这样了,我也不要什么脸面了。我们俩是几年前庙会上认识的,他喜欢我,我喜欢他,我们私定了终身。去年我爹想把我嫁人,我只想嫁给这个冤家的,他回去也说好了,说他爹亲自请人前来提亲,哪知道提亲是提亲,可是却不是嫁给他,而是嫁给他爹胡角分那老头子,我爹贪财,收了胡角分的八十两银子,就把我许给胡角分当小妾。”说到这里,王氏哭了,一旁的胡成墨也哭了。

    王氏接着哭诉道:“胡角分把我娶回家,他、他、他自己不行,就百般折磨我,把我折磨的生不如死,几次都想自杀,要不是胡成墨拦着,我早就自己了断了。上个月,我们约好了,等胡成墨再制一坯墨,再从他爹和大哥那要点钱出来,他就带着我远走高飞,再也不回这个地方了。”

    “你等等!”姚光启机警的打断了王氏的话,指着胡成墨说道:“你说他,胡成墨会制墨,能从胡角分和他大哥手里要钱出来,他不是个游手好闲的败家子吗?”

    胡成墨无奈的笑了笑:“大家都这么说,其实这是我爹故意传出去的。从小到大,我家的墨都是我制的,我爹和我哥也会,但他们制的墨成色根本不行,十几年前开始,我家的墨就一直是我做了,我爹和大哥早就不再制墨了。”

    “什么?”姚光启惊讶万分:“十几年前,那时你才几岁。”

    胡成墨冷冷的看着姚光启:“有什么好奇怪的,骆宾王七岁作诗,我从小在作坊里长大,会制墨有什么大惊小怪的?”

    姚光启觉得自己的收获太大了,这个结果完全出乎自己的意料:“你爹制墨三十年,是本地有名的制墨名家,怎么会让你这么小的孩子做?”

    胡成墨叹了口气:“我爹是做了三十几年,但头二十年前其实都不行,直到十几年前,我开始制墨了,我家的作坊才兴旺起来,我爹的名号才逐渐叫响了,才成了本地的制墨名家,也才有各路达官贵人指定要我爹的墨,从那以后我爹才赚了大钱。”

    “也就是说,十几年来,你爹的墨,其实是你做的,外人都不知道是吗?”姚光启已经意识到,胡成墨才是自己要找的人。

    胡成墨点了点头:“那时候我太小了,如果对外说墨是我做的,不会有人信的,也会影响我家的生意,所以那时候对外都说墨是我爹做的,后来,我爹怕我哥手艺不行,怕他将来吃不了这碗饭,又说墨是我哥做的,而我呢,只能被说成游手好闲的败家子。”

    姚光启如获至宝,高兴的说道:“换句话说,所有人,都只知道墨是你爹和你哥制的,包括收墨的人是吗?”

    胡成墨点头。

    找到了新的答案,但老问题依然没解决。“那么是谁杀了你爹呢?”姚光启自言自语道。

    胡成墨突然说道:“前两天有外人来找过他。”

    姚光启赶忙问:“什么人?”

    胡成墨说:“说是县城里来的订货的,是墨品堂的执事,每次墨品堂来订墨和收墨,都是他。”

    “对呀。”姚光启一拍脑门:“我怎么把这个茬给忘了。”

    姚光启转身对县令何胜智说道:“何县令,烦请你把这二人先看管起来,不要为难,不要动刑,此人是重要的人证。”

    姚光启马不停蹄的带着大眼驴和小胡子赶到了墨品堂,进来便问:“你们负责联络匠人收墨订货的人在吗?”一进门,小胡子就站在大门口喊道。

    出来招呼的仍旧是吴执事,见到小胡子等一群衙役赶来,忙不迭的笑脸相迎,一脸恭顺的说道:“各位官差大爷……”,吴执事剩下的话硬生生咽了下去,因为他看到了小胡子身后的姚光启。姚光启则显得很自然,“不要愣着了,官差的话没听见吗,去把联络胡角分的那个人叫出来。”

    吴执事尴尬的点着头,赶紧回身往店内走:“老刘,老刘。”待吴执事进入内堂后,外面众人突然听到他提高了语调:“老刘、老刘。”

    前面一众人听到如此叫喊,心知不好,连忙跑到后面,只见后面的窗户的开着,吴执事站在窗前,高声喊着:“老刘,老刘。”

    大眼驴一把拉开吴执事,跳出窗户追了出去,小胡子紧随其后也追了上去。两人跳出窗外,顺着巷子一通狂追。

    姚光启原也要追出去,但他犹豫了一下,看了看窗台,又低头看了看地面,突然转头,用犀利的眼神盯着吴执事:“刘执事真的跳窗户跑了?”

    吴执事被盯的浑身不自在,也不敢看姚光启的眼睛,说话底气也不足:“自然是跳窗跑了,刚刚跳出去的。”

    姚光启一步步逼近吴执事,表情冰冷,眼神坚定,继续给吴执事增加压力:“他往哪个方向跑了?”

    “就是那边。”吴执事随手指着窗外,他已经慌了,咬字已经不清晰了。

    “你说谎。”姚光启突然大喊一声,随即抓起吴执事的衣领子:“窝藏要犯,与案犯同罪,你想死吗?”最后的死字,姚光启特意咬的很重。

    面对姚光启不断施加的压力,吴执事扛不住了,他浑身发抖,脸色惨白,艰难的举起了右手,指着右侧那面墙,挤出两个字:“他没跑,就藏在那。”

    姚光启转头一看,吴执事的手指着墙上一面大立柜,这种货柜很多商家都有,不仅存放各种货品,还能存放杂七杂八的杂物,姚光启明白了,这立柜后面可能是密室,他随即拽着吴执事来到立柜前,狠狠说道:“打开,否则就抓你去县衙,按你包庇要犯论罪,去了衙门就没这么好说话了。”

    吴执事虽然脸上显得为难,但还是把手去伸了出去,将第四排第四个柜子拉了出来,随即手伸进去,手腕翻了一下,似乎在里面拧了什么,与此同时,柜子后面传出了滋滋嘎嘎的声音,柜子从中间分成了两半,露出一扇很窄的门。

167.谜影重重(六)

    姚光启一甩头,示意开门,吴执事扭捏的走上前,转了转门把手,那门缓缓的打开了,没等吴执事说话,里面一口浓重的徽州口音已经传了出来:“老吴,他们这么快就走了,多亏你了,钱就在我……”话音未落,一个人从里面走了出来,此人四十岁上下,个子不高,皮肤黝黑,小眼睛塌鼻梁,一看便是典型的江南水乡人。这人刚探出头就楞住了,因为他看见眼前的吴执事在朝他一个劲的眨眼睛,而吴执事的身后,站着一个不到二十岁的青年,这人刚想抽身再进密室,就看见人影一晃,吴执事身后的青年闪电般的出现在自己面前,连看都没看清对方的动作,他就发现自己浑身都不能动了。

    姚光启笑着站在刘执事面前,语气很轻松:“你就是刘执事?”

    刘执事没说话。

    姚光启又笑着说道:“我没点你的哑穴,你是能说话的,我问什么,你就答什么,如果你不答,我就会再点你几处穴道,有些穴道,点了会很疼的,你会痛不欲生,这个手段虽然残忍,但我也没其他法子了。”

    刘执事还是不说话,而且他闭着眼睛,一副爱咋咋地的表情,从犯罪心理学上说,刘执事的心态很好理解,我就是不说,你奈我何?我们东北话:爱咋咋地。

    姚光启无奈的摇了摇头,手指轻轻一点,“啊,啊……”刘执事立刻发出了高亢而凄惨的嚎叫,钻心的疼痛刺激着他的神经,他不停的大声骂着:“糙你吗的老吴,我他妈救过你的命,你他妈就这么报答老子?王八蛋,畜生,你他妈就是个白眼狼,我怎么救了你这么个东西。”刘执事骂了半天,但就是什么都不说。

    此刻小胡子和大眼驴率领一众衙役已经返了回来,站在窗外往屋内一看,便明白了大概,两人翻身进入屋子,小胡子愤怒的对姚光启说道:“大人,您这个法子虽好,但这王八蛋打定了主意要嘴硬到底了,小人有个能让他立刻说话的法子,大人不妨让小的试试。”

    姚光启点头,小胡子转身对刘执事一笑:“王八蛋,居然跟老子玩声东击西,爷现在就让你见识见识爷的手段……”说着,小胡子从怀里抽出一样东西,剪子不像剪子,镊子不像镊子,在刘执事眼前晃了晃,“认得吗?不认得不要紧,爷马上让你记一辈子。”

    说着拽起刘执事一只手,夹住了刘执事一只指甲,夹好后小胡子又抬头:“你可想好了,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只要如实说了,就免得受罪,要是不说,爷我的手段能让你生不如死,十个手指的指甲都没了。”

    刘执事脑门已经冒出了汗,但他紧咬牙关,一言不发。小胡子笑了笑:“好汉子,那就没法子了。”说着突然一用力,竟硬生生将刘执事的指甲拔了出来,“啊”刘执事撕心裂肺的喊了一声,随即昏了过去,小胡子上前,对着刘执事的脑袋狠狠的敲了敲,将他弄醒,那刘执事一醒来又开始了哀嚎。

    姚光启觉得这个法子实在太过残忍,示意小胡子退下,同情的说道:“何苦来受这个苦,我相信你本来并不想杀人,只要你说了,我保证你不会再受这罪了。”

    “我说……”疼痛可以改变人的想法,这回刘执事不再执着,主动交代了。

    这刘执事在墨品堂干了快二十年了,多年来一直都是由他专门负责联络制墨匠人的。十二年前的一天,他在前去收墨的路上,被一条毒蛇咬伤,命在旦夕之际,一位路过的道士救了他的命,他心怀感恩,但当时身上没什么钱,恰好他身上有刚收来的墨,就赠送给了道人,自那以后好一段时间,刘执事虽然没再见过那道士,但却听说徽州一带来了一位仙师,四处行医布药,为百姓驱病解难。后来这道人找到他,说很喜欢这墨,希望能买一些,刘执事这才知道,自己的救命恩人就是百姓们口口相传的仙师,是治病救人普度众生的在世活神仙,对于救命恩人,对这样的仙师,刘执事自然不肯收钱,就利用给胡角分熟悉的关系,谎称各地的行情的突然有了变化,故意压低了收墨的单价,从胡角分手里压榨出了不少墨,转手送给了仙师。再后来,刘执事听说有位仙师的弟子创立了天下盟,他虽然没加入天下盟,但也曾给天下盟贡献过香火钱。

    “你说的那位仙师,可是天易道人?”姚光启问道。

    刘执事点头:“是天易道人,大家都叫他仙师,那真是位活神仙,救了不少人,百姓们没人不仰慕他。”

    姚光启心念一闪,果然是他,随即接着问道:“你为什么杀了胡角分?”

    刘执事振振有词:“江湖传言,仙师被仇家所害,他弟子创立的天下盟也被其他的帮会黑了,现在仙师被仇家追杀不得已流落江湖,下落不明。你们这时候来找用那墨的人,胡角分做的那种墨非常稀少,我所知道的,只有三个人用那种墨,你们找他用的墨,一定是他的仇家。”

    姚光启心中感叹,百姓们不明所以,还真是被这个仙师的表象蒙骗了:“只有三个人用这种墨,另外两个是谁?”

    刘执事答:“一位是江南名儒方克勤,另一个是个游学的书生,叫郭桓的。”

    “郭桓?”姚光启默默重复着这个名字,有些耳熟,但一时想不起在哪里听过了。“这三个人里,郭桓和方克勤是从你这里买墨吗?只有天易道人的墨是你送的是吗?你知不知道他们互相认识吗?”

    这次刘执事想了想:“那个姓郭的书生我不熟,况且客人们来定墨,都是直接跟店里说,我虽然也接待,但一般跟他们接触也只有很短的时间。但方克勤我听说过一些,听说他们家那一带闹过瘟疫,当年就是仙师行医布药治好的,方家是当地的大户,听说也有不少人入了天下盟,其余的我就不知道了。”

    这又是一条重要的线索,看来天下盟在宁海还有深厚的根基,而且有方家这样的大族支撑,姚光启还要继续往下问,只见外面急急忙忙跑进来一个衙役,趴在小胡子耳边嘀咕了几句,小胡子随即笑嘻嘻的来到姚光启跟前:“大人,县令大人有请,说是有人在县衙求见您。”

    姚光启心中起疑,怎么会有人求见我?无奈之下,只得先回到县衙,刚进县衙的大门,就见县令何胜智一脸堆笑的迎了出来,语气还是那般巴结:“大人,州里来人了,专程来拜见您的。”

    “州里?拜见我?”姚光启心里一震,“州里怎么会有人来拜见我,我这次是微服出京办事,没跟你们州里打过招呼。”

    何胜智仍旧笑呵呵的说道:“大人您微服来到本县,本县怕照顾不周,又怕暴漏您的身份,所以特意秘密请示了州里,上官也怕耽误您的正事,所以专程派了几位同僚前来,协助您。”

    姚光启懂了,心里暗道这县令真够鸡贼,怕得罪自己所以不敢当面核实自己的身份,但又怕自己是个冒牌货,怕以后担责任背黑锅,便想出了这个法子,将难题扔给上级,况且有事禀报属于官场常态,这样既给自己留了退路,又不会因此担责任,想明白了这点,姚光启笑着说道:“请州里来的官员二堂相见吧。”

    “这位是本州同知周大人!”何胜智笑着介绍。

    这位周大人一看便是官场老油条,微微哈着腰,脸上挂着微笑,但说话却并不低声下气,甚至有点强硬:“大人您可否将您的腰牌给下官看看。”

    姚光启拿出腰牌,递给周同知,姓周的恭敬的接过来,正反面反复的看了,但没有表态,随即又恭敬的将腰牌递还给姚光启,同时说道:“大人,您的印信和堪合是否随身携带?”

    姚光启收起腰牌,不动声色的说道:“印信堪合并未随身携带,秘密公干,携带那么多东西不方便。”

    周同知脸色微微一沉,仍旧笑着说道:“大人没有携带印信和堪合,只有这个腰牌,下官并不能确认大人您的身份,所以烦请大人跟下官回趟州里,由州里向京城发函,只要确认了大人的身份,下官等定当全力配合协助。”

    姚光启心知一旦发函必然要露馅,但他仍旧显得很淡定:“这就启程吗?这边的案子还没彻底了解呢。”

    一旁的何胜智赶紧接过话:“大人放心,此案的相关人员,县里一定好生看押,也不会私自过堂审讯,一切都等大人回来再行定夺。”

    姚光启满意的点了点头:“走吧,周大人,咱们快去快回。”

    两天后,姚光启和慕容晴出现在宁海,骑了一天一夜的马,慕容晴累的两眼通红,抱怨道:“前两天还被人家当成座上宾,现在就成了丧家犬,看来你那腰牌也不好使啊。”

    姚光启看见前面有一家招牌很大的馆子,便牵着二人的马往前走:“谁有闲工夫跟他们扯来扯去,反正也有了新线索,走吧,先填饱肚子。”

    还没到店门口,一个小二便一溜小跑的迎了出来,满脸笑意的说道:“二位,真有眼光,我们店可是远近有名的老店,咱们这的大厨,可是去过京城,给皇上做过御膳的,这马交给我吧,保证给您喂最好的草料。”

168.谜影重重(七)

    这小二的殷勤让二人心情颇佳,慕容晴大声说道:“上你们这最拿手的菜,二荤二素,再来一斤米酒。”

    “喝那么多!”姚光启一皱眉:“你酒量很好嘛?”

    慕容晴也不搭理他,催促道:“快点啊”

    小二痛快的答应道:“放心吧,现在不是饭口,肯定上菜快。”一溜烟的向后厨跑去。

    酒菜很快就上来了,小二一边布菜一边说道:“二位客官,您尝尝,这手艺,绝对不是咱吹,谁吃了都想再吃。”

    姚光启从怀里抽出一张一贯的宝钞,笑着递小二:“这些钱够结饭钱不?”

    小二忙不迭的点头:“够,够,何止够啊,再来一桌都够。”

    “剩下的,算是小二哥你的辛苦钱吧。”姚光启笑着斟了盅酒,顺手递给小二。

    这小二激动的连声道谢:“谢谢爷,谢谢大爷,不敢当不敢当爷的酒,爷您有什么吩咐,都交给小的,保证都给您办的妥妥帖帖。”

    姚光启硬拉着小二坐下,一团和气的说道:“我们初来乍到的,对贵宝地还不熟,这里什么地方比较好玩的,哪里的文人雅士多,多给推介推介,免得我们瞎转瞎走。”

    收了姚光启的赏钱,小二简直是感激涕零,话匣子瞬间打开:“原来二位是来游山玩水的,要说我们这的第一名胜,那还得说是南溪泉,那是个温泉,一年四季水温都不变,去那泡一回,那真是浑身舒坦,能治百病啊。”

    姚光启不动声色接着问:“那也是咱们这文人墨客常去的地方吗?咱们宁海有没有本地有名的私家书院或藏,谁家收藏的珍本古籍多?”

    小二热情不减:“一看您就是读书人,专门找那有学问的地方,您说这个咱还真没注意过,不过要说咱们宁海这,读书读的最好要数方家,这方家是咱们宁海数一数二的大族,方家世代都出读书人,宁海读书读的好的,一少半都是方家出来的,您说的那些个古迹,估计他们家多,要不怎么他们家的孩子读的好呢。”

    姚光启笑呵呵的点头:“你这一说,想必这方家诗书传家,定有古籍善本了,那方家族人都聚居在哪?”

    从饭馆出来,慕容晴忍不住笑了:“没想到你点子还真多,居然这种时候都能打听出消息,而且居然用这种法子,我对你还真是刮目相看呢。”

    按照小二的指点,姚光启二人很快就来到了方宣镇,据说这个镇子是方姓一组聚居最多的镇子,而且方氏一门的公田、族中公学和几家大户都在这镇子上,进入镇子,姚光启迅速就被震撼了,原因无他,这镇子真叫繁华,街道宽,路垫的很平,两侧的店铺林立,但牌匾都立的极有规矩,一点也不显得拥挤和排他,街上行人不少,走路都没有急匆匆的忙碌样,那份从容写在脸上,印在身上,渗在骨子里。

    “这位老伯有请,请问哪一户是方老爷讳克勤家。”姚光启拦住一位看起来很和善的老者,彬彬有礼的问道。

    “方老爷讳克勤?”可能是姚光启的话稍微有点绕,这老者没第一时间反应过来,稍微琢磨了一下才明白过来,看起来有些不屑,说话的语气微微带着怒气:“哦,你说是方克勤啊,老六的儿子啊,这小子做大官了,还什么方老爷了,在这镇子上,还轮不到他做老爷呢,论辈分,他还的叫我声叔呢。”

    “对,就是方克勤。”姚光启及时的更正了自己的叫法。

    “外乡人,你找他家做什么?”老伯恢复了和颜悦色。

    姚光启笑着说道:“老伯,我们是从山东过来的,受方老爷之命,给家里捎点钱,但方老爷只说家在镇上,没说具体是哪座宅子。”

    老者再次露出不屑的表情:“还给家里捎钱,就他那官,一年才几个俸禄钱,还有余钱给家里捎,一看就是当了贪官了,哎呀,败坏了方家的门风啊。”

    这老伯虽然嘴里叨叨着,但还是领着姚光启二人来到一处宅院门外,这是一座不大的宅院,门脸看起来很是普通,最多也就只是普通的中产之家,方老伯一指:“这就是方克勤的家了,他老娘和儿子都在。”

    姚光启刚要敲门,门自动打开了,里面走出一位二十五六岁的年轻人,这年轻人抬头看见了姚光启,也是一愣,问道:“有礼了,请问,你们找谁?三爷,他们是您的朋友?”

    被称为三爷的方老伯在姚光启身后说道:“他们说是你爹派来的,说是你爹让给家里捎点钱来,我就领他们来了。”

    年轻人警惕的看了眼姚光启,又看了看身后的三爷: “你们真的是家父派来的?”

    三爷对姚光启解释道:“这小子是方克勤的儿子,方孝孺,你们把钱给他吧。”

    方孝孺,姚光启心里默念着这个名字,此人气度不凡,谈吐得体,让人见了就产生一股亲切之感,让人忍不住与之亲近,姚光启笑着从怀里拿出几张宝钞,递给方孝孺:“原来是方公子,这是一千贯,是令尊大人让我们捎给家里的。”

    方孝孺没有伸手去接,而是警惕的说了句:“慢着,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姚光启心想,难道此人聪明绝顶,刚刚见面就看出了自己的破绽?但他经历过大风大浪,面对质疑表现波澜不惊:“方公子不认识我们也正常,我们是方老爷府上的,第一次来。”

    方孝孺往后退了一步:“家父不可能让人捎钱来,他前两天才刚刚回来,他亲手只给我们留下十贯,家父为官清廉,哪来的一千贯这么多钱给我们?你到底是什么人?”

    没等姚光启说话,方老伯质疑道:“你爹前两天回来了?我们怎么都不知道?”

    方孝孺解释道:“家父着急进京,说有一件急事要办,只住了一晚便急匆匆走了,说是没时间挨个拜见乡里乡亲了。至于你们,家父从未说过会有人来,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姚光启觉得事有蹊跷,便急中生智编了个故事:“我们确实不是方老爷派来的,在下的族人多在济宁经商,几年来颇受方老爷的照顾,我们见方老爷廉洁,日子过的实在是清苦,这样的好官竟然……,哎,我们心里实在看不下去,可是我们多次进献孝敬,方老爷就是不收,我们家里实在没法子,这才派我来方老爷的老家,给方家送些安家的银子,略表表心意,也算解一解让方老爷后顾之忧,我们心里也略好受些。”

    方孝孺是个正直君子,又不了解父亲任上的事情,哪里听得出姚光启话里的真假,只觉得姚光启话说的恳切,便没了刚才的抵触,笑着将三爷和姚光启二人迎进了屋内,几个人一番寒暄,很快便聊的相熟,气氛热络了不少。聊了几句家常,姚光启顺势将话题转到了方克勤身上:“还不到回吏部述职的日子,方老爷着急赶去京里,有什么要务要解决吗,我在京中也有些朋友,有什么事,我们能不能帮上忙,方老爷平日里对我们多有照顾,我们也想尽一份力。”

    方孝孺此刻完全信任姚光启,毫无保留的说道:“他老人家来去匆匆,具体的什么都没说,只说此事很重要,已经见过老师宋濂什么的,还说什么这么多年的心血什么的,什么机会难得。”

    “看来你爹又要升官了。”三爷没了最开始对方克勤的鄙视,反而通过姚光启的话,对方克勤的为官很是满意:“当今皇上最喜欢勤俭爱民的好官,这样的官不会被埋没的,克勤能勤俭奉公,总算没辱没我方家的祖宗。”

    这一晚,姚光启没有急着离开,而是留在方家住了下来,但这一晚,他又失眠了。爬上方家的屋顶,看着月亮,姚光启再次陷入了沉思,方克勤到底是不是自己要找的线索,他跟天易道人到底有没有关系,顺着这个路子,到底能不能找到李柔?如果最终方克勤这条线是错的,耽误了救李柔,自己怎么对得起李柔?自己岂不要后悔一生?

    “又在担心你的小情人了?”不知什么时候,慕容晴出现在姚光启身后,酸酸的说道。

    姚光启自失的一笑:“我是想,万一顺着方克勤的线查下去,却查不到结果,那我岂不是害了柔儿?”

    慕容晴不屑的撇撇嘴:“那你现在还有别的线索吗?”

    是啊,现在一时想不到其他的线索,姚光启摇了摇头,站起身,看了看脚下的屋顶,自言自语道:“往前走,总强过什么都不做吧!”

    第二天一早,临别之时,方孝孺突然说道:“姚世兄,在下有个不情之请。”

    经过着一天的了解,姚光启知道方孝孺绝对不是扭捏造作之人,这肯定是有重要的事要说了,便笑着说道:“方大哥有事尽管说,小弟我竭尽所能。”

    方孝孺脸色有些忧郁:“我昨夜想了很久,家父此次回来确实有些反常,语焉不详,又略带伤感,我总觉得可能有不好的事要发生,所以我想跟二位一起上京城走一趟,当面见一见家父,或许能劝解一下。”

169.谜影重重(八)

    姚光启立即拍手道:“这是大好事啊,我正求之不得呢,方兄不提,我都不好开口,在下正巴不得方兄能同行呢。”

    方孝孺红着脸,表情有些尴尬,说话也有些扭捏:“除了家父留下的十贯钱,家里实在拿不出更多的盘缠了,所以一路上可能还要拜托二位照应。”

    姚光启大方一笑,一把拉起方孝孺的手:“方兄实诚人,君子坦荡荡,有什么照应不照应的,些许盘缠而已,身外之物不值一提。方兄大才,小弟一路能与你同行,也是切磋学问的好机会。走,一会船要开了。”

    三人走水路前往京师,方孝孺不愧是累世读书的江南才子,读书极广,天分也极高,这一路上,与姚光启对诗谈史,细论深谈,姚光启原本觉得自己的学问还算对付,但跟方孝孺接触了他才发现自己不过是井底之蛙,方孝孺经史子集,无所不读,古今中外,无所不涉,脑袋里不知道装了多少书,所有经典,只要谈及,里面的精华无一不是脱口而出,更为难得是,方孝孺还有自己独立的见解,尤其对理学和新学领悟更深。短短几天的路程,姚光启对方孝孺简直是高山仰止五体投地。

    京城,既应天府,“王气在此,奈之我何。”千年前陈后主的感慨言犹在耳,而眼下,只有秦淮河水还在述说属于他的故事,那个浪漫的玉树后停花。应天,金陵,建康,历史上,这座城市有无数的名字,这座城市见证了华夏民族的萌发、崛起、灾难、再崛起,以及所有兴衰周替,如今,这里作为大明帝国的都城,再次成为无数读书人梦寐以求的登天之阶。

    站在京城的城墙脚下,方孝孺一番感慨,一股家国豪情油然而生,不过他马上就意识到一个十分重要的问题:“我们现在要去哪里?”

    姚光启笑着反问道:“你们方家在京城没有别院,那么令尊方大人的落脚点就一定是亲朋故旧的家了,你可曾听说过,令尊在京城有没有特别相熟的朋友?”

    方孝孺摇了摇头,他突然意识到,自己进京只能抓瞎。

    姚光启接着笑问:“进京的官员通常都住哪里?”

    方孝孺想了想说道:“这个真是不知,贤弟你就直说吧。”

    姚光启笑着说道:“按理,朝廷有制度,回京述职的官员可以住驿馆,可是方大人并不是回京述职的,怕是不会住驿馆吧。”说到这里,姚光启突然转头看着慕容晴,笑着说道:“大姐姐,你有什么办法吗?”

    慕容晴眼睛瞪的老大,微嗔道“谁是你大姐姐,我只大你三岁,给我叫的很老似的。”随即低声说了句:“你过来,我有事要说。”

    慕容晴这一番小女儿姿态,语黛眉梢,眼角传情,看的姚光启有些痴了。但他马上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跟着慕容晴来到一旁,为了掩饰自己的失态,又故意咳嗽了两声,故意转头扫了眼四周。

    慕容晴倒没在意姚光启的变化,见方孝孺也没注意这边,低声说道:“一路上也没机会跟你说,其实咱们天成宗在京里也有香堂。”

    “真的?”姚光启很是惊讶,他真没想到天成宗居然将手伸到了京城。

    慕容晴点头:“规模不大,弟子也不多,但很精干,香主是陈奇六陈六叔的儿子,陈平安。”说到这里,慕容晴突然犹豫了一下,微微红着脸说到:“还有,以后你能不能不叫人家大姐姐,我很老吗?”

    姚光启也有些不好意思,低头低声说道:“那我该怎么叫你?”

    慕容晴声音压的更低了:“叫晴姐姐吧,或者叫晴儿也行,我爹就这么叫我,你管你的小情人不也叫柔儿吗?”

    姚光启张大了嘴,半天才挤出一个“晴……”字,那个“儿”实在没说出口,卡了一下终于冒出“姐姐”两个字,然后才又叫了声“晴姐姐”。

    “哎,”慕容晴答应的很痛快,她对这个称呼还算满意,但脸比刚才更红了,笑着点了点头。

    姚光启脸也涨的通红,赶紧转移话题:“既然有自己人就更好了,那我就先不用我的法子了。”

    慕容晴也赶紧接着说:“你已经想到法子了?”

    姚光启不像刚才那样拘束了:“难道你以为我一路上只想着诗词歌赋?”

    慕容晴也自然了很多:“快说来听听。”

    姚光启从怀中掏出一块牌子,在慕容晴眼前一晃:“这个令牌,是下江盟的老爷子给的,有了这个令牌,不管在哪里,所有的下江盟弟子都听从调遣。”

    慕容晴一把夺过牌子,拿在手里仔细敲了敲:“你居然还有这东西,据说下江龙那老头子脾气特别古怪,寻常人别说得这牌子了,让他看一眼都算天大的面子,你是怎么得到的?”

    姚光启随口说了句:“那老头随手给我的,走,去见陈平安吧。香堂在哪?”

    “乌衣巷。”慕容晴低声答道。

    二人不想暴漏身份和香堂的位置,所以先将方孝孺安排到了一间客栈,这才直奔乌衣巷。乌衣巷,这个名字让姚光启产生了无尽的想象,之所以如此,完全是唐代诗人刘禹锡的那首名传千古的诗,《乌衣巷》,“朱雀桥边野草花,乌衣巷口夕阳斜。旧时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

    但姚光启来这里,并非是寻访古迹,而是因为这里有天成宗的香堂。两人来到一处很宽巷子外,只见巷口便是两家相对而立的规模庞大的宅院,姚光启刚往里面看了一眼,便被慕容晴拉到一旁:“不在那边,这不是乌衣巷。”

    姚光启正诧异,走了一段,只见前面又出现一条小巷,一条很普通的小巷,路很窄,里面的房子都很破旧,巷口一块小牌子,已经很久,上面的字也有些模糊了,姚光启一看:无衣巷。

    姚光启回身看着慕容晴:“不是乌衣巷吗?”

    慕容晴点头:“是啊,无衣巷。”

    姚光启差点一口血喷出来,要不是他内功深厚,此刻已经重伤不治了。

    无衣巷实在太小了,小到里面只有五户人家,但这五户人家的院子都不算小,从外面看去,怎么也都是个中产之家,至少比养父那个院子要大些。不知怎么,姚光启突然想起了养父的院子,自己虽然只在那里住了短短几年,但在却是自己一生中最刻骨铭心的一段时光,母亲在那里去世,养父养母虽然对自己很好,但好日子短暂,两年前也被抄了家,如今自己重回京城,时过境迁,自己已经不是当初那个愣头小子了,也再也找不回当初那样的清闲时光了。

    “想什么呢?”慕容晴突然在光启背后拍了一巴掌:“进去吧。”

    这一巴掌将姚光启拉回了现实,“进哪个门?”

    “哪个都行!”慕容晴笑着说道:“据说整条巷子咱们都买下来了。”

    这句话让姚光启非常震惊,要知道,京师重地,一套三进的院子已经价值不菲了,一条小巷子,整整五套院子全买了下来,这需要多少钱啊?“愣着干什么?”慕容晴再次将姚光启拉回了现实,只见第一个院子的门打开了,一个六十多岁的老妇人颤巍巍的探出头来,见慕容晴,缓慢的说道:“姑娘,你找谁呀。”

    慕容晴左臂蜷曲着前伸,右手做了一个古怪的手势,姚光启知道,这是天成宗弟子特有的暗号,那老妇人一见慕容晴做了这个手势,便不再说话。

    进了院子,很快屋里就出来三个人,一高一矮一胖,三人一见姚光启,先是一愣,随即便恭敬的上前行礼:“宗主驾临,属下有失远迎。”

    “你们认得我,那就省了很多麻烦了。”姚光启觉得欣慰。

    中间那个矮个子笑呵呵的说道:“天生观的大会那天,我就在当场,当时在下面看到宗主的风采,属下仰慕的不得了。后来天下盟突袭,您镇定自若,带着我们打垮了多年的宿敌天下盟,咱们兄弟别提多扬眉吐气了。”

    右手边的胖子笑呵呵的说道:“好了,少拍马屁了,你拍马屁的功夫最厉害。属下叫陈平安,是京城香堂的香主,您有什么吩咐,直接交代属下就行。咱们这个香堂比较特殊,是老宗主为了打探京城里的消息特别设的,所以咱们这个香堂不负责收纳弟子,只打探消息。”

    这番话正中姚光启下怀,他要的就是打探消息:“官场的消息也能打探吗?”

    陈平安笑着指了指最左边的高个子:“他叫米糕羊,在京里朋友多,人脉广,是个打探消息的好手。刚才这个拍马屁的家伙叫马吉,最擅长就是拍马屁,所以我们都叫他马屁,但他在眼线极多,很多重要的消息都是他打听到的。除了他们两个,咱们香堂在京城里还有二十几号人,都有各自的路子,您要打听的事,只要交给就行,保证不会误了您的事。”

    姚光启看了看老妇人,“她也是宗里的弟子?”

    陈平安笑着说道:“宗主您放心说,她叫哑婆婆,但其实她是聋子,您说的话她听不见的,她在门口问话,其实是让我们听的。”

    “哑婆婆。”姚光启重复了一遍,他又看了那老妇人一眼,那老妇人弯腰驼背,慢吞吞的走远了。

170.谜影重重(九)

    天成宗的情报系统是高效的,只用了二天不到的时间,米糕羊就打听到了方克勤的下落。姚光启第一时间带着方孝孺赶了过去。方克勤住在一家十分普通的客栈内,当姚光启和方孝孺找到方克勤的时候,方克勤正一个人开心的喝着酒。

    “你……!”方克勤看到方孝孺,十分的震惊,手里的杯子竟掉落在地,叭嚓一声,杯子的碎片和酒同时四散飞溅,而方克勤说话却罕见的结巴起来:“你……你怎么来了?”

    方孝孺更吃惊,父亲是个极度讲究修身养气的人,一向很少喝酒,这样失态掉落酒杯更少见,今日居然表现的如此反常,见此情形关切的问道:“父亲,儿子想过来看看您,看看……”方孝孺突然提高了语气道:“您身体没事吧?”

    方克勤此时已经恢复了镇定,暴怒的说道:“谁让你来京城的?这里是你来的地方吗?赶紧回去,好生读书,来这里凑什么热闹?”

    方孝孺虽然被训斥,但并不觉得委屈,反而觉得这才是父亲应有的表现,随即说道:“父亲,我这位朋友找您有事。”

    “你的朋友?”方克勤早就注意到了姚光启,只是不知道姚光启的身份。

    姚光启笑呵呵的一拱手,随即伸手往怀里,打算掏出那块胡角分亲手制的墨:“在下姚广孝,请您……”

    一听姚广孝三个字,方克勤浑身一哆嗦,身子不禁的摇晃了一下,表情也显得很奇怪。这一切姚光启看在眼里,所以他索性没拿出墨,只是往前走了一步:“故人前来,方世叔难道不……”

    “不对,不是世叔,你是干什么的?你为什么是姚广孝?你找我……”方克勤有些语无伦次了,他的思维乱了,身体像喝醉了一样开始不停的摇晃。

    姚光启已经可以确定,方克勤就算不是自己要找的线索,也和李柔有莫大的关系,因为他的表现,明显知道姚广孝且十分畏惧,这个姚广孝到底是谁?为什么这么神秘?他的身份里到底隐藏着什么秘密?

    方孝孺赶紧上前扶住父亲,并不停的推抚父亲的后背,安慰道:“这位姚兄是来感谢您的,您给他的很大的关照,怎么,父亲你们不认识吗?”

    方克勤眼神躲闪神情紧张:“不,不认识。”

    姚光启趁热打铁:“真的不认识吗?您真是太健忘了。”

    方克勤不再说话,但他的手不停的抖,表情也很纠结,突然,他转身就走,方孝孺在后面快步追了上去:“父亲,父亲。”

    姚光启也追了上去,他要不停的给方克勤施加压力,他要让从方克勤口中压榨出更多的信息。

    方克勤突然加速跑了起来,冲到了大街上,疯狂的跑,方孝孺在后面紧紧追着,但方克勤就像疯了一样拼命的跑,一边跑嘴里还一边大声叫着:“哈哈,我怕什么,我已经不用怕了,奏折已经递上去了,不管你是谁,不管你是真假,我都不用怕了。”

    以姚光启的脚力,眨眼功夫就能追上控制住方克勤,但他不想那么做,像方克勤这样的名儒,养气的功夫一定十分到家,怎么可能突然就如此疯癫?他不明白方克勤为什么会这样,难道是见到自己就精神失常了?他希望再看到些什么,但具体他希望看到什么,他自己也说不清。

    突然,前面的方克勤被什么东西拌了一下,狠狠的摔在地上,方孝孺追上,气喘吁吁的要将父亲扶起来,方克勤回身一把将儿子推开,翻身坐了起来,对着天上笑,嘴里自言自语:“我方克勤一生遵从圣人教诲,舍生取义,苟利天下苍生,我一人生死何足道?”

    奏章、真假、舍生取义,这些词姚光启都听的真切,但方克勤说的夹七夹八前言不搭后语,到底是什么意思?

    突然,方克勤直挺挺的倒了下去,方孝孺大呼:“父亲,父亲”。慕容晴赶紧冲上前,摸了摸方克勤的鼻息,又摸了摸脉,镇定的说道:“没事,可能是太激动了,回去让他好好睡一觉。”

    方孝孺带着方克勤走了,留下身后陷入深深疑惑的姚光启。

    “要不要派人盯着?”慕容晴来到姚光启跟前,轻声说道。

    过了好一会,姚光启才反应过来:“啊?你说什么?”

    慕容晴叹了口气:“我说要不要盯着他。”

    姚光启看着方克勤远去的方向,突然问了一句:“你听到他刚才说奏折了吗?”

    慕容晴点头,“你又想到什么了?”

    姚光启抬头看了看天,夜色很好,月亮很美,但显得有些凄凉:“我隐隐有种直觉,他这次回京,就是为了要递奏折上去,他的失常,跟那封奏章有直接关系。”

    “上奏折怎么了?他是当官的,上奏折不是很平常吗?”慕容晴不解。

    姚光启转头看了看慕容晴,笑了笑:“当官的上奏章确实平常,但你想过吗,他在任上也能上奏章呀?为什么要千里迢迢跑到京里来上?还要先回趟老家看看家人?地方官给当今皇帝上奏折,很平常的事,当今皇帝曾多次下诏要求地方官进谏,很多地方官员都会上,可像他这样的,还真不多见。”

    “你的意思是奏章里有很重要的事?”慕容晴恍然大悟。

    姚光启想了想,又摇了摇头:“虽然不知道到底是什么,但他提到了舍生取义,我推断这奏章里有一个惊天大阴谋或大秘密,要么是打击哪个政敌,要么是……”姚光启再次犹豫了下:“能掀动朝局的大事也说不定啊。”

    姚光启的推断没有错,一桩牵动朝局,震动天下的大案爆发了。而爆发的导火索,正是方克勤上的那封奏章。

    大明洪武十五年,被称为明初四大案之一的空印案发。

    第二天一大早,姚光启就慕容晴被叫了起来:“方克勤被抓了?”

    “谁抓的?”姚光启有种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

    “官差,啊……!”慕容晴突然发出一声长长的尖叫,因为他看见姚光启光着膀子站了起来。

    慕容晴急忙转过身捂着眼睛:“你怎么这样。”

    “哪有功夫讲礼数了,赶紧走吧。”姚光启穿上衣服,拉起慕容晴就往外跑。

    当二人赶到的时候,方克勤已经被抓走,方孝孺一个人呆呆的坐在房间内,神情恍惚,目光呆滞,盯着方克勤留下的几件旧衣服发愣。

    “怎么回事?”姚光启关切的问道:“是哪个衙门来抓的?什么理由?”

    方孝孺看着姚光启,表情非常僵硬,似哭又笑,随即开始讲述。昨夜方克勤醒来,父子二人一直谈到天亮,方孝孺知道了方克勤的计划,更知道了前因后果,但知道了真相的方孝孺,心里无比的压抑和难受,面对姚光启,方孝孺和盘托出:“父亲太痴了,他要用自己的性命,去完成圣人的教诲,他亲口说,这么做,要为天下清毒瘤,为社稷驱病痛。”说到这里,方孝孺掩面而泣,他知道,父亲再也回不来了,刚刚的离别,恐怕是自己最后一次见到父亲了。

    要说清方克勤的事,我们还要从头说起。

    明代所有的地方官,每年都需要向朝廷汇报上一年的财政收支状况,而朝廷核实钱粮账目的机构就是财政部和商务部的合体,当时叫户部(明代没有盐铁和度支司),明朝时的规矩,除了省里就是布政司需要向户部汇报之外,各地的州府县也要向户部汇报。就如同现在不仅省里要向中央财政提交报告,各地级市乃至县城也要向中央财政报告一样,按照现在的管理学来看,简直就是脱了裤子放屁多此一举。

    好在这点上,如今我天朝的财政制度就比较明晰,因为现在只需要各个地级市向省财政汇报gdp和财政收入,而省里再将汇总上来的数字上报中央财政即可,这样既避免了重复的工作,又不会因为工作的无效累计造成错误。当然了,由此造成的各地虚报gdp和瞒报的情况也是无法避免的。兴一利必生一弊嘛。

    扯远了,现在说回正题。在当时,各级地方都向户部汇报财政收支有什么弊端呢,最根本的弊端产生在收税制度上,是因为当时的财政收税,收的不是钱,更不是银子,而是粮食,是粮食就会在运输过程中有损耗,因为运粮的人要吃饭吧,你不能让运粮的人每天都去下馆子吧,那三公消费岂不是更高了?老话说,“千里不运粮”,远途运输,运粮过程中消耗的粮食,往往占到出发时总支出粮食的二三成甚至一半以上。举个栗子,比如县里运1000斤粮食到府里,派了5个壮汉推车运,壮汉每天一人最少吃2斤粮,别嫌多,这对体力劳动者来说已经很保守了。一天的粮食消耗量最少是10斤,5个壮汉一天走50里路,这已经很快了。到府里200里路需要走4天,那么这道应用题的答案就是路上至少消耗40斤。但是如果这5个壮汉都饭量特别大怎么办?一天一人4斤的消耗量,那消耗就要翻倍。如果运输的时候遇到大雨天,耽误了3天行程呢,或者说山洪冲垮了路桥,耽误了10天,那消耗就更多了。

171.空印案(一)

    除了吃的,粮食要干燥会脱水,会掉分量的,如果再有运粮的壮汉一边吃一边拿,偷偷藏起来,这些都可能造成运输的粮食会损耗的。

    总之,在财政税收货币化之前,实物化的财政收税和结算体系,问题会很多很多。所以下级地方支出的粮食,和上级财政收到的粮食或账目对不上,这是非常常见的事。而我们刚才说了,各级地方都需要到户部兑账的,各州府县交的账目和布政司的账目在户部相互对不上,就不能过审,户部就必须打回,然后各地重新报账过来,再上报再过审,直到所有的账目完全相符,核对工作才算完成。

    那时没有传真机,不能影印传稿,更没有微信发图片彩色打印。未过审的账目打回各地再呈报的过程,地方官员们就必须回到各县、各府重新写一份,加盖了公章再送来,这一来一回,离京城近的还好说,一个月来回,要是距离京城千里之外,既没人一脚送你离开,又没有高铁飞机让你风驰电掣,更没有9527、2587国道让你纵横驰骋,官员们必须靠双脚走回去、靠骑马、靠坐船,来回就是三五个月,要是跑上两个来回,很可能出现前一年的账还没对完,就直接带上下一年的账一起兑了。综上所述,兑账是个辛苦活,体力活,是个吃力不讨好的操蛋活。

    好在我中华民族自古以来多才俊,才俊们不仅有改革创新的进取精神,更懂得权宜变通的实用主义,在兑账这个问题上,这点也体现的非常明显。不知道哪个天才最先想到了一个省时省力的好法子,在兑账的时候,除了报账的一手账册外,再多带几个加盖了公章的空白账册,一旦出现账目不相符的情况,便在空白账册上重新录入新的账目,这样就不用来回奔波返回本地了。

    方克勤在奏章中,就将此事详细的汇报了一遍,将此事称作朝廷的一大毒瘤、朝政的一大弊端,大加伐挞,并一举列出此事将会衍生出的三大弊端:弊端一,账目混乱,假账不绝。空白账册的目的,就是为了在与户部兑账时两相符合,而且只要最终在户部兑账无误,那负责财政的地方官就没了责任,这样就不会有人认真的记账,不管收支多少,不管差额是多少,只要最终去户部那里用空白账册一改就万事大吉了。弊端二,账册外流,奸人造假。空白账册一旦外流,就会有人制造假账,就无法避免有人钻财政的空子,挪用公帑、贪污腐化就会络绎不绝,以后国家的财政制度就会形同虚设。弊端三,欺君,方克勤认为,空印账册的产生,其实是地方官为了应付上级审核而钻了制度的空子,实际上,就是为了减少麻烦,为了少跑腿而故意欺君,如果任由此事发展下去,那么人人皆可欺君,人人皆知欺君无罪,那么朝廷法度何在,君主威严何在?以后大家便会争相效尤,长此以往,法将不法,国将不国。

    听完了方孝孺的叙述,姚光启提出那个憋了很久的疑问:“那方大人昨晚为什么说要舍生取义呢?”

    “因为父亲他也在用空印账册。”方孝孺伤感的说道。

    姚光启明白了,方克勤揭穿了这个弊端,自己也会被卷进去,为了革除此弊,不惜以身殉法,想来此人一定是下了必死的决心才如此做的,想到这里,姚光启唏嘘不已,感叹不已,如此看来,方克勤简直就是个以身殉道的圣人。

    可是,他被抓起来,我的柔儿怎么办?不行,一定要设法见到方克勤,一定要问出柔儿的线索。

    就在姚光启全力想办法见方克勤一面的时候,皇帝朱元璋正在亲自审讯方克勤。

    地点是文华殿。

    朱元璋最近很累,他感觉自己老了,精力大不如前了,当年打天下的时候,一连几天只睡一两个时辰都稀松平常,鄱阳湖大战那段日子,他甚至都不睡觉,日夜研究战况战法,可是现在,精神已经很难长时间集中,连续看几篇奏折后就会感觉疲倦,而且眼睛干涩,不得不出去走一圈,才能回来继续办公。所以朱元璋近来常常感慨岁月不饶人,可是他知道,自己毕竟已经五十五岁了,在民间,活到五十五已经算是长寿了,自己五十五还能有相对健康的身体,已经算是很难得了。

    为了让自己更轻松一些,也为了锻炼太子处理政事的能力,这一两年以来,朱元璋经常把一些政务交给太子处理,减轻自己担子的同时,也希望检验和锻炼太子的能力。

    可是方克勤的案子,让朱元璋警醒了,同时对太子朱标产生了质疑。这么大的事,朱标竟然知而不报,他震怒,伤心,更害怕,方克勤提出的三点弊端,朱元璋最怕的就是第三条,最担心也是第三条,这些臣子,欺上不瞒下,可是欺上,只有自己这个上是被欺瞒的,其他人全部知情,也就是说,朝野上下,只有自己被蒙在鼓里。

    如果有一天,哪里出现了民变,或者哪个统兵大将发动了兵谏,朝野上下依旧只瞒着自己,那么自己将会是何等的下场?朱元璋不敢往下想了,他不能忍受这样的欺瞒,更不能接受被当成蠢货一样蒙蔽,他一生精明,不管多么强大的敌人,都在他面前倒下,每一个对手,都是他向前走的垫脚石,他不能允许自己不知道,更不能接受失败。

    此刻,他看着下面跪着的方克勤,朱元璋既愤怒,又无比的纠结,愤怒是因为空印账册的案子,而纠结是源于对方克勤的感激,他感激方克勤让自己知道了真相,要是没有此人,自己至今仍然蒙在鼓里,或许下面那些人甚至包括太子到死都会瞒着自己,自己到死都会是个蠢蛋皇帝;但感激之余,他又觉得方克勤同样有罪,因为此人之前也用了空印账册。在进入文华殿一瞬间,朱元璋曾想过为方克勤开脱,免去他的罪过,但从坐上龙座的那一刹那,朱元璋改变了主意,开脱了方克勤,其他人怎么处理?自己的权威如何树立?

    “这些年来,所有的地方官都在用这种方法去户部兑账?”朱元璋翻着方克勤的奏章,脑中急速的思考着。

    方克勤偷偷瞄了一眼上面的皇帝,他不是第一次见朱元璋了,上次见面,还是以地方官员楷模的身份领宴,那时,皇帝表彰自己政绩卓著为官清廉,特意命礼部赏赐御膳一席,并亲口夸自己是“廉吏楷模”,想想当时,皇帝对自己是那样的赏识,还曾拍了拍自己的肩膀,随和的说了句:“好好干。”亲切的如同师长,想想那时的情形,方克勤不禁感慨万千。

    “回答朕的话,”朱元璋的话将方克勤从记忆中拉了回来:“你既然知道此事有诸多弊端,为什么还要这么做?”

    方克勤眼中含泪:“臣不想这么做,但不得不睁只眼闭只眼,如果不这么做,那些有司官员就得在户部和本衙门间来回奔波,有时候大半年甚至一年都不能在衙门办差,他们手头上其他公务就全积压下来,连带的地方上很多事也办不下去,所以臣为了不耽误地方上的公务,只能默许他们这么干。”

    方克勤说的言辞恳切,入情入理,朱元璋不免有些动容,这是个好官,他这么做,真的是为了方便办理公务,让地方上的事务不会积压,但朱元璋已经下定决心,要将此事树立为典型,便冷着脸说道:“你是为了方便公务,但人人都是为了方便公务吗?”

    方克勤再次磕头说道:“这正是臣担心的,并非所有地方官和有司官员都是为了便利公务才这么做,有些奸利之徒,定会循此寻找朝廷制度的漏洞,一旦此风渐长,那朝廷法纪就形同虚设,百姓血汗就会流入私囊,致使国库空虚国力衰微,贪腐亡国,殷鉴不远,请陛下明察。”

    朱元璋点头,这不仅是个忠臣,更是个心里只有朝廷、只有君父、没有自己的忠臣,可是,这样的忠臣,自己却不得不痛下杀手。

    朱元璋感觉眼睛有些热,他这两年时常感觉自己特别伤怀,而且特别容易回忆当年的岁月,特别容易被感动,他不敢再往下想了,便摆了摆手:“带下去吧,不要关押在刑部,吃喝都要好生对待,不许为难。”

    看着方克勤佝偻着走下去的背影,朱元璋叹了口气。随即艰难的站起身,缓步来到丹犀下,来回踱着步,突然,他停了下来,然后快步来到文华殿的大门外,抬头两眼久久注视着天空,过了足足半顿饭的功夫,朱元璋才回过神来,对身旁的监人说了句:“传太子过来。”

    当来人传唤时,朱标正在东宫读书,一听皇帝传唤自己,便有些慌了神,心想难道是方克勤的事牵连到了自己?便连忙向一旁的亲信询问应对之法,此刻在太子身边伴读的,是东宫四辅官即王本、杜ue,读音与“学”同)、赵民望、吴源,此四人均为儒士出身,数年前被推荐到朝后,朱元璋觉得此四人学问广博,人品方正,便特置为太子辅官,这四人进入东宫后,勤勤恳恳,一心辅助太子,很快被太子引为心腹。

172.空印案(二)

    “太子莫慌,将此行当做正常的召见即可,太子凭本心对答皇上,不必刻意逢迎圣意。”吴源是个方正君子,一向主张坦诚事君。

    赵民望和王本点头:“空印账册案一出,陛下必定震怒,也必然苦思如何整顿吏治,杀一批涉案官员是难免的了,此时太子可以按照本心说一些见解,适当劝解陛下宽仁处理,但如若陛下坚持严查,太子您万万不可力争,要与陛下保持一致,要让陛下看到您也有惩奸除恶,矫正吏治的决心。”

    这几个人都没有基层做官的经验,也没有在六部中担任过具体事务和经济职位的历练,所以空印案一发,这些人没有考虑过涉事官员的实际情况和朝廷制度的问题,全部都义愤已极,都主张严惩以儆效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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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朱标一个劲的点头,杜??焕6亲约旱男母梗??挥锏榔谱约鹤畹p牡摹?/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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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东宫走出来的时候,朱标是信心满满的,杜??猿?趾捅景傅姆治觯?弥毂暧辛酥餍墓牵??魅妨舜舜握偌?约河x灾?āk?裕?搅宋幕?钔猓?毂瓴换挪幻Σ唤舨宦??尤莸耐ㄙ麝罴?7低沸欣瘛?/p>

    朱元璋正背着手在文华殿内来回踱步,手中拿着方克勤的奏章,但奏章是合上的,朱元璋将其拿在手中来回的摇晃,朱元璋今日也显得有些心不在焉,时而看看大殿丹犀上的香炉,时而看看窗棂户牖,但却一眼奏折都没看。听到朱标报名觐见,朱元璋没有让监人传唤,而是缓步走到大门口,自己轻轻的推开了半扇门,门开了,一缕阳光突然照在朱元璋脸上,晃的他眼睛都睁不开,赶紧抬起右手去挡阳光,一挡之下,手一滑,手中的方克勤的奏章竟然掉落在地上,此时跪在殿外候着的朱标赶紧膝行上前,捡起奏章,双手呈给朱元璋,并低声说道:“今日骤然降温,外面风有些大,父皇衣着单薄,还是回殿内吧。”

    朱标说的情真意切,朱元璋很是满意,对于这个长子,他也一向是满意的,朱标性格不像自己这样刚烈,反而像他母亲马皇后,只是有时显得过于仁厚宽容了,朱元璋甚至觉得过于柔弱了,而朱元璋的烦恼恰恰来自于此,他想要的接班人,虽然不是自己这般性格过于刚烈严苛的,但也绝不想要一个缺乏杀伐决断的接班人。朱元璋始终认为,宽仁过度,就是放纵,就无法驾驭朝臣和天下。但朱标既是嫡长子,又曾在年少时跟随自己南征北战中吃了不少苦,从内心来说,朱元璋爱之最深,所以虽然几次责骂朱标,但内心却还是指望朱标能强硬起来的,当然了,朱元璋也做了万不得已时的第二手准备。他一方面不断的训诫朱标,灌输治国宽严相济,不可只宽不严的思想,另一方面不断借着各种借口开展清除计划,将一批老臣,一批他认为太子将来无法驾驭的老臣,纷纷杀头的杀头,夺权的夺权,尤其是借着胡惟庸一案,朱元璋找到了大开杀戒的借口,将大批老臣搞掉,这才心里稍安。

    此刻看着这个孝顺又有些柔弱的儿子,朱元璋感慨万千:“方克勤的案子,朕刚刚亲自审过了,方克勤是个忠臣,他明知揭发出来,自己也有杀身之罪,但为了朝廷,为了社稷和百姓,还是义无反顾的揭发了空印弊案,你觉得,这样的忠臣,该如何处置?”

    朱标早已成竹在胸,回答起来毫无滞涩:“对于方克勤,臣觉得可略做惩处,训诫一番,降品一级,仍让他回到原任上,戴罪立功。半年之后,可将他提拔至布政使或六部中任侍郎,这样的忠臣实在不可多得。”

    朱元璋的对朱标的宽仁态度一点都不意外,只不过如此大力度的提拔方克勤确实让他有些没想到,不禁问道:“方克勤毕竟也涉案,也是空印的案犯之一,这么轻易的就处理他,那其他的官员怎么办?都放掉吗?”

    朱标坦然答道:“此案其他的官员自然也要惩处,但也都以降级留用,以观后效为主,毕竟空印之事,事出有因,官员们为了方便公务,用了权宜之计。”朱标一直观察着父亲的脸色,见朱元璋不动声色,似有所思,显然是听进了自己的话,便继续侃侃而谈:“为了杜绝此种弊病,儿臣建议改革户部的对消账制度,不让那些主管财税的官员为了兑账销账来回奔波,既省却了官员的麻烦,也提高了各地衙门的办事效率。”

    朱元璋暗暗叹了口气,语气稍稍加重了些:“李??话甘保?闼挡灰饲a??悖?热焕??纷镒圆茫?讣?痛肆私猓?悦舛?”逼狡练?o衷谀阌炙荡耸乱膊灰俗肪浚?阒?恢?溃?溃?硌舷嗉茫?糁豢聿谎希?切┕僭本筒换嵛肪迥悖??蔷突嵯刖∫磺邪旆ㄆ燮?悖?杀文悖芸漳悖?钪沼幸惶欤?切┯幸煨囊灿惺盗Φ娜耍?嵬寄比〈?恪!?/p>

    “天道之道,圣人之德。”朱标搬出圣人之言:“君主修德,则群臣宾服,百姓仰慕,四海归心。君主无德,就算权谋之术登峰造极,最终也不过是秦皇隋炀而已,国祚是否长久,江山是否稳固,在德不在险。”

    这一番话正好刺中了朱元璋心中的弱点,也彻底激怒了朱元璋,他举起手中的奏折,朝着朱标狠狠的扔了过去,朱标低头一躲,奏折从朱标头上飞了过去,朱元璋还不解气,举起拳头大跨步就要上前打人,朱标转身就跑,跑的时候还不忘回身瞄了一眼,同时一边跑一边伸手往怀里掏,掏出一样东西后,故意放在胸口处,这东西便“自然”的掉落了下来。朱元璋追了几步没有追上,又不免气喘,便放慢了脚步,见朱标的东西掉落,走上前捡起了那东西,这是一幅用绢布做的画,画上是一位中年妇女背着一个男童。画中妇人一双天足,面容焦急,背后似乎有追兵,警惕的回身看着背后的情形,同时脚步飞快向前跑着,而妇人背上的孩童也神色紧张,一边回头看,一边给妇人擦拭额头的汗。

    朱元璋瞬间留下泪来,他一看便知,这妇人分明是马皇后,背上的男童就是朱标,当年自己起兵反元,自己和家人的性命都朝不保夕,那时的马皇后和朱标真是吃了不少苦,受了不少的罪。老泪纵横的朱元璋,抬头看了眼躲在柱子后面的朱标,伸手抹掉了眼角的泪,对一旁的监人说:“去把太子喊回来,把这个也给他。”

    朱标扭扭捏捏的走了回来,眼睛不停的瞄着朱元璋,而这一切都被朱元璋看在眼中,他对这个儿子心态十分复杂,有期许,也有恨铁不成钢,甚至偶尔也想过这个儿子是否适合做皇帝,但朱标毕竟是嫡长子,同时也由于为人宽厚,在朝臣中一向颇有声望。

173.空印案(三)

    想了半天,朱元璋也不知该说什么,他坐在龙椅上,看着朱标躬身站立,父子二人就这样沉默的对着,过了好久,朱元璋才轻轻摆了摆手:“退下吧。”

    从文华殿出来,朱标心里暗自庆幸,要不是杜??米约捍?耪夥裉炜峙潞苣阉忱?u?庖还亓恕u饣?彩嵌??缫炎急负玫模钪??煸?岸月砘屎蟾星榧?睿?绕涫堑蹦曛煸?按匆抵?酰?砘屎蠛鸵患胰说男悦?汲?槐oΓ?炊灾煸?安焕氩黄??岫u闹c肿潘?拥钠2??院臀??砟睿?胫煸?按笙嗑锻ィ?缸佣?嗣棵恳饧?嘧螅??煸?捌2??眩??嗽诠丶?笨滩恢劣谌锰?映钥鳎匾馇肓嗣?一嬷屏苏夥17x髦毂晁媸贝г诨忱铩v沼冢?夥??诮裉炫派狭擞贸 ?/p>

    朱标走后,朱元璋思前想后,怎么都觉得别扭,但朱标的话,朱元璋也认为有些道理,自己平日里给他选的辅官不都是儒学之士吗?那些儒士口中,不也向来是这些仁义道德吗?朱元璋摇了摇头,自己很难指望太子的性格有什么改观了。过了很久,他突然吩咐两旁:命秦王朱?炯纯探/p>

    秦王朱?敬丝陶?诰┲校??细鲈路蠲?鼐┗惚ㄋ?羝练?姆牢瘢?惚ㄍ炅巳赐蝗簧?。?凹溉詹n楦崭蘸米??指仙峡沼“阜??久羧竦母系酱税附?嵊跋斐?郑?愦蛩慵绦?粼诰┦Γ?簿兔挥辛12瓷献嗲肭蠡胤绽匆恢倍阍诟?邪抵泄鄄斐?帧?/p>

    得知皇帝突然召见自己,朱?救肥祷帕耍?么耸敝?镜拿苡鸭嬷悄伊醐z就在一旁,面对一脸紧张的朱?荆?醐z却显得很是轻松:“殿下莫慌,这是好事!天大的好事。”

    朱?静唤猓骸罢馑闶裁春檬拢俊?/p>

    刘?笑着答道:“殿下请想,陛下召见,所为何事?”

    这刘?乃是刘基之子,其学问见识不在其父刘基当年之下,连刘基都曾夸此子:“若逢乱世,得遇明主,不可限量。”朱?竞茉绫阌肓醐z相识,深知刘?的才华智计,多年来一直刻意结交,虽没有公开将刘?收入麾下,但二人一直保持通信,而且每次回京,朱?径家?肓醐z长谈。更为重要的是,朱?径粤醐z十分的尊敬,不管是书信中还是平时讲话,都称刘?为先生而不直呼其名。

    此时见刘?一副不慌不忙的样子,朱?拘闹猩晕15辛诵┑祝骸澳训朗谴呶一胤?俊?/p>

    刘?放下手中的棋子,盯着棋盘说道:“非也,陛下此刻并不知道殿下的病情,就算得知,也是锦衣卫那些密探所报,陛下在没亲眼确认殿下是否真的痊愈之时,怎么会贸然催促爱子劳苦奔波?”

    朱?竞敛怀僖傻拇鸬溃骸叭绻?皇腔胤??强赡芫陀肟沼“赣泄亓恕!?/p>

    刘?点头,将棋盘上的棋子全部推下棋盘:“对,就是空印案,一定是空印案,当下朝中,还有哪件事能与此事相提并论?”

    朱?舅匙帕醐z的思路往下说:“难道父皇是想听我的意见?”

    刘?胸有成竹的肯定道:“恐怕是的,殿下请顺着这个思路接着往下想,这等关系朝局的大事,陛下为何要听取殿下您的想法主张,或者说,难道只是因为您恰好在京城,就召见您了?”

    朱?舅贫?嵌醯昧醐z说的机会就在这里:“在下愚钝,先生请明示。”

    刘?道:“我敢断定,此时陛下一定已经召见过太子了,以太子的性格和一贯的政见主张,一定主张从宽处置。但陛下对待朝臣的错漏和罪过,一向是治以重典,所以这次太子一定又和陛下意见相左了。”

    “然后呢?”朱?舅坪跤行┒?耍?盖孜?裁匆?蝗徽偌?约海骸疤?右幌蛉砣酰??敖灾??壬?囊馑际遣皇歉富识蕴?拥拇?戆旆u宦?俊?/p>

    刘?凝视棋盘,眼中放光:“旁观者清,在下旁观棋局,局面一目了然。殿下胸怀大志,这次是殿下的绝好机会。您有一点说的对,皇上对太子不满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此次空印案太子依然主张只宽不严,皇上定是对太子越来越不满了。殿下请想,当今皇上是何等的英明神武,扫除江南,北逐胡虏,鼎定天下,开疆拓土,这样的英明雄主,几百上千年也难求,陛下这样的雄主,怎能允许自己的太子是个软弱之人?陛下虽然没明说,但他心里要的是一个能继往开来的太子,一个能将我大明基业发扬光大的英君明主,而眼下的太子,最多不过是个守成之主而已,陛下观察多年,势必早已对太子失望,这空印案只不过让他失望之上再次失望罢了。但是,与过去不同的是,如今陛下日渐苍老,身体大不如前,与户部和地方上那几个钻朝廷制度漏洞的跳梁小丑相比,大明江山未来的继任人,神器的归属,才是他心中最大的心结。”

    刘?一番剖析,鞭辟入里入木三分,一举点透了眼下朝局中最迫切、最要害的节点,让朱?净砣豢?剩??弥?拘老驳氖拢?醐z这样的大才,自己可以抢在太子之前抢在手里。父亲得了刘基,得了天下,这刘基之子才学见识不下其父,自己得了这样的大才,那将来……朱?拘闹锌裣玻?杆俚拇幼?徽玖似鹄矗?吹搅醐z面前,躬身一拜,这一拜,不是普通的拜,而是长身一辑到地,直起腰,连拜了三拜,刘?赶紧起身相扶:“殿下何故行此大礼?”

    朱?局沼谔羝屏四遣愦爸剑骸跋壬?环?埃??久┤?倏??矣胂壬?嘟灰丫茫?恢毖瞿较壬?牟呕??叮??咀灾?诺虑潮。?锤乙允浪坠僦熬粑挥胂壬?嗯担?袢沼懈霾磺橹?耄?荡硕嗍轮?铮?胂壬??疽荒保救缒茉俳?徊剑?匚?趸?壬?蜒?!?/p>

    朱?菊夥?笆窃缇驮湍鸸?模??钪?醐z对刘基之死耿耿于怀,而刘伯温之死,与胡惟庸、杨宪等人脱不开关系,而自己的父亲朱元璋在里面扮演了什么角色,也让人难以琢磨,所以对刘?这样的大才许以高官厚禄未必有效,不如许他为父平反的机会。

    刘?一听朱?局?裕?挥辛15檀鸹埃??窍萑肓松钌畹某了迹?醐z深知,结交皇子藩王,本来就是臣子的忌讳。

    刘?并非如朱?舅?胧歉龈闯鹦那兄?耍栏盖琢趸?欢ㄊ潜缓?┯苟舅牢抟闪耍?澳曛煸?懊鹆撕?┯沟拿牛?菜闶歉?约罕?烁赋穑┯拐娴母叶愿盖紫率致穑克?挥惺艿奖鹑说闹甘孤穑慷?苤甘沟背?紫嗟娜耍?只崾撬?兀空庖幌盗械奈侍猓?醐z早就推敲过无数次了。对自己眼下而言,辅佐了朱?荆?约赫娴哪芨奶旎幻?谜飧龇?醵嵛怀晒β穑烤退憬?茨苋谜庵?境晒i衔涣耍?飧鋈四芪?俗约阂唤槟笔拷掖┧?富什荒芩档拿孛苈穑?/p>

    刘?的头脑是清醒和理性的,翻遍史书,从来只见后继之君为老爹歌功颂德,从没见一个登基的儿子翻自己亲爹的旧账,朱?敬丝痰男砼担?阶詈笾换崾歉?娇饲诮曳5谋装敢谎??疃嗍且桓隹胀氛瞬帷6??巳说俏坏淖约海?钪找不岵换岣?盖滓谎??晌??骷傻??19钪障敕缴璺u?サ牡诙?隽醪?拢勘暇构磐?窭矗??硬鹎诺木?跏翟谔?嗔恕?/p>

    刘?最终选择了一个模棱两可的回答:“王爷厚爱,在下心里十分感激,父亲死于胡惟庸之手,陛下已经为我报过仇了。自从家父被胡惟庸那奸佞所害,死的不明不白,我就对功名心灰意冷了,已不想再涉足朝中之事,但王爷知遇,在下无以为报,此事权且为王爷一谋,以报王爷知遇之恩。”

    刘?的言辞暧昧,既可以解释为婉拒,又可以理解为接纳,此事为我一谋,还权且,此事之后呢?不过刘?并没有将话说死,这个答案朱?臼强梢越邮埽??员悴辉谙附谏暇澜幔?趴谖实溃骸笆奔浣羝龋?壬?胫毖裕?朔?牍??就醺萌绾味源稹!?/p>

    一刻钟后,朱?拘判穆??睦肟?醺??蛭?醐z的应对之法,让朱?拘睦镉辛说住?/p>

    朱元璋还是在文华殿召见了朱?荆??床皇窃诘钅凇v?靖找唤?胛幕?牛?涂醇?煸?罢?谠绿ㄉ掀纠付?荆??静桓业÷??偷卦陴?郎瞎蛄讼吕矗?呱?档溃骸岸?贾?荆??胧グ病!?/p>

    朱元璋看了看下面的朱?荆?ψ耪辛苏惺质疽庵?旧锨袄矗??酒鹕恚?109?硐蚯白吡艘欢危?找?醪缴显绿ǎ?吞?煸?八档溃骸吧碜踊指丛趺囱?耍靠囱?雍玫牟畈欢嗔恕!?/p>

    朱?究觳嚼吹皆绿ㄉ希??泶鸬溃骸盎刭鞲富剩??又?暗牟。?且恍┓绾?由细栈鼐┏撬?敛环??庑┤兆泳降骼恚?丫?枚嗔耍?皇桥级?嵊行┢??!?/p>

    朱元璋不无感慨的说道:“小时候,你们兄弟身子骨都不错,可是,哎,现在连你都到了卧病在床的年纪了,朕能不老吗?”

    朱?疽惶?盖姿党稣饣埃?南肓醐z所言果然不差,便安慰道:“父皇务必要保重身体,君主是国家根本,您施政如春风雨露,百姓们都在祈祷您长命万年呢,这大明江山还指望着您呢,儿子也盼着您身体康健,儿子也才有主心骨。”

174.空印案(四)

    朱?镜囊环?埃?渎杂邪徒岱暧??樱??煸?疤?嘶故鞘?质苡茫?銮易詈竽蔷洌?芭巫拍?硖蹇到。??用遣庞兄餍墓恰备?撬档搅酥煸?暗男睦铮??戳丝粗?荆??獾牡阃沸ψ牛骸澳愦有【托7常?獾阄?干钪??衷谧隽朔?趿耍?惨?辔??铱悸恰!?/p>

    朱?竟?泶鸬溃骸岸?咏髯窠袒濉!?/p>

    朱元璋接着问道:“京中最近出了件大事,你可曾听说了?”

    朱?咎?诽寡裕骸案富仕?担?墒欠娇饲诮曳15沼≌瞬幔?p坑氲胤焦僭绷?治璞字?拢俊?/p>

    朱元璋点头:“看来你在府中也没闲着呀,京里的事也是知道的。”

    站在朱?镜牧3n希?煸?暗奈侍夂苣汛穑?鸸刈?桑?唤榉?跷?我?匦某?郑颗?缓靡?豢凵贤寄辈还斓拿弊樱淮鸩还刈?桑?约壕统闪瞬豢按笥玫逆??跻灾煸?罢饣翱此扑嬉猓??聪葳逯刂兀?阋匀萌俗笥椅?眩?迷谥?驹缬凶急福?擅畹谋芸?宋侍獾姆婷骸按耸氯缃袷锹?欠缬炅耍??忌碓诰┦Γ?氩恢?蓝寄眩?靼驳牡胤焦僖丫??蔚睦炊?几?洗蛱较??瓜肴枚?嘉??撬岛没扒笄椋贾?朗鹿刂卮螅?桓疑米约??牵蔷苤?磐饬恕!?/p>

    朱元璋满意的点头,笑着夸赞道:“你很识大体呀,这么做就对了,这帮官员,平日里不思造福百姓,将君父训诫视若罔闻,案发了不知悔改,只想着到处钻营打点,实在该死。这件事,你是怎么想的?”

    朱?居淘チ讼拢?志澜岬目戳丝粗煸?埃?胩觳潘盗司洌骸按耸率鹿刂卮螅??疾恢??拥钕率侨绾嗡档摹!?/p>

    朱?镜年用撂?热弥煸?笆?植宦??蛭?飧龌卮鹛??苹??阊党獾溃骸半尴衷谖实氖悄悖?闾崽?铀?胶卫矗磕训啦恢?捞?拥幕埃?憔筒换崴祷傲寺穑俊?/p>

    面对朱元璋的训斥,朱?救跃芍e?嵛幔?源巧了福?徽?婊氐剑骸安恢??铀?晌?危??硬缓盟怠!?/p>

    朱元璋气的直咬牙,但转念一想,这老二的言外之意,明显是不想跟太子意见相左,既权了君臣之礼,又存了自保之道,也不是什么大问题,便冷冷的说了句:“太子建议宽办这些官员,降级留用以观后效,而且要改革对消账制度。”

    朱?咎?肆12此档溃骸疤?拥内裳裕?彩嵌?酉胨档摹!?/p>

    一听这话,朱元璋的火气立刻就顶了上来,语气也加重了不少:“你堂堂藩王,怎么一点主见都没有,人云亦云,你这几年也没什么长进。”

    朱元璋最后那句话似乎刺痛了朱?荆??就蝗惶?繁缃獾溃骸案富拭骷??皇嵌?用恢骷??徊还敝?居钟淘チ恕?/p>

    朱元璋看得出来,朱?臼怯心蜒灾阕肺实溃骸爸徊还?裁矗俊?/p>

    朱?鞠缘煤苁俏?眩骸疤?硬唤鍪嵌?拥拇蟾纾?故嵌?嘉蠢吹木?希??远?硬灰硕蕴?拥内裳杂腥魏蔚闹绵梗?銮掖蟾缫幌蚩砗瘢?涌泶x茫?埠虾跏ト私袒澹??优滤刀嗔耍??创?鋈ィ??印??毕旅娴幕爸?竟室饷凰怠?/p>

    朱元璋何等的聪明,怎能听不出朱?久凰党隹诘哪遣阋馑迹骸岸际欠匣埃?尬实氖悄阈睦锏恼媸迪敕ǎ?皇俏誓愀貌桓枚蕴?又绵埂?銮曳u淮?缃裰挥性勖歉缸佣?耍?悴凰担?薏凰担?匀嗽趸嶂?馈!?/p>

    朱?净故怯淘プ牛骸澳恰/p>

    朱元璋不耐烦的催促道:“说,怎么想就怎么说!”

    朱?竟钠鹩缕?骸澳嵌?泳椭彼盗耍??尤衔??沼≌瞬嵋皇拢?p亢偷胤焦僭彼淙皇鲁鲇幸颍??词遣辉癫豢鄣淖炅顺?18贫鹊目兆樱?窃谏舷缕涫治璞揍咚剑?淠康拿髅嫔鲜羌跎俾吠颈疾ǎ??涫凳俏?松俚t鹑紊僮鍪拢??俏?朔奖闾?嫦滤挡怀隹诘哪切?祸菏隆!敝?舅档氖?旨ざ??滩蛔】人粤思干肆娇诮幼潘档溃骸叭绻?煜碌墓僭保?疾幌氲t鹑危?枷肷僮鍪拢?浅?13?庑┕僭备墒裁矗刻煜碌墓僭币?嵌疾蛔魑??浅?11垢??欠1郝桓墒裁矗堪傩盏母改腹伲?绻?际钦庋?囊恍尼咚讲还嗣裆?挠构伲?前傩彰腔褂惺裁磁瓮罚俊?/p>

    朱元璋对朱?镜幕卮鸷苈?猓??床欢奈剩骸澳敲茨闳衔?萌绾未x么税福俊?/p>

    朱?镜挠锏餮锏母?吡耍骸把喜椋?徊榈降祝??还苁遣榛故巧保?疾皇悄康模?嬲?哪康氖且?鹕迥切├琳?收?墓倮簦?切┢劬?屯?计劬?墓僭泵橇8霭裱??靼椎母嫠咚?牵?掖竺鞒?2谎?构僭吖伲?竺鞯陌傩找膊灰?凉佟v挥刑煜碌墓僭比巳朔芊?傩彰遣拍苷嬲?簿永忠担?掖竺鞯慕?讲拍芪裙獭!?/p>

    朱元璋非常满意,他突然发现这个老二的想法跟自己惊人的一致,这才是自己想要的接班人,他欣赏的看着朱?荆?谝淮尉醯谜飧龆?釉?凑饷闯錾煸?昂蔚鹊某歉??裉?弦凰恳缓烈参丛?月叮?皇呛芩嬉獾睦淅渌档溃骸翱墒牵?蘧醯锰?拥乃捣t灿幸欢u览恚?缛艚?庑┕僭倍忌绷耍?敲吹胤降恼?袼?创?砟兀?吕吹墓僭辈皇煜で榭觯?隽寺易釉趺窗欤俊?/p>

    朱?境磷庞x裕骸案富嗜衔??晃磺辶?形??皇煜で榭龅墓僭被崤?雎易勇穑炕故峭痘?n舍咚阶昕兆拥墓僭备?菀壮雎易幽兀啃律先蔚墓僭辈皇煜さ胤角榭觯?梢杂萌?甯鲈履酥烈荒晔奔淅词煜ぃ?退懵遥?炼嘁簿吐疑细鲆荒臧朐兀??换岢鱿置癖湔庋?拇舐易樱??缛艏绦?谜庑┲?嬖吖偌绦?上氯ィ?墙?绰业目删筒皇侨?迥炅恕!彼婕绰韵约ざ?乃档溃骸爸琳?昙洌?晒殴僭碧澳?尚裕?灾旅裨顾钠穑?傩战腋投?穑?钪仗煜麓舐摇8富实蹦瓴痪褪潜ナ苣?羝狗芏?鸨?丛?穆穑恳蠹?辉叮?富拭骷?!?/p>

    朱?就讼铝耍??煸?霸俅蜗萑肓顺了迹?礁龆?硬唤龈?龅拇鸢竿耆?喾矗??匾?氖拢?礁龃鸢负竺娲?淼氖橇街滞耆?煌?闹喂?砟睿??淼氖橇街旨菰θ撼己吞煜碌姆椒ǎ?魑?盖缀途缢??甑睦先耍?煸?熬醯锰?拥拇鸢父?虾跞寮业恼?常?肴宋?瓶砣饰?荆?唤隹梢匀萌烁卸鞔鞯拢??梢允┮越袒?坏?桓錾矸荩?魑?实郏?魑?治仗煜氯u?淖罡咄持握撸?煸?案?尥??镜墓鄣悖?未蠊?缗胄∠剩?Ю镏?袒儆谝涎ǎ??司?撸??灿幸坏闶д?y拢?陀锌赡苣鸪纱蟠怼?/p>

    想到朱?荆?饧改晖沉煲环剑??酚谐桑?唤鲇辛嗣髡茏员5蔫夯拗?保??写尤?肿叛鄣奶煜轮?希?诱庖坏憷纯矗??颈忍?忧俊?/p>

    朱?敬踊使?隼矗??悸蚁肓艘宦罚?约旱幕卮鸲际前凑樟醐z的设计说的,绝对没有问题,但皇上从始至终都没什么反应,自己的回答到底合不合他的心意?朱?拘睦镒攀得坏住!巴跻??搅恕!惫芗以诔低馇崆岬暮艋搅艘簧菊獠乓馐兜揭丫?氐酵醺?耍?沾映瞪舷吕矗??净姑唤??校?图?竺嬉恢?矶蛹贝掖腋狭斯?矗?豢匆钦套笆??匀皇乔拙赖娜耍??菊?擅疲?患?芭诺募肝晃涔倮显毒退Φ畔侣恚?觳较蜃约鹤呃矗?钋懊娴娜酥?救系茫??巧裎湮乐富邮狗攵允帧?/p>

    冯对手是奉命来传旨的,一见朱?居?斯?矗?膊荒们詹畹募茏樱??呛钦径ǎ?π乩噬?档溃骸胺钍ッ??颓赝跹?醮箅┮患??赝豕蚪印!?/p>

    听了冯对手的话,朱?拘?艘宦返男闹沼诼淞讼吕矗?辖艄虻乜耐沸欢鳎骸岸?夹桓富事《鳌!?/p>

    接过了雪貂大氅,朱?拘?呛堑睦?欧攵允值氖郑?袄戏耄?阌峙至耍?撸??腋?泻纫槐?伞!?/p>

    面对秦王的热情,冯对手十分受用,但还是笑呵呵的对朱?舅档溃骸靶煌跻?途疲??鹿倩褂形朗?霸鹪谏恚?桓姨氨??饩偷没厝ジ疵?恕!?/p>

    朱?疽膊磺苛簦?陨砼缘墓芗荫伊?嫠档溃骸袄慈耍?玫憔魄??鹑美戏牒退?值苊前仔量嘁惶恕!?/p>

    管家褚六湘拿来的宝钞都是五百贯一张的,冯对手一眼便知道至少有四张厚,便略做推脱道:“奉圣命传旨,怎么好拿王爷的钱呢,这怎么好意思……”冯对手一边说,一边将宝钞塞到怀里。

    朱?靖咝说慕?敫?校?炔患按?慕??醮箅┩性谑种凶邢傅亩讼辏??崛岫?湎y母??糯箅??成喜蛔跃醯穆冻鲆凰康靡獾男Γ?庋?醮箅┑挂财匠#?皇钦馍痛偷氖奔湟舱媸橇钊送嫖丁?/p>

    朱?敬筇げ交氐阶约旱氖榉浚?顺宄宓亩粤醐z说道:“先生神算,父皇召见,果然是为了空印账册一案,而且父皇对我的回答非常满意,刚刚特意命人赏赐了雪貂大氅,先生智谋,天下无双,有先生神助,何愁大事不成!”

    “殿下现在高兴还有些早,以后局面如何,还要观察一下。”刘?倒是显得很平静,然后缓缓的向外面走去。

    望着刘?的背影,朱?疽a篮莺莸南铝司鲂摹a醐z,我一定将你收入麾下。

    朱元璋召见秦王一事,朱标很快便知道了。更让朱标没想到,居然刚召见完就赏赐雪貂大氅,朱标心中不爽,急匆匆找来了王本等人。

175.空印案(五)

    王本也已知道了秦王之事,自然明白朱标召见自己的用意,见到朱标后,开门见山便问道:“太子宣臣来,可是为了陛下召见秦王并赏赐雪貂一事?”

    朱标点头,但并未显露出任何的忧虑,反而提到了另一个话题:“你可知道,近年来,江南苏浙一代,江湖上有几大帮派发展很快,据说这几大帮派都是当年陈友谅、张士诚、韩林儿余党的骨干组建的,他们在民间大肆宣扬当年张贼、陈贼那些如何对百姓施恩,以此来蛊惑百姓加入帮会,据说这几个帮会已经势力大的惊人,不仅在苏浙一带能呼风唤雨,甚至已经渗入官场了,地方官员有不少暗中或勾结或干脆依附于这些帮会,连京中的官员恐怕也有这些帮会的人。”

    王本不明白朱标为什么突然提到这个话题,但还是就着朱标的话往下说到:“臣听说过,据称这些帮会不仅门下弟子众多,而且跟官府一样,在民间收取百姓税款,再用收来的钱招兵买马,收拢死士效忠,长此以往,恐怕尾大不掉。”

    朱标点头:“此事陛下早已深知,不仅反复责令当地的官员彻查此事,并曾多次派锦衣卫前往苏浙一带秘密查访,而且也曾密令当地几个千户所暗中查访关注这些帮会。”

    王本道:“但据臣所知,都没什么进展,这些帮会不仅组织严密,而且会众弟子也十分忠诚,朝廷没有明确的证据,还不好大动干戈。”

    朱标阴沉的说:“之所以没什么进展,完全是因为当地的官员们大多敷衍了事,有些随便抓了几个毛贼胡乱充数,我怀疑那些官员不是被这些帮会买通了,至少也跟这些帮会暗中达成了默契;锦衣卫倒是查的挺卖力,但有些锦衣卫在当地死的不明不白,有些干脆就失踪了,有去无回,更有甚者,那些查回来的证据,前后不相符,根本无法辨别哪些是真哪些是假;至于那些千户所的老兵痞,我怀疑他们本身就已经被这些帮会买通了。”

    王本始终不明白朱标为何今日会说到这些,所以没有接着往下说。

    朱标继续说道:“从现在掌握的情况看,有个叫天成宗的帮会,是张士诚的余党所组建,在苏浙一带势力最大;陈友谅的余党张定边的帮派叫耒宪宗,耒宪,无非就是在天完上各加两笔,真亏他们想的出来。张定边的人马里聚集了当年陈友谅余党较多,据锦衣卫查访得知,张定边的小儿子似乎跟老四有瓜葛,而且很有可能就在老四手下,只不过当时毛骧这个蠢货没抓住。另外那个叫天下盟的不知道是哪一伙的。最近听说他们几个帮会在火并,估计又是抢地盘或分赃不均了。”

    王本突然明白了朱标的意图,揣测着问道:“太子的意思是,既然燕王跟这些帮会暗中勾连,那其他藩王也未必干净是吗?”

    朱标叹了口气:“我就怕我这些弟弟走了邪路,要知道,这些帮会的人当年都是父皇的死敌,也是我大明的死敌,一旦跟这些人牵连上,那就等于跟父皇为敌,与我大明朝廷作对。”

    王本彻底明白朱标绕来绕去的本意了,秦王刚出宫就得了赏赐,眼见是愈加受到皇帝的青睐,秦王越得势,对太子的威胁就越大,所以必须趁朱?久挥谐善?蛑?埃?瓜滤?钠?妫?弥?居牢薹?砜赡埽?靖?娴城3兜揭黄穑?饶芗偎?酥?种弥?居谒赖兀??换崛没实刍骋芍毂暝诖蚧鞅u矗?翟谑且徽衅嬲忻钍郑?氲秸饫铮?醣静唤?蛄艘桓隼洳蝗痪醯没肷矸16洌?桓銎饺绽锼乩纯砗袢实碌奶?樱?搅斯丶?笨叹尤灰材芟氤稣饷创醵镜囊跄保?蠢醋约褐?翱醋哐哿耍?醣径钔肺1019俺隽死浜埂?/p>

    朱标并未注意王本神态的变化,不动声色的说道:“你派人去查查,别让我这些兄弟们走了歪路。”

    王本躬身:“下官明白,下官这就去安排。”说着便战战兢兢的往后退。

    朱标叫住了王本,又交代了一句:“慢着,要谨慎些,自从毛骧死后,锦衣卫便不再听调遣了,蒋涣此人阳奉阴违,不可靠,所以尽量要找些可靠的人来办。”

    京城酷暑,即使眼看就要立秋了,但京城的夜晚还是十分的热,过了亥时,偶尔吹过一丝凉风能稍稍缓解暑气,如果没有风,热浪仍然布满周身,让人无法入睡。

    户部侍郎栗恕的府邸却没有这种烦恼,因为栗恕的府邸靠近后海一带,湖面上吹来的风夹杂着水汽,温润清凉,吹在身上十分舒服。眼看就三更天了,栗恕府内的家人大多已经熟睡了,只有栗恕一人正站在天井中抬头望着夜空,似乎正在探寻宇宙的奥妙。

    突然,墙头上一丝动静让栗恕警觉起来,栗恕手一扬,随即一个一尺来长的黑影掉落在地,栗恕自失的一笑,自言自语道:“竟然是只猫,看来是……”话未说完,栗恕突然耳朵一动眉头一皱,与此同时,他一个侧空翻,六根飞针从他刚才站的地方穿了过去,就在栗恕准备再次扬手的时候,一个黑影已然出现在栗恕面前,眨眼功夫就是五招连发,同时攻向栗恕的上中下三路,栗恕并不慌乱,闪转腾挪全部都一一化解,哪知对方这这几招都是虚招,就在栗恕左躲右闪应付这些招式的同时,四个方向同时几十根飞针同时向栗恕飞了过来。

    栗恕此时已躲无可躲,万般无奈之下,只能闭上眼睛,默默等候命运的裁决。但这些飞针并未刺倒栗恕的身上,而是凭空消失了。

    “朝中岁月不易啊,看来你练功时间不多,功夫都撂下了。”对面的人说话十分轻柔,似乎在同一位老友述说。

    栗恕突然笑了:“何止不易呀……”说着便要下拜,对面的人突然将他扶起。

    两人默契的没有说话,而是一前一后往后院走去,来到后院,在一间厢房门前,栗恕回身观察了一下,确认四下无人后,这才打开这间厢房,身后的人随即也跟了进去。

    栗恕反手关上门,回身立刻拜了下去,“听说我盟苦苦支撑局面,属下未能及时援手,请天师责罚,京城这边消息迟缓,不知天师那边进展的怎么样了?”

    来人正是天易道人,天易道人伸手扶起栗恕,叹了口气,失落的说道:“按计划,你我同时在朝中和江湖上动手,你在朝中掀起足够大的波澜,那我们在江南就算搞的动静大一些,也无所谓。但现在我在江南已经失手,你这边的意义其实已经不大了,适时收手吧。”

    “京中这边消息闭塞,是哪里出了问题吗?是内部出了叛徒?”栗恕关切的问道,按照他的预想,天师原本的计划应该是天衣无缝的。

    天易道人咬牙切齿的说道:“原本一切都在我算计之内,只是天成宗突然出来个新宗主,据说是张士诚的遗腹子,这个小崽子不仅武功高强,智谋和驭人手段也十分高明,在各方势力间游走竟然游刃有余,不仅一口气破解了我设的连环局,更是暗中跟张定边勾结,两边联手对付咱们,我们寡不敌众,被端了老本,现在大部分弟子都已经折损了,剩下的已经不多了,我已密令他们蛰伏起来,伺机而动。但我还没输到底,还有报仇的机会,这小子的女人现在我手中,以他的智慧,一定会跟到京城来,你注意查一下,这个小崽子是北平燕王朱棣的亲信,而且还用我的俗家化名姚广孝,有机会一定要除掉他。”

    姚广孝!栗恕心里念叨着,嘴角露出一丝冷笑:“此人我不仅认得,还在北平打过交道呢。”说罢显得有些懊悔:“在北平时,我就奇怪,怎么会有人用天师的名字,当时只是觉得那个姚广孝很是机灵,但我没想到他就是张士诚的孽种,而且到江南搅的天翻地覆。早知道当时就做了他,免得生出这些麻烦。”

    天易道人冷笑道:“你觉得奇怪,那是因为你不了解内情,他之所以用我的俗家化名,是因为他是我的师弟,想来我那师父希望用这个徒弟来弥补当年收我为徒的悔恨吧。好了,不说他了,你的进展如何,现在形势紧迫,切不可冒进,你是咱们在朝中最重要的内线,你若是出了闪失,咱们可就彻底没希望了。”

    栗恕很平静的说道:“局势有变,原本我只是想用揭发空印一案来掩护你的大动作,但如今情况比预想的要复杂了,眼下秦王正在京城,案发后皇帝召见了朱?荆?赝醪恢?盗耸裁雌氖苤煸?吧褪叮?15叹偷昧松痛停?菽谕4?隼吹南??煸?岸郧赝跸嗟甭?狻h缃袷乔赝醯檬剖艹瑁??邮票厥乒拢??倒?柑熘煸?按蛩忝孛苷偌??酢13嗤踔芡跫父瞿瓿さ姆?踅?嫡饬侥曛煸?岸蕴?拥奶?龋?峙轮煸?岸?烁?惶?拥男乃剂恕!?/p>

    “真的吗?”天易道人整个人都兴奋了起来:“更换太子,必然朝野震动,人心浮动,这可是难得的好机会。”可是他突然又叹了口气:“如若我们势力仍在,就能趁机大干一场了。”

176.空印案(六)

    栗恕眼神中露出凶狠的目光,狠狠的说道:“虽然不能大干一场,不过我另有一番谋划,这番谋划若成,日后或许是另一番局面了!”

    天易道人看着栗恕,突然觉得自己对这个人似乎越来越陌生了。

    刘?虽然是名门之后,但并不富裕。因为其父刘伯温为官清廉,并未给他留下什么财产,所以刘?在京中的住处只是一间很普通的小院落,而且还是租的。院子小,他住的屋子也不大,而且看上去有些寒酸,屋子中最大最显眼的家拾,就是那副几乎顶到棚顶的书架,架上的书大多是刘基所留,刘?一身所学,皆来自于这些书中。

    吃过晚饭,刘?习惯性的掌灯夜读。突然,他的房门怪异的开了,随即两个人走了进来,这两个人都是一身黑衣,都蒙着面,手里分别拿着一刀一剑,刘?心里一惊,难道是杀手?

    左边持刀的人阴郁说道:“刘先生,我家主人有请,跟咱们走一趟吧。”

    刘?心知两个人来路不善,哪有请人还蒙着面带着兵器的。可是他们为何要劫持我?刘?处变不惊,将手中书顺势一合,往椅背一靠,镇定的说道:“不知你家主人是谁?在下一介书生,既无官职又无钱财,怎么值得二位的主人如此大动干戈相请呢?”

    旁边持剑的黑衣人不耐烦的说道:“废什么话,让你走,赶紧跟我们兄弟走,免得吃苦。你们读书人细皮嫩肉的,禁不起我们兄弟动手。”

    刘?不想走,但也知道好汉不吃眼前亏的道理,所以脑中不停的思考拖延时间和自救的法子,笑着对二人说道:“二位壮士,容我把书放回去,”说完便缓缓的站起身,拿起书,朝着书架走过去,拿着书比量着,似乎在找书原来放的位置。

    那持刀的人显然看出了刘?的心思,哼了一声说道:“刘先生,别费心思了,今晚来的不止我们兄弟二人,我们外面还有十来个兄弟呢,你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读书人,逃不出我们手掌的,乖乖跟我们走才是正理。”

    刘?转身从容说道:“我一介书生,肯定是跑不了的,二位何必心急呢,总得收拾收拾才走吧。”

    二人真的不耐烦了,上前一左一右架起刘?便走,刘?双臂被托着,双脚不沾地的被托着往外走,此刻他真的急了:“你们到底是谁的人?抓我去干什么?”

    “小点声!”左边拿刀的人很生气,对着刘?的后脑就是一巴掌,这一下拍的刘?眼前直冒金星,几乎晕了过去。

    刘?并没有完全晕过去,迷迷糊糊的他感觉自己飞了起来,突然,刘?被摔在地上,这一摔,将刘?摔清醒了,只见自己的跟前和四周围着十几个黑衣人,而自己的对面也站着六个黑衣人,很显然,双方正在对峙。

    对面六个黑衣人最中间那个冷冷说了句:“要么你们留下刘?,要么我们留你们的小命。”

    而刘?身前的黑衣人嘿嘿一笑:“谁要谁的命还要看家伙说话。”

    两边话不投机打了起来,拦路的六名黑衣人虽然人少,但武功更高,刚一交手便占据了上风,而且一连放到了刘?这边七八个人,当刘?身旁最后两个人冲上去的时候,对面突然有一人冲了过来,背起刘?便走。

    刘?挣脱不开,只能任由这人背着走,不过很快,刘?便放下心来,因为他看到秦王府的后门就在眼前,那黑衣人也不走门,纵身一跃跳入院内,此人似乎对秦王府很熟悉,一路向内院奔去,这条路线刘?再熟悉不过了,每次进入秦王府,自己也是沿着这条路线走,但黑衣人没有背着刘?去朱?酒鹁拥暮笤海??侵北际榉浚?谑榉棵趴冢?馊私?醐z缓缓放下,然后什么也没说便飞身上了房檐,转眼间消失在夜色中。

    刘?心中纳闷,这么巧救了自己,难道朱?疽恢痹诎才湃税抵斜;ぷ约海炕蛘呤羌嗍幼约海克?找?泼沤?榉浚?图?好糯蚩?耍?婕匆磺耙缓罅礁鋈酥北际榉恳涣镄v芄?矗?懊娴恼?侵?荆?竺娴挠Ω檬歉崭沾罹茸约旱暮谝氯恕v?鞠匀皇谴铀?沃斜唤行训模?7倭杪遥?路?彩呛?遗?诺模?艿搅醐z跟前,拉着刘?的手,关切的问道:“先生受惊了,可伤着了?”

    刘?心中感动,微微一笑:“王爷惦念了,对方并未伤我。王爷,夜间风大露重,还是进去说吧。”

    刚一进屋,刘?就笑着对朱?旧砗蟮暮谝氯怂档溃骸案詹趴墒钦馕蛔呈看罹龋俊?/p>

    那黑衣人没有说话。但一旁的朱?痉10柿耍骸澳苋范ㄊ鞘裁慈艘?俪窒壬?穑俊?/p>

    那黑衣人这才开口,用略微嘶哑的嗓音回答道:“没法确定,不像是锦衣卫,但也不像是京城直隶一带的帮会,功夫不弱。”

    朱?九∶迹骸拔颐晃誓隳羌父鲟??鞘裁慈耍?乙??朗鞘裁慈嗽诒澈笾甘埂!?/p>

    那黑衣人点了点头,马上说道:“虽然咱们现在不能确定,但我们会把对方的尸体收回来,看看在尸体和兵器上能不能找出点蛛丝马迹。”

    朱?景诹税谑郑?谝氯怂婕赐讼氯チ恕v?镜s堑奈实溃骸跋壬?罱?稍?胧裁慈擞泄??冢俊?/p>

    “绝不是过节,”一直皱着眉刘?,缓慢的挤出几个字:“要么太子,要么晋王。”

    朱?咀炖镟洁熳牛骸敖?酰俊?/p>

    晋王进京了,就在空印案发不到一个月,晋王、燕王、周王先后回到了京师,一时之间,朝野议论纷纷,不知道皇帝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在朱元璋所有的儿子中,晋王朱??从小便聪明伶俐,也因此一直是朱元璋最喜欢的儿子,从小便十分骄纵。

    其实朱??在京城中也布有耳目,空印案刚一发,朱??在太原便得知了详情,并立即请来自己的首席智囊杜环商议。

    杜环虽然官职不高,只是晋王府少詹事,但杜环于朱??,亦师亦友,又是头号智囊,但凡有事,朱??总是第一时间与杜环商议。说来这杜环也不是凡人,不仅一笔行书冠绝当世,其饱读诗书,机敏练达,遇事稳重而思虑周祥,知进退守分寸,最重要的是,他虽然深受朱??尊敬器重,但平时为人低调不事张扬,因此在晋王府,除了少数几个亲信心腹,很少有人知道杜环的地位。

    根据杜环的分析,太子近年来一直在协助皇帝处理日常政务,户部的事务也是一直由太子打理,如今户部出了这等的大案,皇帝一定对太子的能力有所怀疑,况且太子的性格和处事之道一向与皇帝迥异,皇帝对太子难免心声不满,在这样的敏感时机召藩王回京,恐怕就是为了考较几个儿子,如果真的有儿子出类拔萃,不排除废除太子择贤而立的可能。

    杜环的结论是,此次进京,是朱??的重要机会,表现好了,未来一旦朱元璋废储另立,那么朱??就有了窥视神器的可能。但杜环同时提出了另一个观点,虽然太子在朱元璋心中地位有所下降,但毕竟当了多年太子,况且朱元璋如今也没有明白显露出更换太子的意图,所以此次进京,应以谨慎观察为主,收敛个性,彰显德行才干,在朱元璋面前不漏声色的好好表现才是正理,否则一旦过早暴漏行迹,不仅会成为众皇子中的众矢之的,更会招致朝臣乃至朱元璋的反感,那样就会得不偿失。有了杜环这一番分析论断,一向骄纵的晋王,此番进京便异常的低调,除了藩王应有的仪仗、部分属官及家眷,其余的人员一律没带,进京后更是没有四处乱走,进宫面圣后便老实的回府,既没有走访结交大臣,又没有四处游玩,与之前那个我行我素的朱??判若两人。

    应该说,杜环为朱??制定的蛰伏待机的策略是切中要害的,因为此时的京中,除了秦王朱?尽13?踔?就猓?嗤踔扉Α18芡踔??3?踔扈濉2胪踔?_、潭王朱梓、鲁王朱檀,朱元璋将年纪较长的藩王都叫了回来,一时间,京中是藩王云集,当然了,暗中也是风起云涌。

    但与晋王朱??不一样,燕王朱棣此番回京却显得高调的多,因为朱棣不仅带回了全部的家眷,更是带来了进献皇帝的三件宝,这三件宝,是朱棣反复琢磨权衡后作出的决定,在与姚光启的通信中,也得到了姚光启的赞同和补充。

    朱棣回京的时间比朱??只晚了两天,但仍然是最后一个进京的藩王,当然了,作为藩王,朱棣进京后第一件事就是进宫拜见皇帝,而朱元璋特意在武英殿接见了朱棣。

    虽然没有佩剑,但雄赳赳气势凛然的朱棣一进入正殿,立刻得到朱元璋的暗中赞叹和赏识,不愧是上过战场的儿子,这份气度和从容,就绝非其他儿子所能比拟。

    朱棣刚要下拜行礼,朱元璋笑呵呵的说了句:“吾儿免礼。”说着竟站了起来,迈步来到丹犀之下,拉起朱棣的手,上下打量了起来。

    “不愧是朕的儿子!”朱元璋罕见的当面夸奖儿子,而且拍着朱棣的肩膀,亲切的如同寻常百姓家的父子:“当年为父也曾长缨在手跃马疆场,现在朕老了,上不得沙场了,要指望你们了,北平乃是国家北境最重要的屏藩,吾儿不负众望,不负朕望啊。”

177.空印案(七)

    朱棣之前设想过很多种召见的场景,也准备了很多个君前应对的说辞,但眼下这个场景和父皇难得的鼓励,是他完全没想到的,一向严厉刻板的父亲,今日居然如此亲切,又如此夸奖自己,着实让朱棣既感动之余又不知所措了。

    看着朱棣感动而惊讶的表情,朱元璋并不意外,继续笑呵呵的说道:“听说你这次带回来几十辆车,里面装的是不是缴获蒙古人的宝物,打算进献给朕?”

    这个问题把场面又拉回到君臣奏对的格局,朱棣心里突然暗自松了口气,因为他为此已经做了非常充分的准备,也因此他觉得此刻比刚才那样的拉家常式的对话要适应多了,回话也从容不迫:“回禀父皇,在草原作战时,儿子将缴获的所有牛羊全部杀了充当军粮,所以回到北平后并未有什么结余。儿子那几十车里装的并非金银珠宝,但确实是儿子要进献给父皇的宝物。”

    “哦?”朱元璋对朱棣的回答很感兴趣:“以战养战,好谋略,古之名将也不过如此。但你说既不是金银珠宝,又是进献给朕的宝物,朕倒是觉得有趣,快叫人呈进宫来给朕看。”

    “儿臣斗胆,请父皇出宫一看。”朱棣提高了嗓音,底气很足。

    “出宫?”朱元璋更奇怪了,“什么东西不能在宫中看?”

    朱棣故作神秘:“儿臣回京,共给父皇带回三件宝物,也可说是三件大礼,但三件宝物都只能在宫外看,宫内场地狭窄,无法施展,更何况宝物威力太大,会伤到宫内的人。请父皇再展龙威,披挂御甲,前往校军场一阅。”

    朱元璋来了兴趣,看样子,朱棣不仅有备而来,更是打算给自己惊喜了。人就是这样,兴趣一旦被勾起,就会立即行动,朱元璋也是人,他当即下令:“来人,取朕的甲胄来,朕要去看看老四的大礼。”

    皇帝出宫,一般来讲都是声势浩大到难以想象,但此次朱元璋出宫,却出奇的平静,除了当值卫戍的龙骧卫派出了几百名亲军随行护卫,还有燕王的几个随从,其余随行的宫人、监人一共都不足十人,几百人的马队,如风驰电掣一般,来到了校军场。

    校军场上,一支二百余人的精锐骑兵正列队等候,一阵风呼啸而过,卷起了队伍最前面的两面大旗,旗面在风中咧咧作响,更显得威武雄壮,两面大旗上,一面上绣着“燕山中护卫”五个字,另一面旗上只有“飞羽”两个大字,朱元璋对两面大旗并无兴趣,但这两百多骑兵却让他眼前一亮,久经沙场的朱元璋一眼便看了出来,这二百骑兵胯下的战马,都是优良的蒙古马或阴山胡马,而且每位骑士都是两匹马的配置,这样的一人双马的配置,在长途奔袭的鏖战中最是厉害。另外,更吸引朱元璋眼球的是,这些骑兵中一半是重甲铁骑,另一半是一身的皮甲。

    眼珠一转,朱元璋明白了,这显然是朱棣改良过的骑兵,千里迢迢带回京城,就是为了让朕见识一下,看来这些骑兵一定有新花样,否则老四不会如此自信,朱元璋笑着指着骑兵说道:“这就是你说的宝物?”

    朱棣高声说道:“父皇,这是儿臣的第一件宝,飞羽突骑。”说着,朱棣突然拿起一面令旗,凌空挥舞了一下,皮甲骑兵见到令旗,立刻调整队形,同时每名皮甲骑兵都拿起一支奇怪的弩,朱棣再次令旗一挥,皮甲骑兵便加速向着几箭地之外的一排标靶冲去,冲了一阵后,突然齐刷刷趴在马背上,同时平端着弩,刷刷刷一排排弩箭射了出去,见多识广的朱元璋看的目瞪口呆,因为他清楚的看到,骑士们手中的弩,竟然一连射出七支弩箭,而且更令朱元璋惊讶的是,这弩箭在两箭地外发射,竟然大多数都可以命中标靶,其精度之高可想而知。换句话说,在冲锋的时候,这种弩箭可以在蒙古人的弓箭射程之外放排弩,蒙古兵已经成排的倒下了,己方仍然毫发无损。

    朱元璋转头看着朱棣,兴奋的大喊道:“这弩叫什么名字?”

    朱棣得意的回道:“父皇,这叫北平弩,北平蒙古之弩。”一边喊着,朱棣的令旗再次一挥,只见那一百多人的铁甲骑兵也有了动作,每人都拿起一支火铳,快速的装药上膛,平平端起,对着百步开外绑在木桩子上的猪,啪啪啪啪,一百多支火铳同时开火,朱元璋清楚的看到,那些膘肥体壮的猪瞬间便被打成了筛子。

    朱元璋大喜,有了这北平弩,有了这支火铳军,何惧蒙古,只要粮草充足,就可以荡平大漠了。朱元璋兴致大发,催马来到一名皮甲军士面前,伸手:“你的弩,给朕试试。”

    朱棣就打马跟在朱元璋马后,见朱元璋要试弩,赶紧下马,将自己的弩双手呈给朱元璋:“父皇,这是儿子的弩,请父皇一试。”

    朱元璋满意的接过弩,在手中掂了掂,弩很重,大约十几斤上下,做工很精细,各个零件都衔接的严丝合缝,平举起弩,弩的前后两端各有一个瞄具,前后两点一线,就可以击发了。

    朱元璋简直有些爱不释手了,他端着北平弩,转身笑着对朱棣说:“这弩和火铳,都是你找人弄出来的?”

    朱棣自然不会说这是玲珑一人所为,因为他不想让父皇知道自己处心积虑罗织人才,便笑呵呵的说道:“儿臣北征,虽然小胜,但却颇为感慨,我军粮草士气皆远胜蒙古人,但每每临敌,蒙古人的弓箭实在厉害,我军将士损伤不少,所以回到北平后,儿子痛下决心,悬赏重金,秘密请了数十位弓弩和火器匠人,终于弄出这两件东西,儿臣想,只要我军能大量装备,日后再遇蒙古人,我军便不用畏惧他们的强弓利箭了。”

    看着朱棣,朱元璋满意极了:“难得你如此花心思,朕的儿子若都如你这般,大明江山何愁不昌盛稳固,朕……”说着,朱元璋竟感动的红了眼眶,他自觉有些失态,便赶紧岔开话题:“你的第二件宝呢?”

    朱元璋话音刚落,就见朱棣再次挥舞了几下令旗。那些骑兵利落的下马,很有章法的跑到那几十辆装着大箱子的马车前,迅速打开了箱子,朱元璋看明白了,这箱子里装的都是火炮的零件,有的是炮管,有的是弹丸,有的是炮架,那些骑兵很是熟练的将炮组装好,六门大炮就这样出现在朱元璋面前,朱元璋大喜,打马来回转着圈,高兴的喊道:“来两炮,看看威力如何?”

    朱棣令旗一挥,六门大炮同时开火,通通通通通通,六颗炙热的火球从炮管中呼啸而出,砸在远处的空地上,空地上立刻飞起老高的烟尘,朱元璋不禁兴奋的握起了拳头,“当年鄱阳湖大战,若有这等大炮,朕何至于吃那陈友谅的亏。”

    “儿臣愿将此六门大炮献给陛下,补充京畿防备,震慑四方宵小。”朱棣说道。

    朱元璋乐的无以复加,“心意朕领了,放心,朕不会白要你的大炮的,快拿出你的第三件宝吧。”

    这次朱棣没有挥动令旗,而是翻身下马,跪在朱元璋马前,从怀中取出一支锦缎的包裹,双手高高举起,恭敬的呈给朱元璋。

    朱元璋知道,这一定是十分重要的东西,便打算伸手去接,但他如今人老腰酸,早已不能在马上大幅度的俯身了,低头试了试,没有够到,便打算翻身下马,朱棣向前膝行两步,长身挺腰,双臂伸直,双手高高的举了起来,朱元璋终于接过了包袱,打开一看,立刻被深深的吸引了,这居然是一幅地图,一幅草原地图。

    朱棣这才开口解释道:“儿臣北征,深感没有向导没有地图之弊端,儿臣虽实地考察了蒙古草原,但只是亲历了一隅之地,无法窥全貌,回来之后,儿子重金找来数十位熟悉蒙古的、经常往来草原经商的胡汉商人,集合汇总他们的记忆,绘制此图,日后我朝天兵再征蒙古,此图可为统兵大将指引路途。”

    今天的朱棣连献三宝,这三宝不仅都对朱元璋的口味,而且是一个比一个精彩,一个比一个让人欣喜,一个比一个讨朱元璋的欢心,此刻的朱元璋,对朱棣满意的无以复加,这个儿子不仅英武善战,懂自己的心思,更能从大局着眼,从小处入手,为朝廷分忧,更最重要的是,朱棣目光长远,每一件宝物都是未来能派上大用场的。

    这个儿子一心为了朝廷,一心为了屏藩北境,自掏腰包绘地图、弄新武器,还打造了一支足以克制蒙古人的精锐骑兵,朱元璋看着这个儿子,真是越看越爱看,越看越喜欢,如果把江山交给老四,会是怎样一番光景?

    “说吧,想要什么赏赐。”朱元璋心情大好,此刻就算朱棣提出要当太子,估计他也能答应。

    朱棣见父亲如此高兴,便趁热打铁道:“您面前的北平弩飞骑和铁甲火铳重骑,是儿臣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扩充出来的,父皇明鉴,单单打造这样一支二百人的精兵,还有绘制地图和聘请匠人制弩,儿臣已经将王府的私库都掏空了。”说到这里,朱棣有些不好意思:“儿臣已经无力再支撑了,如果陛下能……”

178.空印案(八)

    朱元璋仰头大笑,笑的几乎落下泪来,笑着笑着突然剧烈的咳嗽了起来,伏在马背上喘了口气才说道:“原来你这次回来是跟朕要钱来的?”

    朱棣没说话,点了点头。

    朱元璋对远处的监人抬了抬手示意其过来,随即下令道:“传旨,燕王献宝,朕心甚悦,赏燕王宝钞五十万,丝绢千匹,这个,”说着又琢磨了一下:“另外加赏燕王两年俸禄。还有,户部立即拨付专款,由燕王调拨,以供燕王选拔精兵之用。”

    下完了旨,朱元璋又低头看着朱棣,笑着问道:“怎么样,朕没让你吃亏吧,这些钱够填你私库的亏空了吧。以后有了户部的专款,挑选训练这精兵的款项有了着落,也不用再从你王府私库掏钱了。”

    朱棣高兴的不行,连忙磕头谢恩。

    朱棣献宝,龙颜大悦,重赏加上夸奖,这些消息很快传到了所有藩王和太子的耳中,在各怀心思的诸王中,又一轮新的评估、对比和算计开始了。

    所有在京诸王中,最着急的要数晋王朱??了。得知燕王在校军场出尽风头后,朱??第一时间命人去找杜环,但很快,派去的人却回复:“杜少詹事在练字,他说请王爷稍候,他写完字就来。”

    朱??哪里有耐心等杜环练完字,急匆匆来到杜环的小院,既不自报家门,更不敲门,推门便进,进门一看,杜环还真的在不紧不慢的练字,虽然朱??进屋弄了很大的声响,但杜环眼也不抬,依然专心低头写字。

    “先生您现在怎么还有心思写字?都什么时候了。”朱??心急如焚,见到杜环如此镇定从容,他更着急。

    杜环并未停笔,而是耐心的写完这幅字,将笔潇洒的扔进笔洗,这才抬头对朱??说道:“殿下所图,到底为何?”

    朱??皱眉,来到杜环跟前,想也不想便问:“先生此言何意?不妨明说。”

    杜环摇了摇头,从容说道:“殿下最终所图,只有储位,谋大事者,遇事须沉着应对,若局势不明,宁可守拙,不可妄动。”

    朱??更加不耐烦了,这不是废话吗,眼下已经不是守拙的时候了:“如今老四春风得意,二哥也已在暗中占了先手,本王若继续无动于衷,那储位与我何干?”

    “眼下的储位与晋王您何干?”杜环笑了笑,将镇纸放在一旁,小心的拿起那副字吹了吹:“太子尚未被废,储位尚未虚悬,晋王若现在急于施展动作,那不是摆明了要夺嫡吗?那不等于告诉其他藩王和太子,您要图谋不轨吗?”

    朱??被说的一愣,他似懂非懂,之前杜环确实一直劝自己谨慎低调,但他害怕,害怕错过最佳时机,害怕被人捷足先登:“可是这么干等下去?岂不是坐视秦王燕王捷足先登?”

    杜环将那幅字放下,又用镇纸压好了,笑呵呵说道:“我建议王爷低调行事,但我有说过干等吗?我劝殿下遇事不乱,就是要从容应对,而不能病急乱投医。殿下请想,燕王出尽风头,秦王也得圣心,眼下是谁最着急?”

    朱??立刻答道:“那还用说,自然是我大哥太子最着急。”

    杜环又笑着问:“所以晋王请接着往下想,太子着急,会不会有所动作?”

    朱??答道:“按照常理,恐怕会出手。”

    杜环接着问:“那么太子一旦出手,谁会是他的第一个目标?”

    朱??答:“不是二哥就是老四。”

    杜环突然脸色一变:“对,如殿下所言,眼下风头最盛者,就是秦王和燕王,按照一般人的常理推测,太子会对秦王和燕王出手。”

    朱??不耐烦,抢过话来:“先生,咱们现在不能按常理推测了,万一太子不出手呢,万一他优柔寡断迟疑不决呢。”

    杜环胸有成竹的说道:“那咱们不妨帮太子一把。”

    朱??不解:“帮一把?怎么帮?”

    杜环又笑了:“如果此时有人对秦王和燕王动手,那殿下认为会是谁干的?”

    朱??似乎有些懂了,若有所悟的答道:“自然是太子了,他们对太子的威胁最大嘛,先生的意思是?”

    杜环弯下腰,一边将笔洗中的水倒入一旁的桶中,一边说道:“殿下英明,已经猜到了此计的精髓,殿下您会这么想,别人是不是也会这么想?”

    朱??恍然大悟:“先生的意思是,咱们对秦王和燕王下手,但朝野都会认为是太子在动手,然后咱们再故意暴漏些破绽,让别人找到太子动手的证据。”

    杜环点头:“光让朝野都认为是太子动手是不够的,一定要让皇上也认为是太子动的手。”

    朱??喜出望外,原来杜环心中早有了妙计,难怪如此沉着:“高啊,先生妙计,一石二鸟,既算计了太子,又扳倒了本王最重要的两个对手,高,实在是高。”

    大喜之下,朱??的烦恼瞬间被抛诸脑后,他笑着来到书案对面,站在杜环身旁欣赏起杜环的字,忍不住赞叹道:“好笔力,笔走龙蛇,先生真写了一手好字啊!”

    朱棣回到京师的第四天一早,他再次找来了玲珑,“你的人找到姚光启了吗?咱们回京已经几天了,都不见他回来,怎么回事?别是出事了吧。”

    玲珑脸有些红,低声说道:“昨天确实有个人看到那秃子了,可是在街上,我的人没敢打招呼,他脚力又快,我的人没跟上。”

    朱棣叹了口气,不满的说道:“你的人在京城部署这么久了,怎么消息还不太灵通,难道打听不到他的落脚点吗?”

    朱棣的语气虽然不重,但话里带着责备和质疑,玲珑赶紧辩解道:“咱们的人刚来京师不久,能潜伏下来,融入京师就很不易了,如果太过活跃,我怕被锦衣卫发现,反而得不偿失。”

    玲珑的话,朱棣也觉得有道理,文安社建立之初,朱棣也确实打算稳扎稳打的,但当下情况有变,谁也没料到皇帝会突然召自己进京,而从眼下的局势来看,自己不仅越来越受赏识器重,更有风头压过太子之势,养兵千日用兵一时,此时正是用到文安社的时候,玲珑你怎么如此不知变通。朱棣心中不悦,语气加重了说道:“这都什么时候了,此时不用,更待何时,让你的人赶快找到姚光启,要快。还有,最近京城里的消息一定要详详细细的打探清楚,不能有一点疏漏。”说罢也不看玲珑,转身拂袖而去。

    朱棣的着急来自于他的直觉,他隐隐感到危险正在向他靠近,应该说,在战场上,朱棣的直觉是准确的,在权力场上,朱棣的直觉同样敏锐。

    就在朱棣严令玲珑赶紧寻找姚光启并监控京城里舆论风向的同时,应天府府尹路孝丰的桌上,出现了一封没有署名也没有火签的信。

    这是一封举报信,举报的对象是燕王朱棣:燕王朱棣与反贼张定边之子私下勾结,收拢江湖死士,图谋不轨。信的字数很短,但却非常惊人,朱棣在哪一年将张玉收入麾下,哪一年收拢了一名叫袁珙的江湖人士,都说的有鼻子有眼,如同写信之人亲历一般。路孝丰还没将信看完,额头上就满是冷汗。

    路孝丰这个应天府尹刚上任不到一年,之前还没遇见过这等大事,这写信之人又没具名,路孝丰心中暗骂,这他妈不是害老子吗?你要真知道,干嘛不直接报到刑部,报给我一个地方官有个屁用,骂归骂,事关重大,路孝丰赶紧拿着信,来找自己府中的书记,花万骨,这花万骨虽然只是一个书记,但却是路孝丰最为得力的智囊,路孝丰但凡遇到的疑难的事,都会征询这位花万骨。

    花万骨看完这信,也犹豫了半天,皱着眉说道:“大人,这回麻烦大了。”

    路孝丰心说,还用你说,我还不知道麻烦大了?苦着脸问道:“有法子化解没有?”

    花万骨无奈的摇了摇头:“祸事啊,天大的祸事,能全身而退便是万幸了,化解不了的,这种事轮到谁身上谁倒霉。”

    路孝丰更加着急了,催促道:“你就别卖关子,不管是退还是化解,只要能让我过了这一关,咋的都行。”

    花万骨哭丧着脸说道:“大人,您还没看出来嘛,在这么敏感的时期,出现这样一封来路不明的信,写信之人,明显是想借您的手,借应天府的手整燕王,您已经被人当枪使了。”

    “整燕王……”路孝丰心里也曾闪过这个念头,但他不想接受这样的推断,他一直心存侥幸,希望花万骨能给自己别的答案:“这个时候整燕王,难道是……太子?太子会用这种法子?而且是借我们之手?”

    “除了太子,还会有谁?”花万骨十分肯定的说道:“太子这一招的高明之处在于用了您,借了之前与他毫无关联的您的手,而您又是主管京城的父母官,扳倒了燕王,那是有司衙门不畏强权秉公办案,扳不倒燕王,那也不会牵连到太子身上。这一招真可谓进退有度,攻守自如啊。”

179.空印案(九)

    路孝丰真的不知所措了,他之前也曾希望能攀附上太子,但这样被拿来当做党争的棋子,尤其是随时可能被舍弃的棋子,他是心有不甘的。目前朝局如此复杂,燕王如此得势的情况下,处理这样一件针对燕王的案子,双方鹿死谁手还不一定呢,胜负难料,生死未卜,路孝丰没这个胆量?这个浑水,万一此事最终证实子虚乌有,或者燕王反击,自己必然是首当其冲挡箭牌。想到这里,他不禁浑身一哆嗦,他慌了,慌的浑身冒冷汗了,说话也失了分寸,“快把信烧了,就当什么都没发生,咱们都没见过这信,以后谁也不准提这封信的事。”

    花万骨还是清醒的,他立刻否定了路孝丰的办法:“您就敢保证咱们府上所有差役属员都是可靠的?谁知道这里面谁是锦衣卫的密探?如果把信烧了,万一有人检举您私自销毁罪证怎么办?那时您不仅会被抓进锦衣卫大牢,很有可能被当成燕王的同党定罪。”

    路孝丰瘫软无力的往椅子上一坐,没想到只有一半的屁股坐在椅子上,由于重心不稳差点一屁股掉在地上,花万骨看到路孝丰的失态,赶紧过来扶住路孝丰,提出了他的解决之道:“为今之计,只有先将此案移交给刑部,如果能推给刑部,我敢保证,这种案子到了刑部那帮官老爷手里,案件从侦办到审理会复杂到伤脑筋,那时您就轻松多了,能顺利解脱出来也有可能。而且就算他们不接受,咱们也可以托他一段时日,以拖待变,看看朝中的风向,看看各方的态度,更要看看朝中的舆论,再做打算。”

    听了这番话,路孝丰心里宽慰了许多,但他还是不能完全放心,拧眉问道:“要是直接给锦衣卫呢?”

    花万骨立刻反对道:“决不能给锦衣卫,这封信只要到了锦衣卫手里,您就真成了人家手中的马前卒了,那就正中了对方的下怀,那时您如论如何都洗不清替太子清除异己的嫌疑了,一旦燕王没事,那您就麻烦大了。”

    从衙门出来,路孝丰头疼了一路,送到刑部,呵呵,路孝丰坐在轿子里,如坐针毡,他此时只有苦恼和纠结,自己与刑部虽然一向没什么交恶,但也只是说的过去而已,与刑部那些官员不过是点头的交情,眼下自己摆明了是去甩黑锅的,谁能傻到替自己背下来?

    在刑部大门前下了轿,路孝丰望着刑部衙门的大门,望了半天都没迈动一步,弄得身后的轿夫还以为是自己伺候不周呢。

    “这不是老路吗?”一个声音从身后传来:“巧了,今日在这碰上了。”

    路孝丰回头一看,说话之人正是山东按察使赵全德,他身后还跟着一位四十来岁的中年男子,这人他也认得,而且还是老相识,山东按察副使郭桓。

    真是天无绝人之路,路孝丰正愁无从着手,这二人的出现让他看到了一丝希望,或许这二人就是自己的救星了。

    “老赵,老郭,怎么,回京述职来了?”路孝丰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赶紧热乎乎的贴上去,热情的跟二人寒暄起来。

    “述哪门子职啊!”赵全德开始抱怨起来:“头几个月,我跟老郭费了老大的劲,抓了几个韩林儿的余党,口供证据一应俱全,连同案犯一起上报刑部复合,哪知那几个毛贼到了刑部就翻供,死活不承认之前的口供,说他们自己是良民,还说我们刑讯逼供,硬逼着他们承认是逆匪,结果本来以为能立功领赏的案子,现在变成了抓良冒功了,上哪说理去?这不,我跟老郭带着几个办案的人到刑部来对峙来了,案子要说不明白,我们麻烦就大了。”

    路孝丰与郭桓虽然认识多年,但以前并不熟络,此时为了办事方便,路孝丰显得更加热情,“老郭,记得你一向是办案没错漏的,怎么这次还能出这事?”

    郭桓四十岁不到,身上有一种让人望而生畏不寒而栗的气势,这种气势只有在与其接触中才能体悟到,沉稳中不乏刚毅,从容里透着狠辣。郭桓见路孝丰如此热情,也觉得奇怪,但他极有涵养之人,官场上应酬的话也是极熟练的:“那几个毛贼无非是想钻空子保住命,困兽犹斗罢了,事实清楚,证据明白,很好解释的。”

    路孝丰继续跟郭桓和赵全德二人搭话,随口说道:“真是怪了,这两年这韩林儿的余党突然冒出来这么多,如今直隶京城一带也传的沸沸扬扬,说韩林儿沉江虽死,但他有一位王子尚在人间,而且要回来拿回自己的江山,你说这韩林儿余党也真是嚣张,我大明立国多少年了,居然还敢在民间如此蛊惑,如此兴风作浪,这帮子毛贼实在可恨。”

    路孝丰这个话题立刻引起了郭桓的注意,郭桓听的十分认真,关切的问道:“直隶的民间传的很多吗?知道都是什么人在传吗?”

    郭桓对韩林儿的事有些敏感,路孝丰倒也觉得正常,毕竟他这次回来的缘由就是跟韩林儿有关,也好,就顺着这个话题跟你扯下去,希望能扯到自己的事情上。

    路孝丰笑着向郭桓凑近了些,装作满不在乎的样子说道:“没太在意,衙门里哪有心思管这些,我看无非就是一些江湖骗子为了坑蒙拐骗编出来的故事,别说是那韩林儿的儿子了,就算韩林儿本人活着又能如何?当今皇上励精图治,咱们大明江山稳固,几个装神弄鬼的毛贼能成什么气候?”

    郭桓对路孝丰的话很是重视,很郑重的对路孝丰说道:“老路,下次要再有这种消息,你记得留点心,我们山东那边如今也闹这个,几个毛贼不可怕,怕就怕有人借此兴风作浪,要是弄出民变来,我们按察司责任可就大了。”

    一旁的赵全德怕郭桓再问下去,赶紧插嘴岔开话题道:“老路,你到刑部干什么?手里拿的卷宗,也来说案子?”

    机会来了,“要说这案子,还真跟你老赵有点关系。”路孝丰知道赵全德曾经在北平做过一任按察使,但却是在燕王朱棣就藩之前赵全德就调到山东了,所以关系其实不大,但这毕竟也能硬拉上点关系,便故作神秘的说道:“今天早上收到一封没署名的信,检举燕王朱棣勾结反贼,这不是为难我吗,我一个应天府尹,北平的藩王根本不归我管嘛。”

    赵全德一听跟燕王朱棣有关,便不想看了,但郭桓似乎很感兴趣,伸手来接路孝丰的卷宗,笑着说道:“给我看看可好?”

    将卷宗递过去后,路孝丰很仔细的观察着郭桓的表情,郭桓刚看卷宗时,似乎露出一丝丝喜悦之情,但随即郭桓注意到了路孝丰在观察自己,所以马上收敛了神态,表情严肃的继续看着,过了一会,郭桓看完,将卷宗递还给路孝丰,皱着眉说道:“这个案子够挠头的,老路,你麻烦可大了,弄不好要惹祸上身的。”

    路孝丰苦着脸说道:“谁说不是呢,谁想招惹那燕王啊,再说了,不管这事属实不属实,落到我头上,我都是焦头烂额啊。”

    路孝丰注意到一个细节,赵全德刚要伸手拉郭桓的袖子,郭桓却恰好抬起胳膊挠了挠脸颊,同时对路孝丰说道:“老路,看来老朋友的份上,我给你出个法子,不过你可别回头就把我卖了。”

    路孝丰喜不自胜,不住的笑呵呵的点头:“哪能呢,你帮我,我还能反过来坑你?好老郭,你快说,我请你喝酒。”

    “喝酒就不用了。”郭桓将路孝丰拉到一旁,低声说道:“这里面既然提到燕王,你索性将这信转给北平司主事,让他北平司的人自己处理去,他们处理的咋样,跟你老兄就无关了。”

    路孝丰一听就泄气了,皱着眉头说道:“我要能把这东西交接给到北平司,还用这么着急吗?那北平司的人我也不熟啊,再说了,人家躲还来不及,能背这黑锅?”

    郭桓神秘的一笑,更加压低了声音说道:“我有一计,我们赵大人原来是北平按察使,跟北平司的人有些交情,他这次来也恰好有些公务要跟北平司交接一下,一会你跟老赵去北平司,趁他们交接公务时,你悄悄将这卷宗放到他们的桌上,然后跟着老赵出来,这样神不知鬼不觉的就将这事交过去了,你呢,大责任是没有的,以后就算追查下来,你也可以说成是不当心忘在北平司了,搪塞一下。”

    路孝丰心中盘算,这法子确实不错,有了赵全德掩护,自己这关算是能对付过去了:“那回头他们要是找老赵,老赵不肯帮我圆怎么办?”

    郭桓一摆手,很有底气的说道:“老赵怎么可能不圆过去呢,他不圆过去,就等于也卷进去了,他来交接的是别的案子,跟你这卷宗完全无关啊。再说了,老赵现在是山东按察使,怎么可能往北平那堆麻烦事里掺和,这脏水怎么也泼不到老赵身上。”

    路孝丰感动的不行,拉着郭桓的手说道:“老郭,患难见真情,你真是救苦救难的活菩萨呀,不说了,以后用得着我老路的时候,尽管开口就是了。”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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洞鉴万里,观一隅而预天下变局;算无遗策,数过往而知朝局变迁;达人修身而知天命。大明职场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大明职场,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大明职场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