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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禾风细雨     大明职场txt下载     大明职场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45.运河之上(五)

    迁到岸上之后,直到后半夜,驻扎在岸边的队伍才彻底静了下来。也就在这个静谧的时刻,一个船工悄悄离开了队伍,轻手轻脚的向着远处一处树林悄悄的走去,突然,他听到右后方似乎有异常的动静,他立刻意识到情况不妙,因此赶紧向左前方猛跑,同时扭头向侧后试图观察一下,但他注意了身后却没注意脚下,一脚踩空,掉进了一个大坑里,事发突然,这船工毫无防备,直接摔的晕了过去。

    船工刚刚掉下去,大坑的边上立刻便出现了三个人影,其中一个说道:“身上应该有字条,找出来。”

    果然,他们在这个船工身上搜出了一张字条,借着月色,看到字条上的内容,三人中间的那个光头笑了,晃了晃纸条说道:“果然不出所料,哥哥,剩下就看你的了,笔迹一定要模仿的像,语气就照着他的来。”

    第二天一早,在距离漕船下锚最近的县城-曹县的县衙内,曹县知县蔡弥被下属从被窝里紧急叫了起来,叫他起来的下属非常紧张的告诉他,朝廷派人来了。

    蔡弥一听说朝廷来人了,吓的心里一哆嗦,这又不是吏部的考绩期,也没听说布政使衙门有什么变动,怎么朝廷会凭空来人?难道是那事暴漏了?真要是被查出来,自己全家就只有死路一条了。可转念一想,不能啊,自己一向谨慎,没出过纰漏啊。

    怀着忐忑的心情,蔡弥哆哆嗦嗦的来到了县衙的二堂,只见三个人正坐在二堂正中悠闲的喝茶,蔡弥不敢怠慢,赶紧躬身上前,笑呵呵的说道:“下官便是本县的知县,各位上差驾临,有失远迎,恕罪恕罪。”

    三人中间个子最矮的说话了:“蔡知县,你可知罪呀。”

    蔡弥心里咯噔一下,脸都吓的白了,怕什么来什么,难道真的被查出来了?他的舌头不知怎的突然不听使唤了,说话竟然结巴了:“不知……上差何意呀,下官……下官素来勤勤恳

    恳辛劳公务,不知道何罪。”

    “真的不知道何罪?”这人走到蔡弥面前,死死的盯着蔡弥“需要我提醒贵县一下吗?”

    蔡弥嘴唇都已经青了,他实在要扛不住了,他的官还没做够,自己寒窗苦读多年,进士及第,就是为了头上这顶乌纱帽,可是,哎,当初怎么就没顶住诱惑呢,要是不收那钱,“下官……下官,真的不知道上差在说什么。”

    跟蔡弥说话之人正是姚光启,他再次绕着蔡弥转了两圈,同时从怀中拿出一面腰牌,在蔡弥面前晃了晃,很自信的说道:“看清了吗”,姚光启给蔡弥看的,正是袁珙之前给陈舒看的那块“大都督府”的腰牌,“我们是大都督府的秘派,奉命秘密查访朝廷通缉的要犯,反贼张定边,现已查明,张定边及其同党就窝藏在你们县境内”见蔡弥神情紧张的看着自己,姚光启接着说道:“有人暗中举报,说你收受反贼的贿银,有意纵容和窝藏反贼,图谋不轨。”

    蔡弥急的几乎跳起来,这上差说的虽然不是自己担心的那事,但窝藏和勾结反贼却是更大更要命的罪名,这罪名同样是杀头灭门的大罪,他说的这个罪行,别说自己没有,就是有了也不能认的,所以蔡弥几乎是用喊的:“谁血口喷人,请上差将此人叫出来,我要当面跟他对峙,下官领受国恩,为朝廷效力,不能受此不白之冤。”

    姚光启收起腰牌,正色说道:“贵县身为朝廷命官,要说你与逆贼勾结,我们也是不信的。而且这两天我们已经暗中查访过了,贵县的口碑尚佳,曹县的百姓都说你是不错的官,我们也并没有查到你与反贼勾连的证据。不过为了以正视听,我们还是希望贵县能亲自率人,与我们共同擒拿反贼,当然了,既然协助我们擒拿反贼,是为朝廷效劳,那么将来大都督府的请功簿上,贵县也必然是大功一件。”

    蔡弥暗暗长出了一口气,不是那件事暴漏了就好,不过怎么又凭空出来

    一个窝藏反贼的岔子?张定边那王八蛋怎么跑到我这曹县来了,你这杀千刀的去哪里不好,偏偏往我这里跑。没办法,既然反贼在这里,赶紧召集人动手吧,先摘干净再说,而且就像这上差说的,真要是抓了几个反贼,兴许将来功劳簿上还真能有自己一笔,那吏部述职考功的时候,自己肯定还能升。

    想到这里,蔡弥正色说道:“下官唯上差马首是瞻,本县这就召集衙役,县里的里甲也能召来几百号人,不知道那反贼有多少人,县里这些人手是否够用,如果人手不够,本县立即上报府里,请府里派人来增援。”

    姚光启摆手道:“不要上报,现在还不清楚你们府里有没有人跟这伙反贼有勾结,一旦有勾结,那上报就等于向逆贼报警了。”说到这里,姚光启嘿嘿一笑:“况且你也不想别人分你的功吧。你悄悄的集合人,声张的不要,也别说是为了抓逆贼,就说是府里州里来人要查编制空额。”

    蔡弥赶忙点头称是,然后屁颠屁颠去集合人马去了。

    当天傍晚时分,蔡弥将召集来的六百多人集中在县城内旌善亭前的广场上,蔡弥只在土台上说了一句:“有请京里来的上差训话。”

    姚光启往前跨了一步,高声说道:“据可靠消息,几天前有数十号反贼已经潜入到曹县境内,今夜,我和你们的知县蔡大人,率领你们前去荡平反贼。所有人听了,打死一个反贼,免除你家三年的徭役,活捉一个反贼,免除你家三年的税粮。”

    姚光启刚宣布完奖励,下面的人就开始叽叽喳喳的议论了起来,面对如此诱惑的悬赏,这些农民虽然是临时召集起来的,但都已经开始跃跃欲试了,姚光启见士气已经被鼓舞起来,高喊一声:“出发。”

    与此同时,距离县城六十多里外的一处的隐秘的水寨里,一群水匪也已经集合完毕,水匪老大混江龙也是一声令下,全体水匪也出动了。

46.运河之上(六)

    还没到半夜,转运使陈舒秘密的接到了一个消息:“混江龙来了”。与陈舒同时接到消息的,还有距离他仅有百步之遥的船工老大杨洪五和周百户两人,但同时收到消息的两方人,面对这个消息的表现却是截然相反的,陈舒是微微一笑,对着身旁的女儿陈月如满意的说道:“这几个年轻人确实有些本事,事情的进展和他们的计划丝毫不差。”陈月如则一笑算做回应。但船工老大杨洪五的心情却没陈舒那么好了,他皱着眉自言自语道:“不是说好让他们暂时别动的吗?难道是改主意了?”杨洪五随即便起身去找周百户,此时的周百户王百户也正朝着杨洪五这边过来,两方一照面,杨洪五便急切的问道:“他们怎么过来了?”

    周百户一愣:“我还正要问你呢,我让他们先别动,谁成想他们怎么他娘的反倒过来了,我还以为是你又给他们发了什么信号。”

    杨洪五使劲一跺脚:“别是送信的人没送到吧,混江龙那小子可能还不知道这头的情形,该不是会见船队停下了,他们以为要再干一票吧。”

    周百户摇头道:“那不能,我送信的人已经回来了,虽说半路掉进猎坑耽搁了半天,但信肯定是送到了,而且混江龙当场说知道了,要按计划行事的。他娘的,这混江龙怎么回事,我得赶紧再派人告诉他们,让他们别擅自行动。”

    就在杨洪五和周百户碰头的同时,在距离押运队伍营地几里外的一处林子里,一个送信的人已经来到混江龙的面前,向混江龙传达了他的长官周百户的意思:“我们百户大人说了,只要你这边冲过去,动静搞的大一些,我们这边只会象征性的抵抗一下,然后我们两位百户大人也会佯装受伤,之后我们会立刻撤退,你们就可以把整个船队都弄走。”

    听完这番话,混江龙倒是有些犹豫了:“来之前信上可不是这么说的,不是说跟上次一样弄了就走吗?怎么临时改计划了?再说了有必要搞

    这么大吗?你们这些当官的有把握吗?原来每次都是小打小闹,这次闹大了,你们上面压的住吗?”

    那报信的人摸了摸自己的头巾,毫不迟疑的说道:“我们百户大人说了,他也是刚收到上面的消息,他们有法子能让那个转运使顶包。只要咱们这边干完了之后先消停的躲几天,过了这阵子的风头,就没事了。听我们大人说,现在京城朝廷里正在清洗那些大官大功臣,朝中各衙门口当官的、管事的不是被抓了就是被砍头了,现在京城里压根就没人管事,我们头说现在正是大干一票的好机会,等过了这段日子,各衙门来了新的头头长官,所有的衙门都开始办差了,就不好干了。”

    混江龙明白了:“是这么个理儿,听说皇帝老子刚刚搞掉了宰相,京里都乱套了,估计他们也没工夫管咱们这穷乡僻壤的,干他娘的。让我什么时候动手?”

    那报信的人笑了:“一会儿连放两个绿色烟花,那就是信号。我现在就回去复命。”

    就这样,这个报信的人大摇大摆的从混江龙的队伍离开了,但是他离开混江龙的队伍,却并没有返回周百户这边,而是钻进了另一片林子里,在林子里,他看到一大队人正在这里休息,蔡弥见他回来,赶紧走上前,轻声说道:“上差单刀赴会果然好胆色,咱们什么时候动手。”

    这人摘下了那块让他很不舒服的头巾,露出了标志性的大光头,自己摸了摸脑袋,笑着说道:“那些反贼的计划是劫持前面那个镖队,他们的信号是两个绿色烟花,咱们以逸待劳,让他们先动手,等两边打的差不多了,我的人会放三颗红色烟花,那时咱们的人一拥而上。”

    蔡弥躬身称是,不知怎滴,蔡弥从县城出来后,就一直觉得非常的不安,总觉得今晚可能会出事,虽然他觉得这上差计划的又周祥又稳妥,但心里始终就是觉得不托底,但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蔡弥自己也说不清。

    蔡弥没时间不安了,

    因为此时,咚咚两声,两颗绿色的烟花升到了夜空中,很快,喊杀声传入了蔡弥的耳朵,蔡弥知道,那边动手了。

    两声烟花声打破了寂静的夜,声音虽然不算大,但却振的周百户心里一颤,他看着那两道绿色的轨迹,眼珠和心情跟着那个升空的绿色光球,升起又落下。当绿色烟花下看不见的时候,他便听到喊杀声。

    当周百户还在震惊中没反应过来的时候,王百户慌忙的跑了过来:“他娘的,混江龙怎么朝咱们冲过来了?他昏了头吗?”

    周百户一跺脚,他明白了:“不好,草他妈,我说混江龙怎么不听招呼呢,他娘的,他肯定是想做掉咱们独吞这批盐,王八蛋,他娘的跟老子玩黑吃黑,这群混混果然靠不住,跟他拼了,弄死他。”

    杨洪五此时也跑了过来:“大人,怎么回事,混江龙杀过来了,怎么办?”

    周百户抽出佩刀,一把揪住杨洪五的领子,把刀架在杨洪五的脖子上:“你他娘是不是混江龙的同伙?”

    杨洪五被周百户这一出弄的愣住了,但他马上反应过来:“大人,我姓杨的虽然算不得大人物,但在江湖上也是有名号的,咱们走江湖讲就是个信义,过河拆桥出尔反尔的事,我姓杨的从来没干过。”

    周百户放开了杨洪五,狠狠的说道:“这么说这件事是混江龙自己干的了,这王八蛋想干掉咱们,他自己独吞了这批货,你怎么说?”

    杨洪五脸上露出了狞笑,同样咬着牙说道:“百户大人,你放心,我姓杨的跟他这种人势不两立。”说罢,杨洪五回身高喊:“兄弟们,混江龙这混蛋不是人,都抄家伙上啊,杀了这些水贼呀。”

    当混江龙的冲上来的时候,他发现等待着他的,并不是送信人口中说的象征性抵挡一阵的船工和官兵,而是抄着家伙红着眼,拼了命反冲上来的要跟自己拼命的人。就这样,水匪、船工和押运官兵混战在一起。

47.运河之上(七)

    直到此时,混江龙才发现事态不对,赶紧对着对面喊话,但他又不敢喊的太直接,因为他害怕对方阵中那些当官的听出来自己跟船工有勾结,所以他的声音虽然喊的很大,但话却是很含糊的:“杨老大、我是混江龙,我是混江龙。”

    不远处的杨洪五还真听到混江龙的喊话了,但他哪里知道混江龙此刻的心思和忌讳,听着混江龙不停的自报名号,他反而是越听越生气,他顺着声音锁定了混江龙,几个大跨步便冲混江龙跟前,用尽全力举起船桨就砸了下去,混江龙这边只见黑暗中一个人影冲了过来,随即就见一根大棍子朝自己脑袋砸下来,由于天色太黑他没看出对方是杨洪五,便斜着闪过船桨,回手一刀撩过,正好划中杨洪五的大腿,杨洪五强忍着痛,大骂一声:“**”,随即挥动船桨又猛的砸了下去,这次混江龙没躲开,船桨正好砸在了他左肩膀上,这一下混江龙的左肩胛骨都被砸碎了,疼的他几乎昏过去,一口鲜血从嘴里喷出来,不过他也真是凶悍,强忍着剧痛反手又是一刀挥回去,正好砍中了杨洪五的膝盖骨,这一刀使劲了浑身力气,不仅砍碎了杨洪五的膝盖骨,而且是将腿齐齐的砍折了,只剩一条腿的杨洪五直挺挺的倒了下去。

    这一番混战,船工和巡盐兵联手对战水匪,水匪虽然人数较少,但却更为凶猛彪悍,两边都杀红了眼,双方的死伤都极为惨重,而且两边的头领一个受了重伤,另一个已经倒下,双方都觉得自己吃了亏,都是死战到底、不彻底弄死对方不罢手的心思,所以打了半天,双方越打越红眼,越打越疯狂,当然了,越打人越少。

    水匪到底是人少吃亏,逐渐的,混江龙手下只剩下十几个水匪还在强撑着,其余的不是被打死,就是已经倒地爬不起来了,混江龙此时也已是半残,他知道,这样打下去,自己和一帮兄弟都得死在这,他咬了咬

    牙,骂道:“操你娘的姓杨的姓周的,等老子缓过来,一定弄死你们。兄弟们,撤。”

    混江龙刚下令撤,就见远处突然连着升起三个红色的烟花,烟花在空中炸开,在夜空中显得格外显眼,但混江龙压根就没心情欣赏烟花,因为他随即就听到了喊杀声,而且是震耳的喊杀声,随即便看到不知道有多少人呼喊着冲了上来。混江龙彻底懵了,怎么对方还有埋伏?

    此刻,懵的不止是混江龙,还有一直在船工和巡盐兵身后督战的周王两位百户,他们本以为很快就可以打垮水匪混江龙,但没想到就在胜利在望的时候,突然起了变故,难道混江龙还请了救兵?

    战场形势混乱已极,虽然是千钧一发,但这周百户毕竟是当年上过战场的老兵,这种时候他并不十分慌乱,而是高喊道:“兄弟们,不要慌,都到我这里来。”

    但周百户的镇定并没有稳住阵脚,因为姚光启指挥的几百人已经将他们分割围了起来,剩余的十几个水匪、三十几个船工还有几十个官兵,都被在了不同的圈内,被围住的不管是官兵还是船工,见包围己方的人居然有这么多,一个个都十分惊恐,还没开打,这些人心里就开始打退堂鼓了。

    “你们是什么人”周百户强作镇定高喊:“我们是朝廷的官兵,你们要造反吗?”

    “要造反的是你”一个声音从人群里传了出来:“上”

    没有废话,也没有对话,只有动手的命令,还有对方的猛扑。那些早已经跃跃欲试准备赚几年税粮的农民,在重赏的激励下瞬间就爆发了超强的战斗力,水匪和船工几乎没组织起什么像样的抵抗,很快就被打倒的打倒、制伏的制伏了,当然,这跟双方在人数上相差太过悬殊有绝对的关系。

    就这样,混江龙、周王两个百户,以及所有的船工和巡盐兵,除了少数几个被误伤打死之外,其余全部

    被活捉。

    其实仔细说来,那些被打死的也真够倒霉,他们真的是被误伤。如果要解释,用现代的话叫绩效激励出成果,用老话叫重赏之下有勇夫,不管用哪种理论来解释,究其原因是供求失衡造成的,冲上来抓人的农民实在太多,而水匪、船工和巡盐兵却太少,而那些一心想免除自家徭役和税粮的农夫大汉们,为了把功劳算在自己头上,因为抢人头而产生内讧,进而大打出手,几个原本已经缴械投降和被抓住了的船工和水匪,就在这样的混乱中稀里糊涂的丢了性命。

    看到如此轻松的就取得了大胜后,刚才还十分紧张的躲在队伍最后面的蔡弥立刻拿出了官威,对着前面的人高喊道:“把人都给我看好了,都捆严实了。”

    就在蔡弥得意的发号施令的同时,他听到距离他不远的地方一个人大喊一声:“拿下”。蔡弥正要扭头去找声音的来源,却看到眼前突然出现一个黑影,还没看清对方是谁,这人抬手一巴掌狠狠的抽在蔡弥脸上,蔡弥被抽的晕头转向,站立不稳一屁股坐在地上,这人真不含糊,上来三下五除二就将蔡弥捆了个严严实实。

    被捆的蔡弥半天才缓过神来,坐在地上高喊:“我是知县蔡弥,他妈的抓错人了,快放了我,来人啊。”

    这时一个人走到蔡弥眼前,抬手对蔡弥又是一串大巴掌,抽完之后,这人也不看蔡弥,而是对着所有人高喊:“本官乃山东盐铁转运使陈舒,奉命押解漕盐北上。曹县县令蔡弥,身为一方父母,竟然勾结水匪和船帮,私吞朝廷官盐,窝藏朝廷要犯,该当死罪,但本官并非有司主审,无权定这厮的罪,所以今日设计,将同谋的水匪、船工和巡盐兵一同擒获,连同这枉法的知县一起抓了,本官的奏报即将送往京城,今日所有参与擒贼的有功人员,本官会为你们请功,对你们的奖掖,本官会一同上报。”

48.运河之上(八)

    陈舒说完这番话,转过身对着姚光启说道:“烦请你分派一部分人留守在这里,要看牢这些贼匪和漕船,我即刻就写奏章送往京城。”

    大明的邮驿系统是高效的,陈舒的奏章只用了三天便被送到了京师,朱大老板的行政团队发挥了一贯的高效,随即便派出了专案巡察御史,全面接手案件,从取证到审验完毕,只用了区区十来天的时间,巡察御史交代一番后便迅速返回京城复命去了。

    巡察御史返京的当晚,陈舒单独将姚光启叫到了自己房里,姚光启进到陈舒房里时,见陈舒的面前放着一大坛酒,而旁边的陈月如,正从一个大食盒中不断往桌子上布菜,陈舒拉着姚光启的手将他拉到桌签,按着肩膀将姚光启按到自己对面的椅子上,笑呵呵的说道:“今天是好日子,案子都完事了,咱们爷们好好喝一杯。”

    姚光启摸了摸自己的光头,有些为难的说道:“我不太喝酒的,而且我酒量也不行,一喝肯定多。”

    姚光启的话还没等说话,陈月如便抢白道:“一个大男人有什么不能喝的,让你喝就喝,喝多了就睡。”然后不由分说将姚光启的杯斟的满满的。

    陈舒笑着端起了酒杯,举杯至齐眉,十分正式的说道:“先敬你一杯,真是后生可畏呀。而且我还要跟你说句抱歉,明明是你的妙计,从始至终也是你在居中布局,可最后竟然让我捡了个大便宜,功劳全算在我的头上了,在下实在是惭愧。这杯我先满饮了。”

    姚光启也忙端起杯,陪着一起喝了,这酒稍有些辣,姚光启的喉咙被辣的火燎燎的,趴在一旁猛咳嗽几下。陈月如忙来到一旁,拍着姚光启的背埋怨道:“不能喝还干杯做什么,喝一点意思一下不就行了吗,逞什么能。”

    姚光启有些尴尬的直起腰,不知是被酒辣的还是被陈月如说的不好意思,看起来脸非常红,他看着陈月如,低声说了句“

    谢谢姐姐。”

    这一声姐姐叫的陈月如的脸也红了:“呸,谁是你姐姐。”

    姚光启被陈月如这句话顶的更尴尬了,为缓解尴尬赶紧转头对陈舒说道:“功劳理应是陈大人您的,您一介文官,孤身一人就敢与那些贼子斗,这份胆识常人难及,晚辈不过是帮了些许小忙而已。对了,那巡查御史是怎么保荐您的?”

    这回轮到陈舒有些不好意思了,他端起酒杯,冲着姚光启敬了一下,然后自己喝了下去:“魏大人说此案能以一人之力告破,实为难得,他说从此案观察,我适合掌管刑狱诉讼,他准备回京后保荐我为山东的提刑按察使。”

    姚光启拍手叫好,“连升好几级呀,一下就正三品了,那可是方面大员,可喜可贺呀。这样的好事,咱们应该一起干了这杯。”

    陈舒微笑着说道:“还是那句话,这计策是你出的,去曹县搬兵挑动他们互相攻击,也都是你和你兄弟们一手所为,这官我就是做了也是贪天之功,实在是惭愧。我今日找你来,倒不是为了庆贺升官的。”

    姚光启明白陈舒可能有重要的事要说了,难道是怀疑自己三人的真实身份了?他疑惑的看着陈舒:“请讲。”

    陈舒正色说道:“你们下一步到了山东,还有别的打算吗?”

    姚光启不动声色的说道:“大人不妨明说。”

    陈舒看着陈月如说道:“你们的职衔我虽不好过问,但你们应该是世官,我是想说,如今天子圣明,轻徭役免田赋,惜民力养民生,北境蒙古也无力南下再争正统,天下大定多年,未来必定是太平世道,历朝历代,一旦内外皆无战事,必然是文臣兴而武将衰。可以预见,未来数十年,作治世文臣,比从军习武更能施展抱负,更能施展大丈夫心胸才学,而以你的才智,将来必然能封疆拜相。我意,你如果有意,我愿意为你引荐,作为你将来晋身之阶。”

    陈舒说的十分真诚恳切,姚光启从他的眼神中,看到了陈舒迫切想要得到答案的希冀,对于这样一个真心为自己的前程考虑的长辈,姚光启从心里是亲近和感动的,他在心里上已经与陈舒亲密了不少,他甚至感觉到自己的眼珠都已经热了,同时甚至有股冲动,想要跟陈舒说几句实话,说出自己的苦闷和仇恨,说出自己一直藏在心里的秘密,但姚光启强自忍住了,他没有说话,更没有看陈舒,因为自己实在不忍心拒绝这个长辈,更没法说出自己的秘密。所以姚光启选择低头看着自己的酒杯,看着桌上的菜,他不抬头,低头夹了口菜,慢慢的嚼着。

    陈月如见姚光启不说话,便有些着急,但她又不好意思催促姚光启作答,便笑着给姚光启夹了菜,问道:“我有个事一直想问你呢,你怎么能确定这伙船工和水匪一定跟曹县的官府有勾结呢?”

    姚光启摸了摸后脑勺,看了看陈月如,微微一笑说道:“其实我也不确定船工们到底跟哪里的官府有勾结,但要想知道他们跟哪个地方官勾结却很简单,因为如果他们敢在这里动手,那就说明他们在这里的官府有内应,就算犯了事,也有人给他们兜着,至少能给他们通风报信,否则他们怎敢如此有恃无恐的作案?”

    陈月如又给姚光启夹了口菜,这次她的口气柔和了很多:“你鬼心眼还挺多。”

    姚光启对着陈月如微微一笑算做回应,但这次他没有说话。

    陈舒看着姚光启,他虽不知道姚光启的真实想法,但知道此刻这孩子心中一定在纠结,便笑着说道:“你慢慢想,我今日的话,不光今天作数,以后也作数,你想好了,就来找我,随时都可以找我。”

    一听到这话,姚光启得到了解脱,终于不用拒绝这位长者了,他端起酒杯恭敬的说道:“您如此抬爱,晚辈受之有愧,心里万分感激,不论如何,晚辈都得敬您这一杯。”

49.不留功与名

    陈舒没有立刻端起酒杯,而是伸出右手做了个向下压的手势,示意姚光启将酒杯放下,同时说道:“你先慢感激,我还有件事要跟你说,你答应我,咱们再喝。”

    姚光启一愣,听陈舒继续说道:“这丫头被我惯坏了,越大就越不听话了,她娘没的早,我也疏于对她的管教,这丫头不喜欢读书,只好舞枪弄棒的,我拿她没法子。她呢,女孩子家的,没法考个功名,也不愿意在我跟前。哎,女大不中留了,既然她想跟你们去闯荡,我也信得及你,我就把这丫头托付给你了。”

    姚光启听的似是而非,他摸了摸脑袋,不太确定的问道:“您的意思是,让她跟我们走?您是知道的,此番我们北上,不是普通的游历闯荡,而是肩负重要使命的,这一去定然是困难重重,这个……,恐怕危险也少不了,月如姐姐一个女孩子,我怕不太适合,……”

    陈月如听着姚光启的话,表情从期待到失望,再逐渐变得愤怒,最后索性啪的将筷子摔在桌子上,狠狠的盯着姚光启,瞪大了眼睛说道:“怎么?怕我一介女流拖你们后腿吗?”

    姚光启本来还想说什么,但被陈月如咄咄逼人的态度硬是吓了回去,他的本意确实想干脆的拒绝这对父女,而且转念一想,刚刚自己没有接受陈舒为自己举荐座师好意,此刻又将陈月如拒之门外,人家如此信任自己,自己却将对方拒之门外,实在也说不过去,所以姚光启拒绝的话始终也没说出口,最后值得低下头,一味的低头吃菜什么也没说。

    陈舒见场面有些尴尬,又端起酒杯,乐呵呵对姚光启说道:“我这丫头,让我惯的没样了,脾气可能是有些大,但心地善良没的说,而且她也拜名师学过功夫,寻常三五个男人也不是她对手,她跟着你闯荡,或许还能帮帮你。来,丫头,咱们三个喝了这杯,就算爹给你们俩践

    行了。你离了爹身边,性子不能再这么急了,凡事要小心。”说着竟然有些哽咽。

    姚光启实在说不出拒绝的话,看着陈舒喝了酒,尴尬的笑了笑,也喝了下去。

    第二天一早,当姚光启三人收拾好行装出发之时,陈月如已经站在了三人的小院门口,张玉和袁珙面面相觑,随即都把目光对准了姚光启,姚光启不好意思的笑了笑,低声说道:“昨晚我没说,月如姐姐跟我们一起上路。”

    张玉皱了皱眉,指着陈月如低声说道:“带个女人,会不会不方便。”

    姚光启自然知道张玉话里的意思,张玉身份特殊,陈月如他爹是朝廷命官,三个兄弟一时兴起帮帮忙抓抓水贼还可以,一旦要长期同行,要是张玉的身份暴漏了,那可能就是无穷无尽的麻烦,所以姚光启此刻又犹豫了。

    这时袁珙却突然笑了,转身拍了拍姚光启的肩膀:“小子,这是你的命,不要犹豫了,人是不能跟命拧着来的,带上她一起走吧。”说着也不顾张玉和姚光启诧异的目光,大踏步的走了出去,大方的跟陈月如说道:“我这兄弟虽然长的不算俊俏,但却智慧无双,果然好眼光啊。”

    陈月如脸一红,呸了一口:“你这道士乱说什么,出家人也不修口德,我看你这辈子是修不成道了。”

    袁珙也不跟陈月如斗嘴,他一撩道袍迈步向前走去,一边往前走还一边说道:“谁说我要修仙得道了?我又不是道士,我早说过了,我是个和尚,哈哈。”

    几个人这次出发仍然选择乘船北上,坐的还是漕船,还是来时的那支船队,只不过,这支船队里已经没有了陈舒,因为他要在曹县等朝廷处理案件的旨意,而接替陈舒押运的,是亲自跑来的山东布政使宋襄。

    这宋襄心知陈舒此次立了大功后必然升迁,所以对陈月如格外照顾,不仅给几个人安

    排了最后那艘装盐最少的船,而且还特意指派了两个船工专门照顾几个人,两个船工,这已经是相当高级别的优待了。一开始,姚光启觉得那些船工不过是扛盐使船的粗人,除了跑跑腿驾驾船应该不会干什么,但上了船才知道,有了这些船工,原本以为会很没趣的行程,一下子就变得有趣了。

    船工们的水性都极好,一个猛子扎下去,浮上来时手里必抓着一条鱼,用不了很久,大鱼小鱼就抓了一大堆,这两个船工手艺也极好,在船头支两口锅,一口锅炖鱼,一口锅蒸饭。船工炖鱼的方式看起来很简单,将鱼扔到锅里,简单的加些佐料,但味道却极好,煮出来的鱼汤白澈清香,鱼肉软嫩柔滑,姚光启一口气吃了三大碗饭,吃了不计其数的鱼。

    船工做鱼,不止用炖,他们还会烤,有时就在船头支个火堆,新抓上来的鱼,简单的将内脏收拾一下,也是简单的抹上些许佐料,上火就烤,船工对火候的把握极准,烤好的鱼外面焦香爽脆,里面水嫩绵软,一吃上就停不下来。

    要以为船工只会做鱼吃,就小瞧他们了,他们的渔歌唱的很好,高亢激昂的调子他们能唱,低柔婉转的小曲他们也能唱,而且一旦有人率先唱起来,其他船上的船工就会跟着唱,甚至是后面跟着同向而行的船,或是对面悖向迎面而来的船上,也会有船工一同应和接唱。一路上,这两个船工的渔歌,让枯燥的行程变得不那么单调。

    过了德州,几个人便下了船,这是袁珙的主意,张玉和姚光启都不知道袁珙要带路去哪里,但都抱定了主意,随袁珙安排去就是了。

    四个人在德州住了一夜,第二天一早,四个人天刚亮便起来了,客栈门口已经有一辆大车在等着四人了,见四人出来,那车夫对着袁珙一拱手,袁珙点了点头,便跳上车来,一甩头,示意三人也都上来。

50.蓬莱山下

    上了车,四人俱都无话,陈月如觉得太闷,便用手指着姚光启的光头:“好奇怪,你是天生不长头发吗?我以为你是刻意刮的这么干净呢。”

    姚光启不仅讨厌别人摸他的光头,更讨厌别人开他光头的玩笑,听陈月如说完,看了她一眼,什么也没说。陈月如见姚光启如此,便笑着伸手来摸姚光启的光头:“怎么,难道是被我说中了,是刻意刮的?”

    哪想到她的手将摸到没摸到的时候,姚光启突然腾的站了起来,眼睛死死的盯着陈月如,陈月如从那眼神里看到了愤怒,她第一次见姚光启如此的愤怒,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竟然呆住了,手也僵在空中一动没动。

    过了一会,姚光启坐了下去,似乎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车内也恢复了平静,就这样,四个人一路都没说话。不知不觉的,几个人先后在车内昏昏沉沉的睡着了,黄昏时分,那车夫掀起帘子,与此同时,袁珙也醒了,问道:“到了?”。

    那车夫点头回了句:“到了”便不再说话。

    这时,另外三人也都醒了,袁珙说道:“今晚先在山下住一晚,明天咱们上山。”

    姚光启点头下了车,一下车他便觉得很意外,这四周都是荒野,没有路也没有人家,说是在山下住,其实就是在荒郊野岭露宿,他回头看了眼袁珙,袁珙笑着看了看他,摊手说道:“将就一宿吧,燕王估计明天就到,咱们在这等他一夜。”

    “燕王?”陈月如一听燕王二字,立即警觉了起来:“你说的燕王是当今四皇子吗?你们不是大都督府的吗?怎么还跟燕王有瓜葛?”

    张玉和姚光启也觉得有些意外,之前两人并不知道来到这里要与燕王汇合,但姚光启马上镇定了下来,这一路下来,自己与袁珙同行,已经见识了太多的意外,他甚至觉得,此刻的意外已经不能算做意外了。

    张玉则突然“哦

    ”了一声:“我们头次出京那日,你没如期赶回来,是不是就是为了安排明天的会面?是不是明天咱们要去见重要的人物?”

    袁珙没有回答张玉,点了点头算做答复,但随即转过头看了看姚光启,又拍了拍姚光启的肩膀,意味深长的说道:“明日能不能行,就看你的造化了。”

    姚光启眉头紧皱,他突然想起了在定林寺的时候袁珙说过的话:“难道是上次你说的要给我找的师傅吗?”

    袁珙此刻的神态非常严肃:“准确的说,我要带你和燕王去见我师傅,我师傅是位世外高人,我是想让我师傅收你为徒,但你是否有缘拜在我师傅门下,只能看你的造化了?”

    袁珙说话的时候特意将世外高人几个字加重了语气,张玉和姚光启都知道,能让燕王朱棣如此费尽心机想见的人,一定能当的起这个称号,便都没有说话,尤其是姚光启,他一下子变得有些紧张了,袁珙的本事他已经见过了,他的师傅,或许真的有神仙之能吧。

    陈月如听着几个人的对话,越来越糊涂,她觉得这三个人身上有太多的秘密了,而自己这个局外人对这些人完全缺乏了解,尤其是对姚光启,便拽了拽姚光启的袖子,试探着问了姚光启一句:“你们都是燕王的人?”

    姚光启转头看了看陈月如,月光照在她的脸上,在夜色的映衬下,这个女人显得更加清丽美貌,那双灵动的大眼睛如同一池清水般清灵透彻,姚光启不忍心骗这个女人,但又觉得不能跟她说实话,便选择了沉默。

    袁珙则显得没什么顾虑,笑着说道:“实话跟你说也无妨,我们其实不是大都督府的人,我们是燕王府的人,怎么,感觉被骗了是吗?还要跟着他走吗?”

    陈月如看了看袁珙,又转头看着姚光启,她是想让姚光启给自己一个准确的答案,这个答案不管是肯定还是否定的,她都需要姚光启的亲口确认。

    姚光启有些尴尬的看着陈月如,既然袁珙如实说出了,他点了点头,“有些事,之前不能说,我们也不是有意骗你,但我们不是坏人。”

    姚光启非常害怕陈月如会生气,更怕她会发火,这个女孩子虽然脾气有时候会暴躁,对自己的态度有时也不算太温柔,但自己从心里能感受到这孩子对自己的善意和关心,所以自己一直不想欺骗她,但他觉得这件事,会让陈月如彻底的转变对自己的印象。

    出乎姚光启意料的是,在他解释之后,陈月如却显得十分的平静,丝毫看不出任何的愤怒,只是盯着自己看,看的姚光启有些不好意思了。过了一会,陈月如突然笑了,笑了两下又说道:“燕王也是堂堂藩王,又不是什么乱臣贼子,你们也不是作奸犯科的水贼,为什么要扮作大都督府的人?”

    这句话真的把姚光启问住了,“我们……”他本能的觉得不应该骗陈月如,但却一时想不出一个合理的解释。

    不想张玉却突然说话:“你个女人家,问那么多干什么,我们愿意扮作什么就扮什么人,还用你管不成?”

    陈月如被张玉这句话顶的难堪,刚想顶一句回去,但刚说了一个字:“我”,就被张玉又抢白了:“我们就是扮作大都督府的人,你觉得我们骗你了吗,你要是觉得我们不是好人,去留自便。”

    张玉的脾气终于在这一刻爆发了,他还要继续往下说,但却被袁珙拦了下来:“别呀,老张你这脾气也太大了。”袁珙一边劝一边将张玉拉到一旁:“你虽然看那丫头不顺眼,但你也得给你启弟点面子吧,你这么一通抢白,人家姑娘也下不来台不是?你这就把你启弟架上去了。你想想,那丫头摆明了冲着启弟来的,你把她撵走虽然痛快了,但启弟怎么办,你拆散人家姻缘招人恨不说,这小子要是一时冲动,也跟着跑了咋整,而且我的好事也得让你搅合黄了。”

51.一切尽在不言中

    张玉此刻冷静了下来:“你说的也有道理,这丫头真是看上我兄弟了?要是这么着我还真不好撵她走了。但那丫头要是一直留在这,我总觉得心神不宁的。对呀,你说你的好事?莫不成你看上这丫头了?”

    袁珙笑着给了张玉一拳,不屑的说道:“我练的是童子功,不能近女色,我说的好事,是要把这小子引荐给我师傅。你觉得心神不宁,无非是怕她知道了你的身份后报官抓你。放心吧,这丫头报官抓你对她一点好处都没有,所以她不会报官的。再说了,既然这丫头对启弟有意,怎么可能报官抓你这个大哥?”

    当袁珙劝好了张玉,回到姚光启这边的时候,正巧听陈月如在跟姚光启说:“你真的打算在这跟那道士拜师去?”

    没等姚光启说话,袁珙赶紧抢过话茬:“你这丫头想干什么?人家拜师是人家的事,你还想插手吗?”

    陈月如转过头,用从未有过的犀利眼神盯着袁珙,质问道:“你是道士,那你师傅不也是道士吗?”

    袁珙笑嘻嘻的答道:“我虽然穿着道袍,但我其实是个和尚,不过我明日要引荐的这位师傅,倒确确实实是道士。”

    陈月如被袁珙颠三倒四的话绕的有些蒙,她没心思跟袁珙和尚道士的掰扯,她转过头看着姚光启,用十分坚定的语气说道:“你可想好了,出家当道士是很清苦的,你要真决定拜那道士为师,我就走了。”

    姚光启露出尴尬的表情,很为难的说道:“当道士清苦我知道,但那位仙师道行高深,如能拜他为师,一定能学到真本事,我不怕清苦。”

    陈月如转身就要走,走了没几步,就被姚光启喊住了:“哎、哎,你别走”

    陈月如回过身,快步的走回来,站在姚光启面前:“喊我干什么”

    面对陈月如的强势,姚光启总是在气势上矮上一截,他摸了摸自己的光头,磕磕巴巴的说

    道:“我是想试试拜师傅,但还不一定能不能拜成呢。”

    陈月如一愣,随即笑了,她坐了下来,随即开始在地上生火,弄着弄着,她突然笑了,低声说了句:“我看你也拜不成,人家一定不肯要你。”

    四个人没有等一晚,第二天还没到中午,朱棣便带着十几个护卫,骑着快马赶到了。朱棣一下马,也不等几个人见礼,就急切问袁珙道:“现在上去吗?”

    袁珙看了看天,点了点头,随即指着姚光启说:“其他人在这等着吧,咱们三个上去就行了。”

    朱棣一愣,看了看姚光启:“他也要上去吗?”

    袁珙点头:“机会难得,我师傅难得见一次外人,这小子我一路观察下来,我想让他拜在师傅门下,我觉得他有戏。”

    朱棣虽然惊讶,但还是很高兴的:“既然你看好了,我自然乐见其成”随即转头看着姚光启,笑着说道:“你要真能拜在真人门下,也算是你的造化了,到时候我这里就有两个真人的弟子了。”

    袁珙笑着拍了拍姚光启的肩膀:“走吧,一切都看你造化了,造化到了,做我师弟,造化不到,只能做我兄弟了。”

    朱棣、姚光启、袁珙三人刚要动身,却听身后一个女子声音传来:“慢”

    三人回头一看,姚光启马上一愣,又是陈月如,他朝着陈月如轻轻的摆了摆手,示意他不要胡闹,但陈月如不为所动,反正向前迈了两步,理直气壮的说道:“我也要去。”

    朱棣一皱眉,指着陈月如说道:“她是什么人。”

    袁珙赶紧出来打圆场:“她跟我们结伴而行,一路上互相有个照应。她的事,以后再跟王爷详细说,今天咱们先上山。”

    朱棣听袁珙说的含糊其辞,又转头问姚光启:“她到底是什么人?”

    姚光启显得十分尴尬,有些结巴的答道:“她叫陈月如。”

    两个人都

    没有正面回答,朱棣便有些起疑,又转过头看张玉:“这是什么人,她可靠吗?”

    袁珙马上明白了朱棣的话中含义,如果陈月如不值得信任,朱棣可能马上就会下令处置她,很可能是当场将此女击杀,他赶紧解释道:“她是山东盐铁转运使陈舒之女,我们在路上认识的”随即趴在朱棣的耳边悄悄嘀咕了几句。

    姚光启注意到,朱棣的表情从最开始的严肃紧张,随后变得轻松了,那紧锁的眉毛也逐渐解开了,最后几乎是带着笑的看着自己,“你自己的事,你自己看着办吧,你安顿好了,咱们再出发。”说着竟然悠闲的背着手迈着缓慢的步伐向护卫那边走去。

    袁珙走到姚光启身边,拍了拍姚光启的肩膀,一脸坏笑的说道:“王爷都说了,你自己看着办吧,要快点啊,我师傅的脾气有些怪,去太晚了,有可能把咱们关到门外等一夜的。”

    姚光启确实很尴尬,这陈月如虽然一向对自己呼来喝去的,但总体来说她并不胡闹,而且当晚陈舒对自己的抬举和托付还历历在目,所以姚光启虽然对陈月如有些抵触,但有了陈舒这一层的情面,姚光启对陈月如的强势并没有什么抗拒什么,而是一味的忍让。

    但是这次姚光启不打算再让陈月如任性下去了,因为对于姚光启来说,这次上山至关重要。要知道,去见袁珙的师傅,是朱棣多年的愿望,很可能关乎朱棣心中那个宏图大志,而帮助朱棣实现抱负,正是自己复仇的唯一途径,而如果真如袁珙所愿,自己也能拜在那高人的门下,那么自己就能学到常人难及的本事,就有机会帮助朱棣实现抱负,更能为养父养母复仇。

    但是,今天,此时此刻,如果让陈月如继续任性下去,可能就会坏了朱棣的大事,更会坏了自己的大事。姚光启走到陈月如面前,看着陈月如的眼睛,一反常态的用很强硬的语气说道:“你到底要胡闹到什么时候?”

52.世外高人

    姚光启突如其来的强硬态度让陈月如愣了一下,但她马上说道:“我不是胡闹,我就是想去见见那个高人,不是说他本事大吗,我也想学点本事。”

    姚光启觉得陈月如的理由实在是牵强,他有些哭笑不得:“那位高人是位道长,你去学哪门子的本事?你难道要跟着出家吗?好好的在这里待着。”

    陈月如看了看远处的山顶,又看了看姚光启,她何尝不知道那位高人是道士,但她更担心姚光启上去就不下来了,所以便坚持说道:“我上去学的是本事,跟出家什么关系,再说了,那高人被你们说的那么神,我还真想见识见识。”

    姚光启已经失去了耐心,他很不耐烦的对陈月如说道:“我说你不能去,你就不能去,你上去捣乱,会坏了我的大事,你要么在这里等着,要么回去找你爹去。”

    陈月如被姚光启这句话说的有些下不来台,气的跺脚回身便走,姚光启见状,无奈的摇了摇头,这才来到朱棣面前,很不好意思的说道:“王爷,出发吧,女人不懂事,差点耽误了王爷的大事。”

    朱棣不但没有生气,反而笑了,看了看走远的陈月如,又拍了拍姚光启的胳膊,意味深长的摇了摇头,这才示意袁珙前面带路,向山上走去。

    这山的山势很独特,在山脚的部分坡度很缓,到了山腰处突然变的非常陡峭,三个人除了袁珙,朱棣和姚光启爬的都很吃力,袁珙回身看了看朱棣和姚光启,“先歇歇吧。”

    朱棣找了块大石头坐了下来,指着山顶的方向说道:“隐约看见了,看情形够气势的,就是那吧。”

    袁珙点了点头,低声说了句:“算是吧”这话声音不高,似回答又不似回答。

    三个人总算爬过了山腰最陡峭的一段,袁珙也径直带着两个人来到这座巍峨的道观面前,而且是大摇大摆的直接进了院子,道观里的道士们

    似乎都认识袁珙,所有道士见了袁珙都主动行礼,袁珙似乎并不在意,既不回礼也不跟任何人打招呼,而是直奔后院。

    出乎朱棣和姚光启的意料,二人本以为袁珙会直接前往高人起居的院子,没想到袁珙竟然带着二人来到了伙房,朱棣很是惊讶,姚光启则想明白了,笑着对袁珙说:“你是不是怕贵师不见我们,我们会在外面等一夜,所以索性先吃了饭,免得到时候在外面受冻挨饿。”

    袁珙笑着说道:“知我者,姚光启也,王爷,您随便吃点,山里的斋饭虽然清淡,但吃饱了总比饿着强。”

    三个人吃了饭,袁珙带着二人接着走,但这次更加奇怪,因为袁珙三绕两绕,竟然从道观的后门绕了出来,这次朱棣终于忍不住了,拉住了袁珙:“不是要去见真人吗?你这要往哪领?”

    袁珙尴尬的一笑:“就是去见师傅,王爷放心,就快到了。”

    “什么?”朱棣更惊讶了“你师傅不是住在这道观里吗?咱们还往哪去?”

    袁珙显然有些尴尬,解释道:“师傅不住道观,他老人家觉得道观太吵了,不过他老人家就住前面,不远了,不远了。”

    自从跟随袁珙出京以来,姚光启每次听到袁珙谈到他的师傅,袁珙就会提他师傅是多么怪的人,所以这一路上的种种怪事,姚光启反倒是不觉得怪了,此刻更是安慰朱棣道:“王爷,但凡世外高人,或许都喜欢清幽静雅,想必这仙师住在道观外,也是为了清净,方便修行。”

    袁珙虽然口中说不远,但实际上,三人走了将近一顿饭的功夫才到,这是一处小院,十分幽静的小院,说是小院,是因为院子里只有五间茅草房,三间正房两间厢房,院子没有院墙,只是简单的用竹子做成栅栏,象征性的围合了一下,院子正中有一根旗杆,但旗杆上没有旗,而且最有意思的,这院子居然没有门,栅栏中间空出一大块,算是

    门,门的两侧分别挂着八卦和太极图。

    虽然没有门,但袁珙不敢造次,恭敬的站在门口,双臂下垂表情严肃,微微的清了清嗓子,大声的说道:“师傅,弟子袁珙拜见。”

    里面没有回音,姚光启以为里面的人没听见,转头看了眼袁珙,见袁珙丝毫没有再说话的意思,只是站在原地,还是那样的恭敬。见袁珙如此,姚光启虽然心里纳闷,但也不敢说什么,只是静观其变。

    过了很久,才听见里面传出了声音,不过声音有些奇怪,嘻嘻嘘嘘的,像是人睡醒了打哈欠的声音,然后又传来熙熙溜溜的声音,像足了人在撒尿。

    姚光启很奇怪,自己三人距离院内的房子,至少有三十几步的距离,而且屋子的门是关着的,一般来说,就算自己三人站在门外也听不了这么清楚,但此刻三人距离屋子如此之远,听屋子里的声音就如同近在眼前般清晰,正当他琢磨这里面奥妙玄机的时候,屋内再次传出声音,而这次,换成了人说话的声音,这声音有些沙哑,还有些尖细,听起来甚至有些滑稽,而且这人说话也很有意思:“刚睡醒,又撒了一大泡尿,舒坦。徒儿来了,这两个人是谁呀?”

    袁珙恭敬的说道:“左面这位是燕王朱棣,上次徒儿跟您说过的,燕王久仰师傅的大名,特意前来拜见。而且您上次说了,同意见燕王一面。另一位是徒儿的朋友,叫姚……”

    光启两个字没等说出来,就听里面的人再次说话:“燕王的事,为师再考虑考虑。先让你的朋友进来吧”

    朱棣和袁珙互相看了看,随即都将目光集中到了姚光启身上,姚光启不仅意外,更加尴尬,他想为朱棣说句话:“燕王远来……”但刚说了半句,就被袁珙拦了下来。袁珙冲姚光启挤了挤眼睛,手往里面指了指,示意姚光启进去,姚光启看了眼朱棣,朱棣点头,姚光启便犹豫着往门内走。

53.奇怪

    刚走进院内,就听里面的人又说话了:“小子,你说的没错,但凡世外高人,都喜欢清幽静雅,仙师我选择住在此地,确实是为了图个清净,但却不是为了修行,而只是想睡的安稳。”

    姚光启一下就被说懵了,这老头刚刚不是在睡觉吗?他怎么知道自己和朱棣的对话,自己当时说话的地方距离这里足足有好几里远,他难道有顺风耳?难道他真是神仙?

    姚光启沿着院中的小路向正屋走去,但刚走到院子正中,就听那个声音说道:“来东厢房。”

    姚光启随即右转迈步来到东厢房门前,刚要敲门,那门居然自己开了,“进来吧”那个声音从屋内传来。

    姚光启迈步进入屋内,室内的光线稍暗,但姚光启眼睛很快便适应了,屋子不大,他眼睛一扫便将屋子内的情形看完了,这屋子四面墙上全部都倚着书架,书架上摆满了高低不同的书,自己的正对面是一张大床,床上有一个道士正在打坐,屋子内只有这个道士一个人,姚光启很自然的将目光集中在了道士身上,姚光启正眯着眼睛打算看的更清楚些,就听着道士说道:“走过来你就看清了。”

    姚光启眨了眨眼睛,往前走了两步,来到了床前,那道士缓缓的睁开眼睛,看了一眼姚光启,随即闭上眼睛,但刚刚闭上,突然又睁开了,这次他的眼睛睁的更大了,似乎在很用力的看着姚光启,他的眼神似乎有穿透力,看的姚光启浑身难受,姚光启觉得自己被看穿了。但道士只是看,却是一言不发。

    看了很久,道士再次闭上了眼睛,这次的眼睛也闭了很久,在这期间,姚光启一动未动,而且也是一言未发,姚光启判断,这道士应该就是袁珙的师傅,那个被朱棣奉若神明更被秀光敬若天神的世外高人。姚光启只知道这高人脾气怪,所以言行举止刻意的十分谨慎。

    过了足足一刻钟的功夫,姚光启的腿都站的

    酸了,这道士还没有睁眼的意思,姚光启浑身难受,不自觉的稍稍歪了歪脖子,这时道士突然说话了:“过来”

    姚光启一愣,但随即如蒙大赦般的往前迈了一步,这一步就已经来到了床边,这道士还是没睁眼,慢悠悠的说道:“蹲下”

    姚光启虽然不知道眼前这高人要干什么,但还是照做蹲下了。只见道士慢慢的伸出了手,朝着姚光启的头上摸来。姚光启向来讨厌别人摸自己的头,不管是谁,就连燕王朱棣,姚光启也不例外,但此刻面对这位道士,这位传说中的高人,姚光启竟然没有反抗,更是没想过要反抗,他只是觉得有些奇怪,为什么这高人要摸自己的头。

    道士的手掌完全按在了姚光启的头上,他摸的很仔细,从额头到头顶,再往后摸到后脑勺,然后两侧,摸了很久。

    摸完了,这道士没有马上收手,而是叹了口气,睁开了眼睛,这才将手拿开,他很认真的盯着姚光启,看了很久,又叹了口气,然后低声说了句:“你先出去吧。”

    姚光启更加迷糊了,这高人将燕王和袁珙晾在外面,让自己先进来,进来后什么都没说,摸了半天自己的脑袋,然后就让自己出去,但眼前这位高人也不像是在捉弄自己,这么做或许另有深意?所以姚光启只是微微点了点头,什么也没说,站起身转身往外走。

    还没走到门口,突然听道士说道:“你不好奇吗?为什么我让你进来,不跟你说什么就让你出去?”

    姚光启回过身,躬身行礼,很恭敬的答道:“想来仙师这么做必有深意,在下不才,不敢贸然揣测。仙师如肯教诲,在下恭听受训。”

    这道士闭着眼睛,轻声说了句:“先下去吧。”

    姚光启退着出了门,刚到门外,就听屋内又传出那个悠远的声音:“请燕王入内。”

    朱棣和姚光启错身而过,朱棣睁大了眼睛,用眼神询问姚光启

    ,姚光启则微微摇了摇头,两人便错了过去。

    与姚光启不同,朱棣在道士的屋内呆了很久,半个时辰过去了,一个时辰过去了,直到天已经完全黑了,朱棣还没有出来。姚光启站的有些累了,有时稍微挪一挪脚步、直一直腰疏散下筋骨,但袁珙在这一个时辰内却纹丝未动,如同木雕泥塑一般笔直的站立。姚光启就站在他旁边,他注意到袁珙的全身上唯一动的,就是那胸口平顺的起伏呼吸,还有偶尔微风拂过吹动了他的衣角。

    不知过了多久,东厢房的窗户突然亮了起来,姚光启知道,屋子内点起了灯,但窗纸上却没有映出人影。朱棣仍然没有出来。夜晚的凉意逐渐重了,姚光启甚至打了个冷颤,他忍不住来回踱步,让自己的身子暖和一点,他注意到,身旁的袁珙依旧一动不动。

    又过了很久,朱棣终于出来了,他的脚步有些迟缓,但并不吃力,他显得有些疲惫,但并不萎靡。朱棣来到了院外,想要放肆的伸了一个懒腰,此时恰好姚光启的目光也投了过来,朱棣走到姚光启面前,笑呵呵的拍了拍姚光启的肩膀,随即点了点头。

    姚光启不明比朱棣这一举动的含义,正想询问,就听里面的声音再次传了出来:“徒儿进来吧。”

    袁珙终于动了,这是自姚光启从屋内出来后,两三个时辰的时间里,袁珙第一次动,虽然站了很久,但袁珙的脚步仍然显得那样有力。

    袁珙在屋内并没有待很久,但没有很久其实是相对朱棣而言,相对姚光启而言,也已经算久了,因为袁珙在里面也呆了半个多时辰。

    半个时辰后,袁珙出来了,他是笑着出来的。出来后他只说了句:“太晚了,先休息吧,明日再说。”

    一旁的朱棣什么也没说,只是点头。袁珙也没说别的,姚光启觉得来到这里之后,所有人都突然神秘了起来,但他还是忍住了好奇心没有问。

54.试探

    袁珙没有带两人住在这个小院内,而是领着二人又回到了那座巍峨的道观,此时已将近半夜,袁珙敲了半天才好不容易叫开门,一个道士揉着眼睛开了门,十分不情愿的说道:“谁呀这大半夜的?”伸头一看是袁珙,这道士立刻便恭敬了起来,低头见礼。

    袁珙笑着说道:“我们今晚住这,让人明天早上给我们送饭。”说着便径直向道观内大摇大摆的走去。

    这一夜,姚光启没有睡好,他的脑袋里一直在想事情,但都是胡乱的想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他想集中精神想理出头绪,但实在是没有头绪,他想静下心来睡觉,却无论如何也睡不着。就这样,在翻来覆去的折腾中,姚光启熬到了天亮。

    袁珙起的很早,天刚亮就过来了,笑呵呵的问姚光启:“睡的如何?”

    由于一夜没睡着,姚光启眼睛里透着红血丝,他摇了摇头,显得有些疲倦。

    袁珙显然睡的很好,精神很足,见到姚光启,从怀里掏出一沓子银票,递给姚光启,并笑着说道:“这是给你的,拿着这笔银子下山去吧,不要回来找燕王了,以后有什么难处,尽管来找我。”

    袁珙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和奇怪的话,把姚光启说的呆住了。但他立刻就想明白了,这必然是那道士没相中自己。燕王在那道士的屋里呆了那么久,两人的对话肯定会提到自己的,而且那道士一定说了自己什么,想必不是什么好话。

    朱棣仰慕那高人已久,定然是更信那高人的话,这才决定打发自己走,但朱棣又不好意思当面对自己说,便让袁珙出面打发了自己。这样一来,昨晚自己在那小院和屋里的遭遇,那道士摸了自己的头又连番的叹气,以及朱棣和袁珙出来后的情形,前后相互一印证,加上自己整晚都心神不宁一直觉得是哪里不对,这一下子都对上号了,原来是这样的。

    想来也对,袁珙说

    他师傅一辈子只收了两个徒弟,连袁珙都只是挂名的弟子,可见其收徒是多么严格,自己的资质想来也没法入他的法眼。姚光启心情十分失落,原本对拜师学艺还抱有一丝希望,希望能学成绝世的本领报仇雪恨,但眼下,绝世高人肯定是跟自己无缘了,那斩天屠龙的本事也学不到了,报仇就只能靠自己了。

    但事情还不止这么简单,袁珙的意思可不止是拜师拜不成了,还包括让自己远离朱棣,想到这里,姚光启心中一颤,紧张的问道:“什么意思?不要回来找燕王是什么意思?”

    袁珙叹了口气:“还记得我第一次见你吗?我当时就想摸一摸的你的头骨,因为我看不透你的命格。但我师傅一生相人无数,从未失手,昨天见了你,又摸了你的头骨,师傅说你如果继续留在燕王身边,随时都有性命之危不测之险,而且活不到三十岁。师傅说,为了你好,为了你的性命着想,劝你远离燕王,远离官场那些是是非非,拿些钱财,游历江湖吧,做个逍遥快活的普通人吧。”

    姚光启越听眉头皱的越紧,袁珙绝不是在开玩笑,而且之前袁珙极力想把自己推荐给这位高人,绝不会在此事上骗自己,所以袁珙一说完,姚光启的心情更加低落了,他不明白为什么会这样,也不想接受这个现实,但却不得不面对这样的境况,他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什么叫远离?做个普通人?”

    袁珙深吸了口气,又长长的呼了出来:“燕王已经下山了,这么跟你说吧,就算你留在燕王身边,也未必能助燕王成事,燕王得了我师傅的指点,又能收罗到英才辅佐,也不愁大事不成。”

    此刻,姚光启的脑袋里非常的乱,按照袁珙的说法,对于朱棣而言,自己继续留在朱棣身边的意义已经不大了;但对自己来说,自己留下来不仅性命堪忧,朱棣也极可能不会重用自己,也是个进退维谷的局面。短短的一夜之间,事情居然出现

    这样大的转折,原本还是燕王座上宾的自己,如今竟成了可有可无的人。

    此时的姚光启,不解、困惑、迷离、焦虑,各种情绪夹杂在一起,他也说不清自己此刻的心情是怎样的,总之,他陷入了前所未有的不安。但就在这时,他想到了自己被冤屈的养父,还有被充军到大宁的慈祥的养母,想到他们,姚光启立刻又坚定了起来,自己不能放弃,必须要救出养母,要给养父报仇。想到这里,姚光启的神态再次坚定了起来,在他心里,坚强占据了上风,那些疑惑和气馁被压制了下去,他看着袁珙,用坚定有力的语气说道:“我意已决,就算没了燕王的支持,就算我孤身一人,这条路我也要走下去,那位高人虽然能断我的命格,但却断不了我的志气。”

    袁珙有些不相信的看着姚光启,他看了很久,与姚光启四目相对的看着,他从姚光启的目光中看到了真诚、坚定、决心和执着,他盯着姚光启的眼睛看,姚光启也盯着他看,两个人的目光都丝毫不曾躲闪。

    过了很久,袁珙终于忍不住了,他仰天大笑:“我骗你的,我是试探你的,刚才我说的都是假的。”

    姚光启又是一愣,他长出了一口气,有些如释重负,但又觉得袁珙的行为十分反常,但他没有说什么,他想等袁珙先解释。袁珙果然给出了解释:“我怕你信念不坚,才用了这么个法子,既然你决心已定,那就跟我走吧。但我要提醒你,你选了一条艰难的路,走下去要吃很多的苦,常人难以承受的苦。”

    姚光启不解的看着袁珙,他不知道这袁珙又要搞什么名堂,但自从认识袁珙以来,这家伙一直给自己惊喜,自己也见惯了此人的奇怪言行,尤其跟着来到这山上以来,袁珙变得更加奇怪了,或者说,跟以前奇怪的袁珙也不一样了,所以姚光启虽然觉得意外,但却很快便适应了这意外,怀着一颗好奇心跟在袁珙身后。

55.拜师

    袁珙带着姚光启,再次来到了昨日那个小院。在距离院子很远的地方,姚光启就呆住了,因为他看见了生平未见的奇观,只见昨天那个道士正站在院子正中,而道士的四周如同雨后初晴一般,布满了五彩斑斓的光芒,而那些光芒如同水流一般在道士的前后左右流动,那道士一抬手一迈步,那光芒都紧紧的围在四周随着道士的身体而动。

    袁珙一转头就看见了姚光启那如痴如醉的神态,笑着对姚光启说道:“师傅正在练功,怎么样,见识了吧。师傅这法力才真叫高深莫测呢,我那点道行,连师傅的皮毛都不及呢。”

    姚光启真的看的呆了,他真的信了,这道士才真是世外高人,袁珙的本事就是在这学的,想必朱棣也是为此才惺惺念念的要结交这位高人,他兴奋的问道:“这是什么法术,好像神仙下凡啊。”

    “是五雷真法。”没等袁珙回答,那道士的声音就从悠远的天际传了过来,同时,道士四周的金光也都不见了,那道士笑呵呵的走了过来:“我这五雷真法,乃是道家最上乘的法术,修炼到极致,可以渡劫升天羽化成仙,你要不要学呀?”

    姚光启眼前一亮:“您的意思是说,您愿意教我本事吗?”

    那道士没有回答愿意或不愿意,但却以一种以问为答的方式回答了是:“不过要说学这五雷真法也要有些代价,必须是童男子,而且必须终身不近女色,不能娶妻生子,一旦近了女色,一身的法力立时尽废。你看我,空有一身的本事,到现在还是个老光棍,没法娶老婆,虽然说年轻时也没有女人愿意跟我,但我练的这个功夫,也不容许去找女人。哎,你要是觉得练五雷真法的代价太大,也可以跟我学武艺,学我这武艺是不用童子身的,而且我的武功也蛮高,怎么说呢,纵横江湖这些年,至今没有对手。”

    这道士现在的状态和昨天在屋内见面时的状态完全不一样,不仅话多的让姚

    光启有些不适应,而且语速极快,甚至还有点幽默,仅仅过了一晚上,转变如此之大,让姚光启有些意外,但这也好理解,但凡世外高人,或许都有些怪,这个道士是高人中的高人,应该也是怪人里的怪人了,想到这里,姚光启忍不住笑了,能跟这样的高人学本事,看来自己这次真的不虚此行。

    道士见姚光启一味只是笑,却不回答,也笑了:“想没想好要学什么?”

    姚光启往前迈了几步,来到道士跟前,很严肃的说道:“您的五雷真法和袁珙学的其他法术,虽然厉害,但终究不是经世治世之学,更不是治国平天下之学。您的武功虽然厉害,能行走江湖行侠仗义,但那东西可以对付一两个人,也可以对付一两百个人,但不能对付千万人,更不能驾驭王侯将相和朝局官场。而我想学的,是屠龙术,是纵横天下的权谋之术,是治国平天下的大道。”

    姚光启对于法术和武功的见解,并未触怒道士,他反而笑了,“你既入我门下,就是道家之人,学我道家之术,道家人为何要学王霸之道。”

    姚光启的表情很严肃,语气也很严肃:“因为我要拯救世人,要普度众生,要让所有人都吃饱饭,让人间不变成地狱”

    对于姚光启的大话连篇,道士并不觉得惊讶,反而说道:“王霸之道,权谋之术,岂不也会死很多人?”

    姚光启反驳道:“但如果君王无德,昏主当道,天下百姓不是要受更多的苦?遭更多的难?会死更多的人。用这王霸之道,铲奸除恶,扶保英主,创一个太平盛世,这才是大慈悲,大智慧。”

    听完姚光启的话,道士似乎很满意,他笑了笑,拍了拍姚光启的肩膀,“我没看错,小小年纪就有这样的心胸志量,不简单,不容易,看来我破这个例算是破对了。”

    姚光启还没反应过来,袁珙则推了一把姚光启,乐呵呵的说道:“还不赶紧跪下磕头,拜师傅。”

    姚光启这才明白,赶紧跪地,规规矩矩的磕头:“师傅在上,弟子……”

    这道士将姚光启拉了起来,也是笑着说道:“我不讲究那些虚礼,尊师敬长应该敬在心里,而不是敬在嘴上和膝盖上,心中有师傅,比嗑一百个头都强,心里没师傅,嘴上说再多甜言蜜语,也不过是个道貌岸然的小人。”

    道士拉着姚光启往正堂走去,一边走一边说道:“为师我不谦虚,为师我的学问本事,说是学贯古今也不为过,但我教徒弟也因材施教,像你这样的资质,如果学跟珙儿一样学法术,就入了下乘,他资质平庸,而且性格开朗,学那个正适合他的性子,而你就适合学宇宙大道、天下之道。”

    推开正堂的门,只见三清的神像立在正中,道士说道:“这就算拜师礼吧,为师道号卜算子,你拜过三清祖师,就算拜师完成了,就是我门下弟子了。”

    姚光启赶紧跪下磕头拜三清。

    拜完了三清,卜算子对姚光启说道:“今日是你入我门下第一天,想必你还有好多凡尘琐事没了断,这样,今明两天,你先去了结你的琐事,都办完了,再回到为师这里来。去吧,现在就去,让珙儿陪你去。”

    姚光启有些犹豫了,“师傅,我在您这里学艺,燕王那里……”

    卜算子胸有成竹的说道:“燕王那里我昨天已经说完了,他绝不会催促你。他上山来见我,就是为了让我助他一臂之力,他的疑难我虽现在帮不了,但你入了我门下,也算是为他排难解惑了,也算是间接帮他了,有事他自然会派人来找你,那时我也不会强留你在山上。朱棣那小子的事到不要紧,不过……”卜算子有些微妙的笑了一下:“听说山下还有个丫头在等你?”

    姚光启脸红了:“她本来想跟着上山来的,我怕她误事,让她山下等着,如今我拜入师傅门下,我还不知道该怎么跟那姑娘说呢,没想好咋解释。”

56.暴怒的师傅

    姚光启原本很平常的一番话,没想到竟然惹得卜算子突然发起火来,这老道士不知道哪里来的那么大火气,指着姚光启的鼻子大声说道:“说什么?有什么可解释的,让她等你就是了。”

    姚光启被师傅这突如其来的怒火吓的呆住了,结巴了半天才磕磕绊绊的嘟囔了一句:“弟子觉得,既然拜了师门跟您出家修道……”

    卜算子快步走上前,先是照着姚光启的后脑勺狠狠的抽了一巴掌,“我让你清醒清醒。”不过这一巴掌似乎打的还不解气,随即马上对着姚光启的屁股又是狠狠的一脚,而且这一脚力度还相当大,差点将姚光启踢倒在地,踢完了,卜算子还不解气,接着骂道:“你这傻帽、蠢货、笨蛋,你是我门下弟子,可谁说让你出家了,谁说拜了我就算出家了?谁说只有出家才能修道了?再说了,谁说道士就不能娶老婆?你是个木头桩子吗?有个婆娘稀罕你,你就别辜负了人家,不管你喜不喜欢她,先别让她跑了,别到老了也变成老光棍。”

    这一脚把姚光启踹懵了,让他对师傅有了更深一层的了解,但师傅这番话却把他说醒了,对呀,自己既没出家当道士,而且就算当道士也能讨老婆的。可是,自己为什么要考虑出家当道士不能娶老婆这种问题?姚光启也觉得奇怪,最近看陈月如,总感觉心里有点怪怪的。

    正当姚光启还在琢磨这些事情的时候,哪成想卜算子又是一巴掌拍了过来,正好又拍在了姚光启的后脑勺上,老道士的语气还是那么愤怒:“就知道犯傻,还愣着干什么,还不赶紧下山去找那姑娘说清楚。”

    姚光启揉着脑袋刚说了句:“可是……”

    “可是”的“是”字还没等说完,卜算子又是一脚踢过来,“还可是什么”,好在此时姚光启已经有所准备,勉勉强强算是躲了这一脚。

    “师傅您别急

    ,我这就下山去,这就去解释清楚。”姚光启揉了揉还有些疼的后脑勺,咧着嘴说道。

    “解释个屁”卜算子终于露出一点笑容,转头对袁珙说道:“别让他说了,好事都说坏了,你去说,你就跟那丫头说,这小子在我这接触不到其他女子,让那丫头放心好了,安心的等这小子学成下山。”说罢,卜算子转身就往屋内走,一边走还一边嘟囔:“真是一根筋,糟糠脑袋,傻瓜一个。”

    就这样,在袁珙的陪同下,姚光启来到了山下,来到了还等在原地的朱棣的队伍面前。朱棣应该早就知道结果,很放松的在烤着一支野兔,见姚光启和袁珙下来,便放下野兔笑呵呵的走了过来,伸出双手同时拍了拍姚光启的肩膀,然后双手用力的按在姚光启肩膀上,使劲压了压,姚光启从朱棣的眼神中,看到了满意和欣慰,另外他还能感受到希望和期许,这是从朱棣压着自己肩膀的手上感受到的,因为那双手传递给他肩膀的不止有力量,还有压力。姚光启明白,朱棣跟卜算子谈了很久,里面一定会谈及朱棣心中的宏图大志,而卜算子显然不愿意出山帮助朱棣,但却同意收自己为徒,传授自己本事,好让自己将来辅佐朱棣。

    可是,卜算子收自己为徒,到底是因为自己有天分,还是因为朱棣的恳求呢?自己不得而知,但有一点可以确定,自己的肩上,现在承载了朱棣更多的希望,自己学成与否,不仅关乎到自己报仇的目标,而且比之前更直接的关乎到了朱棣的抱负了。但此时,姚光启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是该让朱棣表表决心让他放心呢,还是该感谢他让自己有了这样一次机缘呢。

    “放心吧”朱棣率先打破了沉默:“你的养母,我回去就安排人把她接到北平来,她的一起生活你都不必担心,我一定让人照料好,你安心在这里就好。”

    姚光启没想到朱棣会主动提及此事,因为姚光

    启本来想自己提出来的。这样一来,自己的后顾之忧真的没有了,朱棣言而有信,为自己解决最大的疑虑。

    此时袁珙将朱棣请到了一边,然后趴在朱棣耳边嘀咕了一阵,朱棣马上笑了,回头对着所有人说道:“你们都走开,走远点,不让你们回来别回来。”然后,朱棣用很奇怪的语气喊了一句:“陈姑娘不用走,你留下就行。”说罢便带着袁珙转身走了。

    转眼之间,姚光启的视线之内就只剩下陈月如一个人了。陈月如被刚才朱棣那一喊也弄的不好意思,但此刻其他人都走远了,陈月如便没了尴尬,只不过看见姚光启站在原地没动,她有些犹豫了,想上前问一句又不好意思主动上前。

    这时,姚光启慢慢的向陈月如走了过来,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迈步向陈月如走去,好像脚在不由自主的向那边移动,但他走的很慢,而且他也不知道走过去要干什么。突然,陈月如迈开大步迎面走来,姚光启被吓了一跳,他又不由自主的停了下来。

    陈月如鼓起勇气来到姚光启面前:“你拜师成功了?”

    姚光启点了点头,什么也没说,看了一眼陈月如,随即低下了头。

    “这么说你以后就是道士了?那我”陈月如下面的话没说出口,卡在喉咙边上,这是她最不愿意看到的结果。

    姚光启抬起头,眼神闪烁的说道:“我师傅说,我不算道士。”

    “什么”陈月如眼前一亮:“不算道士?”

    姚光启点了点头,有些结巴的说道:“我师傅说,我拜了师,也不是道士,不出家一样可以修道,而且,就算是道士,也可以”后面的字,姚光启没说出口,他实在不好意思说出口。

    陈月如乐的差点跳起来,“那你不早说”,说着竟然摸了摸姚光启的光头,姚光启感觉被电到了一般,头皮麻酥酥的。

57.你侬我侬

    陈月如的动作柔和而缓慢,让姚光启感觉十分舒服,这种感觉让姚光启想起了自己的母亲和养母,她们摸自己光头的时候,姚光启就感觉十分舒服。但有一点是不同的,陈月如的手似乎有什么难以形容的魔力,摸起来让姚光启不自觉的心跳加速了许多。

    站在现代医学和生理学的角度,心跳加速的直接后果,会导致血液流速加快,流经大脑的血液会在短时内剧增,进而导致大脑充血,很多心脑血管疾病突发导致意外,就是这么回事。

    好在姚光启此刻的心跳加速没有导致脑溢血,但却足以导致他把之前想好的话,还有卜算子让他说的话忘的一干二净,结果就是他呆呆的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过了很久,陈月如才慢慢的撤回了手,轻轻的问了句:“你要在山上学好几年吗?”

    姚光启点了点头,随即又摇了摇头:“我师傅没说要学几年,总之我得一直留在这跟着师傅,直到师傅认为我可以下山为止。”

    “那……”陈月如顿了一下,红着脸问道:“你师傅收女弟子吗?”

    “啊?”这句话把姚光启问住了,他竟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了,局面也就此僵住了。两个人就这样默默相对,俱都无语,相视了很久。

    “要几年?”陈月如又轻轻问了一句。

    姚光启还是没回答,因为他自己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正当双方即将再次陷入沉寂的时候,远处一个声音打破了沉静。

    “不必担心”发出声音的人虽然离的很远,但声音就如同在二人耳边发出一样,真切而不离散,让人听着那样舒服。

    二人一起转头看去,只见袁珙和朱棣正朝这边走来,朱袁二人很快走到姚光启跟前,朱棣拍了拍姚光启的肩膀,但脸却是对着陈月如的:“以为你们几句话就说完了呢,没想到这么半天也没说明白。放心吧,我替你看着他,他在这山上没机会找姑娘,我也不会让他找别的姑娘。”

    陈月如被朱棣说的

    瞬间红了脸:“还是王爷呢,说的这么不正经。”

    陈月如的话,朱棣毫不介意,反而笑着说道:“你如果还不放心,就到我那里去。”

    “谁要到你那里去”陈月如有些不屑的说道。

    此时袁珙笑着说了句:“我会定期回燕王那里,他在这里的情况,燕王每隔一段时间就能知道,而且他下山一定会回到燕王身边,你到燕王那里,知道的也快,见到的也快。”

    没等袁珙说完,陈月如便说道:“我去北平也干不了啥呀。”

    朱棣比刚才笑的更灿烂了:“我那里有位玲珑姑娘,像你一样聪明伶俐,也是个不让须眉的奇女子,你去了,你们俩有个伴,她也一直想闯荡江湖,你们俩就一起去闯荡吧。”

    陈月如转过头,从怀里取出一个荷包,递给姚光启:“那就这样吧,我去燕王那里会一会那个奇女子,你在这里要学好。”此刻她眼中已经隐隐擒着泪。

    姚光启伸手接过那荷包,看了看荷包,又看了看陈月如,点了点头,憋了半天也只说出了三个字:“你放心。”

    就这样,在袁珙陪同下,在天黑之前,姚光启一路无话的回到了卜算子的小院里。

    “都交代好了?”卜算子一见面就劈头盖脸的问道。

    姚光启点了点头,没说话。袁珙也跟着点了点头。

    卜算子突然严肃了起来,用很严厉的语气说道:“你生来光头,看起来就像个和尚,这也省却了很多麻烦,你以后对外就说自己是和尚吧。”

    姚光启再次懵了,这是什么师傅,自从自己认识了他之后,各种奇怪的事,如今又让自己自称是和尚,道士收了徒弟,却让徒弟自称是和尚:“师傅,弟子……”

    卜算子摆了摆手:“你不明白是对的,为师我自有深意,为师收你为徒,只为传道授业,并不为了让你扬名立腕,也不需要你日后为师傅我争光添彩,更不需要你光大门楣,为师收你为徒,只是为了天下太平,为了天下百姓而已

    。”

    姚光启似懂非懂,其实更多的是不懂,但他并不着急问,卜算子身上有太多的怪事,自己有太多的疑惑,一时半刻自己是问不完也想不通的,但自己只要安心在这里,只要跟着师傅好好学,师傅的怪诞,师傅的深意,日后可以慢慢领会。所以姚光启没有说话,用力的点了点头。

    话说另一头,朱棣带着一行人下山,路上,朱棣叫来了张玉,表情严肃的问道:“出京就藩那日,姚光启掩护你跑了,后来他被一个高人所救,那高人是不是你爹的人?”

    张玉摇了摇头:“我跟我爹已经吵翻了,从来没捎信给他,他的人也没来跟我联系过,我估计他不知道我在这里。救启弟那人,估计不是我爹的人,而且按照启弟所说,救他的人以石子为暗器,打的又准又狠,这样的功夫,不是寻常人有的,我爹的手下,恐怕没这样的高手。”

    朱棣点了点头,似乎在自言自语:“你说的没错,看来他身上还有很多秘密,咱们不知道。”

    “好像确实有人一直在暗中保护启弟”张玉点头肯定朱棣的说法。

    朱棣看了一眼张玉,淡淡的说了句:“但愿是好事吧。”

    张玉楞住了,他没太明白朱棣的话。但朱棣却没有楞,而是继续说道:“北平如今有三个卫,但指挥使都不是我的人,我打算把你和朱能他们几个都安插进去。”

    张玉点头:“嗯,我听您的,启弟之前说了,把几个人分别安插到三个卫里,关键时刻,有咱们自己的人,能使上力。”

    朱棣惊讶的看着张玉:“他什么时候说的?”

    “就是乘船来山东的时候,当时我们在船上没事,他偶尔会跟我说一些”张玉答道。

    朱棣突然笑了笑,又自言自语的说道:“但愿他能学快点”。朱棣这句话不是平白无故说的,他有一种很强烈的直觉,危险在向他靠近。事实也证明,朱棣的直觉是很准的,因为就在几天之后,危险就降临将到朱棣的头上。

58.波澜再起(一)

    就在朱棣正式离京的第三天,一封奏章就出现在了朱元璋的书案上。

    看到这里,各位读者老爷们,是不是觉得这个套路很眼熟?作为熟读二十四史的你,作为精通孙子兵法、三十六计、三国演义、西游记、插图版金瓶梅、玉蒲团的你,是不是已经猜到什么了?

    不愧是人见人爱、花见花开、车见车载、无所不能的你,都说我的读者是玉树临风赛潘安一朵梨花压海棠、色艺双绝的大才子,果真是不错的。是的,你们没猜错,确实有人向朱棣发难了。

    这封奏章就是弹劾朱棣的,而且弹劾的理由也是十分充分的,因为朱棣曾对锦衣卫的衙门进行过大规模的技术性破坏,直接导致了锦衣卫在相当长的一段无法正常办公,也就是说,朱棣不仅妨碍了有关部门执法,而且还殴打了辱骂执法人员,不仅直接造成了有关部门的瘫痪,而且还严重损害了朝廷的形象。

    总之,朱棣的所作所为,就是在藐视朝廷法度,与谋反无异,性质是严重的,影响是恶劣的,处罚是必须从严的。至于如何处置,套用后世那位伟大领袖的话:“首恶必办、胁从不问,受胁迫无罪,反戈一击有功”。反正朱棣必须要受到严惩。严惩,首先要严,皇子犯法与庶民同罪?那是不可能的,要是庶民这么干了,早就被拉出去向天再砍五百次了,显然朱棣是不能被砍五百次头的。不过虽然不能跟庶民一样的严,但奏章的作者也在奏章的最后给出了相当严格的标准:贬为庶民,流放岭南,永不召回。

    如果朱元璋采纳了这位上疏者的建议,朱棣立刻就会一无所有,而且从此会彻底结束自己的政治生涯。朱元璋看了这封奏章后,眉毛紧皱,按照他以往的脾气,这种奏折,直接写一个字“阅”就扔到一边了,但这封奏折不行,因为这位上奏的人实在特殊,他的影响力实在是太大了,朱元璋这次

    不得不认真的对待了,如果处理不当或是批复有明显的漏洞,真的会有问题。

    写奏章的这个人叫宋慎,他不是很有名,但要提他的爷爷,那可是大名鼎鼎的,这个大名鼎鼎的人叫宋濂。

    这位宋濂,可以说是饱读诗书,其文章在大明可以说是冠绝一时,堪称是大明的文坛领袖。不要以为看书很容易,在明代以前,书其实是比巴伯瑞、酷骑、挨骂石、哎呦喂还奢侈的奢侈品,能看的起书的家庭要么是官宦人家,要么是有钱的财主,普通的百姓是绝对买不起书的,比如这位明初的著名学者宋廉,他小时候就因为家里穷,买不起书,所以只能跟别人借书读,所以那时候的读书人是很值钱的,寒门子弟能成为文坛领袖,那更是神一样的存在。

    这位宋老先生已经在一年前辞官回家养老了,但人虽走了,名头却在,门生故吏更是遍布朝野,很多京官外官,都是宋老先生的学生,宋老先生的影响力仍然不可小视,而这宋慎,虽然官位不高,只是个给事中,但由于他是宋老先生的长子长孙,便顺理成章的继承了宋老先生的人脉关系,所以宋慎在朝野中威望很高。加之他弹劾朱棣的理由,实在是无可辩驳的,而且由于前一阵胡惟庸案牵连太广,朱元璋甚至自己其实已经招致朝臣们的集体反感,而这奏章一递上来,朝臣们都会在私底下看你怎么处理呢,对待大臣这么从严处置,那你对待儿子到底是从严还是从宽?

    所以看完奏章的朱元璋马上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摆在他面前的问题有些棘手了,宋慎的弹劾一旦真的处理不好,难保不会出现朝臣的集体反弹。无奈之下,朱元璋选择了沉默。

    朱元璋的沉默,虽然没有激起朝臣的大规模反弹,但随后却发生了另一件他没想到的情况,而这种情况,也随着锦衣卫的报告,很快传入到了朱元璋的耳朵里。

    这种情况就是民

    间舆论,没过几天,京城大大小小的街巷就开始盛传朱棣的案子,而传的最广的,是一首民谣“功臣犯案,从重治罪,儿子有错,一笑而过,王法王家定,王子无王法”,当新任锦衣卫指挥使蒋桓将这段民谣念给朱元璋听的时候,朱元璋勃然大怒,但怒过之后,他立即认识到了事态的严重性。这表面是在讽刺自己执法标准不一:功臣有罪,不管证据确凿与否,一律从重治罪,儿子犯罪,竟然连基本的处罚都没有。但深知世道人心的朱元璋从童谣中实际上读出了两个层次的含义:第一层是王子目无王法居然逍遥法外,第二层是皇帝执公器却怀私心,法度不一,如此一来必然导致天下人心不服。第一层含义目标指向朱棣,第二层目标指向自己,但归根到底,这童谣在说自己。

    会不会是有人在暗中操纵民意民言?朱元璋立即秘密下令蒋桓全力暗中调查,但调查了好几天,什么都没调查出来,童谣还在传,百姓还在窃窃私语,街头巷尾还是充满了对自己的质疑。

    而就当朱元璋还在为此事烦恼的时候,宋慎的第二封奏章递上来了,宋慎这封奏章很有意思,什么也没说,只是把街头流传最广的那首民谣录了下来,其余不着一字,这短短十几个字的奏章,力度堪比万言书,朱元璋看了之后,气的差点将奏章撕的粉碎,他狠狠的将奏章扔在地上,这还不解气,又狠狠的踩了两脚,但生气归生气,生气过后,他意识到自己必须要有所回应了。不仅是给朝臣们一个答复,也是给天下百姓一个答复。

    所以,在反复权衡之后,朱元璋下令,召朱棣回京。

    朱棣接到回京的圣旨的时候,已经是与姚光启分手的五天之后,此时他的藩王队伍已经出了山东,进入了北平都指挥使的管辖范畴,来到自己的地盘,朱棣没有欢喜,或者说是还没来得及欢喜,朱棣便被这道圣旨打乱了阵脚。

59.波澜再起(二)

    朱棣毫无准备,不知道该如何应对了!怎么办?圣旨说的明白,自己当初硬闯锦衣卫衙门,罪名就是“罔顾法纪,阻滞有司循法”,这是个说大可大,说小可小的罪名,但从情况来看,这分明是要弄大的意思,因为上次老爹雷声大雨点小的将自己关在府里闭门思过十几天,实际上是做了点表面文章装样子处置了自己,如今自己已经出京这么久了,又把这件事翻出来说事,这分明是有人又在暗地里搞鬼了。

    该不该叫姚光启回来,在朱棣的眼中,这小子虽然是智囊中年纪最小的,但却是朱棣最托底的智囊,几次关键性的建议,都让朱棣转危为机,化被动为主动,但这次恐怕真的麻烦了。朱棣有些纠结了,叫他回来吧,他才刚拜师,会不会让那个怪道士反感?不叫回来吧,自己又一时拿不定主意,更何况自己必须回京,回京之后该如何应对呢?

    思量了半天,朱棣决定先跟朱能他们商量一下。很快,朱能、张玉、玲珑便出现在了朱棣那辆又大又舒适的藩王座车上。

    此时三个人已经知道圣旨的事,也都知道叫自己过来,一定是商议该如何应对的事,但上来之后,三人都没有说话。

    朱棣扫了一圈,见三人都不说话,自己主动说道:“圣旨的事想必你们也都知道了,现在的局面,本王到底该怎么办,谁有没有什么想法,眼下和将来都怎么应对。”

    玲珑和张玉都没有开口,但朱能说话了:“兵法有云,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又云,未战而妙算胜者,得算多也,未战而妙算不胜者,得算少也。所以无论我们怎样在这里谋划,其实都不是最佳的谋划,因为咱们虽然知道此事的起因,但却不知道事情的具体细节和经过,如今我们远离京师不掌握真实的京中的情形,朝野的舆论,陛下的心思,我们全都不知道,一切只能靠猜。这就如同暗夜行路,我在明,敌在暗,我们的行踪全在敌人的

    掌握之中,但敌人的行踪我们却完全不知道,甚至我们现在连敌人是谁都不知道,所以……”

    朱能故意顿了一下,看了一眼朱棣,也扫了一眼张玉和玲珑,这才慢吞吞的说道:“我们现在必须马上回到京城。”

    朱棣一拍大腿,“对,回京,这就动身”朱能的一番话,他认为很有道理,他很认同。

    但朱能此时又说:“我说的我们,不是王爷您,您需要率领大队人马,以正常速度回京,速度不妨慢些,这其实是掩人耳目的,而我们几人,要快马加鞭先期回京,打探朝野舆论,查清事件原委。”

    朱棣果断说道:“本王这就让人给你们安排马”

    朱能笑着摇头:“马不用安排,我们走驿传”

    张玉眼前一亮:“好主意,朝廷的驿传,马匹又快又稳,沿途有人供应饭食和住宿,还安全,真不愧是研究兵法的人,你果然有法子。”

    朱能微微一笑:“咱们两个先回京,看看情形,尽量搜集点消息,王爷您这边不须着急,也不必着急找光启回来。”

    大明的驿传系统是高效的,朱能张玉二人一路通过驿传,每隔六十里一停,沿途不断的调换马匹,吃喝和睡觉也在经过的驿站解决,只用了三天,两个人就回到了京城。

    两人进京后,也不回燕王府(燕王府里也只剩下几个留守的人了),直接来到了城内最大的酒楼之一,千宝楼,这千宝楼据说是巨富沈万三的产业,以“天下美酒,无所不有,天下奇珍,无所不包”而闻名,开业几年来,京内外的名士富商争相前往,眼下已成为京中有名的风华汇聚、显贵豪侠聚集之所,当然了,也是京中舆论和朝野风声流传最快最多的地方。

    朱能二人刚站到酒楼大门外,就有侍者殷勤的迎上来,“二位,是饮酒还是耍两把,还是来乐呵乐呵”,耍两把就是赌钱,千宝楼的赌场和他的酒楼一样出名,朱能

    当然也知道乐呵乐呵是什么意思,千宝楼不光是酒楼赌场,他后面就是京城之中最大的妓院之一。

    朱能笑着对小二说道:“我们兄弟就是来喝酒的,其他的不用了。”

    小二笑呵呵的说了句“好嘞”,便引领二人往楼内走,进入酒楼后,小二还是乐呵呵的“二位是上楼上雅座,还是在一楼大堂?”

    朱能道:“就在这一楼吧。”

    二人坐下后,随便点了几个菜打发走了小二后,张玉低声说道:“这还没到吃饭的时候,咱们是不是来早了。”

    朱能则无奈的笑了笑:“来这种地方打听消息,本来就是和撞大运差不多,谁知道什么时候能听到有用的消息,所以早来一会,听到消息的机会就大一分,咱们喝酒吃菜就是了。”

    两人就跟普通酒客一样,在那里喝酒吃菜。到了晚饭时分,酒楼的客人逐渐增多,那些衣着华丽的富商,风度儒雅的士子,前前后后三五成群的进到酒楼,有的直接上到二楼雅座,有的则坐在一楼。朱能二人周围的酒桌都先后有了酒客。

    这些酒客身份不同,喝酒聊的内容也不一样,有聊最近京城商市行市的,有聊收藏雅物的,还有聊市井八卦的,总之,话题也是天南海北的内容各异。

    终于,朱能听到隔壁有一桌的酒客转移了话题,“最近朝中又有大动静了。”

    这句话提醒了朱能,他立即集中精神,将所有注意力都集中到了这桌上,那桌另一个人说道:“你说的燕王朱棣那事吧,我也知道些,你知道些什么内幕,说来听听。”

    旁边的人说道:“我也听说了,这两天又有好多人上了奏折,都是弹劾燕王朱棣的,说他砸了锦衣卫,目无王法,说什么王子犯法庶民同罪”

    有一个人说道:“我也听说了,光上书的御史就有七八个人,还有六部的几个郎中,动静越来越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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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职场介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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