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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禾风细雨     大明职场txt下载     大明职场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75.陪练

    江生刚被叫来,见到两位长辈,显得有些拘谨,站在卜算子时连头都不敢抬起,小声嘀咕了一句:“太师祖,有什么事您尽管吩咐。”

    对于这个憨厚的孩子,卜算子其实是很喜欢的,以前还曾指点过两次,今日见江生如此拘谨,便笑呵呵的说道:“江生啊,不用这么拘束,让你来,就是让你陪你师叔祖练练剑的,他初学乍练,你教教他。”

    江生一听要教姚光启,吓的赶紧往后退了一步:“弟子是个笨人,师傅总说弟子没天分,师叔祖是长辈,天分又高,弟子怎么敢教师叔祖呢。”

    卜算子故意装作生气道:“让你教你就教,什么长辈不长辈的,他剑法不行,你跟他练,也不用看他是你师叔祖,更不用给他留面子,要是让我看到你手下留情了,我就让你师傅狠狠治你。”

    老道士这一番吓唬,吓的江生连忙称是,转头对着姚光启说道:“师叔祖,既然太师祖说了,弟子就只有莽撞了。”说着便拔剑攻了过来,姚光启还想跟江生客气两句,但没想到江生这么快就攻了过来,连忙拔剑相应,但刚接了一招,就被江生抓了空档,剑架到了脖子上。

    姚光启没想到自己居然只走了一招便败下阵来,立刻羞的面色通红,表情十分尴尬,扭头看了看卜算子。

    但卜算子好像并不在意,只是笑着骂道:“真是没用的废物,一招就被制住了,平时练的剑哪去了,再来,傻站着干什么,分开。”

    整整一下午,姚光启都在跟江生练剑,两人对练和一个人平时一招一式的练完全不一样,需要见招拆招,但姚光启进步极快,很快便适应了,与江生的过招越来越熟练。两人练完,卜算子的脸色没什么变化,只是不阴不阳的说了句:“不错,都能跟你徒孙走上十个回合了,明天再加把劲,走上十五回合不成问题。”

    客观的说,卜算子的教育方式,与

    二十世纪最受推崇的教育方式是有很大差别的,现代教育注重鼓励,以增加孩子自信心来激励孩子学习。而卜算子的方法则恰恰相反,他选择用打压刺激的方式,这种方法的好处是,老师绝对不用憋着气,看学生不顺眼了,只要生气了就可以随时撒气,这样可以有效并充分解决老师的心理问题,师傅绝对不会因为压抑成疾而致抑郁症,退一万步,就算是得抑郁症了,也不会是严重的精分。但这种方法最大的风险在孩子一边,如果学生抗压能力不强,动不动就搞得寻死觅活的,那就会演变成悲剧。但这招用在好在姚光启身上就没问题,因为他是孤儿,从小吃苦,抗压能力很强,加上眼下又没有监护人,就算有什么问题,也不用担心有人来学校闹事。

    姚光启觉得师父的话里带着揶揄,听完了十分难为情,红着脸没有搭话,但一旁的江生却说话了:“太师祖不必心急,弟子虽然是第一次与师叔祖过招,但师叔祖实在是弟子遇到的最厉害的对手,只要弟子用过的招式,弟子再次使出这一招时,师叔祖总能应对,这一点弟子从未见过的,况且今天只是第一天,明日想必师叔祖一定更有所精进。”

    姚光启扭头看着江生,这个少年比自己年长却要叫自己师叔祖,他有着非凡的沉稳和谦逊,更难得的是与人为善宽容厚道。此人真诚君子,可交,就这样,姚光启对江生有了最基本的判断。正当姚光启用感谢和欣赏的眼光看着江生的时候,江生也扭头看向了姚光启,两道诚挚的眼神正好与姚光启的目光相会,两人都不约而同的微微点头。

    就这样,姚光启早晚仍旧跑山,上午仍旧学道,下午不练果子阵而改为练剑,生活极单调,却有着异常严谨的规律性。而这种规律性,效果也是极为显著的。以剑法为例,姚光启在江生的陪同下每日练剑,进步是惊人的,这种进步,不仅让江生吃惊,更让卜算子无比欣慰与惊讶。因为姚光启的剑术

    进步的实在太快了,每天都会有明显的精进,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姚光启已经可以和江生对战五十招不落下风了。

    这一日,卜算子没有让两人对练,而是将二人叫在一起:“今天老道要教一套新剑法”。姚光启听着有些兴奋,而江生不仅兴奋,又显得有些胆怯,扎着胆子问:“太师祖,弟子可以跟师叔祖一起学吗?”

    卜算子哈哈一笑:“傻小子,就是要教你们俩的,你这些日子陪这笨蛋练习这么累,这套剑法是太师祖奖励你的。”

    江生乐的一蹦老高:“太好了,太好了,听说当年只有师父曾有幸得太师祖指点过的,没想到弟子也有这等荣幸。”

    卜算子笑着说:“咱们有言在先,我传授你剑法的事,不能跟任何人说。”

    江生点头如捣蒜:“弟子遵命,弟子明白,弟子不敢。”

    卜算子突然正色说道:“这套剑法,名五行剑法,是我按五行相生相克之理创立的剑法,天下武功,分属阴阳,各有五行之格,木生火,火生土,土生金,金生水,水生木。金克木,木克土,土克水,水克火,火克金。比如武当的太极拳,属水,以柔克刚,借力打力,而少林功夫以沉稳热烈,属火,水能克火,所以武功相当的两人,武当的人遇到少林的功夫就占些便宜。同理,泰岳派的武功扎实而随性,属土,所以泰岳派的功夫,其实是可以克制武当功夫的。但有一点,如果两方修为差别很大,被克制的一方的功力如果远高于对方,也很难取胜。所以,还是那句话,势为本,技为末,势强,虽技弱亦可战,势弱,技强亦必败。

    所以你们学了这套剑法,就不仅可以以剑克剑,拳法,掌法,天下武功,皆可以以此法类推。”

    卜算子讲了一会,便开始演示剑法,他并未拿起姚光启的那柄陨铁剑,而是随便捡起一枝树枝,以枝为剑,一边讲一边舞剑。

76.好剑法

    演示完毕,卜算子板着脸说了句:“从现在开始,你们就别用那木剑了,改回用真家伙吧。现在就用我教你们的剑法过招吧。”

    江生第一次领略到这个奇怪太师祖,只教了一遍,不让练习,直接就上手实战,而且之前还是比较安全的木剑,这回反而用真剑了。

    就在他还迟疑犹豫的时候,姚光启已经拿起那把乌黑的陨铁剑,举剑攻来。江生无奈,只得举剑相迎,但这次二人的局面,却与以往大不相同了,江生只看了一遍,剑招全都没记住,应对起来捉襟见肘,可姚光启却记下了不少,虽然并不熟练,但却足以胜过江生了,所以没过的几招,江生便不自觉使出了其他剑法的招式,但他马上意识到不对,收招想换五行剑,却又不记得招式,对方的剑攻了过来,只能用最蠢的法子去挡去架,结果很快就江生便败了下来。

    在一旁的卜算子已经被气的直跳脚,在他眼里,姚光启虽然记下的多,但也不过是些皮毛而已,江生则更是笨蛋中的笨蛋。两个笨蛋用市井流氓打架的姿势胡乱挥剑,他实在忍不住了:“一对笨蛋,你们这是剑法吗?这连猪都杀不了。”

    姚光启被说的满脸通红:“师傅,只看了一……”

    姚光启的话没说完,后脑勺便被卜算子狠狠的抽了一巴掌,随后卜算子一脚踢在屁股上:“笨蛋还要找借口,当一辈子笨蛋吧。”

    打完姚光启,卜算子转过头,看着江生:“都说长江后浪推前浪,一浪高过一浪,可你倒好,你这后浪被前浪拍在沙滩上。笨蛋,蠢货。”

    江生被说的有些下不来台,他确实很委屈,因为师父玄机子从来没这么教过,也从没这么骂过自己,一着急,差点掉下泪,姚光启早已习惯了师父稀奇古怪的教学方式,也对师傅的怪屁事早已适应了,他揉了揉鼻子,要上来打圆场,卜算子见状,上来又是一脚,还怒气冲冲

    的说道:“自己学的着三不着两,还替别人说话,管好你自己。现在这点委屈都受不了,将来走江湖,哭能哭赢对手吗?”

    卜算子说完,也不看两个小辈的反应,拿起树枝说了句:“我再演示一遍,看好了,以后我就不再整套剑法演示了。”

    姚光启知道师傅说到做到,赶紧抄起自己的剑,在师傅一旁跟着练。

    这一天,姚光启除了跑山,其余的时间都在练剑,有时候记不清了,偶尔跟江生对照一下,但江生记得远不如姚光启多,所以大部分的对照其实都没有用,姚光启无奈,只得再厚着脸皮去问师傅,卜算子是个好师傅,真正做到了圣人说的诲人不倦,有问必答,每问必细答,而且会一遍答疑一边演示,但卜算子还有个习惯,只要姚光启过来问,必是先一巴掌再加一脚,一天下来,姚光启的后脑勺又红又肿,屁股也火辣辣的疼,不过好在他早就皮了,也不在意这些。

    就这样,之后的几天,姚光启一边勤练勤问,一边挨抽忍踢,剑法突飞猛进,不到十天就将五行剑法耍的行云流水,再与江生一试,果然不同凡响,不到十招就将江生制住,江生惊讶之余表示不服,两人再比一次,连五招都没走上,江生的剑就夺了去。

    正当江生惊异于两人突然之间巨大的差距时,不防备卜算子从身后突如其来上来就是一脚,江生被踢得生疼,捂着屁股:“太师祖,您…”

    “你什么你,大男人脸皮那么薄!”卜算子气鼓鼓的说道:“知道这小子为什么后来居上吗?他脸皮够厚,挨得揍更多,学能耐有什么抹不开的,不懂你就大胆问,挨得揍多了,自然就会了。”

    江生似乎明白了,刚要开口问,却听卜算子说道:“去把你师傅叫来”

    江生有些摸不着头脑,但又不得不遵命,只好硬着头皮去叫玄机子。

    不多时,玄机子便出现在了师徒二人的面

    前,当然了,还是那副笑嘻嘻的面容,还是那一瘸一拐的姿势,还是那常歪少正的道冠,还是那个像手杖却从来不拄的陨铁剑。

    玄机子笑嘻嘻的走过来,笑嘻嘻的行礼,然后不紧不慢的说道:“师叔祖您有什么吩咐跟我说就行,江生他傻小子一个,不会说话更不会看眼色,我先替这小子赔个罪。”

    卜算子摆了摆手,生气的说道:“谁说江生有错了,这小子虽然是个笨蛋,但还是个好孩子,我挺喜欢,以后让他跟在你师叔身边,一起学吧。”

    玄机子一听就乐了,赶紧回头看着江生:“那是这小子的造化,傻小子,还不赶紧滚过来磕头谢太师祖。”

    卜算子一摆手:“叫你过来不是说这事的,还有别的事跟你说。”

    玄机子笑着说道:“您老直管吩咐就是了。”

    卜算子指着姚光启说道:“这小子新学了套剑法,你陪他练练,给他点教训。等他练好这套剑,我要看他到底能不能练八荒神剑。”

    玄机子看了看姚光启,又看了看徒弟江生,终于明白老道士为什么要让自己来了,难道这个刚学不久小子比自己调教了几年的徒弟还厉害?玄机子没迟疑,拿起手中的寒血剑,笑着对姚光启说道:“师叔,弟子要造次了,请师叔手下留情。”

    玄机子嘴上请对方手下留情,但他自己却没留情,闪电般出剑,姚光启根本就没看清他怎么拔的剑,那剑就已经过来了,好在姚光启早已经在果子阵中练就了机敏的反应,毫不费力的躲开了玄机子的剑,但玄机子的剑出招实在太快,没等姚光启拔剑,一拨又一拨的剑招连绵不绝的攻了上来,姚光启疲于应付,根本就没有反击的机会,五招都不到,玄机子的剑便架到了姚光启的肩头。

    玄机子收招,依旧是一副笑嘻嘻的模样:“师叔果然不凡,江湖上能在我面前走五招的,真是不多”

77.进步惊人

    虽然玄机子的话是夸奖,但姚光启还是显得有些尴尬,他刚要举剑再来,却没注意后脑勺方向,卜算子狠狠的一巴掌抽的实实成成,“笨蛋,那么多天的剑法白练了,果子阵白挨砸了,再来。”

    姚光启已经没时间揉自己的脑袋了,因为玄机子的剑已经攻了上来,这柄剑实在太快了,凌厉的剑招跟他那笑呵呵的面容和慢悠悠的步伐形成了鲜明的反差,他没想到这么一个老好人,居然有如此闪电般的剑法。这一次,也只走了七招,姚光启还是败下阵来。

    第三次交手,姚光启没有一味的退守,而是改为以攻为守,脚下和剑上发了十成的力,以最快的速度出招,姚光启对自己的速度和内力是有把握的,因为自从喝了蟒血后,尤其是跟师傅练习吐纳以后,他很明显的感觉到自己的内力越来越充沛,力量和速度都有极大的提升,在和江生对练这段日子,他也越来越能熟练的驾驭这种力量了,所以才有了学新剑法后对江生的压倒性优势。

    玄机子似乎并未觉得姚光启的全力出剑有多大的威胁,笑呵呵的站在原地,出剑的速度也不快,甚至明显比刚才慢了很多,但却不知为何,只是软绵绵的随意一挡,竟然将姚光启的全力一剑轻松的化解了,姚光启不解,但他没有松劲,反而是用出了十二成的内劲加快出剑,但与姚光启相反的是,玄机子的剑却一招慢似一招,都是很随意的出招,有些看起来甚至是胡乱出的,但就是这样,姚光启居然一招都攻不进去。

    突然,玄机子加快了剑招,只一招,便将姚光启的剑压了下去,姚光启刚发动内力想强行将玄机子的剑弹开好抽剑重新来,但没想到剑上的内力竟然凭空消失了。

    姚光启虽然还有些不服,但还是不得不说一句:“好功夫”

    没想到刚说完,不知道何时卜算子已经来到身后,又是狠狠的一脚,“

    蠢蛋,没教过你吗?每天吐纳练气都是怎么教你的,人家这么简单的吸功化力,就把你的剑吸住了,你的功都就饭吃了吗?”

    姚光启有些尴尬的说道:“他的剑法明明是水行,我以土行剑法应对,难道有错吗?”话没说完,又被踢了一脚。

    卜算子气呼呼的说道:“不是开始就告诉你了吗?人家的修为远高于你,你就是五行相克也无能为力,他用剑法以柔克刚泄你的力,你功夫不如人,就不能再强用力硬攻了,你可以运气借力,反泄他的力。”

    姚光启明白了,也不打招呼,再次举剑快攻,但这次玄机子的应对又不一样了,时而以快打快,时而以慢治快,快慢转换极快,姚光启完全跟不上节奏,又是不到十招,再次败下阵来。不用说,卜算子说话之前,又是无影脚先来一套。

    就这样,姚光启一天吃了不知道多少脚,屁股是又红又肿,但是到了结束之前,姚光启已经能跟玄机子过上二十招了。

    对于姚光启惊人的天分和进步,玄机子同样感到十分惊异,当他意识到这点后,他回去后仔细询问了江生,江生详细的将这些日子发生的事跟师傅说了,听完江生的叙述,玄机子彻底惊呆了,难怪那个怪老头会突然收起了徒弟,他意识到,一个旷世奇才已经出现了,自己不仅有幸见证了这个天才的成长,更有幸能成为天才进阶时的一个阶梯。

    第二天一早,玄机子天刚亮就早早的来到了卜算子姚光启师徒的小院,他很想看看这个天才师叔是如何练剑的。此时卜算子正站在院子当中练功,练的正是五雷真法,玄机子虽然也曾见识过,但今日再见,还是看的呆了。

    意识到了来人,卜算子收功:“这么早过来,想偷学老道的仙法?”

    玄机子笑嘻嘻的说道:“弟子愚钝,学不了您的仙法,弟子特意来陪师叔练剑的。”

    卜算

    子说道:“他去跑山了,不过也快回来了”

    玄机子是既惊讶又后悔,惊讶的是这样的天才居然还如此勤奋,后悔的是自己来晚了。

    不过玄机子没有失望很久,因为这一天姚光启在剑法上的表现和进步,不仅印证了他的想法,更让他有了更深一层的震撼。

    仅过了一晚,姚光启不仅剑术运用的熟练的多,而且面对玄机子不断变化的招式和节奏,应变也灵活自如了很多,尤其是对内力的拿捏和运用,哪里该突然发功运力,何处要劲力平缓,哪一招要先强后弱,用的更加得心应手。

    所以姚光启一上来就跟玄机子斗了二十几个回合,不过卜算子那老道士似乎总是不满意自己徒弟,不管怎么样,分出胜负后总是会不由分说先是拳脚相加一番,这老道士也真脾气差,教徒弟,能动手绝不说话,上来先打,然后再连损带骂的指导两句,但老道士这法子还真好使,每次这样指点过后,姚光启便能进步一分,玄机子每次都能感觉到,自己在同一个持续快速提升的对手交战,还不到半个月的时间,玄机子再也不能像从前那样有所保留了,不得不拿出十成的功夫,才勉强能在四十招内打赢姚光启,一个月后,就算玄机子全力出招,两人在百招内也很难分输赢了。

    秋去冬来,寒来春往,一眨眼,姚光启已经上山半年了,这一天卜算子提前将玄机子师徒打发走了,然后将姚光启叫到跟前。

    姚光启本以为是自己又哪里没做到,师傅又要打呢,没想到卜算子一改往日先动手再动嘴的风格,先是看了自己很久,然后才说道:“你来了半年,师傅也教了半年,你呢还算是个好孩子,师傅教的还能认真学,所以今日起,师傅再教你一套剑法,从此便不再教了。”

    姚光启听着话头不对,赶紧说:“师傅,您不是要赶我走?我哪里又做错了吗?”

78.德州老店

    卜算子摆了摆手说道:“我不是要赶你走,是你现在的功夫已足够应付一般的江湖琐事,而你原本志不在江湖而在天下,所以教你功夫剑法,只是让你关键时刻保命之用,你若想学,那些剑谱,就在屋里,自去取来自己学去,有疑难可以尽数来问,但为师就不再教了。从此以后,为师便让你专心学你的屠龙之术,研究你的治国平天下的大学问。”

    卜算子说完便开始演示剑法:“这套剑法叫八荒荡剑,是为师我自创的独门剑法,是为师最得意的功夫,至今只传授过两个人,仔细看好了。”

    演练完以后,卜算子很平静的说道:“这套剑法虽然厉害,但威力过大,一旦使出,恐有伤天和,所以你不到万不得已不可使用。”说着转身往屋内走,走到门口,突然半转身说了句:“对了,今晚好好收拾下,明日咱们下山。”

    “下山?”姚光启还没反应过来,老道士已经进屋了。

    几天之后,德州城来了三个人,两个道士一个和尚,三个人很有意思,老道士看起来十分邋遢,不修边幅,不戴道冠,两支鞋一新一旧,奇怪的是,旧鞋完好无损,新鞋上却破了一个洞,但却没有补。道袍半新不旧的,也有个洞。年轻的道士打扮的很正常,一身八成新的道袍,鞋袜干净,但这道士却扛着一根一人来粗的木头桩子,这木头桩子立在地上比这道士还高,少说也有几百斤,但这道士扛在肩上似乎并不费力,一路走来始终面不改色。那个和尚也很有特点,穿着僧衣不戴僧帽,全身上下念珠、锡杖、金刚杵等法器一概没有,反倒是手里拿着一支黑色的手杖。

    老道士显然对德州很熟悉,进了城便轻车熟路的七拐八拐来到一处小巷子,这巷子从外面看毫不出奇,进了里面却别有洞天,一进来便有一股浓郁诱人的肉香弥漫在周围,巷子虽然很小,但从巷口

    开始便排着长长的队伍,队伍一直延伸到巷子里面很远,三个人从长队旁走过,引来了些许的恐慌,恐慌的原因主要来自年轻道士肩上扛的木头,他从众人旁一过,路人连忙躲得老远,这三人得到了整个巷子所有人的注意,有些纯属看着新鲜,有些则在背后指指点点,老少三人则完全不在意,继续往前走。

    长队的最前方,是一家专卖扒鸡的小店,说是小店,其实店面并不小,对着街面的门脸足有两个开间,但店门上方的牌匾却不大,一尺高两尺宽的小匾,上面四个字:恩德扒鸡。

    一个老汉两个年轻人正在柜台后面不停地忙活,那老汉有五十来岁,但看起来精神头十足,一边干活一边低头对身旁的年轻人说道:“老二,快去看看后面鸡杀好了没?”那个被喊做老二的小伙子答应一声,把油乎乎的双手在身上抹了抹,然后端起一支大托盘就往后走。

    那老汉显得有些生气:“笨蛋,两个都要空了,你就不会端两个呀!”一边说,一边抬头,抬头的一瞬间他突然看见了老少僧道三人,老汉看到老道时悄悄楞了下,但马上喊了出来:“哎呀,老神仙,恩人啊”眼睛瞬间流下泪来,随后马上拽着两个儿子:“老大老二,快,快来给恩人磕头。”

    那两个年轻人听了老汉的招呼,也赶紧跑出来,父子三人不由分说跪在老道士面前,不停地磕头,那老汉尤其激动,一边磕头一边还不停地念叨:“恩人啊,您终于回来了,我们一家都念叨啊,啥时候能再见您一面啊。”

    店老板一家的举动,不仅震撼了排队的主顾,更让跟在老道士身边的一僧一道两个年轻人惊讶不已,两个人楞在原地,傻傻的看着老道士。老道士却好像不怎么意外,乐呵呵的走上前,先后扶起老汉父子三人,“这是干啥?我不是说了吗?我老道不兴这个。”

    老汉此时已是老泪纵

    横,抓着老道的手就不松开,回头跟儿子说道:“老大,跟客人们好好说说,咱家今天来贵客了,今天歇业一天。”

    老道刚要拦,就被这老汉拉着往后屋走,一边走一边大声喊:“老婆子,儿媳妇,快出来,恩人来了,出来给恩人磕头啊。”

    来到后面,一老一少两个女子也迎了出来,老的看起来也五十来岁,少的是个二十出头的少妇,两个妇人见了道士,也是毫不犹豫的跪下去一阵磕头,同样哭的稀里哗啦。

    老道士也感动了:“这是怎么说的,赶紧起来,我老道可不受这个,折寿了。”

    那老妇人破涕为笑,站起来说:“恩人哪里话,我们一家人的命都是您救的,您受我们的礼是应当应分的,只有填福填寿的,哪有折寿的道理。”

    那老汉接过话来:“恩人,您还记得这丫头吗?当初跟我们一起逃难的丫头,您一起救下来的,如今给我家老大当了媳妇。”

    老道士三人被一家人让到里面,一家人招待的极为殷勤,忙里忙外的,又是茶水又是备饭,待饭菜上好,那老汉端起酒又要下跪,这次却被有准备的老道一把拖住了,那老汉眼圈又红了:“恩人,您救了我们一家的命,我们只知道您姓布,布神仙,我们连供牌位都不知道该怎么写您的名号,今天终于又见到您了,请受我们一家这杯谢恩酒。”

    老道也很有感触,接过酒,笑着说道:“我不姓布,我道号卜算子,也不是神仙,你们以后也别叫我恩人了,叫老道就行。”说着笑呵呵的一饮而尽。

    两个妇人不停的端菜上桌,老汉父子三人不停地给卜算子师徒三人加菜敬酒,气氛好不融洽。

    酒过几轮,坐在下手的小道士江生说话了:“您这老店,前年下山我跟师傅来过一次,当时也是排这么多人,您家的生意真旺。”

79.盐商王茂六

    这张老汉此时喝了几杯酒下肚,脸色微微泛红,说话也随意放松了许多:“我老张家开店,除了祖上传下来的手艺和秘方之外,还有个祖上传下来的诀窍,从不外传的,但既然今日恩公说了,我就说了也不打紧。我们干活麻利不麻利,是要看客人的多少定的,排队的人多了,就快点干活,别让买主等太久,客人等不及就跑了,要是排队的人少了,就慢点干。这样时快时慢,能让门前始终有排队的人。”

    听了张老汉的话,原本一直低头吃饭的和尚抬起头,使劲的咽下了嘴里的肉,笑嘻嘻的说道:“那也得百姓兜里有钱才成,没钱哪个吃的起肉了!”

    张老汉笑着说道:“这话不假,早年间啊,一个劲的打仗,老百姓连饭都吃不上,谁还吃的起肉,就像老神仙救我们那年,赶上灾年,吃了上顿没下顿的,不饿死就算好了,我们张家的买卖自然也就败落了。这些年可算好起来了,仗不打了,老天爷也给面子,风调雨顺的,皇上又仁德,稍微有点灾情就免个一年两年的田赋,老百姓手里宽裕了,有了余粮就有闲钱了,买卖商户也都兴起来了,我们这吃肉的买卖又旺起来了。”

    姚光启听着张老汉的话,似乎悟到了什么,一个劲的点头,然后又若有所思的低头吃饭。

    这时,卜算子又问道:“你那拜把子兄弟呢?我这次正好来找他。”

    张老汉乐呵呵的说道:“他呀,受了您的指点,真的发了,现在呀,他经常带着老婆孩子四处溜达,经常几个月都见不到人,但只要是回来,一定是全家先来我这吃鸡。他总说,要是见了您,一定要好好报答。”

    正说着,就听外面有人喊道:“大哥,前面咋没人呢,今天买卖不做了?”

    张老汉一听,立刻喜笑颜开:“正说呢,可巧就回来了,我们兄弟真是跟您投缘。”说着便迎到门口:“看看谁来了?”

    来的是个和尚,四十来岁,黑胖,有些矮,怀里抱着个五六岁大的娃娃,进屋一见卜算子,楞了一下,但马上就反应过来了,放下娃娃就跪在地上磕头:“神仙,神仙,可算是见到您了,儿子,快给神仙磕头。”

    卜算子乐的和不拢嘴,“别跪了,快起来,我老道不受这个。”

    这和尚起身后恭恭敬敬的来到卜算子跟前,再次拜了下去,又把孩子摁在地上磕头,这才起身:“神仙,这些年我们兄弟就想再见您,好好报恩。”

    饭桌上的气氛比之前更热络了,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唠些家常,谈谈年成,姚光启从众人的谈话中理出了头绪,张老汉叫张常三,和尚叫王茂六,当年都受过卜算子极大的恩惠,如今张常三重操旧业干起了扒鸡,生意兴隆的狠,王茂六在卜算子的指点下则干起了盐商,这些年朝廷推行开中之法,王茂六一边往北边运粮,一边雇人又在边境开出上千亩荒地,收的粮食就地上交,换了盐引回来贩盐,随着这两年在边境开垦的荒地越来越多,王茂六拿到的盐引也越来越多,赚的钱就越来越多了。

    卜算子听着兄弟二人的叙述,一边听一边高兴的点头,对王茂六说道:“原本就是来看看故人,既然你们这么富了,那我也不客气了,我厚脸皮跟你们要点盘缠。”

    兄弟二人一听卜算子这么说,自然万分乐意,满口答应,要不是卜算子拦着,王茂六这就要回去拿钱了。

    卜算子又问道:“这两年,我那老伙计来过不?”

    张常三正摇头,王茂六却说:“我回来的路上碰到一个大师,看着有些像,但我们一家子没追上,也不知道到底是不是。”

    “你是在哪看到的?”卜算子问道。

    王茂六毫不犹豫的答道:“在距离北平不远的通州。”

    “那就对了”卜算子自言自语道“珙儿就是在那边找到他的。”

    王茂六兴

    冲冲地问道:“您是要去找他吗?”

    卜算子点头。

    “那我带着婆娘也跟您去,我和我那婆娘都想当面好好谢谢这大师。” 王茂六更兴奋了。

    师徒三人在德州停留了一天,临走时好说歹说才劝住王茂六,要不这个和尚非带着老婆孩子跟着不可。

    离开了德州,江生问道:“太师祖,咱们不是有足够的盘缠吗?怎么还要他们的盘缠?”

    卜算子笑了笑,扭头看了看姚光启,“你能明白不?”

    姚光启点头:“他们兄弟二人一直念着师傅的大恩大德,一直想要图保,但师傅施恩并不图保,又没法拒绝,索性就跟他们拿些钱财,这样他们心里好受些,不会再有那么大的负担,弟子想的可对?”

    卜算子还算满意的点了点头:“也对也不对,不光是让他们安心,还有一点很关键,谁会嫌钱多呢,有了这些钱,咱们大吃大喝就不用担心了,哈哈。”

    这一日,三人来到泰安境内,这里距离泰山很近了,师徒三人进入一座叫老林镇的镇甸。

    一进泰安地界,师徒三人便被悄悄盯上了,在暗中这些人看来。姚光启背的搭裢比江生扛的木头桩子更显眼。

    三人进入老林镇中的时候,已经将近晌午,三人找了间不大的饭馆,打算吃了饭接着赶路。

    “老客到”看见有客人上门,小二热情的迎上来:“几位供奉,吃点什么,您几位真有眼光,咱们店的斋菜是远近一绝,掌勺的大厨可是在京城里给王爷做过饭的。”

    卜算子的注意力根本没在小二的话上,四周扫了一眼,“三碗清面,四个菜,两荤两素,现在就上吧。”

    这店上菜的速度还真快,不多时小二便端了上来,摆好了菜,小二转身离开,但却突然脚下一滑,差点摔倒,姚光启眼疾手快,伸手扶住了小二,小二一笑“谢大师。”

80.老林镇(一)

    这店小二刚离开,卜算子便偷偷塞给江生和姚光启一人一粒丸药,而且一个声音也传入了两人的耳朵,“吃了药再吃饭,以防不测,可能是黑店。”

    姚光启和江生一听这话,立马紧张了起来,姚光启还好些,心里还有些底,心想就算是黑店,难道比锦衣卫还难对付?况且师傅说过,自己体内那蟒血十分霸道,寻常的毒药奈何不了自己半分,所以也就放心大胆的低头吃饭,静观事态变化。但江生则紧张的不行,虽然吃了药丸,但手一直在不停的发抖,夹菜时手菜都夹不稳了,没拿筷子的手也没闲着,紧紧的扶着他的木桩子,那里藏着他的剑。

    三人就这样吃着饭,突然,门外又进来一大群人,进来后气势汹汹来到师徒三人跟前,将三人团团围住,这时,一直招呼三人的那个小二不知从哪里蹦了出来,指着姚光启三人说道:“就是他们三个。”

    就在被包围的同时,江生已经放下筷子,双手把着自己的木桩子,随时准备动手,但见卜算子一动未动,便也没有贸然行事。卜算子对姚光启使了个眼色,姚光启立刻明白了,站起身说道:“这是所为何事?有话好商量嘛!”

    人群中站出来一个中年男子,又白又矮又胖,看起来有四十多岁,但由于脸十分胖,所以一点褶子都没有,看起来还算和善,这人说道:“有人举发这里有江洋大盗假扮出家人,你们几个把度牒和路引拿出来,必须核查无误,否则就抓你们去官府。”

    姚光启抓了抓自己的耳朵,笑着说道:“请问是哪位举发的?您又是哪里公干的?”

    这矮胖子一听姚光启反问自己,立刻板起了脸,哼了一声说道:“告诉他”

    这矮胖子身后一个人说道:“这是我们族长孔德山,是本镇的里长和粮长,还是本镇有名的善人,去过京城,见过皇上的。”

    姚光启听了这人的话,显得很是惊讶,表情看起来异常的崇敬,就像是一辈子没见过世面的

    乡下的土包子突然见了大人物一样,眼睛里充满了崇拜和敬畏,动作也显得尤其恭敬,低头合十行礼道:“原来是善人,小和尚这里有礼了。可是善人,我们几个真是出家人,不是江洋大盗,您看哪有我们这么大年纪的江洋大盗?”

    这矮胖子对姚光启的表现非常的满意:“你还算知礼守规矩,虽然你们说的有些道理,但还得收拾东西,跟我们走吧,在这废话也解释不清。”

    姚光启的表情显得十分为难:“我们一条王法都没犯啊。”

    那矮胖子有些不耐烦了,“少废话,犯没犯王法你说了不算,你走不走,不走我们要动手了。”

    姚光启扭头看了看店小二,盯着店小二的眼睛说道:“我们一个和尚两个道士,怎么看都不像坏人吧。”

    那店小二旁边有人壮胆,显得底气十足:“狗屁出家人,哪有出家人出门带这么多钱的?还是整块的银子,化缘谁能给整块的银子?”

    姚光启笑着说道:“你怎么知道我们有整块银子,我们还没付账?”

    小二被问的一愣,他当然不好意思说是刚才故意滑倒时摸到的,只好强行狡辩道:“就是有整块的银子,我亲眼所见。”

    姚光启对矮胖子说道:“您看,我们要是真有很多银子,这位道长还能穿破洞的道袍吗?”

    矮胖子冷笑道:“兴许是你们为了掩人耳目故意穿成这样的。”

    姚光启看起来很是无奈,“看起来不管怎么解释都不会信我们了。”

    矮胖子再次张口:“少废话,有没有赃银,一搜就知道了。”

    姚光启赶紧伸手拦着:“你们不是官府的官差,怎么能随便搜身?”

    店小二显得很得意:“不敢让搜,肯定有鬼,要是真的清白,怕什么搜?”

    矮胖子也说道:“对,有鬼”

    姚光启无奈,叹了口气:“是不是让你们搜了,能证明我们清白,就没事了。”

    矮胖子则说了句:“少废话,先搜了再说。”

    矮胖子身后上来两个人,上来就抢过姚光启身边的包袱,可是打开一看,里面居然全是书,一本一本的,还有几件僧袍道袍,银子倒是有,但只是几块散碎银两,加一块估计也没有十两。

    那店小二有些不甘心,自己上来仔细翻了一遍,甚至是把书逐一翻开,但还是一无所获。

    姚光启在一旁说道:“下手轻点,这些书很贵的,有些还是古籍善本,弄坏了就失传了。”

    “不对呀”店小二很纳闷:“我明明摸到的,一定是让他们偷偷调包了。”

    姚光启正要笑,却听矮胖子说道:“搜身,兴许藏身上了。”

    姚光启刚要拦,却看见师傅在微微笑着摇头,姚光启立刻明白了,笑着说道:“搜完了,就放我们走吧”

    师徒三个就这样被搜身了,但搜完之后,还是一无所获,矮胖子回头用质疑的眼光盯着小二,这小二真是急了,额头上已经渗出冷汗,他一直在暗中观察三人,确认三人始终在桌旁吃饭,绝没出去过,所以银子一定在这几个人身上,难道在这根木头里?

    店小二的手隐隐的往怀里靠了靠,好在兜里还有块碎银子,想到这里,计上心头,拿出怀里那块银子,对矮胖子说道:“这是他刚才给我的,说是饭钱,多余的是打赏我的。”

    众人还没看清怎么回事,姚光启不知怎的就将那块碎银子抄在手里,笑着说道:“我明明给了你一块五十两的银子,怎么这么快就变得这么少了,这块银子怕是连五两都不到吧。”

    店小二急了,赶紧伸手跳脚来抢这块银子,嘴里还说道:“你什么时候给我五十两了,连这个都是我……”

    姚光启将银子顺手递给了矮胖子,打断了店小二的话:“如果我们真是江洋大盗,那给到他手里的银子,也得算赃物吧,这赃银您拿好,至于其他四十多两哪去了,我就不得而知了。”

81.老林镇(二)

    矮胖子将银子在手里掂了掂,不屑的哼了一下,顺手将银子塞到怀里,转头恶狠狠的对店小二说道:“你私吞赃银,现在也跟我回去,把这事说清楚。”然后转头对手下说道:“把他们四个都绑起来,都带回去。”

    事情很顺利,很快四个人都被绑住了手,一群人刚要走,就听姚光启说道:“各位大爷,你们绑了我们,那我们的木头怎么办?”

    那矮胖子以为姚光启要耍花样:“别跟我耍心眼,就算你这么说,也不能给你们松绑,不就是那根破木头吗,我的人会扛,你,过来,扛着走。”矮胖子指着一个黝黑的壮汉说道。

    那壮汉来到木头前,对着手心啐了口唾沫,搓了搓手,双手一合抱,木头桩子居然纹丝未动,在众人的注视下,那汉子的脸臊的通红,绕着木头走了半圈,撸起袖子,又往手心吐了口吐沫,牟足了劲,紧紧搂着木头往上用力,但劲使了半天,脸憋得通红,那木头依旧一动不动。

    矮胖子见状,指着身旁另一个壮汉说道:“废物一个,你去帮帮他。”

    另一个壮汉加了进来,两个人一起用力,这次木头确实动了一下,但没有离开地面半分,矮胖子一皱眉,看了看姚光启三人:“这木头是你们三人一起扛的吗?”

    姚光启指了指江生:“我们老的老小的小,没法帮忙,是他独自一人一路扛过来的。”

    矮胖子不相信的看着江生:“真是你一个人扛的?”

    江生点了点头。

    矮胖子呆呆的看了江生片刻,然后转过头,又指了身后一个人:“你们三个扛,我就不信了。”

    结果又让矮胖子失望了,三个人还是扛不动那木头,矮胖子一脸的愤怒:“一群废物,三个人都扛不动,算了,这破木头不要了。”

    但被绑的店小二突然张口了:“那赃银就藏在木头里,不能不要。”

    这突如其来的一句提醒了矮胖子,“对呀,我说的怎么搜不到呢。”可是随

    后矮胖子又为难了,就算里面真的藏有赃银,可是自己的手下没人扛的动。

    这时姚光启又说话了:“我给你出个主意,你把他松开,让他给你扛。”

    矮胖子看了看姚光启,又看了看江生,再看了看自己那几个手下,犹豫再三后,终于下了决心:“松开他,让他扛着。”

    最开始试着扛木头的黝黑黝黑的壮汉走到江生面前,质疑的问:“就你?能扛这么大家伙的?”

    江生笑了笑,没有说话。

    那壮汉给江生松了绑,很不友好的推了江生一把,“快点过去”

    面对这人粗鲁的动作,江生只是平淡的一笑,走到木头旁,脚尖一顶两手前后一挑,木桩子的下头顿时凌空而起,江生顺势向前一接,正好两手一前一后接住,往肩头一顺,那木头听话的上了肩。这一手,不仅店小二傻了眼,在场的所有人都看呆了,尤其是刚才那个推搡江生的壮汉,更是目瞪口呆,他自己使出了吃奶的劲都没动一动的木桩子,居然被这个后生轻松的摆弄于鼓掌,这壮汉臊的恨不能钻地缝。

    这时,矮胖子第一个从震惊中反映了过来,“没成想你们还是有本事的江洋大盗,你也别卖弄手段吓唬我们,我们十几个人,也不怕你。”

    江生显得有些不好意思:“我不是吓唬你们,我…”

    还没等说完,矮胖子又抢白道:“量你也不敢,跟我们走,把你们的事情交代清楚。”

    “走啊”黝黑壮汉咬牙切齿的说道,手上又狠狠的推了江生一把,有了矮胖子这番话,这汉子的胆子也壮了不少。

    江生扭头看了这黝黑壮汉一眼,那壮汉被看的发毛,往后退了一步,又扎着胆子喊道:“你想怎样?”

    江生什么也没说,扭头不再看这人。

    当一众人走出饭馆的时候,街上的人全都注目过来,姚光启师徒三个笑呵呵无所谓,但那店小二脸上却有着挂不住,原告的人居然和被告人一起被绑着押着走,而且那和尚反

    咬一口让他又说不清楚,他现在很有些悔不当初了。

    要说这店小二举发姚光启的目的,还真不是谋财害命,但也确实是利欲熏心,原因就在于最近吏部已通晓各地,命各地举荐贤才,知道了这个消息的小二动了心思,可是他既不识字,又没有其他本事,不过他曾听说有人抓了江洋大盗后受了嘉奖,被荐举到京城做了官,所以便想举发姚光启这三人以得到晋身之资,就这样才有了后来发生的一切,不过,事态的发展完全不在他预料和控制之中,他也没想到会把自己绕进去。

    但矮胖子却十分得意,抓了这么几个来路不明的假和尚道士,自己肯定能挤点油水出来,再加上维持乡里表现出众,将此事报到县里得个嘉奖,兴许今年又有机会进京面见天子了,今年真要是再进了京,一定不能像上次那么紧张了,一定要好好表现,争取讨个一官半职回来,想到这里,矮胖子得意极了,破获江洋大盗的大功就在眼前,自己人生的转折也就在眼前了。

    这些人各自怀揣着心思,向小镇的旌善惩恶亭走去,来到这里,矮胖子便命人敲锣,同时喊话乡亲出来听案。

    不多时,旌善亭前便聚集了有数百名百姓,看到人聚的差不多了,这矮胖子往前站了两步,掸了掸衣服,清了清嗓子喊道:“我,孔德善,本地父老推为里长,自上任以来,一直勉力维持乡里,咱们这老林镇也一直是府里县里表彰的德化纯朴的典范,今天,广兴老店的伙计报告,三个江洋大盗进入了本镇,我立即带人赶到,及时抓了这几个江洋大盗,现在,当着父老乡亲的面,把事情审清楚。”

    孔德善说着便回身看了看姚光启师徒三人,略一犹豫,他考虑到那年轻道士力气大的吓人,那和尚看起来也挺机灵的,那老道士一直没说过话,对,就从这老道士下手,走到卜算子面前,孔德善拍了拍卜算子的肩膀,一脸阴笑的说道:“此地是圣人故里,我们都是仁孝有德之人,只要你从实招来,我保证不为难你。”

82.老林镇(三)

    卜算子两眼挤成一条缝,笑眯眯的,语气也十分的恭顺:“我们真不是江洋大盗,哪有我这么大岁数的江洋大盗?”

    见老道士不肯承认,孔德善瞬间变了脸:“既然你不肯说,就别怪我不客气了,我们对付好人就好言相劝,对付你这等恶人,也有惩治的手段。”

    卜算子听孔德善这么说,吓的嘴张的老大,表情也僵硬了:“我说,我说还不行吗!”卜算子一脸的委屈:“我们是游方路过这里,中午到那饭馆吃饭,给了小二五十两银子,一来付了饭钱,二来让他帮我们把银子钳开,我们路上花着便利些,哪想到这小二贪图钱财,想把那五十两全吞了,这才诬陷我们是江洋大盗,我们实在是冤枉啊。”

    卜算子没说完,四周围着的百姓们就开始议论纷纷,什么“居心不良”,“昧良心”这些话不断的从人群中传了出来。

    店小二一听老道士倒打一耙,急忙喊道:“他们没给我五十两,我一分钱都没拿到,他们就是江洋大盗,我明明摸到他们包袱里确实有大块的银子了。”

    店小二一说完,四周百姓们议论的更多了。

    孔德善见事态有些不对,再这么下去大伙会转而同情这几个人,事情就不好办了,赶紧喊了一嗓子:“其他钱呢?”

    姚光启冷笑着说道:“不问实情,更不查明我们到底是不是江洋大盗,只问我们的钱,你到底是想抓贼,还是想要我们的钱?”

    姚光启这番话,犹如一声惊雷,不仅提醒了四周所有的百姓,更是问的孔德善哑口无言,孔德善的表情既尴尬又愤怒,他已经意识到自己刚才口不择言说错了话,现在必须马上补救,眼睛一转,他看到了江生扛过来的木桩子,计上心头。

    只见孔德善走到江生跟前,指了指江生,又指了指木头,“你们若不是有鬼,为什么扛着这么大个木头走街串巷,我看这个里面就藏着你们不可告人的秘密。来人,把这个

    木头给我砍开。”

    孔德善虽然下了令,但竟然没有一个手下走上前去砍木头,见此情形,孔德善的气更是不打一处来:“我的话没听到吗,把这个木头给我砍开。”

    还是没人动,孔德善指着江生身后的黝黑汉子说道:“你去。”

    那黝黑汉子表情十分尴尬,唯唯诺诺的低声说了句:“我不行”然后指了指身前的江生,“他有力气,让他试试呗”

    孔德善更尴尬了,砍人家的木头,还让人家自己来,但无奈自己的手下都干不了,只能这么办了,便硬着头皮指着江生:“给你松绑,你去,把木头劈开,让我们看看。”

    江生看了看卜算子,他不知道该如何处置了。

    那黝黑汉子见孔德善下了令,江生犹犹豫豫的不上前,在后面又是狠狠的推了一把:“磨蹭什么,快去。”

    江生回头看了一眼这汉子,那汉子赶紧吓得退后了两步,结巴着说道:“你要干什么?我们这么多人,还能怕你?”

    卜算子叹了口气,“打开吧,让他们看看也好”

    江生走到木头前,稍微吸了口气,右手抬起,对着木头一掌劈下去,然后平静的退后一步。奇怪的是,江生一掌拍完了,只是让木桩子晃了晃,木头没有任何的变化,四周的百姓有些偷偷的笑了,孔德善冷笑一下:“看来你也只有些傻力气。”

    一直在江生身后那个不服不忿的黝黑汉子一见这情形,撇了撇嘴:“你也就这两下子,我还当你多有本事。”

    可是正当众人都抱着看笑话心态的时候,一阵微风吹过,众人突然惊奇的发现那木头竟然被风吹散架子了,先是木头四周的树皮碎成了粉末洒落了一地,随即桩子从中间彻底的崩塌了,只有最下端靠近地面不到小腿高的木头还成型的立在地上,木头的碎屑掉落一地,所有人都看清楚了,地上的碎木头里没有一点银子的影子,只有立在地上那短短的一截木头里,有两个长条形

    物体。

    卜算子摇了摇头,叹了口气,“唉,功夫不到家,还得练啊。”

    孔德善和其他人一样,被这一手完全镇住了,他感到恐惧,这一掌要是打在人身上,那岂不立刻没命?想到这里,孔德善冒了一身冷汗,而且头皮发麻。

    这时和尚姚光启则不知怎么就解脱了捆在身上的绳子,走到孔德善跟前,硬拉着孔德善走到那堆碎屑前,指着地上说道:“当着乡亲父老的面说清楚,你说的赃银在哪里?”

    孔德善都不知道自己双脚是怎么走过来的,但到了跟前还是忍不住仔细看了一眼,那些碎屑散落一地,只有那个剩余的那一尺多高的木头桩子是完整的,但那桩子是实心的,里面只是插了一支黑乎乎的棍子和一把剑,一把很旧的剑,剑鞘磨的没了光泽,剑柄的护手也有了锈渍。

    孔德善刚想摸一摸这两样东西,哪想到刚一低头,两个沉甸甸的东西便从怀里掉了出来,孔德善一看,竟然是两块白花花的银子,这一惊可不小,自己怀里哪来的这么大块的银子?

    孔德善想不明白,他忍不住伸手去捡,但他的指尖还没碰到银子的时候,他突然听到一声“慢”,随后他的胳膊便被人按住了,孔德善有些猝不及防,往回一收胳膊,但胳膊却怎么都拽不回来,抬头一看,抓着自己胳膊的,正是那个和尚。

    姚光启脸上带着冷笑:“我们一共二百两盘缠,给了小二五十,原来剩下的被你藏起来了,我说你怎么一个劲的诬陷我们是江洋大盗呢,原来是想黑了我们的钱”

    孔德善哪里肯承认,一边使劲拉胳膊一边扯着嗓子喊道:“谁黑你们银子了,你诬陷好人再说了,这银子上也没写名字,怎么证明这些银子是你们的。”

    姚光启“哦”了一声,扭头对四周的百姓说道:“乡亲们,看明白了吧,他想抵赖,现在露馅了,还用这么无耻的话狡辩,乡亲们,你们看看,到底谁对谁错。”

83.老林镇(四)

    四周的百姓有的摇头叹气,有的相互交头接耳,但多数都是对着孔德善指指点点,有些前排的百姓说话声音大的已经传到姚光启耳朵里“不要脸,看见人家带着钱就想黑了钱”,“这事以前他也没少干,孔二发他们几个也跟着分了不少好处吧,真是作孽呀。”

    姚光启觉得火候差不多了,故意高声说道:“刚才你就一个劲问我们银子,却不问我们到底是不是江洋大盗,原来门道在这呢。”

    “那银子原本就是我的!你胡说!”孔德善彻底蒙了,思维乱了,语无伦次。

    “哦”姚光启出手很快,又从孔德善怀里掏出一块银子,嘴里啧啧赞叹:“不愧是圣人故里,你们这的人还真是阔气,在本乡本土的,每天出门还带着这么多银子,有这么大花销?”

    面对姚光启的揶揄,孔德善的脸色越来越苍白,“这…”结巴半天没说出话来。

    姚光启得理不饶人:“你们本地的官府在哪?我们这些江洋大盗要去投案,要把银子的去向说明白问清楚。”

    孔德善一听要去官府,吓的脚都软了,晃悠了一下差点跪到地上,他忙不迭指着店小二:“都是他,是他说的,他说你们是江洋大盗,我都是被他骗了,这是误会,是那王八蛋在挑拨。”

    姚光启转头看了看店小二,店小二吓的脸色惨白,上下牙不停地打架,脚步往后退,还没等姚光启走到面前,这小二便扑通跪了下去,双手撑地不停地磕头。姚光启只是轻声说了句:“你怎么说?”

    这店小二只是不住的磕头:“小的一时鬼迷了心窍,小的不敢了。”

    姚光启叹了口气:“你要早这样,何苦费这么多周折!”

    “好了”一个洪亮的声音从人群中传了出来,姚光启回身一看,只见一个身材高大的人从人群中闪身而出,这人走出人群后来到姚光启面前,“既然真相已经大白,各位的冤屈得以洗刷,你们又何必得理

    不饶人,他们虽然有谋财之心,但并未有害人之实。圣人说君子当宽仁爱人,几位又是出家人,难道连这点容人之量都没有吗?”

    姚光启打量着这人,这人一身的布衣,身材高大,宽肩厚背,面容紫红,天庭饱满,宽额剑梅挺鼻,一脸的肃然,一身的正气,让人一看便心生敬畏。

    姚光启暗自感叹真是一位好汉,而且听其谈吐不俗,便正色说道:“有谋财之心,无害人之实,便要网开一面?这次要不给他们教训,下次他们再见了别人的钱财,照样会心生歹意,照样会谋财害人,我们能躲过这一劫,其他人也能躲过吗?”

    还没等这人说话,孔德善已经一串小碎步趴到了这人脚下:“德尚,好兄弟,救救我,帮帮我,我不敢了,再不敢谋财了,今天也是受了那畜生的挑唆,我家就我一个独苗!”

    “人家要教训你,又没说要你的命。”这个叫德尚的汉子见孔德善如此熊包软蛋,露出一脸的嫌弃。

    “这是你兄弟?原来圣人故里的人都是这样护短的。”姚光启冷笑着,显出不屑的表情。

    这孔德尚被姚光启的话激的有些急了,脸上也露出愤怒的表情:“护短与否与圣人故里何干?再者说,我又不是要护短,我所说的都是圣人的教诲,既然你们没有半点损伤,对他略施惩戒便好,让他有所警醒,以后有所忌惮,这也不失为圣人德化救人的本意。”

    姚光启笑了笑:“既然如此说了,你说该如何惩戒,怎么才能让他们长记性呢?”

    姚光启这句话把孔德尚问的一时语塞,这个问题其实他也没想好,这时卜算子走上前几步,笑着说道:“这样吧,念他们是初犯,就不惩戒了,但是他们要在这当着所有乡亲父老的面承认错误,而且永不再犯,你看怎么样啊?”说完便等待孔德尚的回复。

    孔德尚拍手称快:“老师傅真妙人也,这真是个宽仁为善的好法子。”转过头对孔德善说道:“听清了

    吧,只要你当众认个错,保证以后不再犯,几位师傅便答应绕了你。”

    孔德善点头如捣蒜:“我认错,我认错。乡亲们,我错了,我不该信这厮胡诌,诬陷了好人,以后再也不犯了。”

    姚光启觉得孔德善的认错很滑头,避而不谈自己谋财的事,而只是一味的强调听信别人的谣言,刚要开口质疑,却不料江生已经抢了先:“唉你自己…”

    江生的话硬生生被卜算子打断了,“算了,既然他也说了,这事就过去吧”

    江生有些不解的看了太师祖一眼,硬生生把后面的话憋回去了,姚光启见师傅这么说了,也没有说话。

    卜算子拍了拍姚光启的肩膀,“天也不早了,今天咱们就不走了,在镇子里寻个老店先住一晚。”

    孔德尚笑呵呵的上前一请:“几位大师要投店,如果信得及在下,我为几位引荐家老店可好?”

    姚光启笑呵呵的说道:“那就麻烦您了,如此一来我们就省事多了。”

    此时围观的百姓已经散尽,孔德尚在前头引路,他一边走一边介绍本地的乡土人情,这镇子叫老林镇,除孔家外,林氏和柳氏同样是本镇最大的家族,但由于这里紧邻泰安,也算半个圣人故里,孔门的影响力大而深远,所以本地的官府一向喜欢让孔家的人做里长,这孔德善就是本镇孔氏的长房嫡脉,孔德善的爹前年死后,这里长就被指定由他接任了。

    说着,姚光启几人就被带到一家店门口,姚光启抬头一看,牌匾上几个镏金大字~仁义老店,姚光启看着匾笑着说道:“不愧临近圣人故里,教化泽被,连商家都是仁义商家。”

    孔德尚一笑,正要请三人进店,店里的小二早已机灵的跑了出来,手里的毛巾不停的在卜算子身上掸灰,嘴里也甚是勤快:“老客来了,几位大师风尘仆仆的,一定是远道来的,咱们店是本镇最好的,干净舒服,大师傅的菜也是远近闻名的。”

84.老林镇(五)

    姚光启笑着听完店小二的话,伸手递给小二一块碎银子:“小二,给我们来一间宽敞点的大房就行。”

    小二痛快的大声答应道:“好嘞,大房一间。”

    师徒三人吃了晚饭,就在屋里休息,卜算子照例给姚光启讲了半个时辰的经,然后师徒三人一起打坐吐纳练气。

    时间很快到了半夜时分,三人正准备休息,就听院子中有稀稀疏疏的声音,姚光启和江生同时警觉的站起身要拿剑,却被卜算子同时按住,两人耳边同时传来卜算子用真法传来的话:“别急,先看看情形。”

    两人这才稳了稳心神,但手中仍紧紧的握着剑。

    这时房门有了动静,虽然是夜间,但姚光启目力极佳,借着月色看得很清楚,一支细细的线从窗纸边上顺了进来,细线慢慢套住了门闩,一勾,门闩被勾开了,随后,门慢慢开了,一个人慢慢进了来。

    随后又一个人紧跟着进来了,两个人手里都端着刀,勾着身子直接奔着最里面的大通铺而去,两人脚步很轻,几乎没有声音,来到跟前,同时手起刀落,两个圆滚滚的人头掉落地上,先进来的人紧接着又是一刀,旁边又一颗人头掉下了。

    完事之后,两个人将人头踢开,便开始在床上屋内四处翻,找了一会,其中一人说道:“不是说他娘的有好几百两吗?怎么一个子都他妈的没有。”

    这时院子里有人催促道:“好了没?”

    屋内其中一人说道:“做掉了,可是钱没找到。”

    屋外又有人说道:“看看他们身上有没有?”

    这两人这才又伸手向三具尸体上摸,但摸了两下,突然一个尸体直挺挺的坐了起来,二人吓的急忙倒退了两步,退的时候恰好都被地上的人头拌了一下,两人直挺挺的坐到了地上,这时床上的另外两个尸体也坐了起来,两人都被吓的瞳孔放大,竟然都忘了喊叫,这时地上的人头突然说话了:“又是为了钱来的,你们这圣人故里的人怎么都这么贪财

    !”

    这两人吓的尖叫出来,喊的都是那样肝胆欲裂,其中一个喊完直接晕倒了,另一个则连滚带爬的出了屋子,屋外的人听到屋内情况不对,早就躲得远远的,见只有一个出来了,领头的便问:“里面咋了?”

    跑出来的人踉踉跄跄的跑到领头的眼前,由于惊吓过度已经说不出完整的话来,指着屋子一个劲的支吾着:“活,活”

    逃出来的人受到过度惊吓后表情过于扭曲,加上他逃出来时狼狈的样子,一群人都被此人的行为弄得非常紧张,顺着他的手往里面看,看了半天却什么都没有。

    所有人都紧张的不行,院子里也异常的安静,甚至可以听清几人因为紧张不停咽口水的声音。

    突然,屋里的竟然自己灯亮了,跑出来那人又尖叫着喊道:“死,活,活”

    院子里的气氛已经紧张到了极点,有些人已经做好了逃跑的打算,可是还没等他们拖动脚步,他们就看见了他们这辈子从没见过的景象:三个没有头的尸体从房间内走了出来。

    居然是三个无头鬼,这一下可把院子里的人都吓破了胆,所有人都是眼睛睁的老大,上下牙直打架,有几个人直接跪在地上不住的磕头,“冤有头债有主,都是老二老三干的,与我们无关啊,不要找我们索命啊。”

    这时无头鬼居然说话了:“你们不是来谋财的吗,钱就在我们身上,过来取就是了。”

    这群人浑身发抖,没一个敢说话,没一个敢动一下,似乎稍有动作无头鬼就会来锁命一样。

    各位读者,其实您已经猜到了,这一切都是卜算子施的法术搞的鬼,就在那两人进入房间的时候,师徒三人早已躲到了房梁上,下面的情形看得十分清楚。江生本打算下去收拾了这二人,却被老道士拦住了,老道士一时兴起,想起了这么个捉弄人的把戏。

    当那两个进屋的刺客被吓晕,院里的这群人被吓的不敢动的时候,在一旁看热闹的姚光启和江生差点笑出声来。

    算子觉得捉弄的差不多了,便想见好就收,摆了摆手:“把你们领头的留下,其他的可以走了。”

    听了无头鬼这么说,有几个反应快的转头就跑,不过有些吓坏了脑子的还傻愣的站在原地,见同伴跑了好远才跟上,很快,院子里就没了人影。

    师徒三人站在院里听外面的声音,刚想笑,但突然听外面有打斗和叫骂的声音,而且明显参与打斗的人还不在少数,而且越来越激烈。

    卜算子指了指,师徒三人又翻身上墙,一看,确实是两伙打了起来,不知哪里来了一大伙人,将逃院子的匪徒团团包围,后来的那伙人数占优,逃出去的几个匪徒有几个已经被制住。但匪徒里有个人武功很高,被四个人围攻都奈何不了他,姚光启提剑准备加入战团,却被卜算子按住了。

    卜算子口中念咒,随即一个声音从天上压了下来,传入所有人的耳朵,“分……”,奇怪的景象出现了,打斗的双方竟然自动分了开来,这一手,别说打斗的双方不明所以,就连姚光启和江生都看得呆了。

    但双方虽然分开了,但场面却没有轻松,两伙人隔道对峙,只见路对面那伙人群里站出来一位身材瘦小的人,“孔德善,你又偷摸算计人了?这次你和马大疤都跑不了!”听声音,这分明是个女子。

    被包围的匪徒显然无心恋战,孔德善从人群中站了出来,他此时又惊又怕,指了指院子,声音中都透着恐惧:“鬼,里面有鬼。赶紧跑,要不大家都得死”

    对面的女子被孔德善说的一楞,但马上冷笑着说道:“这么说你们是没得手啊,看来里面的人也不简单。”

    孔德善身后又站出来一个矮子,这人嗓门很高,“姓柳的,你一再坏我的好事,我马某人也不是好欺负的,论功夫你们都是些下三滥,今日这个梁子,我马大疤他日定当奉还,不过今晚院子里却有蹊跷,院子里有鬼,耽误久了大家一起死,你不就是想出头扳倒孔家人吗,大家同归于尽,你柳家也没好处。”

85.老林镇(六)

    马大疤这番煞有介事的话果然见效,对面领头的女子真的被唬住了,半信半疑的看着马大疤身后的院子,没有说话。马大疤见状,赶紧说道:“你们也赶紧撤吧,里面的鬼真要出来了,大家都跑不了。”

    卜算子拍了下姚光启,姚光启立刻明白了,纵身一跃来到两队人中间:“刚才院子里的不是鬼,是有人搞鬼。”

    两边一看又出来人了,双方都紧张的戒备起来,姚光启从容的走到孔德善面前:“孔德善,你白天不是当着乡亲的面认错了吗,你当着所有人的面发过誓,不会再干昧良心的事了。怎么白天说的话这么快就忘了,晚上就等不及来要我们命了?”

    面对姚光启的质问,孔德善一点也不羞愧,而是反问道:“刚才是你们搞得鬼?”

    姚光启笑呵呵的说道,“不搞点鬼,我们不是真成了你的刀下鬼了?”

    孔德善恼羞成怒,对着一旁的马大疤喊道:“马老大,他竟敢耍咱们,快剁了他。”

    马大疤没等孔德善的话说完,手中的刀便已经抡过来了,姚光启一闪身,躲开刀的同时说道:“我们只不过是路过的,你们为什么一定要跟我们过不去?”

    孔德善气急败坏,大声喊叫着:“你他妈的当众羞辱我,你们就该死,少废话,马老大,把他们全杀掉。”

    那个马大疤回头冷不防就是一巴掌,狠狠的抽在孔德善的脸上:“老子干什么还用你教吗?要不是你撺掇老子,老子今晚也不会这么丢人现眼。”

    马大疤这一巴掌太狠了,孔德善几乎被抽晕过去,站立不稳直接半跪到地上干呕,但呕出来的只有一口血和五颗牙。

    马大疤也不看孔德善,先是狠狠的看了一眼姚光启,随后又死死的盯着那个姓柳的女子,嘴角一撇:“姓柳的,今晚是我跟这和尚的梁子,我要跟他算一算刚刚戏弄老子的账,咱们的账以后有的是时间算。”

    柳姓女子看了看姚光启:“咱们的账不用

    以后算了,今晚就了结了吧,你为祸乡里,鱼肉百姓,罪恶滔天,难道你还想着能继续逍遥法外吗?”

    马大疤不屑的说:“老子不过劫几个过路的客商,弄几个散碎银两花花,你柳家就这样不依不饶的,尤其是你这小妮子一再相逼,你想怎样?”

    柳姓女子哼了一声:“不想怎样,我们要抓你,把你和孔德善一起送官。”

    马大疤露出一阵宁狞笑:“就凭你?区区手下败将,要说是你师傅来,我立即束手就擒,你的功夫还是再练十年八年再来吧,不过你要是能陪老子睡一宿,老子倒可以考虑考虑指点你一下。”

    柳姓女子被激怒了,没等马大疤说完便攻了上来,这女子的兵器是一对吴钩,一对短吴钩,一上来就是一阵疾风骤雨的急攻,招招都是杀招。

    马大疤的兵器是枪,一人来高的长枪,进可攻退可守。

    柳姓女子的短勾必须近身才能发挥威力,可是马大疤的长枪却可以在两步之外用长度取胜,而且马大疤虽然面相凶恶粗鲁,但枪法真是有两下子,一杆枪舞的是密不透风,刚一交上手,柳姓女子就很吃亏。

    几招过后,柳姓女子就明显落了下风,十几招后,柳姓女子现出败相,眼看就要顶不住了。恰好这时,女子的一支吴钩被弹开,中路露出破绽,马大疤看准时机,直取中路,这一枪过来,柳姓女子绝无全身而退的可能。

    就在直刺过来的枪尖将中未中之时,马大疤突然喊了声哎呀,枪尖竟然微微变了方向从女子肩头旁滑了过去,真正的擦肩而过,女子趁势吴钩回手一扫,正好划到了马大疤的胳膊,马大疤的胳膊被划出一道口子,连忙后退几步,低头一看,鲜血直流。

    柳姓女子也正纳闷,刚刚自己的被逼的露出了破绽,并不是故意露出来诱敌的,马大疤明明可以趁机刺中自己,为什么没有刺中却反而露出那么大破绽,反而中了自己的招?

    马大疤心中也正疑惑,刚才自己肩头那神秘的一闪

    而过的剧痛是哪来的?

    就在二人都在疑惑纠结之时,突然听到有人高喊:“绝处逢生,反败为胜,果然厉害。”

    二人同时转头,发现喊的人正是刚才出来的那个和尚,这和尚脑袋不小,满脸带笑,手里拿着一支黑棍子,二人都仔细看了一眼,没发现什么问题,便又将注意力集中到对手身上。

    马大疤举枪再攻,这次较之前更加更快更猛,不到十招,女子又险象环生,就在女子即将再次被抢刺中的时候,马大疤居然再次神奇的恩了一声,枪尖再次离奇的以毫厘之差错过了女子,而女子的吴钩也这次又撩到了马大疤另一个胳膊。

    “谁?!”马大疤忍着剧痛,退后两步检查自己伤势,见自己肩头鲜血直流,气急败坏的喊道:“谁他娘的耍老子?出来,堂堂正正打,背后放暗箭算什么本事?”

    这时又只听那和声说道:“人家女侠功夫就是比你高,一连两次都是故意示弱给你,引你上钩,人家吴钩比你的枪厉害,明明是你自己本事不济,还喊什么暗算,大男人没本事输不起,不害臊吗”

    众人再次将目光集中到和尚身上,只见那和尚正来回摆弄那根棍子,似乎并没有发现众人都在关注自己,那神态自若的架势,如同一个局外人。

    面对和尚的揶揄,马大疤再也控制不住,“贼秃驴,既然你说了,你过来跟老子比划比划,让老子见识见识你的本事。”

    那和尚抬起头:“见了和尚骂秃子,满嘴喷粪,臭不可闻。再说我不是贼秃驴,你看不见吗,我有头发。难怪你总是刺不中人家,原来是眼瞎。”

    姚光启这番连讽带骂,气的马大疤怒发冲冠,要不是天太黑,众人一定能看到马大疤已经脸色通红,但众人随后就看到了马大疤的枪尖已经距离和尚不到两寸了,但神奇的事再次发生了,眼看着枪尖就要刺到前胸,那和尚竟然躲开了,但马大疤的抢尖一抖,一瞬间又连出四五枪,枪枪都对着要害。

86.老林镇(七)

    更令众人和马大疤意外的事发生了,那和尚看起来笨手笨脚的,但竟然躲开马大疤了所有的枪招,虽然每一枪躲得都是看起来极为凶险,每一枪都是只差那么一二寸的距离,但和尚毫发无损。

    眼前这一幕,不仅马大疤惊奇,一旁观战的柳姓女子更是看的目瞪口呆,她心里暗想,如果是换了她,这几枪也未必都能躲开,难道这和尚是隐藏的高手?难道刚才是这和尚在暗中帮助自己?但这和尚几乎每次都是险险的到最后一刻才能将将躲开,看起来又不像是有什么功夫。

    柳姓女子心中困惑,马大疤则不止有疑惑,他此时还有恼怒和烦躁,三十几招过去了,每次都是眼看着要得手,但就是刺不中打不着,而且也看不出这和尚有什么独特的身法,怎么就是奈何不了这和尚?马大疤越想越新急,枪法已经用到了极限,就在马大疤一枪紧似一枪的攻势下,那和尚终于露出了破绽,马大疤心中暗喜,全力一枪刺出。

    和尚往后猛退,也不知是脚跟被拌了还是重心没把握好,和尚一屁股坐在了地上,而这一坐恰好躲开了马大疤刺来的这一枪,马大疤出枪太猛收不住,身体猛往前抢了两步,哪想到脚下正好拌到了和尚手中的棍子上,这下身体彻底失控朝前面直挺挺的趴着倒了下去,但此时马大疤头正巧是朝着柳姓女子的方向,正巧倒在柳姓女子的脚下,女子稍一闪身,吴钩同时出手,一钩将马大疤的小臂削了下来,马大疤惨叫一声,趴在地上来回打滚,那叫声响彻夜空,传遍了整个镇子,鲜血从齐根断的胳膊肘处喷涌而出,瞬间便流了一地。

    打倒了马大疤,那女子并未显出任何得意之色,相反,见到马大疤如此痛苦和那样大声的哀嚎,她倒露出了恐惧的神态,退了几步后方才镇定了些。而马大疤哀嚎了几声后也晕了过去。场面才又恢复了平静。

    这时女子身后有人说道:“把他们都抓起来,一个都不许跑。”

    女子身后的一群人立刻冲了上来,而此时双方的士气天差地别,

    剩下那些土匪几乎没怎么抵抗就全都被治服了。那个孔德善也一并被抓。现场除了打骂就是求饶的声音,乱糟糟一片。

    这时姚光启起身后正要回院,却听身后突然有人喊:“那和尚,你站住。”姚光启回身一看,那女子追了上来:“和尚,刚刚是不是你暗中帮我?”

    姚光启抓了抓耳朵,犹豫了一下说道:“不是你自己打赢的吗?”

    那女子说道:“不对,我从前曾与他交手两次,都败在他手下,刚刚我也始终落下风,绝没有赢的机会,尤其是那两枪,明明是可以打到我的,为什么那枪差之毫厘没伤到我?”

    姚光启低头摆弄着手中的剑,“可能,可能是你运气好吧。”

    那女子不再追问,突然说了句:“我叫柳花明,你叫什么?”

    “啊?”这个问题太过突然,姚光启没有反应过来,一下子愣住了。

    柳花明见姚光启这样的反应,忍不住笑了,指着姚光启的剑:“这是什么?你的拐杖吗?”

    姚光启低下头,不太好意思的说道:“这是我的剑。”

    “你的剑?”柳花明显得很好奇,“好奇怪的剑,它叫什么?”

    姚光启突然意识到这是个很重要的问题,对呀,自己还没给他起过名字呢!玄机子那把剑有名字,叫寒雪剑,自己不能再叫寒雪这个名字了。这是从天上落下的陨铁打造的,总不能就叫陨铁剑吧,这名字太委屈这剑了,但一时又想不出什么好名字,只好随口说了句:“墨云”

    “墨云”柳花明重复着:“好奇怪的名字。”

    正在这时,柳花明突然吓了一跳,因为不知道什么时候,一个老道士突然出现在和尚身旁,照着姚光启的屁股就是一脚,脚与屁股的碰撞产生了很大的震动,震动又产生了很大的声音,与此同时,震动传导到姚光启的腹腔和胸腔,腹腔和胸腔共鸣,发出了一种类似杀猪般的哎呦声,柳花明听的很真切,从姚光启那声哎呦中,她觉得这一脚一定会很疼,但和尚却没有什么后

    续的反应,只是揉揉屁股,然后就跟什么都没发生一样。

    这踢人的老道转头对柳花明说道:“丫头,他有相好的了。”

    柳花明被老道士这句话说的一愣,随即满脸通红的问道:“你是谁?他有没有相好的跟我有什么关系?”

    这老道士对柳花明说了句:“我是他师傅”然后转头对姚光启说:“还不赶紧回去?”

    柳花明有点急了,“唉,你还没说你叫什么呢”

    “他是个和尚,法号道衍”,卜算子头也不回的随口说道。

    柳花明看着两人的背影,自言自语道:“一个道士,居然是和尚的师傅?”

    第二天一早,孔德尚便来拜访师徒三人,一见面没有任何寒暄便问道:“我昨夜在家听到这个方向有动静。是不是有什么变故?我们这最近闹土匪,有个叫马大疤的山贼在这一带很猖狂,几位没事吧?”

    姚光启将昨夜的事说了一遍,当说到柳家人来捉拿马大疤的时候,见孔德尚皱紧了眉毛,似乎陷入了沉思,姚光启便问道:“听两边的意思,孔家和柳家似乎还有别的纠葛?”

    孔德尚叹了口气,道出了背后的隐情,原来,这老林镇里孔家、柳家、林家是最大的三个家族,镇里有八成的人家都是这三家的分支子弟,柳家和林家人口户数最多,孔家在这三大家族里是人数最少的,但由于孔家在泰安一代影响力太大,所以乡老里长一直由孔家的人担任,柳家和林家虽然人多,但却无法主导镇里的大小事务。事情的转折出现去年,柳家出了个厉害的女子,叫柳花明,是柳家族长柳山同的女儿,这丫头前几年不知被谁带走,出去了几年,不知道在哪学了一身的功夫,回到镇子后就百般和孔家过不去,孔家和柳家一旦出现族人在水源田产等事务上有纠纷,这柳花明一定纠集柳家的族人与孔家的人斗,柳家人多,加上这丫头有些功夫,所以几场纠纷下来,都是柳家的人占了便宜,这丫头也俨然成了柳家族里的领袖,连她爹都听她的。

87.老林镇(八)

    其实原本孔家的族人子弟虽不如柳家人多,但一向也颇为团结,以前是不怎么怕柳家人的,但到了这一辈孔家族长出了问题。历来孔家的族长,都是出自孔德善这一支的长房,他们这一支是嫡脉正出,加上他这一支的家产田地是孔家里最多的,一直以来孔家的家庙祠堂修缮都是由这一支出钱最多。

    到了这一辈孔家族长就是孔德善,但这孔德善从小便游手好闲,反而对帮助族人调节族务并不积极,所以孔家到了这一辈凝聚力很差,而且他经常跟一些不三不四的人来往,孔家不少人对此很有微词,但孔德善毕竟是族长,所以虽然不满,所以没人能制止孔德善。

    这孔德善就越发的放肆,越发的胡作非为,今年甚至与这一带最大的土匪马大疤勾结,暗地里抢劫过往客商的财务,在这个勾当里,由马大疤负责动武,绑票-抢劫-行窃-恐吓这些事都有马大疤和他手下去办,而孔德善负责扮演好人,以里长乡老的身份安抚被抢劫偷盗的客商,他表面上以里甲的名义出面调停,但实际上却用各种手段不让受害的客商报官,最后大多数客商只能哑巴亏,而抢到的钱财和收到的肉票赎金,孔德善则和马大疤五五分成,孔德善因此分了不少黑钱,他拿出一部分钱给几个孔家和林家的子弟作为小恩小惠,那些收了钱的孔家和林家的子弟便死心塌地跟着他,甘心做他的手下帮凶,而且孔德善还暗中宣扬,如果镇里哪个店家店主或伙计看到了外来的客商是合适的肉票,只要向他报信,事成之后还会对店主或伙计有奖赏,昨天那个诬陷师徒三人是江洋大盗的伙计,恐怕就是看中了孔德善的奖励才那么干的。

    说着说着,孔德尚叹了口气,“孔德善这么干,虽然弄了不少钱,可是这毕竟都是犯法的事,干的也都是伤天害理的勾当,除了收了他钱的那几个孔家林家的子弟,他如今在镇里越来越不得人心,尤其是那柳花明,纠集

    了孔家族人,算是跟孔德善杠上了。”

    几个人正说着,就听外面有人喊道:“和尚道士在哪呢?都出来回话。”

    几个人面面相觑,就听外面接着喊:“我们奉了县令大人的令,来调查昨晚土匪抢劫一事,里面的人出来回话。 ”

    几个人出了屋,院子的正当中站了五个差役,最前面的差役见出来人,指着几个人说道:“你们是不是昨晚那几个装神弄鬼的和尚道士?”

    姚光启出来答道:“我们并没有装神弄鬼,明明是那群土匪趁着天黑来杀我们。”

    “回县衙跟县令大人说去吧,把他们几个铐上,带走。”那领头的差役也不听解释,态度很是强硬。

    江生气不过,刚往前迈了一步要出头辩解,却被卜算子横跨一步挡在面前,卜算子抬脚踩了江生一下,江生会意,这才没有进一步的行动。

    师徒三人被人押着走出了小院,孔德尚也跟在不远的后面,一行人走了一段就停下了,那领头的差役看了看路旁的院子,指了指大门,“去敲这家的门。”

    那家大门很快便被敲开了,那领头的说道:“这是不是柳山同和柳花明的家?”

    里面开门的人点头称是,这领头的差役说道:“把他们叫出来,县令大人要传他们去回话。”

    柳山同和柳花明很快便出来了,一个四十来岁的男子躬身对领头差役说道:“在下就是柳山同,这是小女柳花明,官差您怎么称呼?有何公干?”

    领头的差役说道:“我姓孔,他们叫我孔头,我们奉了县令大人的指派,来传你们回话问话的,有人举发昨夜本地的土匪马大疤前来老林镇行凶,县令大人要把相关人等传到县衙问个明白。”

    柳山同一听,先是吃了一惊,随即笑呵呵的说道:“几位官差来的正好,那马大疤现在就绑在我家后院,我们正要押着他们到县里法办呢,没想到县

    里竟然先行派人来了,也好,那咱们就一同去吧。”

    “大胆”那孔头立刻火了,“马大疤是本地的土匪,抓捕押解都是我们官府的事,你们一介草民,怎么敢擅自拘扣押解,你们眼里还有没有王法。”

    这时孔德尚突然从后面来到前面,趴在孔头耳边嘀咕了几句,那孔头点了点头,伸手一指柳花明,“就是她砍了马大疤的手,把她也铐起来,带回去一块审。”

    柳花明一听立刻火了,面对过来准备枷铐自己的差役,顺手一抖就将那差役推了个大跟头出去,那差役哎呦一声,踉跄着磕了个跟头,那孔头随即暴怒:“好你个刁民,还敢对抗官府,想造反吗?我看你是不知死活,来呀,把她给我绑结实了。”

    又有两个差役从孔头身后跳了出来,拿着绳子气势汹汹的奔着柳花明而来,柳花明也不惊慌,待两个差役在自己身旁站稳举起绳子要捆她那一刻,她突然双手将绳子拉住,原地转身顺势一甩,那两个差役同样被甩出去,踉跄着摔倒在地。

    孔头更加生气了:“刁民,反了,反了,来吗,一起上,给我拿下。”这孔头叫喊一起上,但自己却往后退了一步,其他几个差役很是忌惮柳花明,也没有一个敢上的,局面就此僵住了。

    这时又是孔德尚站了出来,笑呵呵的来到柳山同面前,先拱手行礼然后才说道:“柳世叔,您一向德高望重,镇里族里好多事您都尽力维持着,今日镇里出了马大疤这么大的事,您又是亲身经历的当事人,官府找您去问个清楚,本是情理之中的事,如果事情闹大了,您抓马大疤这样的好事,也变成坏事了。”

    柳山同觉得有理,刚要回身劝柳花明,柳花明却主动站出来:“我们去县衙回话没问题,但我们不是犯人,是我们抓了马大疤的,官府不给我们叙功嘉奖也就算了,还要绑我们去,难道我们维持地方安宁也有错吗?”

88.老林镇(九)

    孔德尚笑着解释道:“你抓了马大疤,可是县里的老爷们并不知道真相,你先去县里说清楚了,县令大人明察秋毫,自然不会冤枉了你,去一趟无妨的。绑你也只是例行公事做做样子而已,只要你去了查明真相,你说的旌奖自然少不了,可你现在这么一闹,原本有功的,也给抹掉了,原本有理的,也说不清了,你说说是不是不值当。”

    从差役出现那一刻开始,姚光启就觉得事情有些蹊跷,从那时开始他就在暗中观察孔德尚,从刚刚与孔头耳语到现在劝柳花明顺从的被绑着去县衙,他越来越觉得孔德尚今日的表现有些怪异,虽然孔德尚的话听着也算在理,但姚光启就是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而且他怀疑这里面恐怕不简单,但眼下还看不出什么,只好静观其变了,所以姚光启抱定了让事态先发展一下的打算,索性站出来,笑着走到孔头跟前,低声对孔头说道:“这样僵持下去不是办法,您看这样行不行,我去劝她跟您回县衙,但她一个待字闺中的大姑娘,被官府枷铐着带走实在挂不住面子,以后还咋说婆家,要我说,您看在她是个女流之辈,何必跟她一般见识?让她跟在咱们后面走不就行了?她家就在这镇上,还怕她中途跑了不成?”

    姚光启这番话,给了孔头一个台阶下,孔头觉得面子上还算过的去,就故作大度的摆了摆手:“好吧,看在你的面子上,就照你说的办吧,要不是看她是个女流之辈,今日一定饶不了她。”说罢故意转过头不看柳花明,对着手下喊了声“回去”便率先走了。不过他走的很慢,时不时还微微的侧身回头瞄一眼柳花明。

    姚光启又走到柳花明眼前,笑呵呵的说道:“事到如今,你只有亲自去了县衙,你才能说的清楚,否则万一孔德善和马大疤去了县衙反咬一口,你就有口难辩了,那时好人也变成坏人了。”

    花明频频点头,她觉得姚光启的话非常有理,其实她原本也是想把这两人送官的,但却是想集合起族中人后再行去县衙的,没想到县里的差役突然主动上门来,打乱了自己的计划,如果自己就这么跟着走了,到了县里,自己人单势孤,难保孔德善有没有暗中买通某些官员,难保自己会不会吃亏,所以柳花明还是有些犹豫。

    姚光启已经看出了柳花明的顾虑,往前微微探了下身子,又把声音压低了一个调:“放心去,我保你平安归来,怎么样?”

    柳花明看了看姚光启,她心里对姚光启有种莫名的信任,她点了点头,往前走去。

    这时一直在偷偷回头看的孔头见柳花明被姚光启说服,暗自长出了口气,这才迈开大步向前走去。但他突然听到后面有人大声喊:“孔头,用不用让昨晚那些一起抓马大疤的人都跟过来?都跟着去县衙,县里的大人们一起问清楚,也免得再折腾一遍。”

    柳花明一听姚光启突然这么喊,又见姚光启一个劲给自己使眼色,她突然明白姚光启刚才的话了,人多理大,有人作证,自己就有理,这和自己原本的想法是一样的。

    柳花明快走两步来到路边一户人家门口,使劲的砸门,大声的向门内喊:“六哥,出来,去县衙告状去。”

    这孔头见柳花明这样做,刚要回身制止,就见那户人家出来两个二十多岁的小伙子,柳花明不知对他们说了些什么,这两个人抬腿就跑,见门就敲,没多久就从路两边叫出来十几号人,就这样,柳花明动员出来的乡亲越来越多,队伍越走越大,孔头再不敢出面阻止,只得默认了。

    但跟在后面的人却并不沉默,他们边走边大声说的:“走,到县里说理去”、“这回让姓孔的马大疤好看”、“这小子,就得用狗头铡铡了他”

    走了二十几里路,一行

    人来到县城,孔头带着一行人没有直接到县衙,而是在距离县衙还有一里多的地方停下了,孔头命令众人在这里等着,原地休息,待众人都四处找地方席地而坐的时候,孔头他自己也没往县衙走,而是进了旁边一条小巷子,姚光启注意到,孔头在进入巷子前对孔德尚使了个眼色,那孔德尚看起来若无其事假装四处张望的往前迈步,趁人不注意时也进了巷子。

    姚光启扯了扯卜算子的袖口,卜算子点头会意,姚光启随即对江生耳语了几句,江生点头,然后走到路中间,突然倒地,口吐白沫,周围的人和其他差役赶紧围了上去。

    姚光启和卜算子师徒二人也纵身一跃进了巷子。这时孔头和孔德尚二人已经开始了争吵,孔头看起来很生气,但尽量克制着说话的声音:“我就不应该跟你趟这浑水,现在进也不是退也不是,这一大群人要是去了县衙,刘老爷不得扒我的皮?”

    孔德尚也低声说道:“如果按我原来的想法,咱们只要先下手为强,只要把柳花明父女弄到官府先控制起来,并且让全镇的人看到柳家父女是被官府抓走的,我就能把他们在镇里搞臭,我就能顺理成章当上族长和里长。以后老林镇就是我说了算,咱们还不是想咋样就咋样?谁想到这几个臭秃驴牛鼻子竟然这么能搅局,我现在也狠死那几个道士和尚了,都是他在中间搅和才这样的。”

    孔头不耐烦的说道:“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赶紧想想该怎么办吧,人都聚在那,也不是办法。”

    孔德尚看起来也生气,但还是不得不耐着性子安抚孔头:“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由你出面,就说接到乡民举发,有人与马大疤勾结,你带着人去办案,好在你带回了孔德善和马大疤,这么一来,虽然便宜了柳家父女,但至少扳倒了孔德善,怎么说好处还是咱们多。”

89.老林镇(十)接近真相

    听孔德尚这么一说,孔头立刻火了:“废话,你他妈的懂不懂规矩,我既没有拿到签押,又没有跟县老爷请示招呼,自己跑到乡里擅自执法拿人,我这差事还要不要了?”

    孔德尚被这么劈头盖脸的一顿骂,立刻显得尴尬已极:“你大可以说事发突然来不及请示,怕马大疤被同伙救走了,你说的时候,我在一旁给你作证,那县老爷也知道马大疤劣迹,他会信的。”

    孔头脸胀的通红,不停的摇头,音调提高了不少:“日他娘的,老子不干了,啥事都他妈的让我出头,最后有事都他娘的算我的。”

    孔德尚冷笑着说道:“现在想撤手不干了?晚了。再说了,你不想要钱了?孔德善这些年弄了不少黑钱,这你心里有数,你要不是为了这些黑钱,你会跟我合作?”

    孔头被孔德尚揭了老底,脸上挂不住,立刻反驳:“我是为了钱,可你娘的心更黑,你不光想当族长,还看上了姓柳的那小浪蹄子。可是我知道,人家的脚指头都看不上你。所以你才一边煞费苦心设计做掉孔德善,另一边又诬陷柳家父女,最后你在危急关头英雄救美,这样你又当了族长又得了美人,谁也没有你阴。”

    两人在那里互相揭短,挑明对方的阴谋和算计,却没注意就在两人的身后墙的对面,有两个人听的清清楚楚,孔德尚二人这边刚商量出一个新办法,墙后的两个人就想出了应对之策。

    两刻钟之后,孔德尚和孔头两人从巷子另一头出去,没有返回众人的队伍,而是直奔县衙的后门,县衙的后门是开着的,孔头带着孔德尚直接进了后门。

    不多时,孔头就带着孔德尚见到了县令,这县令是个三十几岁的中年男子,看起来沉稳儒雅,也没什么官架子,见面就问,“有什么事吗?”

    孔头故作紧张的说道:“大人您不是时常念叨马大疤为祸乡里

    ,一直想抓他正法吗?现在有乡民抓住了马大疤?”

    这县令一听立刻兴奋起来:“太好了,终于有人抓了这祸害了,你现在就去,把马大疤和抓人的义民一起带来,本官要升堂公审,要治马大疤的罪,抓住土匪的义民要大大的褒奖。”

    孔头故作为难的说道:“大人,人是抓住了,不过现在恐怕您还不能马上开审,还有些麻烦。”

    县令皱了皱眉:“什么麻烦?”

    孔头也皱着眉;“其实也不算彻底抓住了,马大疤还有几个同伙,而且这几个同伙本事还不小。”

    县令催促道:“怎么回事?说清楚。”

    孔头一摆手将孔德尚叫了过来,孔德尚低头便说:“镇里的百姓一直忍受马大疤祸害久之苦,无奈之下小人只得在暗中组织乡民结队自保。昨日老林镇来了一个和尚两个道士,镇里的百姓只当他们是行脚路过,原也没当回事。昨晚马大疤突然出现在老林镇抢劫,小人见马大疤来者不善,只好带领乡民与马大疤打了起来,我们人多,心齐,乡民们也都听我号令,终于制服了那土匪,将马大疤和他手下抓了起来。可是没成想那三个和尚道士跟马大疤竟然是一伙的,而且还有些本事,他们见马大疤被小人抓了,强行出面要抢人,我情急之下只有一面发动乡亲们,让他们靠着人多与假和尚对峙,另一方面赶紧亲自来县衙报案,正好遇到空头,多亏孔头及时带人赶到,否则马大疤就被那几个假和尚道士抢走了”

    话说到这里,孔头赶紧接过话头:“卑职接到报案,知道事情紧急,就没跟您请示,擅自带着几个兄弟去了老林镇,可是到的时候又出现了变故。”

    孔德尚接着说道:“就在我来县里报案这段时间,那三个假和尚道士编了套谎言,诓骗了我们镇里柳家族长,想让柳家放了马大疤,还好我和孔头及时赶了回去,否则马大疤又要逍遥

    法外了,不过虽然人没放走,可是那些受了蒙蔽的乡民们已经占到了他们那边,百般的围着护着马大疤,我和孔头好说歹说才把他们哄到县里,请老爷您赶紧增派人手跟我们前去,抓住马大疤和那几个同伙。”

    这县令犹豫了一下,提出了质疑:“既然你们说几个假和尚是马大疤同伙,那他们怎么会跟你们来县城,他们这么做不等于是自投罗网吗?”

    孔德尚两人一下子便被问住了,的确,按常理来说,县令大人的疑虑是对的,那三个人如果真的是土匪的同伙,应该强行带着马大疤跑才对,怎么会来县城呢,这一点二人确实都圆不过去,孔德尚脑子更快一点,赶紧打了个岔:“大人,如果再不去增援,他们就真的要带着马大疤跑了。”

    这县令一听,犹豫了片刻说道:“既然他们都到县城了,先控制起来再说,你现在就去叫上衙门里所有的人,赶紧都去,多个人多份力,本县亲自跟你们去会会这群土匪。”

    孔德尚没想到县令会亲自带人前往,但事已至此,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所以他硬着头皮带着县令往县衙外走,他故意走的很慢,因为他想趁这段时间赶紧想出新的办法。

    不过孔德尚一行人刚走到县衙门口,一幕让他做梦也不愿意看到的情况出现了,柳山同柳花明父女带着一众乡民,押着马大疤已经站在县衙大门口,这一幕不仅孔德尚愣住了,一旁的孔头也目瞪口呆,身后的县令也显得很意外,“这,这是怎么回事?”

    这时队伍中站出来一位四十多岁的长者,对县令一拱手说道:“县令大人,小民柳山同,是老林镇柳氏一族的族长,昨晚带着乡里的子弟抓住马大疤的正是小女,今日我们父女和乡里乡亲将这贼送来县衙,一并送来的,还有一直跟这贼勾结的本乡孔氏的族长孔德善,请大人您为我们做主,依法治他们的罪。”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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