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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禾风细雨     大明职场txt下载     大明职场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180.空印案(十)

    路孝丰回到应天府衙门的时候,已经到了掌灯时分,他心中欢喜又得意,今天的事办的异常顺利,顺利的超乎他的想象,那份卷宗在赵全德的掩护下,真的就到了北平司主事的书案上,想着自己的机灵劲和非比寻常的运气,路孝丰忘乎所以的哼起了小曲,到了衙门口,轿子刚落地,他便摇着头钻了出来,他要赶紧去找三姨太刘氏,找刘氏快活快活。

    但就在他激情满满的往府内走的时候,只见府丞马华腾急匆匆的跑了过来,神情非常急切:“哎呀,大人,您怎么才回来呀,出大事了。”

    路孝丰心里咯噔一声,他妈的,怎么又出大事了!朱棣的事刚过,这时候可别再出事了,自己这麻烦已经够多了,但马华腾的紧张情绪已经不经意间传染给了路孝丰:“什么事这么慌张?”

    马华腾皱着眉解释道:“今天下午,咱们巡街的差役正好在城南撞见一桩命案,两边陌生人因为琐事起的争端,其中一方直接被当街打死,咱们巡街的差役正要拿人,不巧赶上兵马司的人也撞见了,也要拿人,两边因为谁该拿人还起了争执,但好在咱们手快,先控制住了杀人案犯,将案子抢了回来。可是不成想抓回来一个麻烦,案犯抓回来一审才知道,杀人的竟然是秦王府的二管家褚六湘,他喝醉了酒,当街和一个泼皮起了冲突,失手将那泼皮打死了。”

    路孝丰脑袋嗡的一声,刚推掉燕王那烫手的案子,现在又是一个跟秦王的沾边的案子,他妈的这应天府尹真难干,想到这里不免怒火中烧,大骂道:“是哪个王八蛋巡街的,跟兵马司的人抢什么?管那么多闲事干嘛,吃饱了撑的吗!你现在去把那个巡街惹事的给我弄过来,老爷我先审审他,我要打断他的腿。”

    马华腾为难的说道:“抓人回来的就是刘检校,他现在就在后院呢。”

    这刘检校是路孝丰最得宠的三姨太刘氏的亲弟弟,是路孝丰的内弟,此人原不过是杀猪的屠户,自从刘氏进了路孝丰的门后,路孝丰便将他安插到衙门里做些杂活,后来又找了个理由提拔他坐了检校,原本只是想讨刘氏的欢心,哪想到今日给自己闯下这么大的祸事,路孝丰后悔怎么提拔了这个玩意,大骂道:“王八蛋,这不是没事找事吗,还嫌老子麻烦不够吗?”

    路孝丰不敢耽搁,赶紧往里面走,不管这褚六湘是否定罪、如何定罪,现在自己是必须见一面的。褚六湘没有被关押,更没有被绑起来,而是享受了超乎寻常的“礼遇”。当路孝丰看到褚六湘的时候,褚六湘正在吃饭,不对,是正在吃菜喝酒,吃的是野禽八珍席,喝的是杏花村的汾酒,隔着窗户,路孝丰看着惬意的褚六湘,又有些犹豫了,自己到底该不该见,万一以后这案子牵扯出什么别的来,现在自己没过堂就见犯嫌,成了别人的把柄怎么办?证据确凿的杀人犯,在自己的衙门受到这样的特殊关照,自己会不会被扣上私通秦王的帽子?

    路孝丰闪到一旁,低声质问马华腾:“你们就是这么看押犯人的?”

    府丞马华腾苦着脸说道:“您不在,属下也不知道该怎么办,索性就将他关押在这,等您回来再做发落。”

    这他妈也算关押?路孝丰心中暗骂,杀人罪证确凿,还他妈这么干,这他妈不是摆明了是在拍秦王的马屁吗?路孝丰实在气不过,也顾不得读书人的涵养,破口大骂道:“有这么关押犯人的吗?还吃八珍席和汾酒。一帮子废物,没一个能给老子分忧的。”骂完了下令道:“你们不是审过了吗?不是说此人杀人罪证确凿吗?既然罪证确凿,那还犹豫什么,立即将人犯绑了,连同口供罪证一同解送刑部。”说罢转身就走,口中嘟囔着骂道:“一帮废物,酒囊饭袋。”

    空印案震动天下,涉案的官员抓的抓、免的免,朝野人心动荡,官员们个个担惊受怕,唯恐下一个被牵连到的就是自己,每天早上,官员们出门前跟家人告别,如同永别一般,每天晚上能安安稳稳的回到家,想到的是总算又活过了一天,一家人得共同庆贺一番。一个多月过去了,风波尚未平息,人心也还未安定,可是仅仅一天之内连发两案,燕王被控勾连逆党反贼,秦王被控管教无方,秦王府家人当街殴打致平民死,两位当红藩王同时犯案,一时之间,朝野侧目,而刑部再次成为所有人关注的焦点。

    在关注刑部的人中,除了在京的各藩王,还有一位,此人也是此件事情的关键人物之一,就是太子。

    太子朱标在得知刑部共立了秦燕二王共三件案子之后,立刻命人找来了自己的头号幕僚王本,一见面便开门见山的问道:“不是说好了先对付老二的吗,你怎么把老四也同时扯进来了?两面树敌,你有把握吗?还有,老二那个打死人的管家是怎么回事?”

    王本皱着眉答道:“只有秦王私通反贼的事,是出自我的手笔。至于燕王通匪那封信,还有秦府管家的事,不是属下安排的,设局者必然另有其人。”

    “难道有人暗中助我?”朱标有些疑惑了。

    王本暗道,太子你单纯厚道的有些过头了吧:“我的殿下呀,那不是帮您,那是在害您啊。”

    朱标眉头紧锁:“这话怎么说?害我?”

    王本长长叹了口气:“您自己都说了,没必要两面树敌的。眼下风头最劲的莫过于秦燕二王了,而陛下已经显露出对您的不满,现在朝野已经风传,诸王进京,是皇上有意在诸王中另则贤者立为储君了。在这个关键时刻秦燕二王同时被整,所有人都会以为是您在暗中下手的,包括皇上。”

    “你是说有人在暗中嫁祸于我?”朱标明白了:“让陛下对我起疑?”

    王本眯着眼睛:“现在看来,嫌疑最大的,莫过于晋王和周王了,当然了,也不排除秦燕二王中有一人用了苦肉计,以此来博取皇上的同情,进而获得更多圣宠。”

    朱标慌了,他觉得自己的太子地位越来越不稳了:“那,那该如何是好啊?”

    相比于朱标的慌张,王本则显得沉稳了许多:“诸王在京,各方的焦点都在殿下您的身上,局面会越来越复杂,臣一时也没想好该如何应对,不过在想出应对良方之前,太子请谨言慎行,切莫让人抓了把柄去。对诸王来说,他们该如何把握分寸和火候,一点也不比您的处境更容易,他们既要在皇上面前好好表现尽量争宠,又不能太过招摇,以免成为众矢之的,想必他们也是如履薄冰呢。所以眼下的局面,虽然对您不利,但暂时还是可控的,是可以平衡的。更有一点,诸王之所以一直没什么大动作,是因为他们都有自知之明,都明白他们自己面对的局面一点都不轻松,他们确实同时盯着您,但也在互相算计着,他们现在想的是既要显得比您强,又要防着背后有人算计,正可谓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他们也都怕挤掉了您,却被其他人渔翁得利。所以现在各王都很谨慎,暂时不会有什么大动作,更不敢有什么大动作。现在是个僵局,至于谁能打破僵局,就看谁更棋高一招了。”

    朱标听了王本的分析,心里稍稍安定了一些,他突然感觉有些不对劲,因为他发觉这个王本,远比之前观察的要更加心机深沉。

    由空印案引发的大动荡,让朝中一时出现了多个焦点。而朝中焦点中的焦点人物,正是刚刚上任不久的刑部尚书开济。处在舆论的风口上,任谁都会觉得压力山大,这开济也不例外。

    这几天,开济除了上朝之外,其余的时候都躲在刑部衙门里,在衙门里开济其实也无心办公,整日对着面前的两封信和一份口供发呆,两封信,一封是揭发燕王勾结反贼的,一封是揭发秦王勾结逆党的,一份口供则是秦府管家褚六湘当街杀人的证供,之所以只是发呆,是开济实在不想办这三件案子,索性就将这三件案子压在自己的桌上。但三件案子压在自己这里,如同压在他心头上的三座大山,压的开济喘不过气来,更压的他无心公务。

    三天过去了,就在开济整日心事重重的对着两件案子的时候,下面禀报,燕王府来人了,燕王派人给大人送来一件东西。

    燕王派来的人正是姚光启,怎么会是姚光启?为什么姚光启会此时此刻出现在这里,各位看官莫着急,咱们还要从头说起。

    一个月前,方克勤被抓,彻底打乱了姚光启追查李柔下落的计划。如果不能进入监牢见到方克勤,这唯一的线索就算断了。所以姚光启千方百计设法接近方克勤,但方克勤已是经过御审的钦命要犯,刑部看管的异常严格,慕容晴,陈平安动用了天成宗在京城的一切关系,也没有找到任何办法。

    京城不像北平,没法动用燕王的人脉和影响力,姚光启开始怀念起师兄袁珙了,如果袁珙在,他或许能有些办法。

181.暗流涌动(一)

    就在姚光启万般无奈一筹莫展的时候,慕容晴告诉他一件重要的事:陈月如来了。

    “真的?”姚光启高兴的几乎跳了起来,“在哪里?快去。”

    慕容晴笑着说道:“已经到无衣巷了,她刚一到杭州了,就四处搜罗的找你,我爹他们不知道你俩的关系,还以为她是谁派来的奸细,就把她控制起来了,结果一审才知道,她竟然是你的未婚妻,收到你的信来江南寻夫的。”说道最后,慕容晴酸溜溜的说道:“你的未婚妻还真多呀。”

    “什么寻夫!”姚光启被说的有些脸红,“我是让她带两本书来,那两本书里又很重要的线索,说不定是破解这一局的关键。”

    “不用这么着急解释,解释给谁听呢。”慕容晴冷冷笑道:“还真看不出来,你竟然这么招女人爱嘞,是不是跟你有点瓜葛的女孩子,都爱你?”慕容晴立刻发觉说错了话,赶紧岔开话题:“我爹他们知道了真相,赶紧派了好几位高手将他护送过来了,就怕耽误你的大事,好在她现在完好无损的到京城了。”

    姚光启迫不及待的赶回无衣巷,他必须赶紧翻书,书里一定能找到姚广孝身份的线索,尤其是为什么师父要给我取这个俗家名字,这里面一定大有深意,还有,姚广孝跟天易道人到底什么关系,一路上,姚光启都在思考这些问题。

    事实证明,姚光启在面对女人的时候,处理问题的手法和智慧都会打折扣,打很大的折扣,这不,与陈月如刚一见面,却变成了另外一番场景。

    刚看到姚光启,陈月如笑了,而且笑的很明媚。但看到姚光启身后还跟着一个女人后,陈月如的脸又沉了下来,如同阴雨天那般阴沉。姚光启不明白陈月如为何表情变化如此之快,更不明白女人的心思,但他每次见到陈月如,都觉得气势上矮上半截,说话时也有些心虚:“你来了……你还好吧。”

    陈月如依旧阴着脸:“听说你那个柔儿被人抓了?你急急忙忙让我带那两本书来,是为了要用书来赎人?还是书里面有其他的秘密?我本不想来的,但受人所托,我不得不来,拿去吧!”陈月如从怀中拿出一封信,随手递给姚光启。

    一看信封,姚光启便知道是朱棣亲笔,他迫不及待的拆开信,仔细看了起来。

    陈月如并不关心信的内容,看到姚光启急切的表现,她在一旁还露出一丝不屑的神情,这一切,一旁的慕容晴都看在眼里,但慕容晴何等的伶俐,知道此刻该如何说怎么做,所以她对陈月如表现的异常热情,如同姐妹般拉起陈月如的手,亲切的如同拉家常:“原来这就是如儿妹妹呀,长的真俊,难怪咱们宗主大人嘴里一直挂着你呢,我要是男人,我也喜欢你这样的大美人,我叫慕容晴,慕容德是我父亲,我应该比你大,你叫我晴姐姐吧。”

    扬手不打笑脸人,原本那微微的敌意瞬间便被慕容晴的笑容化解了,面对慕容晴的夸奖,陈月如反倒有些不好意思了,红着脸说道:“姐姐才是真美人,江南出美人,见到姐姐,妹妹才知道此话不虚。”

    “行了,别互相恭维了。”姚光启毫不客气的打断了二人的对话,他已经看完了朱棣的信,表情凝重的看着陈月如:“跟我进来。”

    朱棣的信中提到两个信息,一是文安社打探到消息,京中有人正酝酿掀起一波政潮,而掀起政潮的方式,正是通过揭发一起足以轰动朝野的弊案。很显然,朱棣写信之时是在将近一个月之前,那时方克勤还没有上奏章。如果文安社的消息能提早透漏过来,自己或许就能提前阻止方克勤,或许眼下的朝局就是另一番局面了。

    姚光启拿着信感慨不已,文安社刚在京城站稳脚跟,一定不敢采取大的行动,更找不到自己的行踪,所以朱棣只有让陈月如带着信来见自己,如果消息能更快一点到自己这里……

    让姚光启烦恼的其实是朱棣的第二条信息,张玉已经修书给朱棣,明言其父张定边正在集结耒宪宗的帮众,从苗头看,张定边的意图是率领人马来京城大干一场,届时京城恐怕会有一番腥风血雨。

    由于张玉不知道姚光启的下落,所以只能将这个信息高知朱棣,希望朱棣能将此消息转给姚光启,由姚光启想法子阻止这场血战。朱棣也很是着急,他言辞恳切的让姚光启务必阻止这场危机。

    “燕王让你带信来,有没有告诉你,如何给他回信?”姚光启皱着眉问道。

    陈月如点头:“燕王没说什么,玲珑姑娘倒是给了我一个锦囊,说是找到你,只要你看完了信,就让我把锦囊也给你,你就知道怎么办了。对了,玲珑姑娘是不是喜欢燕王。她俩?”陈月如心情比刚才好多了,跟姚光启开启了玩笑。

    文安社在京城的分支就在秦淮河边,姚光启想,之所以安排在这里,或许是因为这里三教九流杂处,各色人俱全,既方便掩护,又便于打探消息吧。京城的负责人叫薛之迁,见到姚光启,没等姚光启拿出锦囊自报家门,薛之迁便上前亲热的拉着姚光启的手:“姚公子来了,快里面请,您是什么人,用不上那些俗套规矩。”

    姚光启纳闷,不解的问道:“你认得我?”

    薛之迁一脸笑意的答道:“哪能不认得您呢。小的原本是燕山中护卫的百户,去年跟随燕王北征草原,小的亲眼见到您飞骑闯阵的英姿,那真是万马军中无惧色,真是大英雄啊。我们兄弟在后面看到您和唐公子在蒙古人阵中那份英勇,胆气那个足啊,那一战咱们可是以少胜多,打的蒙古人落荒而逃啊,就为这,我回来就跟我两个儿子可是好好吹了一回,老子我也当英雄了。”薛之迁一边说,一边拉着姚光启向屋内走。

    姚光启注意到了薛之迁走路时两腿一高一低,便小心的问道:“你的腿?”

    薛之迁毫不在意的说道:“也是那一战,腿被蒙古人的家伙刮了一下,当时没觉得什么,琢磨着上了药就没事了,哪知道伤口化了浓,就落下这个毛病了,马不能骑了,没法子只能退下来,让我那老大顶上了。不过燕王仁德,不嫌弃我这残废,还赏了我口饭吃,玲珑姑娘说我认得字,夸我还算机灵,就让我进了文安社,派我来了京城。燕王待我们这些老兵真是没说的,给我家里分了上百亩的地不说,我那二小子也进了王府,现在他拿的份例银子比我家地里的出项还多,哎,我把没用的老骨头,只能卖命报答燕王了。”

    姚光启听着薛之迁的话,心里暗道,玲珑选人眼光还真是毒啊,这薛之迁有这份忠心,就不会卖了文安社,他笑着从怀里拿出自己要寄给燕王的信:“现在跟北平如何联络,有飞鸽吗?这信多少天能寄回去?”

    “有信鸽,您放心,咱们的信鸽都是千里挑一的好鸽子,我们试过很多次了,最迟一天一夜肯定到北平,现在发出去,明天这时候,燕王殿下肯定能看到您的信。而且为了保密,我们的信都是用古法来发,都是五发一至的,就算被人误截下一只信鸽,也绝对不会暴漏的。”说罢叹了口气,“现在算是站稳脚跟了,只不过玲珑姑娘嘱咐过,京里锦衣卫多,我们现在只打听消息,其他的先不要干。说出来真是惭愧,燕王对我们这么好,花那么多钱养着我们,我们只干一些打听小道消息和传信的活,我们真觉得对不起燕王。”

    姚光启笑着安慰道:“不用惭愧,只要这封信能送到燕王手中,你们就是大功一件,燕王就没白对你们好。”

    文安社在北平和京城建立的空中线路果然高效,姚光启寄出信件的第三天,朱棣的回信就到了。朱棣的回信异常简单,只有短短四个字:放手去干。

    朱棣的信任,让姚光启更感压力巨大。由于形势有了新的变化,李柔的事不得不暂时放一下,姚光启必须先处理好耒宪宗的危机。他决定,先去见一个人。一位只有一面之缘的故人。

    下江盟在京城的堂口就在神策门外不远的一个巷子里,与天成宗的香堂必须神秘行事不同,下江盟的堂口不仅是堂而皇之的大开门庭,更是在巷口立了一块二层楼高的大牌子,牌子上那几个飞扬高调的鎏金大字格外显眼:“下江盟。”

    姚光启见下江盟竟然如此高调,笑着对慕容晴和陈平安说道:“这下江盟还真是与众不同啊,别的帮会都怕官府知道,他们是唯恐官府不知道。”

    陈平安笑着说道:“人家可是在应天府注过籍上了册的养马大户,一年能给朝廷上交数百匹良马呢,而且当年那下江龙曾协助当今皇上打过仗,有了这两块金字招牌,从没有官府来找麻烦的。”

    慕容晴冷笑了声:“就是有了表面文章做掩护,他们才胆子越发的大了,这几年他们暗地里也没少干违法的买卖,贩卖私盐,盗取漕粮,给死囚掉包,绑票勒索,他们下江盟也捞了不少啊。”

182.暗流涌动(二)

    姚光启刚想搭一句慕容晴的话,但看见一旁的陈月如正盯着自己,顿时将话咽了下去,其实姚光启打心里不希望陈月如跟来,就怕她来了发脾气使性子耽误事,但陈月如态度强硬,而且理由更是噎的姚光启哑口无言:“你的柔儿不是都跟你来江南了吗,怎么,我在京城还能碍着你的事吗?”

    陈月如并不明白姚光启为何要来这里,看着姚光启揶揄道:“来这干什么?这跟你的柔儿有什么关系?”

    面对陈月如一贯的强势,姚光启摇了摇头,无奈的对陈平安说道:“咱们进去吧。”

    下江盟的大门虽是开着的,但门却并不好进,两个身高体壮的壮汉背着手站在门口,四人被拦住了。

    陈平安一脸笑意,拱手对两个壮汉说道:“烦请禀报一声大当家龙老爷子,有故人求见。”

    一个壮汉扫了眼几人,还了礼,但却冷冷说了声:“我们大当家这几日不见客,有事过几天再来吧。”

    姚光启说道:“在下与龙老爷子是故交……”

    那大汉不耐烦的说道:“管你什么故人新人,我说了,大当家这几天不见客,过几天再来吧。”

    姚光启懒得和他纠缠,索性从怀里掏出了腰牌,高高举起晃了晃,两个壮汉一看便傻了眼,同时说道:“您里面请”、“小的眼拙,这就给您通报去。”

    姚光启几个人被客气的请到正堂等候,不多时,后堂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人未到,声已至:“我龙五没发出几块牌子,我看看是哪位老朋友来了?”说话的声音也异常洪亮,几个人在屋内听的十分清楚。

    一位老者快步走了出来,这老者五十上下的年纪,一身的青衣,虽然精瘦,但两眼放光,精气神十足,一见姚光启,老者微微一愣,随即扫了眼身后,立马从墙上摘下一对吴钩,不由分说,对着姚光启就是一招笑里藏刀。

    姚光启还没来得及打招呼,对方的招式已至,无奈只得接招,好在姚光启反应机敏,侧身一闪,同时用手接住了龙五的吴钩,龙五一招未曾使老,马上换了一招浪里飞沙,姚光启又是轻松化解,龙五收招,笑呵呵的说道:“听说你拜了高人为师,果然不假,功夫不错,我龙五的眼力又应验了一次。小子,今日登门,找我龙五什么事?”

    陈平安往前迈了一步,笑呵呵的说道:“龙老爷子,这位是我们天成宗的新任宗主,姚广孝。”

    龙五一愣,随即哈哈大笑:“江湖传闻天成宗出了位年轻的新宗主,武艺高强智计无双,一举将天下盟打的落花流水。没想到竟是你小子,当初老头我一眼就知道你绝非池中之物,果然不出所料,如今你执掌天成宗,真是纵横江南,力折王侯啊。”说罢又打量了下姚光启,嘟囔了句:“姚广孝,你怎么用这个名字?”

    姚光启一愣:“老爷子您也听说过这名字?”

    “何止听说过,”龙五眯着眼睛,似乎在回忆往昔:“我跟姓姚的还有一段恩怨呢,那都是从前的事了。”

    从下江盟出来,已经到了傍晚时分,夕阳西下,掩映着天边满满的红彤彤的火烧云,姚光启长久的凝视着天边,缓缓的说了句:“云涌漫天,要起风了。”

    两天后,杭州铁佛寺,张定边父子收到一封没具名的信,张定边小心的用一根银簪将信封的火签挑开,然后又用筷子将信纸夹出,最后双手各拿一根筷子,将信纸铺平,这才俯身看信。张玉看着父亲小心翼翼的动作和谨慎的神态,感叹父亲谨慎的过头了,他觉得父亲老了。

    张定边抬头看着张玉:“你是不是觉得我谨慎过头了?”

    张玉点头。

    张定边苦笑着叹了口气:“天下盟虽然被打败了,但天易道人还在,他的信徒门人还在,很多弟子还对他很忠心,万一他们报复为父……”张定边将信递给了张玉:“为父不能不防啊。”

    张玉接过信,笑着说道:“现在没问题了?”

    张定边自然听的出儿子是在揶揄自己,笑着拍了下张玉的脑袋说道:“没问题,是你兄弟的亲笔信,他的笔记我认得出。”

    张玉很快看完了信,信很简短,内容也很直白:“他约您到京城会面,您去吗?”

    “为什么不去?”张定边毫不迟疑的答道:“正好多呆几天,顺便考察下应天的情势,动手的时候也方便。”

    张玉一直反对张定边在京城大干一场的想法,甚至打心里就不同意父亲再同朝廷暗中对抗下去了。

    三年前,张定边为了掌握朝廷更多的内情,故意派张玉打入朝廷内部,而且是选择一位藩王投靠,张玉这才加入了朱棣麾下,张定边这样做,一来可以用张玉窃取朝廷内部的消息,二来将来一旦有事,张家好歹也有个退路,不至于被朝廷一网打尽。

    这些年来,张定边不断在暗中积蓄力量扩充实力,不停的招兵买马,就是为了有朝一日能给朱元璋致命一击,报当年灭国之仇。十几年过去了,张定边志向始终未改。

    筹备多年,到临动手的时候,出了岔子,而问题就出在他的儿子张玉身上。自从张玉接触了燕王朱棣之后,朱棣的志向深深感染了他,尤其是朱棣对这个国家对朝廷对天下百姓有着完整而系统的规划,张玉相信,如果将来朱棣坐了江山,一定能让这个帝国走向辉煌。

    月前张玉收到了天下盟的假家书,急忙赶回杭州后,在经历了囚禁、被解救、重新了解江南民生之后,磨难让张玉更加坚定了自己的想法,他希望父亲能从仇恨中走出来,能让耒宪宗成为正常的帮会,甚至可以为朝廷效力,为百姓疾苦奔走。但在跟父亲几次深入的谈话之后,张玉发现自己根本无法说服固执的父亲,报仇,这个词语在父亲的心中已经根深蒂固,已经成为支撑这个老人继续活下去的最大精神支柱了。

    “一定要干吗?”张玉看着已经头发花白的父亲,他不想父亲这把年纪还去拼命。

    张定边看着儿子,露出坚定的神情:“我老了,自从遇到你这个兄弟,跟姓姚的小子联手干掉了天下盟,我更感觉自己老的越来越快了,长江后浪推前浪,一代新人胜旧人,我若再不振作,再这么偏安市井江湖,等过几年就走不动了,到那时我就永远没有机会复仇了,我必须趁着自己还能动,给姓朱的致命一击,了结我多年的夙愿,我做梦都想的夙愿。”

    就在张定边和张玉商量如何进京,应该带多少人手,如何查看京中情形的时候,天成宗的慕容德、陈奇六带着两百多天成宗的弟子秘密进了京。

    “没被发现吧?”姚光启拉着两位叔叔手,热络的如同唠家常。

    “还好,”慕容德笑呵呵的答道:“咱们不少弟子都常进京做生意,这回咱们就扮作送货的商队,分成两路,我和老陈各带一路,没遇到什么麻烦。”

    陈奇六也笑呵呵的说道:“按照宗主您的吩咐,咱们这次带来的,除了掩护咱们身份的兄弟,有一百五十个精挑细选的好手,我们还带来了三位精通奇门遁甲高手,还有十几个造假的高手,这些人都绝对忠诚可靠,死也不会出卖咱们宗的。”

    说着,陈奇六转过头对跟在身后陈平安板着脸说道:“畜生,宗主的要有大动作,你可仔细点,要是办事不惊心,仔细你的皮。”

    姚光启赶紧打圆场:“陈哥办事相当周全的,您可别冤了他。”

    一旁的慕容晴打帮腔道:“是啊,现在人家陈哥可是宗主眼前的大红人呢,您老要不拦着,将来副宗主的位子都有的坐呢。”

    慕容德眼睛一瞪,“都是长辈说话,你一个丫头片子掺和什么,干好你的本分,少惹事。”

    慕容晴看着父亲,吐了吐舌头,没说话。

    姚光启对慕容德和陈奇六说道:“一路舟车劳苦,咱们今晚好好休息一晚,养精蓄锐,明天一早我再布置交代细节,明晚动手。”

    姚光启选择的突袭时间并不是在半夜三更,而是选择过了四更前后,这是在北征蒙古时在军中学到的经验,这个时候即将天亮,按常理并非偷袭的最佳时机,但却有一样好处,人的防备在这时候是最低的,负责值夜的人很可能在警觉了一夜后睡着了,所以在这个时候发动突袭,反而更易得手。

    姚光启要突袭的地方是徽州会馆,这徽州会馆是一栋十几个开间的二层小楼,建在神策门外,后海边上,难得的是其南面紧邻后海,是一处风景极佳的赏湖观景之地。

    为了能一击而成,姚光启将手下分成两队,第一队由自己带领,一百余人,分五路同时冲进去,另外第二队由陈奇六带领守在外围,以奇门遁甲之阵和各种伪装为主,并事先在外围布置机关和各种伪装,第二队不仅是防备里面的人外逃的一道大网,更可以迷惑外面增援甚至官兵的视线。

183.暗流涌动(三)

    陈平安、慕容德等各个方向的负责人纷纷发回了信号,姚光启知道时机已到,便对一旁的慕容晴点了点头,慕容晴会意,随即连续三声布谷鸟的叫声悠扬的响起,这是事先约定好的动手信号,鸟叫声结束,五路人马同时冲向了徽州会馆的小楼。

    姚光启带领的这一路从正门突入,姚光启一掌劈开正门,第一个冲了进去,与预想不同,里面完全没有抵抗。但姚光启并没有大意,大喊了一声“搜”,随即向里面冲去。此刻,二楼传来激烈的打斗声,姚光启回身嘱咐慕容晴:“你带人挨个房间搜,一个也别放过,我上去看看。”说罢纵身而起,两个健步来到楼梯上,又一个纵身上了二楼。

    楼上的激战刚开始就已白热化,已经有数个衣衫不整的人倒在地上,地面上血迹几乎将地板完全淹没了,由于之前已经确认过,此楼中人全部是天下盟的余党,都是对天易道人最忠诚的顽固分子,所以姚光启已经下了格杀令,天成宗的弟子自然手下不留情,招招都是要命的杀招。就在姚光启观察二楼的局面之时,突然,左面一道冷风袭来,姚光启侧身一闪,同时墨云斜着探出,正点在偷袭人的脑门上,一股寒气同时注入了此人的脑袋,这人吭也没吭一声,直挺挺的倒地不起。

    同姚光启解决偷袭的人一样,整场战斗进行的很快,不到一刻钟,打斗停止了,

    姚光启来到陈平安面前,见陈平安前胸有一片血迹,关切的问道:“要紧吗?伤到哪里了?抓到活口了吗?”

    陈平安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胸口:“没事,别人的血,倒是两个,但不像是他们的人,倒像是被绑的肉票。”

    姚光启很是高兴:“在哪,带我去看看。”

    二楼一间密室,两个女人蜷缩着偎在角落里,见进来人,两个女人胆子很小,又向里面缩了缩脚,陈平安站在门口说道:“这是间密室,外面有四个人把守,里面的人似乎很重要。就是这两个。”

    姚光启迈步走进密室,轻声说道:“不用怕,我们不是天下盟的人,你们是什么人,是被抓来的?”

    靠近里面女子听到姚光启的声音,突然抬起了头,“你是?”随即哇的一声大哭起来,同时,她偎着墙艰难的试图站起身。

    姚光启来到近前,蹲下身子仔细看着,这是个蓬头垢面的女子,“柔儿”,姚光启激动的大叫起来,“是柔儿,真的是柔儿。”久别重逢,激动的心情难以言表,他身子前倾,双膝着地,紧紧的搂住了李柔。此刻,悲喜交加的情绪涌上心头,这段日子压抑的情感终于在这一刻爆发,他抑制不住自己的情感,也不想抑制,任由眼泪尽情的留着,任由泪水打湿二人的肩头。

    两个抱在一起哭了很久,还是李柔先止住了哭泣,断断续续的说:“启哥,你是专门来救我的吗?”

    姚光启松开李柔的双臂,随即将李柔的脸托在手里,看着她消瘦的模样,那双眼睛哭的通红,却显得更加柔情似水,他忍不住再次向前,稳住了李柔的小嘴。

    二人拥吻在一起,忘情的拥吻,忘记了别人,忘记了整个世界。

    过了一会,姚光启松开了手,擦了擦李柔脸颊上的泪痕,转身不由分说将李柔背了起来,“走,咱们回去。”

    走到门口,见陈平安傻傻的看着自己,姚光启只是交代了句:“善后的事,陈哥多费心。”说罢也不等陈平安回复,大踏步来到窗口,纵身一跃,消失在夜色中。

    天**亮还昏,但黎明的曙光已经从东方透了过来,在这样的黎明中,背着心爱的人,姚光启心境大好。李柔也很享受这一刻,她双臂环在姚光启脖子上,脸颊紧紧贴在姚光启肩上,突然亲了姚光启的脸颊一口。姚光启浑身一抖,不自觉停了下来,李柔适时的趴在姚光启耳边说了句:“启哥,以后我再也不要跟你分开了。”

    姚光启脑袋一热,托着李柔大腿的手忍不住向后挪动了一下,李柔似乎感觉到了姚光启情动,趴在耳边接着低声说了句:“回去我就嫁给你。”

    姚光启激动的不行,为了不让自己情绪失控,他一路飞奔,全力冲向无衣巷。李柔则乖乖的趴在他的肩头,在他的耳边轻轻喘着气。

    刚回到无衣巷,姚光启人还没等落地,激动的心情就被一盆冰冷的水浇灭了,因为他看到了陈月如。

    陈月如正站在院子正中焦急的等着,当姚光启的身影出现在墙头时,她的脸上浮现出了一丝欣喜的微笑,但当她看到姚光启的背上还有一个人时,尤其还是个女人的时候,她再次变回了那个冷若冰霜的陈月如。

    姚光启看到陈月如冷着脸,心里不免有些打鼓,停在原地没有向前迈一步,但李柔却在耳边,真的是在耳边,不停的催促他,“走啊,往前走啊,早晨有点凉,背我进去。”很显然,李柔已经看到了陈月如,而且在用这种方式试图建立气势上的优势。两个女人的较劲,让姚光启左右为难,不知该如何是好。

    李柔确实看到了陈月如,她不仅在用这种方式向陈月如叫板,更重要的是用这种方式试探姚光启更在乎谁,试探谁在这个男人心里份量更重。

    气氛很尴尬,局面僵持不下,两个女人都在较劲,谁都不肯后退,姚光启进退不得,骑虎难下,憋了半天,总算憋出来一句:“如儿,你还没睡呀。”

    虽然李柔消瘦了不少,但陈月如已经看出姚光启背上就是李柔了,她气的直咬牙,狠狠的盯着姚光启,姚光启被盯的难受,侧低着头躲开了陈月如的眼神,低声说了句:“回去睡吧,我先回去。”说着便要往里面走。

    “慢着”陈月如拦住了去路,冷笑道:“这是谁呀,梨花带雨,我见犹怜,这要是打扮一下,又是个大美人啊。”

    李柔自然不肯忍让,她双臂更用力的缠着姚光启的脖子,同时故意将双腿紧紧的缠在姚光启的腰上,脸也往姚光启的脸上使劲靠着:“陈小姐真是贵人多忘事,在下李柔,是他的未婚妻。”

    陈月如气的浑身发抖、嘴角发颤,指着姚光启的鼻子,大声喊道:“今天你就把这个婚约给我说清楚。”

    姚光启苦笑着,一时不知该如何说,但他突然灵光一闪,脑筋瞬间开窍了:“她的婚约是跟姚广孝的,不影响咱俩的约定。”

    “那我算什么?”陈月如情绪依旧很激动:“你之前怎么说的?”

    姚光启觉得自己变聪明了:“你是跟姚光启有过婚约,咱俩的约定还作数。”

    陈月如知道姚光启在玩文字游戏,她岂是那么容易被糊弄过去的:“姚广孝到底是谁?她什么时候去跟姚广孝成亲。”

    李柔已经看明白了,姚光启在自己和陈月如之间摇摆不定左右为难,经此一难,虽然自己无意间巩固了在这个男人心中地位,但眼下自己还没有必胜陈月如的把握,至少此时此刻,两个女人在姚光启心中分量是难分伯仲的,如果这样僵持下去,一定是两败俱伤的局面,那自己不如暂时以退为进,便张口说道:“陈小姐,你我家世相当,才貌各有千秋,如果现在就逼着他做出选择,实在是难为了这个男人,那么既然我们都爱这个男人,那不如我们坐下来谈一谈,找一个你我都能接受的方式,如何?”

    陈月如见李柔主动缓和气氛,也便没有继续咄咄逼人,但还是带着讥讽说道:“坐下来?你还在他身上呢。”

    李柔笑了笑,在姚光启耳边轻轻说了声:“放我下来。”

    这份亲昵陈月如看在眼里,怒在心头,她嘴里冒火:“还真是亲密。”

    姚光启脸涨的通红,没说话。李柔则走到陈月如跟前,轻轻说道:“陈小姐,你与他有默契在先,年纪又比我大,所以你对我有敌意也正常,而且你以正妻自居原也无可厚非,我原本应该尊你为姐姐的,但既涉及到婚姻大事,家父不在,我便不能有丝毫容让,所以你我立个赌约如何?”

    “怎么个赌法?”陈月如警觉的问道,她知道李柔心智超群,唯恐自己落入李柔的圈套,所以收敛心神,认真的听。

    李柔看了看姚光启:“启哥胸怀天下,立志要造福天下苍生,这等抱负,我们应该支持他才是。我的赌约便是,三年之内,哪个对他更有帮助,他就明媒正娶的哪个,当然了,如果三年后陈小姐你赢了,我自然甘居侧室,但如果我赢了,你要么退出,要么只能做妾室,如何?而既然有了赌约,我们三年之内都不嫁他,更不必在他面前剑拔弩张,弄的他左右为难耽误了大事。我这赌约可还算合理?”

    陈月如琢磨了一下,李柔聪明伶俐不假,但自己也不笨,这个赌约还算公平,更何况自己的父亲毕竟还在位,自己其实还握有先手,真的答应下来,自己并不吃亏,想明白了,陈月如冷笑一声:“就依你,三年为期,既然有赌,就得有个见证人,三年后,”说到这里他盯着姚光启:“由你来判断谁胜谁负。”

184.暗流涌动(四)

    “我?”姚光启一开始还觉得有些为难,但转念一想,其实是好事啊,至少这个问题不用马上做决定了,既然可以托到三年后,就先托他三年:“好,既然如此,那你们两个以后能不能和气一点,就是那个火气别那么大,伤脑筋。”

    李柔没有说话,只是对着姚光启笑了笑又点了点头,那笑容柔情似水又勾人魂魄,看得姚光启心都醉了。陈月如开始也没有说话,见对面二人竟然当着自己的面眉来眼去,不免气从心头起,转身便走,姚光启刚抬起手喊了声:“如儿,”陈月如头也没回的甩下一句话:“我没事,照看好你的柔儿吧”

    看着陈月如逐渐远去的背影,李柔满意的笑了,转过头,又对着姚光启一笑,姚光启也看着她微微笑了,但姚光启的笑里,透着一丝的尴尬和无奈。

    突然,李柔的笑容僵住了,身体僵直的倒了下去,好在姚光启反应快,一伸手将李柔揽在怀里,急切的喊道:“柔儿,柔儿。”

    恰好此时慕容晴等人返回,慕容晴快步来到近前,探了探鼻息,又抓起李柔的胳膊把了把脉,“没什么大碍,脉象虽然虚浮,但不是病脉,养两天就没事了。”

    李柔醒来的时候,睁眼就看见姚光启趴在自己手边正在睡觉,睡的很安详,由于歪着身子,屁股已经有一半离开了矮凳,再稍微偏一偏,恐怕就会掉下去了。李柔慢慢抬起手,摸了摸姚光启的头,一层毛茸茸的头发茬,与李柔的手发生了轻微的摩擦,有一种麻酥酥的感觉从手上传回来,这个脑袋里装了太多东西,也要承担太多东西,而这只不过是跟自己年纪差不多的年轻人。

    李柔的抚摸唤醒了姚光启,姚光启笑着揉了揉眼睛:“你醒了,他们给你熬了粥,我让他们给你端粥去。”说罢就要站起身,没想到椅子坐的偏了,重心不稳差点掉在地上,好在及时扶住床才勉强没摔倒。

    这滑稽的动作逗的李柔捧腹大笑,她笑着拉住姚光启的手:“别去,我不想喝粥,我想吃鱼,就是咱俩在西湖边上一起吃的那种鱼。”

    姚光启有些为难:“晴姐姐说你这几天的饮食最好以清淡为主,不宜过多荤腥,怕你克化不了。”

    李柔撒娇的拉住姚光启的胳膊来回摇摆,低声恳求道:“我就是想吃鱼,我被关的时候,梦里好几次都梦见那鱼了,馋死人家了。”

    姚光启无奈的说道:“好吧,你还记得那鱼叫什么名吗?我叫人给你弄去。可你现在得先喝粥。”

    李柔白了他一眼:“傻瓜,去杭州来回要多远,随便让人做一条就好了。”

    姚光启又不解了:“你不是要吃杭州那鱼吗?”

    “还要人家说那么直白吗?”李柔脸有些红了:“是跟你一起吃的鱼,跟你一起吃的。你陪着我吃鱼。”

    姚光启终于明白了,笑呵呵的看着李柔,突然转身向外跑:“我去端粥来,让他们给你做鱼吃。”

    看着李柔大口喝着粥,然后乐呵呵的吃着鱼,姚光启感觉十分幸福,他喜欢这样的宁静,喜欢这样的悠闲,见李柔吃的差不多了,姚光启笑着将鱼端到一旁的桌上,“好了,吃饱了,现在说说你这次的经历吧。”然后拿起了陈月如带回来的那两本书,“还有,之前你一直不肯透漏姚广孝的身份,现在可以说了吧,这姚广孝到底是怎么回事,这天易道人身上还有什么秘密。”

    李柔收敛了笑容,严肃的说道:“姚广孝就是天易道人!”

    姚光启说:“这我已经知道了,能说点我不知道的吗?”

    李柔故作神秘的说道:“他还有一个身份,你一定不知道,而且这世上知道的人绝对不超过五个。”

    姚光启问:“还有一身份?”

    李柔点头:“对,叫韩林儿,当年的小明王,当今皇上朱元璋曾经的主子。”

    这句话彻底震撼了姚光启,他在心中做过各种大胆的假设,将各种复杂的情况都计划了应对的方法,但他做梦也没想到真相竟然是这样的。换句话说,无论他的想象力多么丰富,也绝想不到天易道人竟然是当年的韩林儿。

    见姚光启惊的目瞪口呆,李柔并不觉得意外,拉起姚光启的手,娓娓道来,从头开始讲述事情的前因后果。

    当年廖永忠奉命接韩林儿前往应天,乘船过江时竟然将韩林儿推到江里,韩林儿并没有死,其实廖永忠也没有亲眼看见韩林儿的尸体,只不过当时江水湍急,廖永忠以为韩林儿必定死在江中,便急忙回到应天报功。

    但廖永忠没想到的是,朱元璋听闻韩林儿的死讯,不仅没有封赏他,反而是将廖永忠大骂一番。其实廖永忠私自杀了韩林儿,也并非全是为了媚上邀功,很重要的一点是,廖永忠被人收买了,而收买廖永忠的人,则是朱元璋的死敌,被灭国了陈友谅的一员部将,陈友谅的人之所以自作主张将韩林儿推出江中,就是要将弑君的恶名扣到朱元璋的头上,让天下人都唾弃朱元璋,让天下人群起反对朱元璋。但他们没想到的是,百姓们其实并不在乎韩林儿的生死,也不在乎朱元璋是否弑君,他们只关心当权者是否能让他们过上太平日子,他们能否有温饱的生活。所以原本希望用杀韩林儿来激怒天下人,进而给陈友谅报仇的人,其实是无意中帮了朱元璋一把,让朱元璋再没有了任何顾忌,果然,在韩林儿死后只一年,朱元璋就在应天称帝了。

    不过还有一点让所有人没想到,沉入江中的韩林儿并没有死,而是顺江而下被冲到了下游的岸上,被路过的一僧一道救了下来。

    “救下他的是我师父,卜算子和普渡和尚?”姚光启已经猜到了结果。

    李柔点头:“是的,两人都是道行高深智慧通天的高人,见韩林儿样貌不凡骨骼超群,断定他不是凡俗之人,一问之下,那韩林儿自然不肯实言相告,随便编了个姚广孝的名字糊弄二位高人,二位高人其实也看出了他在说谎,但当时乱世初定,江湖并不太平,两位高人觉得他害怕被仇家追杀,所以不实言相告也是正常,便将他带回山上。谁知那韩林儿其实慧根甚高,经过一番劫难,更是智慧顿开,两位高人随便谈禅讲道,那韩林儿不仅能顿悟机锋,更能举一反三,与两位高人辩禅参道丝毫不落下成。两位高人惊奇之余,更觉得他是难得人才,一番权衡之下,最终决定收他为徒,将毕生所学倾囊相授。”

    “难怪!”姚光启终于对上号了:“我说那老道和老和尚怎么不愿意收徒弟呢,原来是之前收错了徒弟,怕再犯错误。”

    李柔捂嘴而笑:“对,就是因为后来二位高人发现了韩林儿的真实身份,更看透了他一心报仇且有为祸天下的野心,所以才将逐出师门,据说两位高人从此以后不再收徒了,应该是彻底灰心了,伤心了。哪知道碰上了你,又收了你做徒弟。”

    今晚李柔解开了姚光启心中很多疑惑,对师父、对自己、对天易道人,对眼下的空印案都有了全新的认知,他感谢李柔,他将手从李柔的手中拉了出来,双手捧起李柔的脸蛋,轻轻的吻了下去,但看着李柔害羞的闭起眼睛,他又停了下来,突然问道:“那你是怎么知道这一切的,不仅知道详细的知道来龙去脉,还说姚广孝是你的夫君?”

    李柔原以为姚光启要亲自己,所以闭上了眼睛,但面对这个问题,她又笑着睁开了眼睛:“因为我父亲,那老和尚欠我父亲一个人情,大人情,所以他不得不收我做寄名女弟子,但说是寄名弟子,由于那老和尚总是游历四方,很少真的教我,好在他给我了很多书读,其中就有姚广孝批注的那些书,而且当初老和尚还有句玩笑,说要是收了好徒弟,就给我做夫君,所以很小的时候就听过这个玩笑,说姚广孝是我的夫君。后来老和尚知道了姚广孝的真实身份,便再也不提了。”

    姚光启突然快速的亲了李柔一下,然后做了个鬼脸,挤了两下眼睛,调皮的说道:“没想到一介贪官,竟然还跟我师父有交情。”

    姚光启的亲吻和调皮的态度,让李柔有些猝不及防,李柔的脸涨的通红,说话的声音很小,“李??皇俏疑?砀盖祝??Ω赣性ㄔ词俏业纳?福?彼档秸饫锼?纳?敉蝗槐湫x瞬簧伲骸笆悄愕那渍扇恕!?/p>

    看着李柔害羞的表情,姚光启情难自抑,忍不住低头又亲了下去。

    李柔双手向外推了推,见姚光启无动于衷,索性不再用力。

    锦衣卫大堂内,蒋涣正坐在正中发愣。对于蒋涣来说,这两年是他最风光的两年,自从毛骧被当了替罪羊顶包之后,自己就当上了这锦衣卫的老大,锦衣卫的指挥使,虽然与其他亲军各卫的指挥使的官职是一样的,但这实权真是大的惊人,这一点蒋涣深切的体会到了,自从坐上这锦衣卫指挥使的位子,不管你是王公贵戚,还是都督宰辅,在自己面前都显得那么恭顺。

185.暗流涌动(五)

    蒋涣最得意之处在于,只要他的一句话,不管你多么位高权重,也不管你立过什么擎天保驾杀敌数万的盖世奇功,你的结果都是一样的,要么被抓,要么被杀。

    但福祸相依,有得意必然生出烦恼,人红一定是非多,此中道理蒋涣也是深有体悟。在所有的烦恼中,最让蒋涣犯愁的,就是如何处理跟太子的关系。这两年,太子那边频频通过各种方式暗中透话过来,暗示蒋涣听候调遣,这让蒋涣很是为难。按规矩,他这个指挥使,只能听从皇帝一人的命令,其他任何人,包括太子,都不能指挥他,但如果现在真不听太子的招呼,将来太子登基,自己会不会因为此时不听招呼而成了阶下囚,毛骧死时的惨状至今还深深的印刻在他的脑海里。

    所以蒋涣对太子那边的态度,一直是扭扭捏捏欲拒还迎的,想拒绝却不敢明白的拒绝,不拒绝吧,万一皇帝知道自己暗中跟太子勾搭,自己又吃罪不起,所以风光如蒋涣,每每遇到太子的问题,也总是头疼不已。

    但天意往往不会随人愿,怕什么反而会来什么,前两天徽州会馆被烧一案,应天府捂捂炫炫的查了一溜十三招,到最后只查出些没紧要的东西,根本没查出所以然来,但锦衣卫的人却查出,当晚有人在徽州会馆附近听到了打斗的声音,所以蒋涣料定,这案子一定不是像应天府那帮废物说的这样简单,暗中加派人手调查,但查着查着,两条新证据的出现,让蒋涣开始后悔介入此案了,因为这两条证据都指向了太子,难道是太子指使人干的?

    徽州会馆的案子到底要不要继续查下去?如果真的查出来太子的把柄,那皇帝下令一查到底,后果是什么样,谁都不敢确定。所以蒋涣决定,先将这个案子压下来,暗中试探太子一番。让太子知道自己掌握了他的秘密却还放了他一马。如此一来,万一将来太子失事,自己可以抢先拿出证据邀功,还能痛打落水狗。如果太子要是没事,自己隐藏秘密有功,也等于卖了太子一个大人情,将来太子登基,自然会感激自己的。

    抱着这个想法,蒋涣决定,先见一见太子,当然了,是秘密的见。

    天黑之后,蒋涣换上便装,带着自己的亲信,锦衣卫的指挥佥事刘一线,秘密的出发了。

    街上已经没什么人了,也没人注意两个急匆匆回家的行人,在夜色的掩护下,二人顺利的来到太子府附近。在距离太子府还有二百步的距离时,不知从哪里闪出两个人影,动作飞快的来到蒋涣面前,连话也不说,举刀就砍,蒋涣惊出一身冷汗,但他反应很快,喊了声:“你顶着,”转身就跑,同时不忘观察四周,瞄了一眼四周的情形,他毫不犹豫的突然改变方向,又掉头向太子府跑去,与此同时,蒋涣的身后又出现了三个黑衣人,这三人原本是埋伏在蒋涣后退路线上,打算给蒋涣致命一击的,但没想到蒋涣竟然出人意料的转身向太子府跑去,三人见状不对,立刻朝着蒋涣的猛追。另外两个黑衣人见状,也一起向追了上来。

    蒋涣此时也顾不上隐藏行踪了,放开嗓子拼命喊道:“救命,救命!”

    虽然天黑,但太子府门前的亲兵听到有人叫喊救命,立刻警觉起来,随即便看见有人向这边跑,立刻端起兵器向蒋涣这边迎了过来,几名黑衣人见官兵来救,迟疑了一下,其中四个人站住了,随即后撤,但其中一人不肯罢休,扬手就是一镖,这支飞镖力道惊人,直奔蒋涣的后心,蒋涣听到后面风声不对,也不回头,就势往前一滚,飞镖划过了蒋涣的肩头又向前射向了一名护卫,那名护卫一声惨叫倒地不起,蒋涣强忍着肩头的剧痛向前滚了几圈,就势滚到了跑过来的护卫面前,他顾不得面子了,大声喊道:“有刺客,抓刺客,有人要杀我。”翻身爬起向太子府大门跑去。

    此时几名黑衣人已经消失在夜色中,十几名护卫不敢追远,看到了蜷缩着趴在地上瑟瑟发抖的刘一线,护卫们不容分说,架起刘一线往回走。

    蒋涣的喊声不仅惊动了护卫,更惊动了太子府前院上百号人,此时小门已经打开,门内已经聚集了数十号人,蒋涣不敢进院,靠在大门上,惊恐的看着前方,警惕的注视着黑夜里。

    这时小门里一个中年男子迈步走了出来,看样子此人是个管事的,“太子府门前,何人叫嚷?”见大门上靠着一人,赶紧问道:“咦!你是何人?”

    蒋涣认得此人,此人是太子府春官姓王名本,见到王本,蒋涣如同见了救星,顾不得什么官场礼数,双手紧紧抱着王本的双臂:“王大人,我是蒋涣啊,锦衣卫指挥使蒋涣,有人要杀我!”

    看到蒋涣如此狼狈,王本显得十分惊讶,“怎么回事?”王本挣脱了蒋涣,整理了下衣服:“蒋大人,您为何在此啊?”

    蒋涣惊恐的回头看了看路上,又看到那一群护卫和被抬回来的刘一线,心有余悸的说道:“王大人,咱们进府说吧。”

    王本也觉得此地说话有些招摇,拉着蒋涣往府内走,不过蒋涣突然拽住了王本,低声说道:“王大人,今日之事,万不可外传,在场所有人都要守口如瓶。”

    王本会意,转身对着身后的护卫们下令道:“下值后,你们每人去账房领一个红包,今晚的事,谁都不许说出去,谁敢烂舌头漏出去一句,小心你们吃饭的家伙。”

    那些护卫久在京中当差,自然知道事关重大,更明白不可乱说,更何况大人还发了赏钱堵嘴,此刻脸上都露出笑容,其中领头的站出来笑呵呵说道:“大人您放心,兄弟们都是久在门前伺候的,自然知道咬紧牙才有饭吃的道理,今晚的事,有一个人传出去,您唯我是问。”

    刚进入太子府,王本便对着院内围观的人厉声说道:“都散了吧,各自回去,还是那句话,今晚的事,谁说出去,不止是跟我过不去,更是跟太子过不去,你们自己掂量去。”

    说着王本对蒋涣躬身笑道:“蒋指挥,咱们里面请。”

    蒋涣再次警惕的看了看四周,见四面的人都已经散开,他再次拉住了王本的袖子,隐晦的指了指刘一线,低声说道:“王大人,请你派人将他看押起来,不要让他见任何人。”

    王本不解其意,“蒋指挥什么意思?他不是您的手下吗?”

    蒋涣嘴角微微一撇,看着刘一线,咬着牙说道:“是我手下不假,但是出卖我的人,恐怕也是他。”

    王本大惊:“什么意思?难道他跟刚才的杀手有关系?”

    蒋涣拉起王本的手:“王大人,请您找个隐蔽之处,我慢慢解释。”

    王本果真找了一个隐秘之处,是太子府的花园旁一处独立的小院,小院只有一进,而且只有两间正房,没有厢房,小院里只有一个老仆人在修剪花木,王本进入小院,一个手势,那老仆人便转身出了院子,回手将门关上。

    “这是哪里?”蒋涣四下看了看,这确实是一处非常僻静的院子。

    王本笑道:“蒋指挥有所不知,这里是太子平日里读书休息的地方,您放心,府内没有下人会进来的,那个老仆人也是哑巴,也不认字,什么话都传不出去。”

    蒋涣心中一惊,太子府内原来还有这么隐秘的地方,自己的手下居然没打探到,看来太子平日里研究机密事,也是在这里了,自己今天这趟也算没白来。

    王本笑看着蒋涣,一句话也不说,看的蒋涣心里直发毛,为了缓解这种尴尬,蒋涣主动开口说道:“大人一定奇怪,为什么我一进府,就让您将我的手下抓起来,因为我今日来太子府,知情之人不到五个,而有时间泄密的,只有三个,这三个人里,他的嫌疑最大,更何况刺客行刺,我都受了伤,他居然毫发无损,所以我断定,出卖我的就是此人无疑。”

    王本含蓄的一笑:“原来如此,那蒋大人可否告知,您今日为何而来?”

    蒋涣犹豫了一下,眼睛转了两圈,神秘的一笑,缓缓说道:“在下最近得知,有人意图对太子不利,所以今日特意来一趟。”

    王本眼睛一眯,急切的问道:“何人要对太子不利?”

    见王本的反应激烈,蒋涣心中有底,这次换成他不动声色了,故意卖关子道:“难道大人不知?”

    王本冷笑道:“太子除了读书外,平日里专心处理手中政务,没留心旁人。”

    蒋涣也冷笑道:“在下还以为大人能坦诚相对,没想到在下一片赤诚,竟然换来大人的拒之千里,既然如此,在下也没什么可说的了,在下告辞。”说着真的往院门的方向走去。

    王本犹豫了片刻,看着蒋涣走到院门口,王本的脸上竟然露出一丝耐人寻味的笑,然后随机收敛笑容,换成一副急切的样子,喊了声:“慢着,蒋指挥何必如此嘛,在下与蒋指挥平日里少有来往,又不知大人此行真意,不敢贸然说话,请大人海涵。”

186.暗流涌动(六)

    蒋涣听到王本喊出“慢着”两字时就知趣站住了,待王本说完,蒋涣又换上一副似笑非笑的表情,转过身来:“不管大人是不敢坦诚还是不愿坦诚,都是顾虑在下此番是有意来试探,说白了,无非是怕说出的话会入他人之耳,更怕传到皇上那里,对吗?”

    王本眼前一亮,换了一副明媚的笑容:“大人说的如此透彻,足可见大人诚意十足,既然如此,在下请大人如实相告,到底是何人意图对太子不利?”

    蒋涣一笑,又故作神秘的说道:“这个嘛,并不是在下信不过王大人您,只不过事关重大,有些事必须在下当面向太子禀明了。”

    王本走了,留下蒋涣独自一人在小院等了将近一个时辰,百无聊赖的蒋涣已经等的昏昏欲睡,虽然犯困,不过蒋涣心思是清楚的,拖了这么久,朱标一定在与王本或其他谋士商议应对自己之策,又或者朱标压根就不想在这个敏感时期见自己,给别人留下把柄?

    不过朱标还是亲自来了,在等了一个时辰后,姗姗来迟了,在王本的陪同下,朱标笑容满面的进了院子。

    蒋涣赶紧迎出门外,一溜小跑的来到朱标面前,撩袍跪倒,恭顺的请安:“微臣深夜前来,打扰殿下休息了,请殿下见谅。”

    朱标一脸的笑意,殷勤的将蒋涣扶起,说话也很客套:“见外了,太见外了,你能来,我已经很高兴了,以后咱们要常来常往。”

    蒋涣注意到,朱标的“常来常往”拉的很长,而说到这几个字时,朱标的笑容也意味深长。

    在小院中,蒋涣与朱标又足足谈了一个时辰,当朱标离开小院的时候,已经过了四更天了,蒋涣抬头看了看天:“不知不觉这一夜要过去了,虽然天亮了再出府会有多不便,但是……”

    王本的精神还是很足,笑着说道:“既然已经是一家人了,老蒋你有什么话尽管直说,不是在下夸口,在这府中,些许小事,我还是能做主的。”

    蒋涣现在已经明白王本在朱标府中的地位了,便不再有顾忌,狞笑着说道:“想借太子的宝地,审一审我的手下。”

    王本笑着说:“就关在后面不远的院子里,我带你去。”

    当蒋涣看见刘一线的时候,刘一线正被绑在一个大青石上,夜里天寒水汽大,他的身上已经有了露珠:“刘一线,没想到吧!”

    刘一线此时脸色苍白,浑身一直在不停的哆嗦,没等说话,牙齿就不停的打着冷战,而且眼睛中透出十足的恐惧:“大人,您不会怀疑我出卖您吧。”

    蒋涣露出了他最狰狞狠辣的一面:“既然你已经猜到了,就不必我废话了,说吧,说实话就不用受罪了,我来太子府,只有四个人知道,而你是知道的最早的,还跟着我来,为什么有刺客半路伏击我,你能解释的通吗?”

    不知道是被蒋涣的冷酷吓到了,还是地面上的凉气更多钻进了刘一线的身体,刘一线发抖的更厉害了,而且说话也结巴了:“我,我我,想到了,是田中同,一定就是田中同,他也知道的。”

    “他是怎么知道的?你为什么要告诉他?”蒋涣的笑还是那么高深莫测。

    刘一线惊恐的说道:“他说今晚要找我凤香阁,我说去不了,我要陪您去办事。”

    “你说我要来太子府了吗?”蒋涣继续问。

    “没有,绝对没有,他问了要去哪,但我没说,我怎么敢透漏您的行踪。”刘一线的精神马上就要崩溃了,他迫不及待要解释清楚。

    蒋涣转头看着王本,又换了一副面孔,和气的说道:“王大人,是否可以将此人先暂时关在这里?”

    王本一笑:“没问题,保证不会让人察觉。”

    当蒋涣从太子府出来的时候,天已经微微亮了,蒋涣换了身下人的衣服,又戴了顶很大的帽子,这才从专走下人的角门溜了出去。

    看着蒋涣偷偷摸摸出门的样子,王本不禁微微一笑,不过,蒋涣刚出去,一个黑影一跃跳入了院内,而且正巧落在王本面前。但王本并不显得惊讶,而是露出了比刚才更得意的笑:“这个时候过来,会被人发现的。”说着便往里面走去。

    那黑衣人也不说话,只是默默地跟在王本身后,跟着王本进了一个小院,而这个小院,蒋涣刚刚在里面待了大半晚。“怎么样?蒋涣表态效忠了?”那黑衣人说话略显沙哑,沙哑中透着阴沉。

    王本很放松,放肆的伸了一个懒腰,自言自语道:“折腾一宿,都累了,好久没这么累了。”伸完懒腰,放下双臂,王本又转了转脖子,一边转一边说道:“由不得他不从,不从他就解释不清楚了,不过他到底是真心归附,还是假意试探,还要再观察一下。”

    那黑衣人嘿嘿一笑:“既然你有所防备,我就不说什么了。”

    王本一笑:“你那边如何?”

    那黑衣人很平静的答道:“一切都在掌握中,”但他突然话锋一转,语气一扬:“要不要再加点料?”

    王本犹豫了一下,拧眉道:“先看看再说,那两边的反应比预想中沉着多了,想必背后也有高人在指点,现在的劲道已经足够了,过犹不及,眼下不宜再生事端,以免节外生枝。”

    黑衣人点头:“那我走了,还有,你要的女人找到了,这几天给你送来。”

    王本一笑,缓步走出院子。

    朝中各方动作频频,江湖上各方也没闲着,尤其是独霸了苏浙盐利、在江南呼风唤雨的耒宪宗,其宗主张定边就在朝中争斗最敏感的时候进京了,除了张玉,他这次进京还带了一百多弟子,这一百多人,全部是耒宪宗的精英好手,除了武艺高强之外,江湖经验也丰富,他们的任务,就是全面考察京城的所有街道和衙门,为以后的大动作做准备。

    张定边此番提前进京,是收到姚光启的信后做的决定,但进了京的张定边,并不急于跟姚光启会面,而是带着张玉来到秦淮河畔。秦淮河,风光无限,春光无限。史官文豪喜欢歌颂仁人君子、名将英豪,但普通市井百姓更愿意铭记帝王将相的风流韵事,而这条秦淮河,既有英雄豪杰的传说,又有名扬天下的歌姬舞女,帝王将相、英雄与名妓,组成了秦淮河最让人向往的篇章,那是古往今来最动人的故事,最让人铭记的风流韵事,秦淮河里,流淌着《玉树后庭花》的亡国之恨,更沉淀六朝金粉的靡靡之音。

    张定边猛将出身,读书不多,张玉读了些兵书,却没有诗赋雅兴,父子二人面对着秦淮河,望着一江的花船,岸边的游客,感叹秦淮河还是那么繁华,还是那样让人流连。却一句诗也想不起来。

    张玉看着一江繁华,又转头看着一旁的父亲,十分疑惑,父亲一向不好色,怎么会来这里,而且还带着自己来:“咱们来这干嘛?”

    张定边指着秦淮河畔一栋不起眼的小楼,冷冷说道:“你不知道吗,那栋楼里,有一个叫文安社的秘密组织,就是燕王朱棣在京城安插所有间谍的总据点。”

    张玉一愣,文安社是只有燕王周围几个核心人员才知道的绝密,负责人也是燕王的心腹玲珑,父亲是如何知道文安社的,而且连文安社在京城的据点都一清二楚。

    “你很惊讶,我为什么知道这么多对吧?”张定边笑着看着张玉,但语气并未显露出任何的责备:“我还知道,你给燕王写过信,信中提到了我的计划,你让燕王替你去找你的兄弟,那个姓姚的小子,让他想办法阻止我对不对?”

    张玉不知该如何是好了,更不知该说什么,换了旁人,将这等秘密的事泄露出去,就等于出卖了父亲,但自己毕竟是他的儿子,父亲没有怀疑其他,没有责怪自己,但张玉的想法未变,他实在不希望父亲如此执着下去了:“若真是在京城动刀兵,那这一片繁华,和京城百姓的生计,又要……”

    张定边看着儿子,笑了笑:“来的路上,我想过了,你说的对。你有你的想法,更何况这几年出去历练,也经历了不少,还上过战场了,已经是个将军了,既然你成熟了,我就不必再强求你按照我的路走下去。如果你想选择你的路,那我不妨给你一次机会。让你那个兄弟来劝我,如果他能劝我动了心,我就罢手,甚至不再管宗里的事务,可以任由你们折腾去,但如果你和他不能说服我,那我就只能将你关起来,待此事之后再放出来。”

    父亲能说出这番话,能改变态度,张玉很高兴:“真的?您当真?”

    张定边笑了笑,没有答话,继续看着秦淮河的美景。

    进京的第二天,张定边与姚光启见面了,见面的地点还是秦淮河边。

    姚光启屏退左右,张定边的身边也只留下张玉,双方三人,就站在秦淮河畔,望着秦淮河水,吹着河面上的微风,在沉默中开始了谈话。

    谈话一开始,张定边就显得极为强势,语气中带着挑衅的意味:“小子,我给你机会说服我,但能不能说服我,要看你的本事。”

187.暗流涌动(七)

    面对张定边的气势逼人,姚光启则显得既淡定又和气,一字一句都显得那么从容不迫:“世伯,不知道您最近是否曾和贵宗的底层弟子谈过心,是否知道他们在想什么?”

    “没有!”张定边的回答简单而直接。

    姚光启一笑:“那您就一定不了解耒宪宗的弟子的所思所想了,但我对天成宗弟子们的想法是很了解的,那些个底层的弟子,他们依附于天成宗,初衷并不是为了跟着造反或参与江湖拼杀,他们希望找到一个可以依靠的后盾,有人保护他们,有恶霸欺负他们的时候,可以有人替他们出头,在别的帮会的人跟他们抢生意的时候,有人给他们出面调停,我相信你们耒宪宗的弟子们也是这个心理,他们只是想过好日子,不想提心吊胆的造反。”

    姚光启的话虽然并不激昂慷慨,但却说到了点子上,张定边若有所思的仰头看向天空,似乎在思考问题,又似乎根本不想继续往下听了。

    姚光启接着说道:“世伯您是否想过,如果您真的执意举旗造反,您多年的夙愿能否完成不说,那些弟子真的心甘情愿跟您干掉脑袋的事?他们真的愿意为了跟他们无关的事去拼命吗?他们会不会一哄而散,只留下您孤家寡人一个独自苦撑?”

    张定边明显听进去了,他无奈的叹了口气:“你说的对,很多人不愿意为了我的夙愿去拼命,但不管怎么样,就算只剩下我一人,我也要干一场。”

    姚光启的态度突然强硬了起来:“世伯,如果您执意要干,那不光我们天成宗会反对,直隶一带甚至江南的其他帮派也会反对您,您立刻就会成为众矢之的,您还没等动手,就会有人对您动手了!因为您会毁了他们的好日子。”

    面对姚光启的强硬,久经沙场的张定边岂能退缩,他似乎决心已定,冷笑着反唇相讥:“小子,别太得意,我耒宪宗未必怕你天成宗,你更不用编故事吓唬我,还什么江南其他帮派,我老张在苏浙一带纵横多年,他们哪个不知道我的厉害?真敢来试试?”

    姚光启的态度越来越强硬,语气也越来越不容置疑:“世伯,耒宪宗弟子众多,高手如云,您在江湖上也有威名,确实有在京城大干一番的资本,但我今天不止代表天成宗来跟您谈话,这不光是我的意思,也代表下江盟的龙五老爷子的意思,或许过不了几天,还会有两个帮派站在我这边。”

    张定边突然大笑:“小子,看来你这段日子没少活动啊,联络了不少人啊,连龙五那老小子也支持你了?”

    姚光启底气十足的回道:“据我所知,您宗内也有很多不同的声音,包括您的副宗主郭桓,他也极力反对您这么干。”

    张定边着实吃了一惊,这个事自己也才刚知道不久,张玉一直跟在自己身边,没时间跟姚光启通信,对面这小子是怎么知道的,难道又有人出卖我了?“这个消息,你是从哪里知道的?”张定边眯着眼睛问道。

    姚光启不动声色的说道:“这个您就不必操心了,我更知道,郭桓副宗主已经回到京城,明面上的理由是作为山东按察副使回京述职,但暗地里的原因却是想劝您收手,我说的可对?”

    张定边笑了笑:“你果然有些本事。”说罢看了看一旁的儿子,恰好此时张玉也看向张定边,父子儿子四目相对……

    沈楼,这不是张玉第一次来沈楼了,洪武十三年,为了给朱能的反击宋慎的计划擦屁股,张玉就曾来过一次,当时张玉不仅感受到了沈楼无所不知的恐怖,更是第一次听说小明王韩林儿还有一位小王子在世。

    那一次张玉是孤身前来,但这一次,张玉的身边是姚光启,他俩的身后,则是二百多位天成宗和耒宪宗的精锐弟子,今晚,就是在今晚,两大帮派要联手突袭沈楼,拔掉这个天下盟在京城最大、势力最强、也是最后一个据点。

    沈楼同以往一样,依旧整个楼不点一盏灯,在夜色中静静的矗立着,月光照在他的瓦片上,反射起白突突让人恐惧的灰白色的暗光,今夜没有风,但二楼窗子和檐角上挂着的风铃,却在不停的发出声响,那声响在黑夜中格外清脆悠长,即使在几十步开外,也能听的真切。

    没有令旗,没有高声呐喊的呼号,姚光启和张玉同时举起了右手,又几乎同时向下一挥,数十只北平弩同时瞄准了沈楼,随即几百支弩箭呼啸着穿过空气,眨眼间同时飞进了窗子,密集的弩箭穿破了窗子、射落了风铃,恐怖的覆盖了沈楼。

    箭雨刚停下,七个方向上百人在沈楼周围同时展开,组成了围困沈楼的最内层包围圈,将沈楼围了个严严实实。而此时的沈楼内已不再平静,惨叫声、叫骂声、呵斥声此起彼伏,虽然还是那样黑暗,但黑暗中觉醒的沈楼更加恐怖。

    经过玲珑反复改进的北平弩,装填速度远比出征蒙古时要快的多,很快,第二轮弩箭开始向沈楼齐射,又是数百支箭射出,沈楼内又是一番叫喊声,箭雨刚一停下,几个人影就从窗户跳了出来,但这些人影做梦都没想到,他们根本没法落地,刚一跃出窗户,数十只飞刀、袖箭等暗器就朝着他们飞了过来,这些人在空中来不及躲闪,那些暗器几乎同时打中了他们,他们在空中惨烈的叫了几声,直挺挺的掉落在地上,一动不动了。

    一轮又一轮的箭雨继续着,沈楼内的惨叫声从撕心离肺变成了痛苦哀号,声音越来越少,越来越小,虽然出来的人都是以惨叫和惨死草草收场,但窗户里仍然有人不停的向外跳,很快,每个窗户下面都有了一个到几个不等的死尸。

    就在众人以为沈楼就将这样彻底完结的时候,突然从沈楼内传出一阵高声吟唱,吟唱的语句很怪,像是咒语,又像是经文,谁都听不懂。

    但姚光启心中一惊,心知大事不好,这分明是道家五雷真法的法咒,他在山上曾多次听到师父吟诵过,他立刻下令停滞放箭,并下令所有人立即后撤几十步。

    姚光启的命令下的及时,弓弩手刚开始撤退,一支支的弩箭就从窗内沿着原路线飞了回来,几个动作慢的弓弩手纷纷受了伤。姚光启暗自庆幸,要不是听出了端倪,后果不堪设想了。

    只一轮,楼内的箭就不再往飞了,随即,二十几个人从二楼破窗而出,姚光启手一挥,数十道白光同时向着这些人身上招呼过去,这些白光不是弩箭,而是各种暗器。这二十几人身手都不弱,有些空中躲闪开了,有些则徒手接下了暗器,还有些人甩出自己的暗器将来袭的暗器击落了,总之,这二十几人全都平安的落地了。

    平安落地,但地上却并不平安,就在这些人落地的同时,有七个人瞬间便是一声惨叫,随即前后左右不停的跳脚,而且是一边跳一边又发出更加凄惨的叫声。

    没有惨叫的一人突然高声提醒旁人:“大家小心,不要动,地上有铁蒺藜。”

    这些人这时才明白,刚才向他们身上打来的暗器不过是转移他们视线的障眼法,真正厉害的杀手锏,是地上黑色的不反光的铁蒺藜。

    “上房!”其中一人喊了一声,这些人同时跃上了一旁的房顶。

    但让这些人没想到的是,就在他们的脚在屋顶将落未落之时,他们的脚下同时爆炸,随即燃起了熊熊大火,大多数人都没有防备,不是被炸伤掉入火中,就是来不及再次跃起而被强行卷入了火中。这一轮下来,成功从火中逃出的只有六个。

    当这六个人勉强从火丛中翻身逃出,又勉强跳到地面,又一轮弩箭从各个方向随身而至,这六人真气已经耗尽,姚光启完全没给他们喘息换气的机会,他们此刻只能举起兵器格挡,几声惨叫之后,又是四个人惨叫倒地,一动不动。

    当箭雨停下的时候,活着的二人发现,他们已经无路可逃了,因为路口和房顶上都晃动着人影,四面八方都是围堵的人。两人稍稍对视了一眼,其中一人嘴角流着血,低沉却坚定说道:“天师,弟子掩护您,杀开一条血路,您冲出去再整队伍,弟子先走一步了,您保重。”说着飞身而起,朝着对面房顶上天成宗弟子冲了过去。

    此人武功甚高,一出手就将一名天成宗弟子打落在地,面对四周围过来的敌人,此人毫不退缩,一把剑舞的密不透风,五个人将其围在中间竟然奈何不得他。

    就在局面僵持之时,一道黑影突然出现,“闪开”,与这声怒吼同时到的,是此人的剑,这一剑无光但有声,利剑发出类似龙吟的低鸣,声至剑招也至,一把剑幻化出万千剑招,招招指向要害,所有招式又好似变成了一招,全部集中在了一点,剑招无形,却以巨大的气势压迫着对手。

    眨眼功夫,刚刚还力战五人的高手便倒在了地上,身体抽动了一下,脸上还露出不敢相信的狰狞表情,嘴角的血越流越多。

188.暗流涌动(八)

    被称为天师的人看着倒地的人,狠狠的攥着拳头,咬着嘴唇说道:“这套八荒剑法必然是卜算子那老道教你的,那老道还真下血本,最得意的剑法也教了。”

    出手的人正是姚光启,姚光启迈步跨过尸体,缓缓的向天易道人走去:“天师,哦,不,我是该叫你师兄呢,还是天易道人,还是叫你小明王殿下呢。”

    韩林儿刚才强行催动五雷真法,已经消耗了他很大的真气,此时的他需要时间恢复真气,但从沈楼里跳出来,姚光启布的阵根本没给他喘息的时间,此刻他终于得到了机会,虽然心中憋气,但只能故作镇定的拖延时间,待恢复真气后,是拼死一搏还是杀出重围,再做计较。有了这番盘算后,韩林儿开始了拖延时间:“知道那老道为何要收你为徒吗?还把他得意的功夫也倾囊相授,连这柄剑都给了你。他这么器重你,不是因为你多优秀,而是为了弥补他当年的错误,他想用你的手,了断他当年的错误。”

    姚光启自然明白韩林儿的用意,他清楚只有让韩林儿乱了心智,打乱韩林儿的气息,让他心浮气躁,自己才有取胜的机会,所以便反唇相讥道:“不管怎么说,你的心机也还算深沉,什么小明王的遗腹子,根本就是你放出来的烟幕,你的目的就是转移注意力,让别人误以为你真的死了,这样你就可以在暗中干那些见不得人又上不得台面的龌龊事。不管师父教我是什么目的,如今都是我赢了,你的天下盟被我彻底灭了,你在京城的最后的据点也被我端了,你最后的阴谋也被我破了,眼下你什么都没了,说的直白点,你跟一个四处招摇撞骗的江湖术士有什么区别?你这辈子注定什么都干不成。你的前半生被刘福通和朱元璋掌握,后半生想翻转局面,却败在我的手里,你现在没有任何机会了,好好想想吧,想想下辈子怎么才能自己掌握命运吧。”

    姚光启这番诛心之论,既揭短又挑衅,彻底激怒了韩林儿,韩林儿气血翻涌,差点一口血吐出来,虽然强自压住了这口血,但他怒火顶到脑门,怒不可遏,张口开始念咒:“我为天主,乾坤艮离……”一连串的低声的咒语后,韩林儿突然一阵剧烈的咳嗽,嘴角也流出一丝血迹,但他强行聚集真气,继续念着,几句之后,突然一道光圈凭空出现,并紧紧围绕在身边,随即,光圈越来越多越来越密,将他周身全部围了起来,终于,一道道光圈组合形成了一个完整的球,如同一个小太阳般在暗夜中闪耀,同时,韩林儿的手中也有了光点,两手的光点越来越亮,最终,两手的光点变成了两个比外面大光圈还亮的两个小光球。

    姚光启深知,能达到如此境界,五雷真法至少已达到七八重境界,显然,韩林儿的道法已不在师父之下,若不是他之前已经耗费了巨大的真气,此刻自己已经变成厉鬼了。“师父,快动手。”姚光启高喊一声,同时急速后退。

    一听师父二字,韩林儿大吃一惊,这一愣一走神,功停气阻,那道光圈和手中两个光球立刻暗了不少,姚光启看准机会,大声喊道:“放箭。”

    光圈成为中心,弩箭朝着这个中心点开始汇聚,但一支支锋利的弩箭,在碰到光圈时,犹如碰到了一道铜墙铁壁,根本无法穿透,而韩林儿此时已经意识到了姚光启使诈打乱自己的心智,他开始狂笑不止,突然纵身跃起,朝着姚光启猛扑而来,姚光启见状急忙向一旁闪躲,不停变换着方向的闪躲,但韩林儿不仅身法极快,手中的光球就如同两把光之弩箭,不停的从光球中放出一道道光箭向姚光启射来,要不是姚光启左躲右闪方向和动作毫无规律,早就被光箭乱箭穿身了,但即使这样,姚光启依然狼狈不已。不过在他回身时注意到,韩林儿周围的光圈开始越来越暗,他手中的光球也开始变小,同时,他发现韩林儿频繁的使用右腿跳跃,而不是左右腿交替跳跃,到后来,根本就不用左腿,完全使用右腿跳跃了。

    对,一定是左腿,姚光启决定试一试,“天地玄黄,大道苍茫……”姚光启也念起一串咒语,韩林儿停下站在房顶,哈哈大笑:“小子,诡计用两次,就不好使了。”

    果然,咒语念完,没有任何效果,其实,由于卜算子从来没有教过他道法,这个咒语的法术他也只是看师傅演过两次,自己从没实用过,如今临时抱佛脚,具体好不好使,姚光启心中也没底,见咒法无效,只得纵身一跃,跳到另一处打算再念一次,但就在这时,韩林儿四周的几个瓦片毫无征兆的飞了起来,朝着韩林儿猛冲过去,与此同时,姚光启和墨云化作一团黑色的闪电向韩林儿劈去。

    韩林儿得意的一笑:“来受死吧。”

    墨云乃是天外陨铁所铸,锋利和坚韧远超世上任何精铁,从没任何铠甲和功夫能扛住墨云一击,但现在,在韩林儿的光圈之外,墨云被顶住了,一动不动了,不管姚光启如何催动内力,不管他如何发力,墨云都无法前进一丁点。

    韩林儿两眼喷火,咬着牙,狞笑的看着姚光启,他恨不能咬碎这个仇人,吃他的肉喝他的血。只见韩林儿缓缓的抬起双手,两个光球对准姚光启的胸前,只要两道光箭射出,姚光启立刻就会被光箭贯穿,天下盟灭门的大仇就可以报了。

    姚光启的眼中并没有一丝的恐惧,相反,韩林儿神态的所有变化,他都在仔细观察,甚至是韩林儿发髻上掉落的头发,都在韩林儿周身的光线中显得那么诡异且神秘。

    两道光箭射出了,这是这一晚韩林儿射出的最粗、最锋利的两道光箭,中者必死,当然了,两道光确实是朝着姚光启的前胸,韩林儿在发出光箭的一刹那,甚至都看到了姚光启被贯穿的死状。但这两道并没有射出姚光启的前胸,相反,两道光都射偏了,将将的擦着姚光启的肩头,斜着向上射了出去。

    韩林儿至死也没明白,为什么在最关键的时候,自己没有站稳,因为他没有看见,在生死攸关的瞬间,在自己即将射出那两道光的一瞬间,自己脚下的瓦开始碎裂,那些都是早已被姚光启的内力震的粉碎的瓦,在那一刻终于粉碎了。韩林儿重心已失,当他再次运气试图在空中稳住的时候,他周身的光圈又暗淡了很多,尤其是他左脚那里,光圈若隐若现,而在这电光火石的一瞬间,姚光启连同墨云神奇的出现在了韩林儿的身后,姚光启使出生平所学,墨云全力一击,黑色的剑从韩林儿的小腿后方刺入,贯穿了小腿,剑尖从前面露了出来。

    韩林儿忍着剧痛还试图回身给姚光启致命一击,但当他不顾剧痛回身抬起右手的时候,他发现自己右手的光球已经消失了,剧痛让他功法立破,此时他的真气早已耗尽,但他不想放弃,不想就此认输,不想这样死的不明不白。他奋力一挺,凌空翻转,左腿强行抽回,随着他的翻转,伤口流出的血沿着他翻转的轨迹,竟然形成了一个流转的血圈。他的双掌也伸出,一前一后打向了姚光启的前胸和小腹。

    姚光启抽出墨云的同时奋力急退,那两道光箭虽然没有造成贯穿性的重伤,但兵行险招还是让他两肩都被刮了一下,他深知此刻形势对自己有利,韩林儿功力耗尽,且深受重伤,只要耗下去,不用打就可以耗死韩林儿,所以他一面急退,一面用墨云撩起一片片瓦砾,不给韩林儿丝毫的喘息机会。

    韩林儿一边躲闪瓦砾,一边苦撑着向前紧追姚光启,他的真气早已用到极限,身体所有的潜能都已用尽,他之所以还在坚持,只不过勉力在用那一口气在顶着,他不停的向前追着,不停的追赶着面前的人,但他的视线越来越模糊,而且他嘴角的血流的越来越多,终于他的右腿沉的抬不起来了,他的身子再也跳不动了,头也抬不起来了,眼前模糊的连人影都看不清了。很快,浑身无力的他从房顶上掉了下去,直挺挺的掉了下去,嘭的一声身子横着砸在地面上,竟然没有一丝反应。

    韩林儿就这样死了,死的一点都不悲壮,生前曾被万众敬仰的天师就这样窝窝囊囊的死了,一个曾经被奉为真命天子的人,一个传奇的人,就这样结束了他传奇的人生。

    韩林儿的一生是坎坷的,韩山童死后,刘福通找到韩林儿,立为皇帝,那时的韩林儿还不懂什么是皇帝,什么是权力。幼年时虽有刘福通的扶持,但刘福通一味的贪功求大,不到数年便由盛转衰,各地都屡屡战败,韩林儿自己也在战火中居无定所。龙凤九年,刘福通战死,韩林儿不得不委身于朱元璋,本以为朱元璋能像刘福通一样给自己擎天保驾,但事实证明,韩林儿太天真了,也看错了朱元璋。自打龙凤十年,朱元璋自立为“吴王”之后,韩林儿彻底认清了朱元璋的野心,从那时起,他便有意的在暗中培植自己的力量,打算将来有一天用自己的人代替朱元璋。

189.暗流涌动(九)

    但历史上无数的教训告诉后人,不掌握军权的君主最终只能成为傀儡,韩林儿努力了,但他的努力都付诸东流了,他控制不了军队,更控制不了那些一心求富贵的文臣武将,他收拢亲信抗衡朱元璋的努力最终只有失败,无奈的失败,他所有的努力,在强权和刀剑面前都失去了作用。龙凤十二年,也就是元至正二十六年,廖永忠在将他推入江中之后,他便在史官和百姓的口中彻底的成为了过客和历史,那年以后,史书上也再没有关于他的只言片语。

    命不该绝的他,死里逃生,江水没有吞下他的生命,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活下来的。机缘巧合,他拜在高人门下,或许是经历了生死后让他开启了新的智慧,又或许是那份不甘,让他不肯屈居人下,他暗暗发誓要拿回属于自己的东西。在卜算子和普渡和尚那里,他学了一身的本事,虽然最终无奈的被逐出了师门,但他志向不改,潜入江南后,他给自己取法号为天易道人,行医布药,布道扬名,积攒力量。之所以取名天易道人,就是要有朝一日改天换地。

    经过十年的努力,韩林儿用弟子的名义创立了天下盟,门下也有了数千弟子,力量越来越大,从那时开始,他开始谋划一统江南的江湖道,进而揭竿而起剑指应天。可是这一切,所有精妙的谋划和周密的布局,都被一个还不到二十岁的年轻人毁了,可笑的是,这个年轻人也在用自己当年的化名,而那个化名不过当时是随口编出来骗人的。更巧的是,这年轻人竟然是张士诚的儿子。当年,正是张士诚的反复无常,让刘福通饮恨,自己便失去了恢复大宋问鼎天下的最好机会,现在,又是张士诚的儿子,让他的努力再度化为泡影。

    现在,这个跟自己有两代大仇的年轻人走了过来,韩林儿的眼睛越来越模糊,已经看不清这个年轻人的面容了,他想看清这个人,他变成厉鬼也要回来报仇,但他做不到了。

    姚光启走到韩林儿的尸体前,探了探鼻息,确认必死无疑后,他的心情突然感觉很失落,他长长叹了口气,盯着尸体发愣。

    慕容晴和陈平安等人已经来到姚光启的身后,见姚光启如此神态,也没有出声,默默的看着地上的尸体,过了片刻,还是陈奇六率先张口说了句:“咱们今晚的动静太大了,现在不是发愣的时候,得赶紧收拾,不能留下痕迹。”

    姚光启知道轻重,他立即率领众人撤了,只留下善后的几个人,刚走过两条街,他们身后的沈楼已经是火光冲天了,姚光启回头看了看,又叹了口气,转身消失在夜色中。

    沈楼的一场大火确实非同寻常,天还没亮,一帮应天府的衙役和兵马司的巡街官兵便将沈楼周围几条街封锁戒严了。天刚放亮,大批的锦衣卫也来到了现场,而锦衣卫对此事极为重视,除了同知田中同亲自带队,队伍里还有镇抚赵全友和三位千户。锦衣卫一到,应天府和兵马司的人立刻识趣的躲在一旁,锦衣卫也不废话,案件就这样无声无息的交接了。经过一番现场勘查后,千户施耐德拿着一个已经烧黑了细木棍子来到田中同面前。

    田中同指着黑棍子皱着眉问道:“这是什么?”

    施耐德看着棍子答道:“应该是箭杆,这个是箭镞,不过可能不是同一支箭的,安不上。”说着将另一只手摊开,将手里面一个黑乎乎的物体递给田中同。

    田中同也不伸手去接,只是问道:“有箭杆和箭镞,可以确定不是失火,是打斗之后有人故意纵火是吗?”

    施耐德躬身答:“大人明鉴,确实如此,虽然他们事后清理的很干净,但还是留下了蛛丝马迹,有几处角落里的血迹并没有完全擦拭掉,而且箭也没全都取走,这支箭就被遗漏了下来,或者这支箭在清理现场之前就烧黑了,他们着急善后,天又黑,这支箭就被漏下来了,另外,从这支烧黑的箭上,还能找到些别的线索,您看,这箭杆很有意思,不是竹子的。”

    “那是什么?”田中同这才接过箭杆,仔细看了起来。

    施耐德很平静的答道:“栎木。”

    “栎木?”田中同皱了皱眉,“你确定吗?”

    “应该不会有错。”施耐德点头:“您是知道的,南边各省的箭,多是用竹子制箭杆,只有中原以北的军户,才会用栎木做箭杆。”

    田中同皱着眉说道:“你还发现什么了?”

    施耐德拿着箭杆比量道:“您看,这支箭粗而短,只有弩箭才会用这样的箭。但这支箭更为特殊,比一般的弩箭要更短更粗,京中亲军诸卫用的弩我都熟悉,没有一种是用这种箭的。”

    田中同问道:“那能说明什么?不是军中用的?是北边来的江湖人士用的?”

    施耐德否定道:“绝不会,我猜有可能是那边。”施耐德的手向北边指了指。

    田中同没明白:“谁?”

    施耐德解释道:“属下也只是猜测,去年燕王北征,据说在在燕王的护卫军中,装备了一种新型连弩,射程远,威力大,能在二百步外射杀蒙古人,您知道,一般的弩会将箭做的短一点,而且,如果要让弩箭射的更远,不仅机关要更有力道,箭也必须更重,否则会发飘。”

    田中同皱了皱眉:“现在这些只是推测,咱们还没见过那种弩,还不能作为证据。而且就算是确定了这箭就是那种弩的,也不能就断定跟燕王有关,万一是有人偷了军中将士的弩呢?你的推论,先不要跟旁人说,这事你我知道就行了。先继续查别的线索吧,看能不能查出新的线索来。咱们这几日要小心行事,方克勤抖出来那案子越弄越大了,把咱们指挥使大人都弄的焦头烂额,那案子已经连着天了,听说连太子都在陛下面前挨了打。据说藩王们也要进京了,朝中可能有大变故,这时候,咱们千万不能生乱子,办案子更不能马虎,万一出了岔子,在这个关键时候,咱们吃罪不起。”

    施耐德点头,转身去查找别的证据去了。

    沈楼一案,由于陈平安等人的善后很是周到,各级衙门和锦衣卫都没有查出什么有力的证据,锦衣卫便没有接手,又甩回给了应天府和兵马司,所以并没有掀起太大的波澜,加之朝野此时的焦点都集中在空印案上,官员们都人人自危,但求自保,生恐牵连到自己,所以应天府的人并没有深究下去,办差的官吏们只不过装模作样的查了几天,草草的以失火为名定了案,上报到刑部去了。

    沈楼那晚之后,姚光启决定还是先蛰伏一段,一来躲避风头,二来他也开始将注意力更多的集中到朝局和官场的舆论风向上。不过那段日子,他虽然深居简出,却一直保持与朱棣的通信,过了一阵。尤其是朱棣回京后,姚光启更是全力在暗中搜集各方的消息和舆论,没有选择立刻回到燕王府与朱棣相见,因为在朱棣回京之前他便权衡过,朱棣刚刚进京便在皇帝面前献宝抢足了风头,此刻正是众人瞩目的焦点,立刻跟朱棣见面,一来过分招摇容易被发现,二来风头正盛的朱棣也未必能听进自己的话,莫不如先让朱棣安静的思考几天,待朱棣平心静气后,自己再出面,效果更理想。

    计划的再周密,也会有预想不到的变化,尤其是跟人有关的计划。局势的发展,打乱了姚光启蛰伏待机的设想,京中的诸王各显神通,使得原本就晦暗难明的局面更加扑朔迷离,太子的态度越发的含糊暧昧,让人难以捉摸,而诸王之外,原本置身事外的耒宪宗副宗主郭桓的突然回京,又给局面增添了一丝不确定性,所以,就在刑部同时爆出秦王和燕王共三件大案的第二天夜里,姚光启秘密潜回了燕王府。

    姚光启并没有直接前往朱棣的文安小筑,而是悄悄来到了自己多次梦到过的地方,那个初来王府时自己住过的小院,那个自己曾经住过的禁忌的小院。姚光启悄无声息的落到院子里,他意外发现,自己的屋子居然亮着灯,姚光启好奇,悄声来到近前,扶窗一看,一个女子正在屋内专心致志的做女红,这女子不是别人,正是伺候自己的丫鬟洗砚,姚光启欣慰的笑了,她的名字还是自己给起的,一时兴起,姚光启突然跳进屋内,故意落地时弄了很大的动静。

    洗砚猛一抬头见一个黑衣人出现在自己面前,毫无防备的她几乎被吓晕过去,张开嘴刚要大声叫喊,就被姚光启紧急捂住了嘴,洗砚这才看出是姚光启,她惊讶的瞪大了双眼,嘴里不停的发出呜呜的声音。

    姚光启小声说道:“小点声,别让人听到我回来了。”

    洗砚点头,但她还是没控制住,姚光启的手刚松开,她就大声嚷道:“太好了。公子,怎么是你。您回来了,太好了!”

    洗砚这一句,让姚光启既无奈又好笑,不过好在洗砚马上认识到了自己的叫声太大,激动的站起身,拉起姚光启的胳膊,也不知是激动还是委屈,又哭又笑的说道:“公子,您可算回来了,您再不回来,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190.暗流涌动(十)

    姚光启笑着说:“怎么见到我还哭了?难道我不在的时候有人为难你?”

    “没有。”洗砚擦了擦脸上的泪,“可是,我来就是伺候您的,您总是不在,我伺候谁去,更何况……”洗砚随即红着脸,向外面看去。

    姚光启顺着洗砚的目光向外看去,对面是玲珑和朱能的屋子,玲珑的屋子是黑的,但朱能的房间亮着灯,难道朱能还在?姚光启不明所以,又转头问洗砚:“没什么特别的,何况什么?”

    洗砚一捂脸,不好意思的说道:“我,我,人家说不出口,你自己去看吧。”

    姚光启悄悄来到朱能的窗前,窗户是关着的,但声音却隐隐的传了出来,是女人的呻吟声,姚光启明白了,一定是朱能正在跟丫鬟干那事,姚光启有些好笑,这朱能,干那事也不挑个时候,夜深人静的时候偷摸弄多好,这时候别人还没睡,你弄的连自己的丫鬟都知道了,成什么样子。

    姚光启讪讪的回到自己的屋子,也有些不好意思,支支吾吾的对洗砚说道:“我记得你说过,伺候朱能的丫头叫牡丹是吧,还是她娘给管家娘子送了礼,才赢了先进来的,他俩什么时候好上的?”

    洗砚仍旧红着脸,看了眼朱能的屋子,又赶紧扭过头,低头不屑的啐了一口,这才说道:“牡丹那小浪蹄子有心计。”说着抬头瞄了一眼姚光启,又低头说道:“靠送礼进了这院,又勾搭上了贵人,人家如今在外面可神气了,仗着跟朱能公子相好,就连他爹娘也跟着抖起来了,逢人便说,将来牡丹至少是个姨娘,做太太都有可能呢。”

    姚光启一笑:“就为这呀。”说罢转身就往外走。

    “哎,公子!”洗砚突然拉住了姚光启的袖子,然后用很低的声音嘀咕了一句:“您今晚还回来吗?”

    “不一定呢。”姚光启笑着抽回了袖子,然后又看了看朱能的屋子,笑着对洗砚说:“一会他俩完事了,你去告诉朱能,我去燕王那里了,让他尽快过去。”

    来到朱棣的书房小院门口,看着院门上方挂着的那盏红灯笼,姚光启就知道朱棣此刻正在院中。门上不知何时有了一块小匾,匾上瘦金体四个字“文安小筑”,看来这个小院同北平王府一样,也改叫文安小筑了,站在门外,看到熟悉的场景,姚光启心中感慨万千,当年若不是朱棣收留自己,自己的人生恐怕完全是另一番模样,或许完全不会有这些际遇。想到这些,一股莫名的感动涌上心头。

    正在姚光启发愣的时候,身后突然有人拍了他肩膀一下,姚光启回身一看,正是朱能,虽然天色很黑,但借着头上的月光和灯笼的光线,姚光启看得出来,朱能的气色很好,但额头上微微有汗,想着刚才的场景,姚光启调皮的眨了眨眼睛,笑着调侃道:“完事了?”

    朱能被说的满脸通红,摸了摸后脑勺,表情十分尴尬的答道:“那丫头粘人……这个,那个王爷和玲珑都在里面,快进去吧。”

    两人推门而入,正巧看见朱棣和玲珑在亭子中耳语,见进来的人是姚光启,两人都是一愣,随即朱棣笑着跳了起来,一溜小跑来到姚光启面前,拉起姚光启的手,“正说你呢,你可算回来了,出了这么多事了,我现在正着急呢。”

    姚光启也不拘谨,笑着说:“我正是为了这几天朝中出的事回来的,有些事一定要今晚说清楚。”

    玲珑站在朱棣身后,表情严肃的看着姚光启,冷冷的说道:“你怎么弄的,你的手下在京里弄那么大的动静,锦衣卫已经盯上你们了。”

    “他们可能会发现点蛛丝马迹,但他们顾不上我,他们现在还有更大的麻烦。”姚光启一句话算是答复了玲珑,又转过头对朱棣说道:“燕王可曾想过,为何您和秦王的同时有了麻烦?”

    朱棣毫不犹豫的答道:“自然是因为太子了,他担心我和秦王会动摇他的储位,所以急不可耐的出手,他的想法无非是,打掉了我和秦王,一来稳固自己,二来也给其他藩王立个榜样。”

    姚光启摇头,严肃的说道:“那您是否想过,既然太子已经用勾结逆党的罪名打击秦王了,为何还要弄出个管家当街杀人的案子?这不是节外生枝吗?更何况管家杀人,不管是误杀还是故意杀人,于秦王而言,最多也就是个疏于管教的罪过,绝不会对储位归属这等大事产生什么本质上的影响。”

    “你什么意思?”朱棣点头,他确实觉得太子这样做多此一举。

    “对付您,对方只用了勾结反贼一招,对付秦王,却同时出现了两个把柄,你不觉得奇怪吗?”姚光启看了看朱能,又看了看玲珑。

    玲珑眼睛一转,她已经反应过来:“你的意思是说,其实是两路不同的人在整秦王,而秦王管家杀人一事,其实根本就不是太子的人干的。”

    朱棣也想透了此中的奥妙,他皱着眉问道:“那这个人为什么这么干?这么干的话,未必能帮到太子。”

    “嫁祸!”一直沉默的朱能突然接过话来,这几天他也一直在思考这件事,很多事他也觉得蹊跷,但一直没有想透,经过姚光启这么一提点,朱能的思路瞬间便清晰了:“这么做岂止是帮不了太子,反而是要将太子置于四面树敌的境地,他们一边让太子成为众矢之的,一边又能给风头正劲的秦王和燕王下套,真是一箭双雕啊,最终他们从中渔利,只要太子和秦王燕王都倒下,他们就有机会了。”

    玲珑的表情少有的露出了狰狞之色:“好歹毒的计谋,不过这确实是招高明的计谋,那么到底是谁这么干的?”

    朱能冷笑:“不用想也知道,晋王、周王,都有可能,谁能从中获利,谁就有嫌疑。”

    姚光启接着说道:“眼下追究是谁干的已经没有意义了,我们要考虑的是,下一步,我们该怎么办?”说到这里,姚光启看着朱棣,很郑重的说道:“或者说,现在最要紧的是,燕王您要如何选择!”

    “这话怎么说?”朱棣不明白姚光启的意思。

    朱能解释道:“假和尚的意思是,如果此时出手反击,不仅中了他人的圈套,而且咱们还没有把握,最终只能给他人做了嫁衣,所以王爷您断不可再出风头,不能显露出争宠或是有争夺储位的意图,总之,表面上不可与太子为敌,暗地里也不可与其他藩王交手。”

    姚光启点头:“就是这个意思,如今的局面犬牙交错波诡云谲,现在其他藩王虎视眈眈,而皇上的心思又难以琢磨,晋王和周王他们,为了能后来居上,可能会酝酿更大的阴谋,他们要的就是火中取栗,乱中取胜,但您眼下必须求稳,一稳应万变。”

    朱棣明白了,但让他这样无所作为,他实在不甘心,这样的天赐良机,可不是经常有的,错过了这次,或许再难有这样的机会了,老天爷一辈子可能只给这一次机会,朱棣实在不想放弃这次的机会,“你的意思是,让我不继续争了?”

    “至少要表面看起来不争!”姚光启很坚定,“对太子那边,要向其示好,适当的表一表忠心,让他放心,让皇上也觉得王爷无心争储位。至于以后嘛,看形势再做打算,相比于搞掉太子争到储位,现在更现实的选择是,争取皇上更多的信任,捞取更多的资本,这样,将来不管储位是否易主,您都将主动权牢牢的掌握在自己手中,进可攻退可守,就算得不到储位,也不至于空手而归。”

    朱棣虽然对姚光启的计策深以为是,但他没有立刻表态,因为他打心里不愿意这样做,向太子表忠心迷惑对方当然可以,但真的放弃争储,自己的一番雄心岂不要付之东流?

    姚光启自然知道朱棣心有不甘,但他更清楚,此刻必须全力说服朱棣,否则朱棣一旦反复,局面将再难翻转:“您可能还不知道,锦衣卫指挥使蒋涣已经投靠了太子,如果此时惹急了太子,狗急跳墙,太子暗中利用锦衣卫打压我们,我们不仅可能得不到更多好处,连现在吃到嘴里的都要吐出来。”

    “你少在这危言耸听,蒋涣是否真投靠了,现在还不能确定,”玲珑在一旁突然插嘴:“此事我已经跟王爷汇报过,蒋涣确实偷偷去了太子府,但谈了什么谁也不知道。”

    姚光启立刻反驳道:“如果蒋涣没投靠过去,他在太子府里为什么要待整整一晚?他们难道是喝了一晚上的酒吗?”

    玲珑无语,文安社只打探到了蒋涣的行踪,并不知道太子府中发生了什么。

    姚光启接着说道:“而且据我看来,蒋涣去的那晚疑点重重,现在谁也说不清到底是怎么回事,我的人已经查过了,那晚在太子府门外伏击蒋涣的刺客,不是江湖上任何门派的人,也不是各藩王的人,蒋涣他最初为了什么去太子府还不能确定,但在太子府门前,他很可能是着了太子的道。”

191.夺嫡风波(一)

    玲珑没有说话,面对姚光启这种推测,她不能更没有证据排除,因为蒋涣去了太子府的当晚,她便下令查访那几个刺客的来历,但不管怎么查,却怎么也查不出任何线索,就现有的情况看,姚光启的推论,是最为合逻辑的。

    朱棣向后靠在椅背上,仰着头,两只手彻底捂住双眼,显出很疲倦的样子,随即又打了个哈欠,无力的说道:“我累了,你们先回去歇歇,明天再说吧。”

    从文安小筑出来,朱能拉住姚光启,笑呵呵的说道,“这么晚了,别回你那了,还是回咱们的小院住一晚吧,我有好多话想跟你说呢。”

    姚光启也不想再折腾了,索性留下睡一晚,但还是笑着跟朱能开起了玩笑:“我回去跟你聊?不耽误你?你那丫鬟能乐意?”

    朱能被说的好不尴尬,但他没法反驳什么,只得讪讪一笑,便故意岔开话题:“我有个新想法,咱俩先商量商量。”

    姚光启没有继续调侃,但玲珑在身后却说话了,不过语气还是那样冷冷的:“这两天你们先消停两天行不行,要不就让你的丫头牡丹小点声!非要弄的人尽皆知吗?我过两天就搬出去了,到时候怎么折腾怎么喊随你们。”

    朱能更加尴尬,故意装作没听见,自顾自往前走去。

    心事重重的朱棣几乎一夜没睡,第二天一早就爬了起来,天还没亮,便独自一人来到姚光启等人的小院,在院外散步般转了一圈,然后才进院,一进院,就见玲珑正坐在院中的小石桌前吃早饭,朱棣笑着说道:“这么早就梳洗完了,有事情也不在乎这一会吧,怎么不多睡一会?”

    玲珑原本还板着脸,一见朱棣,脸颊不自觉的泛起微红,但态度还是冷冷的,指了指朱能的房间,“一大早上就……,让人怎么睡?”说着脸更红了。

    朱棣不解,迈步走到朱能的窗前,听到屋内的喘息和呻吟声,立刻便明白了,朱棣过来人,对这种事觉得无所谓,隔着窗户故意大声说了句:“朱能的丫鬟伺候的不错,明天让王妃赏她点什么。”

    朱棣的话惊动了里面的人,屋内的声音马上停了下来。过不多久,朱能红着脸推门出来,但朱棣已经不在他的窗外,而是到了姚光启的窗前,朱棣听了一下,没听到异样,失望的回身。

    正巧姚光启的丫头洗砚端着早饭从院外走了进来,一见朱棣在此,赶忙跪下,低着头说道:“王爷,姚公子累了,昨晚回来就睡了。”

    朱棣瞄了眼朱能,突然童心大发,调侃起洗砚来:“听到了,正呼呼大睡呢,昨晚你没进去伺候?”

    一句话说的洗砚脸通红,都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了,但王爷问了,又不能不答,只能勉强说了句:“我是哪个名牌上的,公子她不要我伺候。”

    朱棣哈哈大笑,回身望了眼姚光启的屋子,笑着说道:“算了,他一向都不缺女人,估计在外面也没少风流,让他睡吧。正好我没吃早饭,这饭我吃了吧,等他醒了,你再给他弄。”

    洗砚一听王爷要吃,忙不迭点头称是,赶紧站起身,环视了下四周,却找不到可以布菜的地方,苦着脸说道:“王爷,外面风大,奴婢给您端屋里吧?”

    朱棣笑着说道:“不用,就放玲珑旁边就行,我跟她一处吃就好了。”

    洗砚赶紧端着托盘来到玲珑面前,玲珑的丫头也上前帮着洗砚端菜摆盘,朱棣来到石桌前,笑着说道:“不错,荤素搭配,还算看得过去。”说着端起碗喝了口粥,然后夹了口清炒白玉兰,点头称赞:“给你们做饭的厨子是谁?比给我做的上心多了,这口味刚刚好,给我弄的那些饭,有时候真吃不下。”

    这时候姚光启已经推门而出,站在门口,笑嘻嘻的瞧着朱棣吃饭。朱棣放下碗摆了摆手:“我吃了你的饭,回头让他们给你再弄吧。”

    姚光启笑着走了过来,见朱棣心情很好,心知朱棣已经想通了,便随手抄起一个羊奶蒸糕,顺手放进嘴里,笑着说道:“不用了,吃完我就走了,其他的事我已经跟朱能碰完了,我们要分头行动了。”

    朱棣回头看了看朱能,笑着调侃道:“累不累?要不要歇一会?不累的话,一会咱们就说说你们要怎么办?”

    朱能大窘,红着脸低下了头,这时,朱能的丫鬟牡丹也从房内走了出来,她也听到了朱棣的调侃,不敢停留,对朱棣行了一礼后,快步来到朱能身旁,低声说道:“我给你取早饭去。”

    姚光启也走到朱能旁边,拍了拍朱能的肩膀,挤了挤眼睛说道:“听听,还给你取饭去,你是谁呀,谁是你呀。”

    朱能尴尬已极,但朱棣听了却哈哈大笑,玲珑低下头抿嘴而笑,小院中一片欢乐之声。

    当天晚上,天刚一黑,姚光启便从燕王府离开了。

    姚光启从王府中出来时是一身轻松的,因为朱棣已经同意了自己的谋划,自己的心结解开了,下一步,就是先会一会这个开济了。

    姚光启知道,作为刑部尚书,开济此时一定是非常难受的,手中三桩案子,两桩是针对秦王的,一桩是针对燕王的,两个藩王都是难惹的主,但案子又同时出来了。硬着头皮办下去吧,就等于事实上被牵扯进夺嫡党争里了,想摘也摘不清楚了,想洗也洗不干净,不办吧,又在那个关键位子上,职责在身,朝野都在盯着自己,办与不办,真是左右为难骑虎难下。

    姚光启自然不会明着出面,他需要有人给他打掩护。他是跟着温知新来见开济的,身份是燕王府的下人,看起来就是温知新的跟班。

    开济一听说燕王府派人来见,先是一愣,他万万没想到燕王竟然会派人来衙门里见自己,但随即他释然的一笑,心中暗想,燕王果真是聪明人,手腕高明啊。

    想明白了此中奥妙,开济赶忙整理了下官服,亲自迎了出来,就这样,刑部尚书开济,在刑部衙门前,与燕王府的长史温知新见了面。

    开济一出来,便看到衙门外台阶下站着三个人,中间那位三十多岁,气定神闲,沉稳淡定,一看便知此人便是领头的。开济笑呵呵的走下台阶,等在衙门外的两名主事一见尚书大人亲自出迎,连忙一溜小跑来到开济面前,笑呵呵的要请安问好,开济一摆手示意不必,径直走向中间的人。

    中间的人见一位身着二品官服的人走了出来,已经认定这就是刑部尚书,赶紧笑呵呵的向前迎了两步,开济一旁的刑部主事赶紧介绍:“大人,这位是燕王府长史温知新,温长史,这位便是我们刑部尚书开大人。”

    温知新虽是王府的管家,但身上也还背着朝廷五品的职衔,所以按照规矩,面见上官还得行礼,温知新规规矩矩的一撩袍角,正要行礼,开济赶紧一把扶住,笑呵呵一团和气的说道:“温长史乃是受了王命前来,你若行礼,岂不等于开某受了燕王的礼?咱们虽然初次见面,也不必过分拘泥礼数,但说正事便好。”

    开济的话,有折中会变通,既给了温知新和朱棣面子,也免了自己不必要的麻烦,站在温知新一旁的姚光启听了十分的佩服,果真不愧是官场老手,这份权变之能,就非一般人所能及。

    温知新也是阅人无数见多识广,听了开济这番话心里也暗暗佩服,他笑呵呵的说道:“那在下就开门见山了,京中盛传,刑部现在查到了燕王勾连逆党的罪证,尤其是前阵子的一桩大案,案中所涉的证据,与我燕山护卫新装备的北平弩有关,燕王得知此事,深感不安,为了方便刑部各位大人查案,特意命在下送来一张北平弩,燕王还说,如果大人们认为有必要,他可以派几位熟练使用北平弩的军士前来刑部演示用法。”说着温知新手一挥,他身后的一名随从立刻托起手中的大匣子,双手呈给开济。

    托着北平弩给开济的正是姚光启,他双手托着匣子,眼睛却始终在观察开济的神态,只见开济楞在原地,既不说话,也不伸手接匣子。姚光启见状,既不催促,也不收手,双方就僵持在原地。

    开济确实愣住了,因为他的脑袋正在高速的运转,朱棣这是反将了自己一军吗?开济困惑了。因为按照常理,如果真的朱棣干的,他隐藏证据还来不及,怎么会主动送上门来让自己查实证据呢?所以,一般来说,敢主动派人上门协助查明证据,而且还大方的说可以派人来演示,这就等于明白的告诉所有人,人家燕王心底无鬼光明坦荡啊。

    这真是一招妙手,朱棣等于在案件的结果出来之前,抢先澄清了自己,等于将他自己置于不败之地呀。

    但是自己作为查案的人,却显得有些尴尬了,因为自己收了这北平弩,如果真的查出沈楼一案中凶手真的持有北平弩,那时自己该怎么办?

    温知新见开济愣神不接弩,便笑呵呵的提醒开济道:“大人!大人!这北平弩,您看我们是给您送进去?还是……”

192.夺嫡风波(二)

    “啊,好。”开济从愣神中醒了过来,他心中暗自叫苦,心想这朱棣虽然年轻,但这手段比官场老手还老辣呀,这一招主动出击,岂不将我这个办案人置于不尴不尬进退维谷的境地了?自己收了这北平弩,这浑水自己岂不更难洗清了?想到这里,开济的脸上不由得浮现出一丝难堪的微笑。

    姚光启同朱棣商定对策的当天傍晚,燕王府西面一个很不起眼的小角门打开了,四个人先后从角门里出了来,这四人都是粗布衣裳,一身仆人的打扮,从燕王府出来,并未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投资界有句名言,站在风口上,猪都飞的起来,二十世纪九十年代以来,无数个富豪和老板起家的案例告诉我们,这个名言-真他妈的准。

    而在洪武朝,或者不止洪武朝,在中国大多数王朝中,除了乱世或是权臣当国的情况下,只要在相对安定的时期,朝堂上最大风口,无疑都是太子,站在太子这个风口上,猪真的可以上天,所以官员们争相攀附太子,无非是为了将来太子登基后自己能加官进爵更进一步。而在洪武朝,此时的太子朱标麾下,也有不少看准了这个风口的人,堪称那个时期的风险投资人。对于这群人,用金融市场的话说,他们算是稳健性投资者。因为皇帝朱元璋是个坚定的嫡长传位制的支持者,所有的官员都认定,只要太子朱标不犯大的错误,将来一定能继承大统。

    闲话说完,回到故事中来。四个人趁着夜色,悄悄的来到太子府的后门外,其中一个矮瘦的人走上前,轻轻敲了敲门,这后门也有门房,一般的时候,守在后门门房的是府中一个排位靠后的管家,但是今日,守在这里的却是一位重量级人物-太子属官、太子面前的红人,杜嗣牛?郧妹湃说懔说悖?挚戳丝辞妹湃松砗蟮娜?耍?裁匆裁凰担?疽饧溉私?础?/p>

    四人进了后门,杜??膊凰祷埃??潘娜讼蚶锩孀呷ァ?/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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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进了院落,杜??15潭运娜酥械囊蝗诵欣竦溃骸把嗤醯钕拢?几崭瘴蘩窳耍?肽?鸸郑?颊饩腿デ胩?樱?肽?院蟆!?/p>

    朱棣点头,笑着说道:“烦请转告太子,是故人来访,不必提及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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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朱棣转过头看着玲珑,低声问了句:“这人可靠吗?有把握吗?”

    玲珑还没等说话,朱能在一旁答道:“既然进来这么顺利,应该没问题。这么敏感的时期,隐秘一点是对的,稳妥没过逾的。”

    朱棣点头,没在说话。

    过了半个时辰,小院的门再次开了,杜??谇埃??痈?谏砗螅?找唤?牛?毂暌患?扉u诖耍?偈便蹲x恕v扉u蚩觳缴锨埃?蛟谥毂昝媲埃??车陌萘讼氯ィ?俺嫉茆挂沟椒茫?挥惺孪却蛘泻簦?胩?蛹?隆!?/p>

    朱标虽惊讶,但被杜艘幌乱陆呛螅?故欠从a斯?矗??辖舾┥砣シ鲋扉Γ??庇峙ね房戳丝炊??6??灾毂甑懔说阃罚?馐偷溃骸把嗤醮死矗?怯幸?乱?泵娓??咏玻??植幌胝叛铮??晕7?剐星袄窗菁??鹿倥赂?腥硕嗫谠樱??砸裁桓腋??幽?凳祷埃?胩?蛹?隆!?/p>

    朱标心思虽算不上机敏,但也明白,朱棣如此隐秘的来见,必定有要事,便笑着对朱棣说:“四弟,咱们进去说。”亲切的拉着朱棣的手向屋内走去。

    两兄弟进了屋子,杜??土徵纭18炷芗父鋈耸度さ拿挥懈??ァ?/p>

    一进屋,朱棣开门见山说道:“太子,臣弟知道近来朝局形势复杂,有些藩王觊觎储位,臣弟此来,就是想当面向您表明心迹,臣弟无任何非分之想,只愿做一守土藩王,太子若有用到臣弟之处,臣弟随时恭候差遣。”

    上来就表忠心,语气和神态也还算坦诚,但即便如此,朱棣的这番举动还是让朱标无法相信。朱标心说,你眼下风光最劲,若是加把劲,将来我倒了台,你的希望无疑是最大的,可眼下为什么急吼吼来我这里说这番话?朱标心中疑惑,所以没有马上说话,而是默默的看着朱棣。

    见朱标没什么反应,朱棣接着说道:“太子您一定在疑惑,为什么我会突然跑来,又平白无故的说这些话。换了我站在您的位子上,也一定会怀疑此中的真假。我说的话您可能会不信,但我还是要说,这两年,我到了北平,也了几本读书,圣人的经典反复读了几遍,史书也读了些,从书中悟道了很多道理。臣弟懂了,国家若要昌盛安定,必赖仁厚长君,比如大哥您,历来宽仁厚道,从小对我也极好,这些做弟弟的都记在心里。将来大哥您登基,必是仁君典范,朝廷有您在,必能施德政惠泽百信,只有您当政,国家才能安稳,百姓才能乐业,我们兄弟也才能相安无事。若是其他的兄弟夺嫡抢位,不仅天下不服,往后也必生出兄弟阋墙的惨剧,这个国家就完了。”

    朱棣的话,虽然道理上圆的过去,但朱标听了,仍不免有假大空的疑惑,不过人家主动来表忠心,总不好将其拒之门外吧,所以朱标虽然心中狐疑,但脸上还是笑呵呵的,面容恳切的拉起朱棣的手,“老四,你能这么想,不仅是国家之福,更是咱们兄弟之福,有你这番话,哥哥没白疼你。”

    朱棣见气氛越来越融洽,朱标的神色和笑容也越来越自然,趁热打铁道:“太子,愚弟想明日就向父皇辞行,回北平去,离开京城这个是非窝,弟弟我原本都在北平放荡贯了的,回到京城必须时时刻刻小心翼翼,太过拘束,我还是回北平自在。”

    相比于之前的大道理,朱棣的这番话,却显得自然恳切,毫无做作之态。不管之前那番话是不是出自真心,但能主动提出回北平,足以表明朱棣确实无意与自己为敌,更无意争夺储位,听了这番话,朱标心中顿时放下一块大石头,说是心花怒放也不为过,脸上的笑也更加灿烂亲切了:“怎么这么着急就走,你回京之后,咱们兄弟还没好好聚聚,再待几天吧。”

    朱棣摇了摇头,恳切的说道:“在京师,话也不敢说,路也不敢乱走,拘的人难受,回北平多好,没人管,多自在。再说了,北平也不安宁,蒙古人被我打回去后很是乱了一阵,但现在他们自家人也斗的差不多了,臣弟怕他们今冬会再有所动作,所以回去准备整顿一下,万一他们来了,臣弟再把他们打回去。”

    朱标一直笑着,听了朱棣的话更是频频点头:“有老四你在,我大明的北平无忧了。你那边有什么难处,尽管跟大哥说,大哥全力支持你。”

    一听朱标说这话,朱棣立马来了精神,笑呵呵的说道:“既然太子说了,臣弟也不客气了,如今有两个难处,一来北平的军费实在是紧张,连着两场大战,北平的库府早已掏空了,若是战端再起,北平库府定然无法支撑大战。二来父皇虽然授我北平都司下辖诸卫的指挥全权,但各卫的指挥使的任免权并不在我手,您是知道的,那些个指挥使很多年没上过战场了,一个个尸位素餐,养的膘肥体壮,但现在已经上不得马拉不开弓了,一听说打仗都两腿发软,这样的将军,怎么能打胜仗,所以我想将这些没用的指挥使免掉,换上能打仗的人。”

    朱标想了想,缓缓说道:“军费的事好解决,回头我与户部商议一下,看看如何给你腾挪一些,边疆重镇,军费不足何以抵御外敌?但这个指挥使的任免之权嘛,你也知道,跟兵符一样,一向是陛下亲自掌握的,这个需要从长计议。”

    朱棣和朱标在屋子里谈了大半个时辰,杜??椭炷艿热艘恢痹谕饷婺??牡茸牛?恢北砬槟?兀??蔽菝疟煌瓶?保?炷艿热思?街毂曛扉x?诵?呛堑男?侄?觯?炷芎土徵缦嗍佣?Α?/p>

    从太子府出来的第二天,朱棣一早便进了宫,与上次进宫时意气风发的状态不同,这次进宫,朱棣多少有些沮丧,或者说,他并不想进宫。但决心已下,与太子那边也算心照不宣的达成了默契,不进宫也说不过去,所以他只得心有不甘进宫了。

    朱元璋在文华殿召见了朱棣,当朱棣被宣进殿内的时候,朱元璋依旧在低头看奏章,朱棣按部就班的磕头下拜,正要呼喊万岁请安,只听上面朱元璋低声说了句:“起来吧,免了那些虚礼吧。”

    朱棣还是行完了叩拜之礼,这才站起身,躬身站立。

    朱元璋撩了撩眼皮,却并未抬头,依旧低头看奏章,过了片刻,放下奏章,揉了揉眼睛,将头往后一仰,轻声说道:“这么早就请见,为了什么呀,有什么事不能早朝上说?”

    “有些事不宜在早朝上当众说,”朱棣答道。

    朱元璋一皱眉:“看来是机密的事了?”

    “儿臣请求尽快返回北平!”朱棣大声说道。

    “哦?”朱元璋一愣,他完全没想到朱棣会提出回北平:“为什么要回去?说说理由。”

193.夺嫡风波(三)

    事已至此,朱棣没什么好犹豫的了,索性大声说道:“京中谣传,父皇召集各地藩王回京,是对太子不满,有意易储,在诸藩王中再择贤而立新太子,儿臣窃以为,不管父皇是否对大哥不满,为朝廷着想,为大明江山着想,父皇都要打消此念头。”

    朱元璋站起身,在丹犀上来回踱着步,又看了看朱棣,然后又踱了几步,又看了看朱棣,反复了几次后,这才说道:“既然你这么说了,有什么话,不妨说透彻些,朕不怪罪你。”

    朱棣抬头看着朱元璋,目光坚定不躲闪:“朝野风传易储,这本身就是第一弊,如今朝中人心浮动,官员们都在关注谁是新的储君,根本无心办理公务,朝廷的正事全都耽误了,二来,储君乃国本,不宜轻动,太子仁德宽厚,将来必能施仁政恩泽百姓,必然能让国家富强吏治昌明,所以儿臣以为,万不可因小过而掩了太子的大德。三来,太子是儿臣等人的大哥,长兄如父,大哥为储君,弟弟们不会更不敢有非分之想,可一旦长兄的储位不保,所有的兄弟们都会觊觎神器,那后果……还有句难听的话儿子本不该说,但父皇也应该知道,自古以来,为了那个宝座,兄弟阋墙之事屡见不鲜,父亲一定也不希望我们兄弟手足相残。所以,不管出于何种原因,为了我大明江山,为了朝局稳定,为了我兄弟和睦,父皇都不宜更换储君,也免得朝野上下妄自猜度,更断了藩王们的觊觎之心。”

    朱棣这番话,既有身为臣子识大体顾大局的忠贞之谏,又有父子之间体己的肺腑之言,朱元璋听了深以为是,他仔细的看着这个儿子,语气平和的说道:“所以你想回北平?给兄弟们带个头?”

    朱棣点头:“儿臣愿意带头回藩,给藩王们做个表率,也给朝臣们吃一粒定心丸,让他们不要再胡乱猜测,如此一来,朝野的谣言便不攻自破了。”说完朱棣跪下磕头:“儿子们没有您洞鉴万里的明达,更没有您震铄古今的魄力,父皇创业不易,不肖的儿子们守业更难,儿子不想看着父皇亲手打下的江山在儿子们这一辈就乱了。”

    朱棣一边磕头一边说,他没有注意丹犀上的朱元璋满意的笑着,一个劲的点头。

    从文华殿出来,朱棣对着阳光,眯着眼睛,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却拘禁的伸了懒腰。朱棣一身轻松的回到王府,虽然还不到中午,但朱棣觉得有些累,想休息一下,便来到刘氏的院子,刘氏正在指挥丫头们打扫屋子,一见朱棣来了,喜的笑逐颜开,乐颠颠的迎上来,殷勤的说道:“王爷来了,看您是累了吧,我让他们给您上一碗参汤吧。”说着便挤眼睛示意丫头们都出去。

    朱棣无所谓的摆了摆手:“不喝汤,我就想躺一会,累了,让我歇一歇。”说罢便径直走向内间,迈步进入床内,直直的躺了下去。

    刘氏很少见到朱棣白天就如此疲乏,她跟着进了床内,朱棣刚一躺下,她立刻跪在床头,轻轻的为朱棣脱了鞋,然后又轻柔的给朱棣揉起了脚,刘氏的手法熟练且轻重得宜,朱棣很是舒服,躺在那昏昏欲睡。刘氏的手没有闲着,按了几下脚,逐渐向上按,揉了一会朱棣的小腿,又在大腿上按了起来,但按到大腿的时候,刘氏的手开始不老实起来,先是在朱棣的大腿内侧来回摩挲,随即又将手伸向了三角区,到了这个区域,刘氏的手越来越不老成,刘氏笑着说道:“王爷,妾给您唱歌小调吧。桃叶儿尖上尖,柳叶儿就遮满了天,在其位的这个明阿公细听我来言呐,此事哎 出在了京西蓝靛厂啊。蓝靛厂火器营儿 有一个宋老三。提起了宋老三两口子卖大烟,一辈子无有儿生了个女儿婵娟呐,小妞哎 年长一十六啊,取了个乳名儿 姑娘叫大莲。姑娘叫大莲俊俏好容颜,此鲜花无人采琵琶断弦无人弹呐,奴好比貂蝉思吕布,又好比这阎婆惜 坐楼想张三。太阳落下山秋虫儿闹声喧,日思夜想的六哥哥,来到了我的门前呐,约下了今晚这三更来相会呀,大莲我羞答答低头无话言,一更鼓儿天姑娘她泪涟涟。最可叹二爹娘爱抽啊片烟呐,耽误了小奴我的婚姻事啊,青春要是过去 何处你找少年,二更鼓儿发小六儿他把墙爬。惊动了上房屋 痴了心的女儿娇娃呀

    急慌忙打开了门双扇。一把手拉住了心爱的小冤家。三更鼓儿喧月亮那照中天,好一对多情的人 对坐把话言,鸳鸯哎戏水我说说心里话呀,一把手我就握住了心爱的小冤家啊。五更天大明爹娘他知道细情,无廉耻的这个丫头哎败坏了我的门庭啊,今日里一定要将你打呀,皮鞭子沾凉水 我定打不容情,大莲我无话说被逼就跳了河,惊动了六哥哥来探清水河呀。亲人哎 你死都是为了我呀。大莲妹妹慢点走 等等六哥哥。秋雨下连绵霜降那清水河,好一对多情的人双双跳下了河,痴情的女子那多情的汉呀。”

    一时二人完事,刘氏却并不着急穿衣服,她先是给朱棣按摩了会后背,然后慢慢的站起身,朱棣翻身坐起:“干什么去?陪我说会话。”

    刘氏笑着说:“妾不走,就这么陪王爷说话。”

    刘氏的床是三层套床,而刘氏在进来的时候就已经将最外层的隔帘拉了下来,刘氏这时起身又将内层的帘子也放下来,这才又坐到朱棣的身后,她故意将前胸顶在朱棣的后背上,两条腿有意无意的靠着朱棣大腿外侧蹭来蹭去,双手则轻柔的给朱棣揉着太阳穴,嘴里轻声说道:“王爷累了,我给您讲个笑话吧。昨天东院的管家娘子王六家的去江氏那里告状,说江氏的丫头蓝秀跟外院的小子私通,江氏姐姐便叫来蓝秀对峙,那蓝秀自然不肯认,当众反骂王六家的不干净,说王六家的也跟一个外院的小子偷偷相好。两个人竟然当着江氏姐姐的面拧巴起来了。江氏姐姐没主意,更治不了两人,没法子,将两人都发落到温知新那里去了,温知新法子还真多,三两下就审了出来,原来,两人私通的竟是同一个小子,王六家的吃蓝秀的醋,才告了一状,没想到一状下来,竟然把自己的老底给兜出来了,你说好笑不好笑。”说着刘氏还真是一阵笑,她胸前那饱满的两块肉还在朱棣的后背上下颠了几下。

    朱棣心想这哪是在讲笑话?分明是在告江氏的状,说江氏管教不严,这事若是真的,王妃徐氏一定早有处置了。朱棣也知道刘氏一向跟江氏不和,刘氏并不是嫉妒江氏美貌,而是因为刘氏虽然比江氏要得宠一些,但刘氏至今膝下无子,江氏却已生了个女儿。但朱棣哪有心思管他们女人间的勾心斗角,丫鬟私通小子也不过是小事一件,他的心思要集中起来琢磨大事,所以朱棣没把这事放在心上,便没搭话。

    按21世纪的评判标准来看,刘氏不仅是个醋坛子,更是个碎嘴子,按老百姓普遍的话说,她是个八卦的人,按我们东北话说,这是个三八。

    刘氏见朱棣没说话,知道这话没有起到效果,又补充了一句:“您知道吗,江氏……”

    刘氏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朱棣强行打断了:“好了,你们女人整日只想着这些鸡毛蒜皮,我本来就是想清静清静,到了你这又听这些乱七八糟的。”说罢朱棣双手撑床打算站起身走。

    刘氏反应还算快,见朱棣生气,赶紧死死的抱着朱棣,又轻轻唱了起来:“桃叶儿尖上尖,柳叶儿就遮满了天

    在其位的这个明阿公细听我来言呐。”

    当朱棣从刘氏的房中出来的时候,已经过了午时,朱棣虽然脚下虚浮,走路轻飘飘的,但他此刻心情很好,压力也全都释放了,浑身上下感觉很放松。朱棣抬头望了望天,阳光正足,晒得全身温暖而舒服。他狠狠的放肆的伸了个懒腰,双臂高高抬起,贪婪的享受着阳光的温暖,但他的肚子突然咕咕叫了一声,这时朱棣才感觉很饿,肚子空唠唠的,他意识到自己该吃些东西了,迈着步子往前走了几步,没想到身体竟然晃了一晃。

    刘氏跟在朱棣后面,笑呵呵刚要伸手去扶朱棣,见王妃徐氏远远的走了过来,刘氏赶紧收敛表情,躬身后退了一步,退到距离朱棣两步远的位置,恭敬的说道:“王妃来了,妾有礼了。”

    朱棣睁开眼睛,见徐氏走了过来,笑呵呵说道:“你怎么来了,我就在这歇一会。”

    徐氏一摆手,示意左右的丫鬟婆子都退下,然后走到朱棣近前,小声说道:“大白天就……让下头人看见成什么样子。再者,也要注意身体,王爷以后切不可这么纵容自己。”

    朱棣也凑到徐氏面前,低声说道:“王妃教训的是,本王谨记就是,本王今晚就去王妃那里,继续听王妃教导,不过王妃是不想纵容我呢!还是想跟我大战三百回合呢?”

    徐氏从小家教森严,嫁了朱棣更是谨守女德,一切唯夫命是从,温良恭俭让样样都堪称表率,因此很受朱棣的敬重,但唯有一点,徐氏极少与朱棣开这种床第间的玩笑,当下被朱棣说的满脸通红,她故意咳嗽了两声,捂着嘴说道:“别让下人们听到。”随即又恢复了端庄的仪容:“我有正事要跟王爷说,你们都退下。”说罢转身对朱棣说道:“儿子大了,奶娘和周围的丫头都拘不住他,我想不如趁着在京城,给他选个好师傅。”

    对于王妃的提议,朱棣原本并不在意,自己马上就要回北平了,还给儿子选什么师傅,生那些事端干什么,弄不好还会被别有用心的人乱扣帽子,但转念一想,不对,王妃分明是在提醒自己呀。朱棣转头看着王妃,不愧是徐达的女儿,智计百出,心机深沉却绝不外漏,这个女人平时是一个合格的王妃,沉稳内敛;没想到关键时刻竟然有如此的神来之笔,还是自己的智囊。

194.夺嫡风波(四)

    明白了徐氏的深意后,朱棣笑着问道:“给王子选师傅不是小事,王妃心中可有中意的人选?”

    徐氏笑着摇了摇头:“妾只是想,该找个师傅了,但找师傅这等大事,找不找,该找谁,还是得王爷您亲自拿主意。”

    朱棣特别爱重徐氏这点,分寸拿捏的恰到好处,既点拨了自己,又给自己留下足够的空间,给自己留了面子,朱棣怜爱的看着徐氏,郑重说道:“王妃请回吧,此事确实是大事,我好好琢磨一下。不过此时有一件大事也十分重要,王妃请先办了这件大事,此事不办,其他的事不好办啊。”

    徐氏见朱棣说的如此郑重,心知一定是大事,便也收敛了笑容,关切的问道:“什么大事,妾这就安排!”

    “腹中空空啊!”朱棣突然笑呵呵的拍着肚子说道:“夫人可否安排些饭食,打发了腹中的饿鬼,要不真是没力气研究别的事了。”

    徐氏一听这话,乐得前仰后合,立即转身吩咐道:“来人啊,命厨房把我的饭送过来。”说着转头对着朱棣说:“巧了,妾也没吃呢,王爷跟妾一同吃可好?”

    朱棣真的饿了,上来也不顾旁人就是一通狼吞虎咽,徐氏在一旁却一口没吃,却在一直不停的给朱棣夹菜填粥,朱棣吃了几口,发现徐氏没吃,朱棣放下筷子,不解的问:“你怎么不吃?别光看着我吃啊。”

    “妾看着王爷吃就很高兴了。”徐氏含蓄的笑了笑,无意间脸似乎红了起来:“再说,也吃不下,这几日看见饭就恶心。”

    朱棣先是一愣,随即突然乐开了花,抱着徐氏的双臂:“又有了?多久了?”

    朱棣喜不自胜,徐氏已经给自己生了两个儿子了,“这回生个丫头吧,有个丫头,像你这么懂事的。”

    徐氏红着脸点了点头,小声说道:“所以王爷晚上还是不要来了,随便去别的院里吧,跟别人折腾去吧。”

    知道徐氏再次怀孕,朱棣心情大好,胃口大开,桌上的饭菜吃了个杯盘狼藉,这才心满意足的放下筷子,拍了拍肚子说道:“喜事啊,夫人又有了。不给给儿子们的选师父也是大事,到底要怎么选,你想过吗?”

    徐氏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有想过,但不太成熟。”

    朱棣拿起筷子,挑着盘子中的剩菜,若有所思的说道:“你先说说。”

    “既然是王子选师父,自然要选当世有名的大儒。”徐氏看了看朱棣,见朱棣既没抬头,又不想表态,便接着说道:“比如像宋濂这样有名望的当世大儒,但不是说就选宋濂,因为他已经是太子的师父了,他的孙子又曾陷害过王爷您,所以他自然不合适,只不过他可以作为给王子们选师父的标尺,按照这个参照去找就好。”

    刚刚在刘氏的院里,徐氏刚一提及选师傅的话题,朱棣就想到了宋濂,但也最先否定了宋濂,倒不是因为他的孙子宋慎曾经与自己有过节,更不是因为他与太子有师生之名,而是因为这宋濂太老了,又太过道学,更为重要的是,拜宋濂为师,实在太过招摇,又显得功利了些,旁人看了难免有怀疑自己借宋濂之名望来收拢士子儒生。

    朱棣也不说话,放下筷子,起身就走,徐氏刚喊了声:“王爷……”朱棣头也不回的撂下一句话:“事关重大,我去找姚光启商量一下。”

    朱棣也不派人传唤,自己直接找到了玲珑,见面马上说道:“快去将姚光启找回来,我有要事要跟他紧急商量一下。”

    “我有个要事要先跟王爷说一下,”玲珑说道:“王爷早上面见陛下,恳请要回北平之事,连一天还没到,这京城就已经传开了,说什么的都有。”

    朱棣丝毫不觉得奇怪,毕竟这里是京城里,消息传的特别快,尤其是跟太子和藩王有关的消息,虽然只有一上午的时间,但已经足够将自己要回北平的消息传的满城风雨了。只是不知道这消息最先是从宫中传的还是从户部传出来的,但从各方面分析,从户部传出来的可能性更大,因为毕竟朱元璋管教宦官十分严厉,宫中的宦官不敢嚼舌头,再者,朱棣见了朱元璋之后,朱元璋一定会立即下诏户部拨出专款补充北平藩库,并立即拨付一笔专款,给燕王朱棣精选精兵之用。户部接到圣旨,有司人员互相传话,这种话立刻就会在六部之间传开。

    根据玲珑的汇报,同朱棣主动提出回北平一同传开的,就是关于朱棣回北平的用意了,有说朱棣识大体公忠体国的,有说朱棣以退为进试探圣意的,还有说朱棣识时务懂得捞取现实好处的,总之,各种关于朱棣的猜想已经在六部传开了。

    朱棣听完玲珑的汇报,不屑的哼了哼:“不去管他们,那些蝇营狗苟的官员们懂什么,你去找姚光启,今天务必让他回来,多晚我都等他。”

    玲珑的效率很高,或者说,文安社的效率是很高的,因为刚过了一更天,姚光启就回到了王府。

    而此时朱棣正在江氏房中,两人奋战正酣时,外面的丫鬟怯生生禀报:“王爷,温管家来了,说您找的人回来了。”

    朱棣一听便更加卖力,用力加快速度,三下五除二搞定,江氏伺候穿衣的时候还抱怨:“王爷您白天在刘氏那边那么卖力气,怎么到了我这一点勇猛劲都没有,一会还回来不?妾洗干净等着您?”

    朱棣一掐江氏的脸蛋,急匆匆跑了出来。

    一见到姚光启,朱棣立刻将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当然了,包括他为何不选宋濂的原因,最后说道:“既然已经决意暂时退出,那这个人选就要尽快选定,夜长梦多,因为若继续在京逗留太多时间,太子和父皇都会认为我还在恋栈,另有所图。”

    姚光启听了朱棣的想法,立刻判断这是一步绝妙好棋,但他还是琢磨了半天,因为好棋又需要快走,这就有些棘手了,“我倒是有两个人选,”想好了人选后,姚光启看了看朱棣,犹豫了一下又说道:“不过我没跟他们接触过,现在还搞不清他们的立场,至少他们对您,包括他们对藩王的态度还需要再观察一下。”

    “说来听听。”朱棣来了兴趣。

    姚光启说道:“第一个是翰林院检讨吴伯宗,您是否记得,这人在洪武四年高中头名状元,此人可担任大爷朱高炽的老师。还有一人,翰林学士宋讷,此人出身书香世家,也是当世有名的大儒。这二人官职不高,但学问极好,给王子选师父,正要选这种学问好而不招摇的,而且将来这层关系又能为王爷所用,只不过对王爷来说,更加深入的关系只能缓缓拉近,不可急功近利。”

    朱棣一听姚光启推荐的人选,立刻拍案而起:“就这么办了,朱高炽拜吴伯宗为师,朱高煦拜宋讷为师,明天我就亲自登门拜访,一定在离京之前办好。”

    燕王朱棣主动提出回藩,不仅出乎朱元璋的意料,更让所有藩王都始料未及,听到这个消息后,最着急的莫过于了秦王和晋王二人了。

    听到消息的秦王朱?荆?谝皇奔湔业搅肆醐z商量对策。

    刘?自从上次被朱?镜娜司攘讼吕春螅?餍员阋匝?〉拿?遄≡谥?靖?辛耍?谇赝醺?校?饬醐z是第一等的上宾贵客,不仅吃穿用度予取予求,更为紧要的是,朱?驹??鹿?狭睿?魏稳瞬坏靡匀魏蚊?宕蛉帕醐z,朱?疽?模?褪侨昧醐z集中精力想大事,为自己谋大事。

    当朱?炯贝掖依吹搅醐z小院的时候,见刘?正悠闲的对着棋盘自弈打谱,朱?舅淙恍闹凶偶保??怨首髡蚨u睦吹搅醐z面前,装模作样的看了看棋盘,笑着说道:“先生好兴致,自弈对局,不觉得枯燥吗?”

    刘?并未抬头,仍旧低头看着棋盘,若有所思的说道:“此乃名局,布局精妙,好手连连,眼下这局势,殿下可能看出黑白哪方形势更好?”

    其实朱?镜男睦锔?久豢唇?ズ诎椎母窬中问疲?帜睦锬芩档贸銎寰值男问疲?憬?疤獯悠寰种幸?顺隼矗骸捌寰秩绯?郑?壬?蠢矗?缃竦某?校?姆礁?惺に悖俊?/p>

    刘?没有回答朱?镜幕埃?丝淘谒?难壑校?挥忻媲暗钠寰郑?怨俗缘乃档溃骸八母鼋牵?灼宀唤稣季萜淙??屑溆治r撕谄宓拇罅??姥巯碌木质瓶矗?灼宕笥牛?钕虑肟矗?谄蹇捎蟹窗芪?さ幕?幔俊?/p>

    朱?拘闹谐ち嗣?谎睦镉行乃几?醐z继续在棋局上纠缠,直接说道:“先生,棋先放一放,出大事了,燕王朱棣主动提出要回北平去,不知他是不是暗中跟太子达成默契了,他这一退,太子的地位可就稳固了!我还有没有机会?”

    朱?镜南??昧醐z愣住了,原本他的食指和中指正捏着一颗白子,马上就要放到棋盘上了,听了这消息,手停在空中一动不动了,过了很久,刘?缓缓收回了手,将棋子甩回棋盒中,同时将手放在棋盒边缘上,四指抓起一把棋子,然后又一颗颗的漏掉,就这样,周而复始很多遍。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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