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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绣医缘全文阅读

作者:淳汐澜     锦绣医缘txt下载     锦绣医缘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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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离了锦绣药铺的钟二夫人上了马车,车子里除了她的贴身丫头外,还坐着个中年妇人,“麻烦回去转告顾侯爷,就说我已经尽力了。”

    那婆子是顾家的一名女管事,闻言惊讶至极:“王大夫,她,她拒绝了?”不会吧,顾府是何等的门弟,又是娶作正妻,居然还被拒,这……实在太不可思议了。

    钟二夫人却淡淡地笑了笑:“依顾家的门弟,娶王锦绣这等女子为正妻,确是王锦绣大大高攀了。但王锦绣毕竟不是普通人,自知之明还是有的。她自知身份低微,不敢高攀侯府,这才婉拒。也不是她真的眼界高什么的。”

    婆子面色好转,“听夫人这么一说,这王锦绣倒是个有自知之明的。只是,等会子我要如何向顾侯爷交差呀?”她还拍胸脯对侯爷保证了的,说只要她出马,没有办不成的事,现下可好了,打嘴了。

    钟二夫人笑了笑:“顾侯爷也是识得王锦绣的,如何不知此人的脾性,等会子你照实说了吧,就说人家小姑娘有自知之明,不敢高攀。”

    婆子点点头,对钟二夫人千恩万谢后,这才离去。

    媒婆走后,钟二夫人的贴身丫头忍不住冷笑一声:“这顾家也太不要脸了,先前那般欺负人家,如今人家发达了,显贵了,又跑来巴着人家,真真是什么来着?前倨后恭,不对不对,应该叫作自打嘴巴。”

    钟二夫人笑了笑:“傻丫头,你说的对,也不完全对。锦绣除了家世低微外,论人品论相貌论处世缘则,都是没得挑的。顾侯爷亲自与我说了,锦绣不计前嫌三番数次救他们父子于危难,甚至不顾顾夫人的恶意刁难,忍气吞声借陈仲铭的名义治了顾侯爷的顽疾,这样的女子,举世少见,他是存了爱惜之心。若因妇人之见就避身错过,那实在可惜,所以自作主张,要给顾世子正式聘娶锦绣为妻。”

    小丫头双眼冒着羡慕之光,“这王大夫还真是命好,眼看就要飞上枝头做凤凰了。”然后又忍不住埋怨起王锦绣,“这么好的亲事,居然还给拒绝了,不知怎么想的。”

    钟二夫人却不以为然,“侯府少奶奶好虽好,但你又不是不知道顾夫人那副德性,有这么个婆婆在上头压着,她能有好日子过吗?我倒是挺佩服她的,想得这么长远,知道顾府好虽好,却是不适合她的。”

    小丫头呆了呆,却不以为然,“但凡女子,哪个不是多年媳妇熬成婆?奴婢听嬷嬷讲,夫人您当年也是在老夫人跟前伏低做小生生熬了二十年才熬出头的。”

    说起已去逝的婆婆,钟二夫人面色一冷,手头的佛珠被捏得变了形也不自知,良久,她才低低地叹道,“是呀,多年媳妇熬成婆呀,这个熬字,道尽了身为媳妇的种种艰辛。”这也是锦绣拒绝顾府,她一方面又隐隐赞同,另一方面却又替她可惜的原因了。

    小丫头想着锦绣生生拒绝了顾府的大好前程,心里也替她恼得厉害,“这王大夫也忒因噎废食了,哪个做婆婆是省心的?就因为顾夫人不是省心的就不肯嫁,白白错过大好姻缘,太不值了。”她又忍不住分析道:“顾世子喜欢王大夫,是众所皆知的,再来顾侯爷也是站在她这边,就算顾夫人不喜她又如何?有顾侯爷压制着,顾世子挡着,顾夫人又能翻出多大的风浪?王大夫又能受多少委屈?真真是因噎废食。”一副恨铁不成钢又惋惜的模样。

    ……

    锦绣以为她拒绝了顾府的求亲,以顾炎的为人,应该不至于心生恼恨,所以对于第二日顾炎的登门看病的行为,自动解释成“例行的单纯的看病而已”。

    实际上,顾炎也确实只是例行的看病而已。

    知道白天里锦绣忙得不可开交,于是到了傍晚,顾炎便亲自领了陈仲铭登门。

    见是顾炎本人,锦绣略有惊讶,想到昨天对顾家婚事的拒绝,有些郝然,倒是顾炎却神色自若地坐了下来,“再过两日我便要去贵州接替云贵两省总督帅印,不日便要起程,耐何我这恼人的毛病又不敢保证何时会发作,所以只好先来找王姑娘,想听听王姑娘的意见。这我毛病,可有根治的法子?”

    锦绣说:“顾侯爷肾上长了结石,一般情况下也并不易发作的,除非凉了腰,或是有了炎症才容易发作,顾侯爷平时候要保证经常喝水,多吃化结石的食物,经常泡玉米须喝,或是泡金钱草,长期吃下去,结石自可化去。只不过要贵在坚持而已。”

    对于顾炎的病,锦绣也确实不好把握,只能采取保守的治疗。

    顾炎点头,拱手,“有劳姑娘费心,也多亏姑娘仁心仁德,顾某却是无以为报。”想到自家婆娘做过的好事,顾炎脸上,心里,只觉无比气愤,还特别愧疚,人家小姑娘好心好意给他治病,偏让那眼生头顶的婆娘给粗暴打发,而人家小姑娘却是个仁善的,进不得顾家门,却转辗找到当时给他治病的陈仲名,借着小姑娘的药方以及症断,让他的病在陈钟铭手下好转起来。她却毫不拘功,若不是那没脑子的婆娘又做出没脑子的事来,连人家陈钟铭也看不下去,对他说了真相,还不知小姑娘要受多少委屈。

    “上回是拙荆被猪油蒙了心,做出那起子没脸的事来,让姑娘受委屈了。顾某却顾惜颜面,一直没能亲自向姑娘道歉。今日登门,一来请教病情,二来也是向姑娘亲自歉道,还望姑娘大人有大量,原谅我那没脑子的妇女人。”

    锦绣笑道:“侯爷说笑了,事情都已过去,再来,我也收受了侯爷送来的赔罪礼物,这拿人手软,哪还能计较?”虽说后来她也确实把顾家的赔礼如数退还了过去,但过了没几日,顾炎又让人给送来了,并且把话说到明处,“并非是赔罪,只是先前姑娘医治我家侯爷的诊金罢了,请姑娘务必收下。”当时锦绣正在做她的新药实验,银子如流水般花了出去,手头确实没多少钱,于是这才半推半就地收下的。

    顾炎哈哈大笑,一旁的陈仲铭也跟着笑了起来,末了,顾炎笑容一敛,声音沉痛,“实不瞒姑娘,不光我,连东临也不满他母亲的作为,耐何他身为人子,子不言母过,虽心里对不住你,也无颜再面对你,一时激忿,不顾我的阻拦,一个人孤身去了贵州。”

    锦绣沉默了会,说:“这事儿锦绣也听说了,顾公子……倒是至性至情之人。”对于顾东临愤然离开出走一事,她还能说什么?他就算上刀山下火海,也不关她的事。但顾炎既然当面提了出来,她也少不得附和两句。

    顾炎望了锦绣一眼,叹口气:“孩子大了,也该出去闯荡一翻,我也不会反对。可他去的那种地方,正是朝廷对蛮夷用兵之际,他从小养尊处优,从未吃过苦头,也不知在那边是否习惯。”

    锦绣面色古怪,这顾炎究竟是怎么回事?好端端与她说这些做什么?

    “侯爷不必多虑,顾公子又不是三岁小孩子,自会照顾自己的。”她抬头望了陈仲铭一眼,对他眨眨眼,拜托,快把这樽大神领走好不好?我快招架不住了。

    一个大男人,还是堂堂侯爷,居然对她一个小小大夫说起他儿子的事来,怎么听就怎么别扭。

    陈仲铭面露苦笑,他不是笨蛋,顾炎的心思,虽然猜不出十成,但也猜出了两成,人家这是心疼自家儿子为情所苦,替儿子解决情场恩怨呀。

    顾炎又继续哀声叹气,“那边战火如火如途,这占场上刀剑无眼,这万一出了个好歹,我顾家就他这么一个独子,可要怎么办才好?”

    锦绣连忙安慰道:“侯爷不必如此,顾公子吉人自有天相,不会有事的。再来,虎父无犬子,顾公子虽然第一次上战场,却不输顾侯爷当年英勇,自能逢凶化吉。”

    顾炎摇头叹息,“你不必安慰我,前两日才收到那边的信件,这小子在战场上完全像拼命三郎一般,只要上了战场就不顾一切的冲到最前边,状似疯虎,英勇是有余,可也太危险了。我那同袍都写信来向我诉苦,说这小子简直太拼命了,连他都后怕不已。生怕有什么三长两短,毕竟,战场上刀剑无眼。”

    锦绣也不料顾东临会有如此英勇,倒也刮目相看,但嘴里却说:“果真是将门虎子,顾公子如此英勇,顾侯爷后继有人了。”

    顾炎苦笑。

    ……

    “夫人,公子来信了,公子来信了。”随着婆子激动的叫喊声,陕西咸阳顾府的老宅里,一个身穿暗红比甲的婆子正拿着信奔至顾夫人的房间,对顾夫人一阵猛叫。

    正在屋里做衣裳的顾夫人,一身简单的云白孔雀蓝二色褙子,下身蓝色马面裙,头上只插了支白玉珠杈,及一枚银色千珠攒金叶的牡丹珠花,原本如画的眉目此刻却略有些憔悴,她正聚精会神地在手上快要做成的长袍袍摆上绣上好看的花纹,闻言陡地坐直了身子,惊喜至极:“临儿来信了,当真?”

    “是的,夫人,公子来信了,真的来信了。”

    顾夫人素白的手接过婆子递过来的信,轻飘飘的信纸令她微微心惊,“怎么这么轻?”

    婆子面色一僵,赶紧说:“公子什么性子夫人还不清楚?最是躲懒不过了。以前让他写一篇字,都要推三阻四的,这回给夫人写信,也是难得了。夫人,快拆开看看吧。”

    是了,自已的儿子什么德性她还不清楚么?顾夫人脸色好转,也待不及小丫头拿剪子,自己三两下便撕了信纸。

    婆子见状,连忙叫道:“夫人使不得,使不得,这纸硬着呢,撕不开的。还是拿了剪刀来。”

    等小丫头递了剪刀,顾夫人急切地剪开信纸,果然只是薄薄的一页纸,上边只廖廖写着几个字。

    “一切安好,夫人匆念。”

    顾夫人心都凉了,紧紧捏着信纸,喃喃道:“他,他仍是在怨我。”

    ------题外话------

    昨晚与老公暴发了有史以来为激烈的争吵

第157章 取舍

    婆子不识字,见夫人的神情,也知道不会是好事,连忙问:“夫人,公子写了什么?”

    顾夫人把信再拿来瞧了瞧,泪水滴了出来,她捂着脸痛骂:“这个孽子,居然为了一个外人,与自己的母亲使气成这样。这个不孝子,他可是从我肚子里爬出来的,如今却为了个不相干的女人,就把我恨成这样,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婆子连忙安抚道:“夫人,您别这样。”

    “别这样,那要我哪样?这个不孝子,为了一个不相干的外人,居然对我大吼大叫,连他父亲这般对我不但不吱一声还推波阻澜,我这是造了什么孽?”如果丈夫的所作所为令她感到心虚与害怕,那么儿子则让她无比愤怒。丈夫是天,她是地,她不敢对丈夫的决定不敢有任何违背,可儿子是自己生的呀,居然也胳膊往外拐,真真令她愤怒。

    婆子轻轻叹息着,说:“夫人,奴婢知道您心里苦。可奴婢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顾夫人一边抹泪一边道:“你说吧。”

    “公子是夫人肚子里爬出来的,如今公子却这般对夫人,夫人心里难受愤怒那是肯定的。可公子何偿不是这种感受呢?公子一向敬您爱你,可夫人却把他最重要的人给欺负了,那弄成那副局面,因为夫人是公子在这世上最重要的亲人和长辈,可夫人做了什么?您当着公子的面,把他最重要的人打了,欺负了,还污辱了,说句诛心的,公子对您有多敬重,就对您的所作所为有多失望。”

    顾夫人目光一缩,迸射出一丝冷茫,“连你也这么说我?”

    婆子连忙跪了下来,“奴婢只是个奴才,按理,主子们的事儿做奴婢的不敢妄言,也不得插手。可是夫人呀,奴婢跟在您身边几十年了,素日里冷眼旁观着,夫人一向进退得宜,在圈子里素有威望,可是夫人,旁在旁观者的立场,夫人您往日里为人处事都是有条有款的,唯独这件事上,确实过了。若是夫人觉得奴婢多嘴,就当奴婢没有说过。但奴婢仍得劝夫人,夫人若是真心心疼公子,就给老爷和公子服个软吧。夫人,老爷是您的天,可公子却是您下半辈子的依靠呀。”

    顾夫人神色一震。

    婆子觑了她的神色,又继续道:“那个王锦绣,奴婢知道夫人不是瞧不起她,只是不喜她对夫人您的态度。可奴婢要说的是,那王锦绣一味的对夫人您讨好巴结,夫人又会如何?”

    顾夫人不语,无意识地捏着手上的信纸。

    ……

    今年过年与往年没什么太大的波澜,不外乎是今年比往年热闹得多了,收的年礼多了,送出去的也多。一直闹到初三才得了空。

    这日里,姐弟俩去给父母上坟。

    以青石砖砌就的坟茔非常具有规模,连墓碑都是崭新的,锦玉惊奇不已,“是不是走错地了?”

    锦绣淡淡地道:“没,这就是爹娘的墓。”

    “什么时候修葺的?我怎么从不知道?”

    “这个你就甭管了,给爹娘上香吧。”

    ……

    今年的谨阳侯府因为没有女主人在,过年倒比往年冷清了许多,顾炎暗恨妻子的蛮横无理,却也深叹内宅无人管束,终不成体统,原想把妻子接回来,但想着妻子先前的所作所为,又一时犹豫不绝。

    恰巧贵州那边又传来顾东临受伤的消息,顾炎心痛爱子,无法再坐视不管,只得亲自修书一封,飞鸽传书与顾夫人。

    顾夫人接过丈夫写来的私信,喜得双手发颤,可当她打开信一瞧,气怒不已,丈夫不经她的同意,就私自作主给儿子说了一门亲事。

    王嬷嬷见夫人面色不好,小心问道:“夫人,老爷在信上说什么?”

    “真真是气死我了,老爷居然私自给临儿订下婚约。”

    王嬷嬷惊叫,“啊呀,以侯爷的眼光,相中的姑娘不说家世有多厉害,人品必定过关才是。”

    顾夫人瞪了她一眼,顺了一会儿气,怒道:“就那王锦绣,她也配?”

    王嬷嬷一声惊叫:“真是王锦绣?唉呀,这王锦绣虽说身份家世都配不上公子,可侯爷说得对,公子脾气暴躁,性子又有些混,若是找个温顺的大家闺秀恐怕治不住他。与其找那种端庄得过了头的女子弄得夫妻失和,还不如就依了公子的喜好,娶王锦绣为妻得了。奴婢瞧那王锦绣素日里对公子不瑕辞色,可公子却甘之如怡,这就叫,叫什么周俞打黄盖,什么什么来着?”

    “周俞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顾夫人接过话。

    “是是是,就是这句话。原来夫人您也知道有这么一句话,那就再好办不过了,公子喜欢王锦绣,王锦绣治得住他,日后夫妻和和美美的,白头偕老,夫人也就放心了不是?”

    顾夫人面色又不喜了,“我自己疼若性命的宝贝儿子,居然让一个外人治得死死的,成何体统?”

    婆子反而笑了起来,“夫人呀,您是当局者迷,奴婢是旁观者清。男人嘛,在外头顶天立地,在屋子里嘛,对妻儿伏一回低作一回小又如何?就像侯爷,在外头威风八面,可在夫人您面前,不也伏低作小,对夫人您千衣百顺?”

    顾夫人被说笑了,但很快又冷笑道:“伏低作小?哼,若他真是伏低作小,又岂会把我打发到这鬼地方来?”

    婆子嘻嘻笑着,“奴婢跟在夫人身边多少年了,侯爷对夫人如何,夫人心里还不清楚?若不是这回夫人确实做得过了,侯爷如何会发雷霆之火?”

    顾夫人不语,面色却松懈了下来。

    婆子摸了摸怀里的500两银票,继续再接再厉,“奴婢素日里旁观着,公子与侯爷倒是相像,都是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唯一的差别就在于公子被夫人宠坏了。侯爷说得对,公子这样的性子,若真的弄个大家闺秀,反而不好。”

    ……

    听下人报来,钟二夫人又来了。

    锦绣捂额,心头直叹气,真想找个地缝钻了得了。

    这钟二夫人是完完全全的顾家人的托呀,今天都是第四次了,人家说次不过三,她若是再拒绝,还真显得拿乔做作了。

    “夫人……”锦绣勉强堆起笑,把钟二夫人迎入内室里去,让丫头上了茶后,苦笑道:“夫人这是何苦?您明知我与顾家的事儿,如何还要领这个差事?”

    钟二夫人也跟着苦笑着,“不瞒你,我也是被逼得没法了,顾炎那个人,是吃了称佗心要你做他的儿媳妇,并且还……”

    锦绣点头,“夫人有什么话就请直说吧。”

    钟二夫人连忙道:“是这样的,顾东临受伤了。”

    锦绣问:“伤得可严重?”

    “顾侯爷没说,我问了他也没正面回答,只是说,若是你再不肯答应顾家的婚事,他就要失去这个儿子了。还请你高抬贵手,救救他儿子。”

    锦绣目瞪口呆,“顾侯爷这是什么意思?”隐隐有些动怒。

    钟二夫人连忙道:“你先别生气,且听我细细讲来。”她喝了口茶,这才道:“刚开始我也和你一样,觉得他这样岂不是强娶嘛。顾炎却说,他知道自己儿子的德性,是真心喜欢你来着,这世上,也只有你治得住他,把顾东临交到你手上,他也放心。再来,他还说,他是真心求娶你的,以前是他们不好,让你受委屈了,但一笃归一笃,他并不会因对你有愧疚,或是你对顾家有救命之恩就拿儿子的终身大事开玩笑。他是真的看中你的人品。锦绣,凭良心讲,我也觉得顾炎能为你做到这种地步,也实属难得了。你就再考虑看看,嗯?”

    锦绣抿了抿唇,不知该如何回答。

    钟二夫人看她这样,又继续劝道:“我知道你的心结,可这人嘛,总要往前看才成。顾东临以前确实做得不对,但他也悔过了,令尊的事,也非他一个人造成的。若全怪在他身上,也有些冤枉他。再来,他如今也真心悔过了,令尊的坟他也让人亲自修葺一翻,还亲自磕了头,真心认了错。俗话说得好,知错能改,善莫大嫣,想这顾东临,之前是何等的嚣张,自从识得你后,可就完全变了一个样了。顾炎也是因为这个才竭力看中你的。因为他相信,有你束着他,顾家也不至于落得富不过三代的窘境了。”

    锦绣苦笑,“顾侯爷也太高估我了。”

    “高不高估且不说,你想想,你总归是姑娘家,迟早都是要嫁人的。顾东临如今一颗心都在你身上。顾侯爷对你也很是满意,这样的婆家,且不说顾家是何门弟,单说这对父子为了求娶你,可是把诚意都做足了,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是呀,她一个小小的大夫,又只是一价白丁,人家把已把姿态放得极低,若她再是拿乔,就是真的不识好歹了。

    钟二夫人又仔细给她分析了利害,“锦玉明年就十四了吧?要参加乡试了吧?”

    锦绣愕然,望着钟二夫人,点头,“是的,亏您还记得这么清楚。”

    “锦玉这孩子聪明,人又稳重,我可是极喜欢的。相信明年乡试定能捧个秀才回来。不过,这十年寒窗苦读,真要出人头地,七分靠实力,三分靠运气。”她拍着锦绣的手,一脸的艳羡:“不过这孩子运气一向好,有一心为他打算的嫡亲姐姐,相信未来的官场之路,定也顺风顺水了。”

    钟二夫人是极聪明的,凡事都只说一半。剩下的就留给锦绣思考了。

    锦绣并不笨,哪会不知钟二夫话里的涵义。

    她和锦玉只是一介白丁,若想要出人头地,一是关系,二是人脉。锦玉虽说与范夫子挂上了钩,又得钟阁老的赏识,可以在锦玉未来的仕徒上给予相当大的帮助。

    但再是这样,仍是脱不了寒门学子的身份。

    日后有了成就,也只会被冠上“官场新贵,寒门典范”。

    若是有个像样的身份,不说在官场上多一份助力,至少背靠大树好乘凉,那些暗地里的算计就会少上一部份。那些仗着身份背景的也会多惦店他的份量。

    钟二夫人见锦绣陷入沉思,又轻轻拍她的手:“锦绣,我知道你是个刚强的,伯母一向佩服你有这份志气和毅力。可这个世道,都是男人的天下。而官场上,多一份关系,就多一份助力,相信你是个聪明的,应该知道如何取舍。”

    锦绣面色阴晴不定,一时间倒是无话可说。

    ……

    ------题外话------

    旅游去了,奶奶滴,老娘现在也要为自己活一回,看在儿子的面上都不成

第158章 亲事

    今天的晚饭锦绣姐弟都只吃了小半碗,白银说:“还真是奇了,平时候姑娘最爱吃这道白肉蘸辣子,公子也是。怎么今儿个才吃这么点?”

    心事重重的锦绣抬头,这才发现锦玉本人也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连饭也没吃几口,暂且抛下心头的烦闷,问他:“怎么了?可是遇上什么麻烦事不成?”

    锦玉看她一眼,欲言又止,“没。”然后闷头刨饭。

    锦绣仔细观察他,“还说没有,哪有光吃饭不吃菜的。告诉姐姐,究竟有什么烦心事来着?”

    锦玉沉默半晌,望了白银冬暖,二人很有默契地收拾碗筷就退了出去。

    “姐,半斤八两,还有那个顾安,可还安份?”

    锦绣愣了下,“好端端的问这个做什么?”

    锦玉面色晦黯,似是有某些顾忌,但忍到最后,仍是咬牙道:“姐你可知道,这几人可是顾东临的爪牙?专门负现监视你的。”

    锦绣先是一惊,然后又沉默下来。

    半斤八两即能识字,做事还勤快,为人处事也是进退得宜。顾安算账很是厉害,她已经给他们涨了不下五次的工资了。但他们却一直毕恭毕敬地称自己“只是尽奴才的本份罢了”。

    她还清楚地记得,有地痞来前脚进来闹事,衙门里的捕头后脚就来了,还有一回,有人想故意记讹诈她,御门里的人来得也是非常快,当时所有人,包括她,都是惊惶失措的。唯独半斤和八两却是反应平淡。

    锦玉仍是忿忿不平地道:“……不止是这三人,房东夫妇都让顾东临给买通了。还有,这附近的街访,咱们买下隔壁张四叔家的屋子,也脱不了顾东临的干系……这该死的混账家伙,当真卑鄙,这一年多来,居然暗地里在咱们周围布下了那么暗桩,可恨我却一直没能发现。”

    锦绣仍是沉默着。

    锦玉越说越气,“这该死的混蛋,姐你救了他们顾家两代人,还要平白无故的受她的挤兑欺辱,这些人太可恨了。”

    铁绣忽然长长叹口气。锦玉抬头,冲锦绣怒道:“姐,你怎么不生气?你可是觉得我在说慌?我可是有真凭实据的。”

    锦绣轻声问:“你是怎么知道他们是顾东临安排的人?”

    锦玉沉默了下,然后咬牙说:“其实,我也听说过钟二伯母替顾家给姐姐保媒,我心里恨那顾东临,便向夫子请了假,早早回来了。今日里一时心血来潮,从后门进来的,在经过院门时,发现半斤鬼鬼祟祟的身影,心中蹊跷,便偷偷跟了过去。”

    半斤偷偷摸摸潜入仓库里,与正在统计药材的八两打了个手势,然后,二人悄悄地来到一处药架的隐秘处,锦玉见他们形态可疑,误以为要干什么坏事,也神不知鬼不觉地潜了进去,在他们药架背后蹲下。便听到了令他怒火中烧的消息。

    锦玉把他听到的消息告诉给锦绣,“我真没想到,这两个人居然是顾东临安置在咱们这儿的内奸。半斤偷偷告诉八两,钟二夫人来找姐姐保媒,姐姐拒绝的消息,八两便说,这样下去不成的,万一让顾东临知道了心里一定会难受的,还说要想办法促成姐姐你与顾东临,还提到了顾安。我现在才知道,原来这些人居然是顾东临的人。”

    半斤等人是顾东临的人,锦绣也是比较吃惊的,但因为之前就有了怀疑,这会子知道了真相也还不算太吃惊。唯一让她感到惊奇的是,这些人究竟要干什么。

    锦玉脸色很不好看,他一方面憎恨顾东临的无孔不入,另一方面,又不得不记他的这份人情,如果没有他的暗中相助,姐姐的药铺也不会这么顺利开起来。

    锦玉现在很矛盾,顾东临喜欢姐姐,他也是看在眼里的,可总归心里横着一条刺儿,怎么也咽不下去。

    ……

    京城!

    “对了,九弟,这是父皇亲下的手谕,再让汪直亲自去金陵一躺,相信不出一个月,那个叫什么王锦绣的医女便能出现在王府了。”御花园的林荫道上,一身明黄四爪龙袍礼服的太子边走边对身边紫色遍绣织金四爪龙袍的赵九凌说着,忍不住观看自己兄弟的面色,若有所思,“只是不知,那个医女真有你说的那样厉害?”

    赵九凌背负着双手,淡淡地道:“臣弟亲眼所见。”

    太子呵呵一笑,“你长年不在京城,此番过了年,又要去节制山西军务,我觉得,若那王氏医女医术真那么厉害,还不如一道随你去山西,贴身跟随侍候你,岂不更好?”

    赵九凌从容的步子微微顿了下。

    太子又道:“若是那医女还有几分姿色,九弟干脆把他收入房中,即能侍候你,又能照顾你的身子,岂不美哉,一举多得?”

    赵九凌依然面无表情,但脚步却越发慢了。

    ……

    顾炎其实还是很替锦绣着想的,知道她还在孝期,不好议亲,是以一直都只是暗地里进行罢了。但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顾家的举动,仍是瞒不过那群有心人。

    田大山听说此事后,嗤笑一声:“就那个纨绔子,也配做王姑娘的丈夫?”

    银剑淡淡瞥他一眼,“顾东临虽然平庸了些,但谨阳侯府靠着顾炎的威势,至少还可以支撑三代,又是世袭一等侯爵之位,顾家就顾东临一个独子,又有着泼天的富贵,王姑娘倒是好运气。”

    田大山哼笑,不爽地道:“那九爷可怎么办?”他可没忘,自家主子在金陵呆得实在太久,这回不得不回京,但却留下他和银剑二人一直密切关注着王锦绣与顾家的动静。

    银剑依然面无表情,“这关九爷什么事。”

    田大山瞪他一眼,“九爷对那位的心思,我就不信你看不出来?”

    银剑淡淡地道:“那又如何?”

    那又如何?田大山气极,正要好生把他教育一番,但银剑下一句话却让他一下子哑口无言。

    “你觉得,王锦绣配得上九爷?还有,凭她的身份,有资格坐上楚王妃的宝座?”

    ……

    御书房内,一身绣团龙饰纹常服的皇帝正欣然地望着自已的儿子,威严的眸子里射出洞察一切的锐光。

    “……如此兴师动众,就为了一个小小大夫,儿子呀,朕也是年轻过的,你那些小把戏就休要在朕跟前得瑟了。”

    赵九凌有被看穿心思后的尴尬,不过很快就坦然了,迎向高座在御案龙座上的当今天子,伏下身来,“父皇英明,儿臣恳请父皇成全。”

    ……

    今年过年锦绣姐弟过得一点都不开心。

    腊月二十七这天,顾府送来了好些名贵礼物,据说是顾夫人亲自准备的。

    虽然顾夫人没有亲自前来,但前来送礼的王嬷嬷却是顾夫人的心腹陪嫁,对锦绣客气中带着的恭敬,即诠释了顾夫人对她的态度,也表示顾夫人对她的赔礼以及认可。

    锦绣便知道,顾府对于自己,那是势在必得了。

    在拒绝与同意之间徘徊了大半天,锦绣仍然没有理出头绪。

    半斤八两等人还不知道自己已经曝露了身份,时不时在锦绣跟前说起顾府的种种好处。

    “这些珍贵毛皮,普通人见都没见过的,瞧,顾府就像大白菜一样就送了来。”

    “顾家三代经营下来,早就累积了泼天的富贵,这些毛皮也不过是九牛一毛罢了。”

    “……侯爷又有了新差事,据说过了十五就要起程了,预计要呆上十年八年的,顾夫人也要跟过去照顾呢。”

    “唉呀,公婆都不在身边,那未来的世子夫人岂不快活?”

    ……

    农历二十八,按宫中的规矩,京中三品以上命妇都要进宫向皇后磕头拜祝,坤定宫好一番热闹景象。

    皇后高座于凤榻上,旁边太子妃贴身服侍着,每进来一批戴冠霞帔的命妇进来磕拜,皇后便和蔼地说上两句,尽管只是例行的场面问候,但被问到的命妇却个个激动不已,尤其是问到自家闺女的话题,更是忐忑惊喜,小心翼翼地在肚子里组织语言后,自觉稳妥后,方才紧张作答。

    “……小女粗陋,还让娘娘垫记,实是臣妾莫大恩典。承蒙娘娘惦怀,小女略读些诗书,不过女子无才便是德,臣妾平时候只拘着她熟读《女则》,做做女红,随臣妾一道学着管家理事罢了。”

    皇后面色越发和气,对旁边的太妃道:“闻得余夫人在圈中素有贤慧美名,想必教出的闺女亦是出挑的。”

    一身正式蹙金华服的太子妃端庄笑道:“母后说得极是。余夫人素来有贤妻良母的名声,余小姐自是不会差的。”

    余夫人心跳得越发厉害,嘴里却口称“太子妃廖赞”。

    “令千金可有婚配?”虽然厅下还跪着数名诰命夫人,两边还侍立着数十名宫人,然整个宫殿里,却是鸦雀无声。

    而其他诰命夫人却是又羡又妒,皇后嫡次子,楚王因长年驻战边防,二十有四仍未娶妻,这回好不容易回到京城,自然是为了给楚王挑选一位名门闺秀。估计皇后手上少说也有上百位各世族大家的待嫁千金名册了。如今,在这种场合,皇后却当众问及余家闺女,就算余家闺女未曾雀屏中选,但有皇后与太子妃的当众夸赞,相信余家闺女在婚事上,自是要被高看一筹。

    “有劳娘娘记挂,小女还未曾婚配。”余夫人也知道这里头的名堂,回答得越发谨慎恭敬。

    当所有朝廷命妇,王公贵族,公主郡主县主们都离去后,皇后这才从凤座上起身,一脸倦色地由太子妃扶着下了榻,坐到一边的贵妃榻上,腰上塞了两个又厚又柔软的织金抱枕。

    “……你觉得这余家千金,还有朱家闺女,宫家的小姐,哪个更适合九儿?”皇后问太子妃。

    太子妃笑道:“余夫人贤慧,又出身大家,相信余小姐亦不会差到哪儿去。朱小姐是母后您的外甥女,自是千里挑一的。宫家小姐琴棋书画,无一不精,在京中素来有才女的名声。三位小姐各有不凡,臣妾也难以取舍,就要看母后您的决择了。”

第159章 尘埃落定否?

    皇后看她一眼,“三个姑娘我都瞧着满意,余夫人大气端庄,有正室风范。云儿虽是我外甥女,到底被宠坏了些,可我答应过你二舅母,要给云儿指一门好的婚事,再来云儿又一心喜欢着九儿,我可不能辜负她的一片心意。”

    太子妃凝目,“那,宫小姐……”

    皇后声音冷淡,“既是才女,自然喜爱风花雪月,吟诗作对,九儿能征善战,但在诗书上的造诣却是不成的,恐怕难得她十之分毫,让她嫁给九儿,恐怕还委屈了她。”

    太子妃垂眸,笑道:“母后说的极是有理。”她仔细觑着皇后的神色,试探性地道:“那,母后的意思是,这楚王妃,就在余小姐和云表妹之间作选择了?”

    皇后反问:“依你之见呢,九儿正妻之位,由余小姐做好,还是云儿好?”

    太子妃面有难色,“这个,母后您才是楚王的生母,这个应该由您作主才是。”

    “无妨,就听听你的意思罢。”

    太子妃忍下心头的紧张之感,仔细斟酌了言语,说:“若论亲疏,自然是云表妹为正妻。”

    皇后眉毛一挑,太子妃连忙道:“母后请听臣妾把话说完。这若是论亲疏,自然是云表妹更得母后欢欣一些。可,说句不该说的话,瑛表妹今年才十四岁,到底年纪轻了些。可九弟为人稳重,又身兼边防重任,娶的王妃,自然要以大局为重才好。听说余小姐自小随余夫人主持中馈,想必作正妃,是极适合不过了。”她又怕皇后听了不高兴,又连忙加了句:“当然,这只是臣妾自己的意思。云表妹若再年长些就好了。”

    皇后淡道:“你说的很有道理。云儿,到底年纪轻了,又自小被宠坏了,做正妃恐怕不适合。得了,就余小姐吧,反正这个妯娌也算是你亲自挑选的,想必日后你们自能和睦相处。”

    太子妃却面露迟疑之色,皇后目光微微一冷,慢声道:“怎么,你不满意这个妯娌?”

    太子妃连忙道:“臣妾不是这个意思,而是听说,楚王心中似乎已有意中人。”

    皇后不以为然,“就那个小小的金陵女大夫?呵,这事儿本宫早已知晓。无妨,九儿若对她真有心思,自会亲自来与我说。”

    太子妃不敢再多话,恭敬退去。

    ……

    徐夕之夜,祭拜了灶神,做完一系烈的祭拜活动后,晚上吃团圆饭时,锦玉忽然对锦绣说:“姐,顾东临人还不错,你就答应吧。”

    锦绣怔住,停下筷子,抬头看他。

    锦玉一向秀气的双眸微微眯了起来,冷冷地道:“侯府明媒正娶的正室夫人,自然比起王府那捞什子的医女尊贵得多了。”

    锦绣眨眨眼,“你在说什么呀?我怎么听不懂?”

    锦玉咬牙,恨声道:“姐你有所不知,那该死的赵九凌,他居然打着想把你纳入王府的主意。哼,瞎了他的狗眼。”

    锦绣再度眨眨眼,似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不会吧,赵九凌都离开金陵了。”上回剿匪后也不待巡抚大人设宴款待就离开了。至今都有一个多月了,若不是锦玉今日里提及,她都快忘了还有这么一号尊贵人物。

    锦玉冷笑一声:“他人是离开了金陵,却还留了两个爪牙下来,专门监视于你。今儿个,我去笔墨店里买砚台,路经一处茶肆,无意间发现此人。他们只顾着说话,并未发现我,还合着商议要飞鸽传书与赵九凌,让他赶紧请了圣旨过来,早早把你调至楚王府,做赵九凌的专属医女。”

    锦绣好一阵无言,问:“王府医女是几品官来着?”

    锦玉拉长了脸,“九品。”

    锦绣低头,继续扒饭。

    锦玉很是生气,“听说太医院最高的品秩也不过正四品,而王府医女,则是最末了。不但要归王府管制,据说还要侍奉宫里的贵人。”

    锦绣在现代也是看过宫廷剧的,据说后宫中的争半,最容易成为炮灰的,首当其冲的便是太医,于是苦笑道:“这些天家人物呀……”

    成王府也是有专属的大夫,成王妃与郡主小姐们都有专属的医女,那些医女虽然有品秩,但在主人跟前,也不过与奴仆一样被呼来唤去罢了。

    锦玉说出了自己思虑了数日的最终想法:“我听说,王府可不是人呆的地方,稍不注意就会被牵扯进后宅纷争里。与其让赵九凌算计,还不如早早应了顾府的婚事。”就算圣旨大过天,但堂堂楚王,也不可能强行把一个已定了婚约的女子弄去楚王府做一个捞什子医女吧?

    锦绣一时无言,她一个普通小老百姓,若是有幸接到京里来的圣旨,也算是天大的脸面了。但这份体面若要建立在她后半生痛苦与如覆薄冰的基础上,还是敬而远之的好。

    于是乎,与顾府的婚事,就这样成了。

    钟二夫人见锦绣总算答应成顾东临的婚事,喜出望外,顾不得大年三十的夜晚,连忙使人套了马车直奔顾府。

    然后大年初一那日清晨,锦绣清楚地记得,钟二夫人风赴尘尘地赶了过来,多余的话也没说,只是递了块羊脂玉的玉佩给她,说是顾府的定情礼。等她孝期一过,就立马走婚嫁程序。然后,又向锦绣索取了一枚碧玉打造的珠杈带走了。

    双方交换了定情信物,算是小定。

    钟二夫人喜笑颜开地说了好些颂吉之话,这才喜兹兹地离去。

    锦绣巴着指头算了下,还有八个月,她就要披上嫁衣嫁入顾家了。

    而顾东临,这个男人,有些纨绔,有些任性,还有些骄纵,不过没事,在古代生活了这么多年,她对爱情早已心死。

    回到屋子里,望着手上洁白温润的玉佩,她忽然有种尘埃落定的错觉。

    甩甩头,锦绣又失笑起来,因为她陡然想起,她现在这样的心态,在前一世,三十一高龄还没嫁人,被父母逼婚的那种恨不得立马找个男人嫁了,就算离婚也不怕,似乎离婚女也比剩女好听的想法完全一模一样。

    ……

    在皇后宫中隔着坐地落梅屏风,瞧了那余家姑娘,果然如传言般,端庄,识礼,落落大方,眉开疏朗,一看便知是做大家主母风范的。娶了这样的妻子,后宅一定是平顺的。

    母后眼光不错,这余家小姐,连赵九凌这种一向挑剔惯了的人也挑不出错处。

    等余小姐跪安退下后,赵九凌这才从屏风后头出来,撩了袍子坐到皇后下首。

    皇后慈爱地望着自己的小儿子,献宝一样地道:“如何,这余家姑娘可还满意?”

    “母后眼光一向好。”

    见儿子并无反对,皇后很是高兴,又道:“你今年都二十有四了,因边防的事耽搁了婚事,可一直让我心下难安。如今总算把你这淘气混账给揪了回来,这回可不能再让母后失望了。”

    赵九凌说,“母后说哪儿话,儿臣这不乖乖的回京任您安排吗?”

    “总算你还有两分良心。”皇后见儿子这般顺从,心下高兴,又道:“那就这么说定了,就这余小姐了。”

    “嗯。全凭母后作主。”

    皇后又说了余小姐的好话,又顺带把朱妙云爱慕他准备给他做侧妃的事儿说了出来,赵九凌不可置否,“二舅家的三表妹?小毛孩子一个,唔,略有些印象。不过,让她做儿子的侧妃,岂不委屈她?”他还依稀记得,外祖家的表妹,一个个都眼生头顶的。

    “不委屈,王府的侧妃也只是仅此于王妃罢了。只要你同意,就让她们二人同时进府,你看可好?”

    赵九凌神色依然淡淡,“全凭母后做主。”

    皇后见儿子这回很是听话,落了口气的同时,又试探地问道:“听说,你让你父皇下了道口谕,要把金陵一个女大夫召进楚王府做医女,可有此事?”

    赵九凌笑道:“母后倒是耳目灵通。”

    没有反驳,那便是真的了。皇后又问:“那是个什么样的女子呢?”

    ……

    农历年刚过,从初二开始,与所有富贵人家一般,钟二夫人也开始走亲访友。按往年的规矩,要先回一躺娘家,在娘家吃顿午饭然后又回夫家,过年对于普通老百姓来说,是团聚年,也是舒服的休息年,但对于大家族的夫人尤其是当家主母来说,却是一点都不轻松的,不说成堆的庶务,单说那成长串的应酬就要让人头痛。

    跟随钟二夫人身边的一众婆子丫头也是累得脚板翻翻,才从钟二夫人娘家回来,这一回却没有直接回钟府,而是另去了锦绣药铺。

    当钟二夫人鸡血红织金绣线遍绣宝相团花袄儿及暗红色裙裾消失在前边二门里时,在外头候着的一个红衣丫头撇了撇唇,对另一名被留下来作伴的同伙道:“咱们夫人就是爱记情。那王锦绣不过是救过二爷的命罢,她又不是没有得诊金,亏得夫人还把她当作救命恩人般看待,逢年过节随些礼便成了,哪还能亲自登门拜年呢?没的降了自己的身份。”

    另一名青衣丫头横她一眼,“也多亏了咱们夫人记情,否则,你我什么身份,又岂能幸运的侍候在夫人身边?”

    那丫头忽然没有了言语,但仍是不甚服气地道:“这一笃归一笃,与你说正经事呢。难道你也觉得,那王锦绣区区一个大夫,也配夫人这般礼遇?”

    “这你就不懂了。我曾听夫人身边的鲁妈妈提起过,夫人之所以对王锦绣好,那是因为咱们老爷瞧中王锦绣的弟弟锦玉,将来会有大成就,所以事先拉拢住。再来,聪明人都知道,这得罪任何人都不能得罪大夫的道理,所以,夫人这么做,也是常理了。”

    红衣丫头呆了呆,说:“原来还有这么些名堂呀。可,老爷也忒小心了,老爷什么身份,还屑讨好一个未出仕甚至连半份功名都没有的小毛头?”

    青衣丫头白了她一眼,“说你不长脑子你还不肯相信,宁欺白头翁,不欺少年穷。这话你肯定没听说过呢。不说这对姐弟将来成就如何,单说这王锦绣即将嫁入谨阳侯府做少夫人,那可是一跃枝头做凤凰的人物,日后不但与夫人平起平座,还隐隐高咱们钟家一头,咱们夫人早早与之结交,岂不是正理?”

    红衣丫头再一次呆住,又羡又妒,还有更多的甘心,“那王锦绣究竟有什么好嘛?”

    除了会一身医术外,还能有什么?

第160章 各有各的算计

    皇后问儿子,“此人究竟有什么好?”

    赵九凌想了想,“她医术很好。”

    “除此之外呢?”

    “除此之外……”脑海里闪过一张恬静又目中无人的脸来,又想到那张明明对自己无比痛恨,却又要顾忌他的权势不得不对他虚以尾蛇的模样,赵九凌不由自主地笑了起来,“也没什么的,就是觉得她医术好,为人又有几分有趣,身上还带着几根刺,就想把她带进王府,拨掉她的刺。”然后天天看着她,让她敢怒不敢言,又忍气吞生,若是真把她惹急了,便会露出一小颗尖利的獠牙来,可爱得紧,也有趣得很,相信在他枯燥的边防生涯里,应该是件好玩的事。

    儿子脸上由衷的笑以及毫不掩饰的光亮,皇后心中已有了计较,笑道:“人家小姑娘千里迢迢的来到京城,又入你王府当差,人生地不熟的,恐怕心中也惶恐,还不如直接纳到身边,她既然有几分医术,一来可以就近服侍你,二来你有个三病两痛,也方便医治,岂不更好?”

    赵九凌面色不变,但隐在蹙金银钱绣飞龙团花宽袖下的拳头却渐渐握得紧了。

    他从来没有想要锦绣做他的女人的意思,可自从那天太子向他提及此事时,这些日子心里头就似乎有个爪子在抓,这些天脑海里总要浮现出一副戴凤冠穿霞帔的画面,然后落了地,发了芽,再生了根,要锦绣的念头渐渐茁壮起来,并且无法抑止。

    皇后见儿子面色平淡,只一双酷似丈夫的深沉双眸越发深沉,和蔼一笑,拍了拍儿子的肩,爱怜地道:“若是你有此意,母后就成全你,既然那女子身份卑微,索性给她几分颜面,让母后亲下旨意召她进京,与你为妾,你看如何?”

    赵九凌心里一动,正想点头说好,但忽然又想起锦绣曾说过的一句话,满腔的热血瞬间冷却下来。

    “与多个女人共用一个男人?我是大夫,有洁癖。”抖随着厌恶的神情,再配上冷淡不屑的语气,赵九凌机灵灵地打了个冷战。

    除了在军务方面他有着奇高的记忆外,从来不会费心思去记旁的事儿,可没由来的,赵九凌就是把那个小女子的一言一行都记得清清楚楚,尽管已经过去了近一年,但与锦绣相处她说过的每一句话,他都还能记得十之七八。

    锦绣眼圈儿一红,怒不可竭,拔高了声音,尖锐地道:“她居然要我给她儿子做妾。”

    “……口口声声说,给她儿子做妾,还是抬举了我。我若是拒绝,就是不识抬举。”

    “……我好歹也救了她儿子,她怎就可以……这样侮辱我?”锦绣双眼含着热泪,怒发冲冠,“妾是什么玩意?不过是男人赏玩的物件罢了。”

    “……我王锦绣就算身份低微,可也不屑给人做妾。妾是什么玩意?天下人哪个不知道?”“妾不过是男人的玩物罢了,想打就打,想骂就骂,让她站着不敢坐着,让她跪着生不敢站着死。她还好意思给我一通甜言蜜语,说什么锦衣玉食荣华富贵享之不尽,我若是拒绝就是我不识抬举,我呸,她区区侯府算得什么?就算天王老子我王锦绣也不稀罕。”

    “九儿,在想些什么?”皇后看着儿子阴晴不定的脸,又见叫他几声都无反应,不由加重语气,“九儿。”

    赵九凌从回忆中回过神来,说,“没什么,只是觉得,她救过儿子性命,于儿子有大恩,做妾,实在是委屈她了。”

    皇后不以为然,“你可是堂堂楚王,日后天底下除了皇上之外,就你最尊贵。就算是给你做妾,也是有品秩有身份的。她一个普通老百姓,能入得你的眼,已是她天大的福份。九儿,身在天家,恩威并施,奖罚分明是拢络朝臣的手段。但若是奖赏过度,也是不好。”

    赵九凌沉默着,好一会儿才道:“母后,她是不同的。她本来就没打算要给儿臣做妾。”

    ……

    ……

    在农历年过后,顾炎总算经受不住家里没个主持内宅的妇人的苦,不得已,亲自去把顾夫人接了回来。

    丈夫的亲自迎接,使得顾夫人现面子里子也有了,心下很是高兴,昔日那么点不愉快早就没了。

    赶着元宵头几天总算回到府里来,威风八面又利落地处理了堆积成小山的庶务,还没来得及喘口气,在得知丈夫仍然打的主意后,仍是心下不豫。

    “老爷糊涂了,王锦绣就算对老爷对临儿有救命之恩,多给些银钱便是了,何苦还要兴师动众拿临儿的婚事开玩笑?”

    顾炎沉着地道:“你看看你自己,多年的养尊处忧倒把你养成井底之蛙了。这眼界怎么就不长些呢?王锦绣身份卑微是不假,可除此之外,她怎么就不好了?我年纪大了,眼看至多还有十年就得退下来,不说发扬光大,总得保顾府三代不衰吧?你自己养的儿子什么性子你自己还不清楚?非要我把话捅破,你才肯罢休?”

    顾夫人有苦难言,不敢辩驳,只得讷讷地道:“娶就娶吧,反正我的话侯爷是听不进去了。只是,临儿就她一个妻子,也太寒碜了。”

    顾炎瞪她,“我可警告你,人家小姑娘还没答应嫁给你儿子呢,如今好不容易有了点眉目,你就没个眼色的妄想拿捏人家。若是把事情搞砸了,我可饶不了你。”

    ……

    皇后挑眉道:“这么说来,这还是个心高气傲的主?呵呵,念在她救过你的份上,她那卑微的出身母后也就不计较了,就赏她一个侧妃的位置吧,与你云表妹平起平坐,够抬举她了吧。”

    赵九凌心下又痒起来,但不由自主地,脑海里又想起一句话来,“管他什么平妻侧妻的,总归是个妾,一辈子抬不起头来不说,还要处处受制肘。我王锦绣虽身卑位轻,却也宁做鸡首不做凤尾。更何况,与别的女人分享一个男人,真够令人恶心的。”

    把飞扬的眉毛重新锁住,赵九凌厌厌地道:“算了,母后,她不适合做天家媳妇的。”

    ……

    今年的元宵过得比往年热闹得多。

    锦绣携锦玉逛了半夜的花灯,回来又疯闹着放了半宿的鞭炮。

    受了主子们喜气的感染,冬暖等人也纷纷加入放鞭炮的行列。半斤八两顾安等人一边递鞭炮一边小声对冬暖说道:“姑娘看起来心情很好。”

    冬暖接过鞭炮,却没有立即点燃,而是望着正拿着“七仙女”正挥舞的锦绣,七彩的颜色落在她清现的脸上,映出一张明亮的脸,就算是瞎子都看得出来,锦绣心情是很好的。

    夏儿插上一句嘴来,“那是当然,待姑娘出了孝期就可以披上嫁衣嫁人了,未来姑爷又是那般身份。”以平民的身份,嫁入富贵泼天的侯府,能不高兴吗?如果换作是她,做梦都要笑醒。

    半斤八两相互看了一眼,是这样吗?姑娘是因为有了好的归宿,所以高兴?还是因为要嫁的对像是他们家的世子爷,所以心里开心?

    冬暖一直贴身侍候锦绣,自然也知道自家主子的心理变化,抿了抿唇,低声对夏儿道:“姑娘今年都十七了。”

    夏儿茫然,“姐姐,我也知道姑娘十七了。”

    望着锦绣舒展的眉眼,冬暖慢悠悠地道:“女子十三岁就嫁人的比比皆是,过了十五若还没有成亲,就要受侧目了。”不管未来姑爷是不是好归宿,有人要总比没人要来的好吧。

    ……

    元宵过后,过年的气氛总算过去了,锦绣药铺也开始正式营业,锦玉已获得童试的资格,尽管夫子极其看好他,仍是早出晚归,极尽辛苦。

    趁着过年时的放松,锦绣与齐玄英等人合着工匠,又改良了原本用旧了的听诊器,以及重新把铺子里的格局改变一翻。

    许久没有出现在锦绣视线里以及生活里的平原伯府老夫人重病,在这个新年里就熬得勉强,元宵一过,人便不行了,药石不进。幸好锦绣及时施针,拿了一支百年老参熬成汤灌了进去,这才堪堪拖延了半日,使得袁老夫人能在临终之前,把身后事交代清楚。

    袁老夫人一闭眼,袁家似乎就垮了大半,锦绣却是幸灾乐祸着。

    ……

    幸灾乐祸的不止锦绣一人,连太子妃都乐得跟什么似的,才从皇后宫里出来,眼看就要进入东宫的地盘,这四周也没什么人了,这才疏了口气,对身边的心腹婆子冷笑一声道:“母后可真是疼九爷,不但一口气给娶了正妃,连侧妃也给设了两位。”

    一旁的婆子陪笑道:“余小姐是户部尚书家的小姐,看似威风,但余尚书年岁也大了,不出两年就要致仕,恐怕日后压服不住朱家小姐。依奴婢看,这日后楚王府当家作主的,要变成朱家小姐了。”婆子是太子妃的乳母,一脸的忧心忡忡,“朱小姐与您一向不合,原本就仗着皇后的势,对您多有不敬,这日后再成为妯娌,可就真加无法无天了。”

    太子妃冷冷地道:“朱妙云?哼,脓包一个,除了任性外还能做什么?统共不过是仗着有人给她撑着横行罢了,我还不屑与她一番见识呢。”她还巴不得朱妙云嫁给楚王,如此任性骄纵的女人,不知嫁给同样脾气暴烈的楚王,不知会有什么样的结果。

    婆子一脸的欣慰,“太子妃您先前不也试探过楚王的口风,人家对这位表姑娘可没什么印像,人家楚王如今心里头心心念念的可都是金陵那个名医。皇后娘娘许了侧妃的名份,楚王都还觉得委屈了人家似的。足可以见这个医女在楚王心目中的份量。”

    太子妃幸灾乐祸地笑了起来,“也罢,让她也尝尝被冷落的滋味吧。”就算朱妙云贵为奉国公府嫡三女,皇后的亲侄女,太子和楚王的亲表妹,但若是没有丈夫的宠爱与尊重,不过是具空架子罢了。

第161 不满

    ……

    虽然还没有下明旨婚配,但楚王这回回得京来,最主要的任务就是娶妻,是以在楚王还未回京的前半年,楚王府就在内务府以及工部礼部三方同共操力下,粉刷修葺一番。

    王府的正院甘霖院,是楚王居住的,日后王妃也要入住这儿,而两位侧妃,奉国公府的小姐身份,皇后的亲侄女,楚王的嫡亲表妹,身份自然也是尊贵的,名正言顺,理所当然地住进仅次于甘霖院的落月轩。知道这位未来的侧妃娘娘喜奢华,亲朱派的总管早已赶着把落月轩粉饰得金碧耀煌,尊贵无比。

    而另一位侧妃的院落,自然就是与落月轩一般大的静心苑。

    因为不知道这位王氏侧妃的脾性爱好,只知道此人身份低微,只是一介平民,但却是楚王比较重视的人物,自然也不敢怠慢,静心苑被布置好后,赵九凌前去看了下,觉得还不错,只是颜色太过华丽了,“大红的颜色太过刺眼,换些清爽的颜色罢。”

    一些有眼色的奴才见他不去正院,不去落月轩,却唯独跑到这儿来指挥,瞬间猜到了什么,连忙领命而去。

    “枕头换掉,太高了,换成平角的,再矮些的枕头,至多三寸高就成了。”

    “把这芭蕉树移开,栽上桂花树,还有这片竹林,还有这些仙鹤飞禽,全移走,打上一座池塘,栽上荷花……”

    “这儿再打一道门,开一条路,要与我的外书房和练武厅相通才成。”

    亲近楚王的人都知道,王爷白日里很少呆在正院,平时候若是在府里,要不在外书房,要不就在练武厅。而今日王爷的举动,足可以证明,这未还未曾谋过面的王氏侧妃,果真得王爷的宠爱。

    连朱棒槌也在嘀咕着,“我素日里也观察着,王爷对王姑娘不过是有些小小的想法罢,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稀罕了?”

    到底只是侍卫,朱棒槌不敢把这话明说问出来,但身为王爷的首席幕僚的穆少清却敢。

    赵九凌被问得愣了好半天,这才说:“我也不清楚,刚开始着实没想过要娶她的。可自从被皇兄提了出来,心里就期待得厉害。”

    “这么说来,九爷其实已经爱上王锦绣了,而自己却一直没有发现,是不?”

    赵九凌怔住,这怎么可能!

    他只不过是,有些喜欢她罢了,不喜欢她对自己冷淡,不喜欢她把自己当成普通人对待。他只不过……想把她留在自己身边,仅此而已。

    金剑从外头奔进来,“王爷,金陵来的飞鸽传书。”

    赵九凌看了他一眼,接过纸条,看了起来,忽然脸色大变。

    ……

    ……

    眼看着钟二夫人拿了锦绣的珊瑚串珠,算作与顾府的定情信物,一向谨守礼法的顾夫人便知道,她儿子与锦绣的婚事,已是板上钉钉的事了。

    想着自己唯一的儿子,金尊玉贵又娇生愤养的宝贝儿子,这辈子再无缘娶得尊贵的大家闺秀,她理想中的儿媳妇也与之无缘,顾夫人一连几天郁闷到吃不下饭。

    元宵一过,顾炎就离了金陵,远去了贵州,身边没了个规劝之人,顾夫人对锦绣越发看不顺眼,所幸王妈妈还算实城,不时在耳边说起锦绣的好来。又说起锦绣与钟二夫人,杨府夫人,以及知府夫人关系都还不错,尤其弟弟锦玉还得了名动天下的大儒的范夫子青睐,“……这些人家可都是清流派的中流砥柱,王姑娘与这些人家交好,岂不与文官也挂起了勾来?对侯爷来说,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文官集团虽然比不得勋贵的尊荣,但却是实权在手,又拥有弹勋权贵的权利,一般勋贵之家尤其像顾府这样远离京城的侯爵勋贵,就算自恃身份,不说巴接,但也绝不会去开罪。如今既然有搭上文官集团的超好条件,何乐而不为?

    顾夫人面色稍微好转,又经得王妈妈的苦言相劝,渐渐认了命,“罢了罢了,大概是我真的落伍了吧,跟不上候爷的眼界了。既然侯爷都说好,那这王锦绣自然是个好的。”尽管不愿承认,但顾夫人仍不得不泄气地察觉到,确实如丈夫所言,多年的养尊处忧生涯早已蒙蔽了她的眼界,这近年来她不止投资失利,连带眼光也失利起来。

    “禀夫人,吕夫人和吕姑娘来了。”

    顾夫人坐直了身躯,扬声道:“快请进西暖阁,我马上就过去。”然后自己也赶紧对着镜子看了看,并无不妥后,方才起身,扶着王妈妈的手出了屋子,想着接将会有的刁难,顾夫人又是满嘴的苦涩。

    “怎么办?人家千里迢迢的过来,如今却要失望而归,这结亲不成,万一结成仇,这可要我怎么办才好?”

    王妈妈轻声道:“夫人说到哪儿去了,一没互换庚贴,二没交换定情信物,甚至连丁点口风都没露过。往日里不过是两家祖上是世交,吕姑娘来侯府多住了两天罢了,也不过是两家感情好罢了。如今把话挑明,她们就算心里震惊,但为了闺女的名声,自然不会声张,更不会对夫人您不满的,夫人您放心好了。”

    ……

    一个朴素的石青帷饰马车缓缓停在锦绣药铺的外边,从车上跳下一名丫环模样的年轻俏婢,望了锦绣药铺那硕大的金字招牌,婢女眼里闪过一丝复杂,对车内的人低声道:“奶奶,锦绣药铺到了。”

    车子里下来一名身穿草绿色束腰长褙子,下身是湖绿色的马面裙,头梳妇人发型,简单的髻上只插了支朴素的小凤杈,及镂空金钿梅花簪子,鬓边戴了朵千叶攒珠含银珠的珠花,整个人看起来朴素至极。

    年轻少妇抬头,望向眼前开开门的药铺,里头迎来送往,数个大夫一字排开,威严而和蔼,却又透着股摄人之气,这儿进出的病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有穿短褐,也有穿长衫的,仔细看了进出的病人后,妇人心下松了口气,她这身精心穿着,在这些病人当中,还算是比较出挑的了。

    有了几分底气后,妇人握着丫环的手,一道进了铺子,问了病情原因后,被告之得由蒋大夫看,也得排号,目前她的前边还有十一位病人还没看。

    看了那个头发花白的老者一眼,妇人很是难为情,又低声问道:“不是说这儿还有位女大夫吗?”

    那导医员看她一眼:“回奶奶的话,有是有的。只不过,那是我们东家。”

    少妇怔了怔,“女大夫是你们东家?”

    “是的。我们东家在后头给病人看病,奶奶您的病要紧吗?若是不要紧的话就在这儿让蒋大夫给您看吧。”

    “我,还是让那你们大家看好了。”

    “奶奶,不瞒你,您这时候是无法排上号的,目前我们东家的号都排到明天了。今儿个实在是没法子给您排号了。”

    “排号?那是什么?”

    等导医员解释了一通后,少妇面色垮了下来,身旁的婢女也兀自焦急,小声道:“奶奶,再过大半个时辰,夫人就要回来了。要不,我们就排明天的号吧。”

    少妇心下不豫,但也知道她的病只适合女大夫看,也只好如此了。

    “也罢,也让这位小哥给排个号吧,我,明日再来。”在掏钱的时候,她肉痛死了,她长这么大,还是头一次见到,看病还要买编号,而这个编号居然也要花钱,并且还不低,居然还要三十个钱。

    排了号后,看了日期,居然是明日的二十八号,少妇让丫头把纸条收起,离了药铺,在上车之前,再度望了眼药铺,发出长长的叹息,“想不到,金陵城竟繁华到如此地步。连一个药铺都有如此排场。”

    丫环沉默了会,轻声道:“这有什么的,听上头传来可靠的消息,老太爷已走了谨阳侯爷的门路,就能当上金陵知府了。等这一任知府满任后,老太爷就可以胜任了。到时候,顶着知府大人千金的名头,还怕这些人不巴结您?”

    少妇总算露出了些许欣慰。

    ……

    傍晚时分,数辆华丽的马车熟门熟路地驶进锦绣药铺,守在药铺后门处的小厮也是熟门熟路地上前拉住缰绳,对着从车上下来的管事模样的婆子笑着招着招呼,一翻交涉后,那婆子对车内的主人说了几句话,然后华丽的马车内,下来一位中年贵妇,以及一个神色略带忧愁的少妇,以及一个俏丽少女来。

    少女下得车来,四处望了望,哼了哼,阴着脸问那小厮,“王锦绣在哪,还不让她出来见我。”

    少妇连忙道:“四妹,休得无礼。王大夫的规矩是病人自动登门,我们还得另行排号看诊,哪有她过来给咱们看病的道理。走吧,先进去排队吧。”

    少女越发恼怒,“大姐,咱们是什么身份?她一个小小的大夫,不紧着过来给云哥儿看病,还要咱们去将就她,这是什么理儿?”

    中年贵妇也一脸的不悦,对大女儿道:“越发糊涂了。你要记着,你就算嫁入李家,但仍是我魏国公府的嫡长女。堂堂名门贵女看个病,不让大夫登门反而自己跑来将就人家,还要不要体面?”

    少女苦笑:“娘,四妹,你们有所不知,这王锦绣行医规矩便是如此,人家有这个本事与魄力,咱们不得不服。更何况,云哥儿这病,连御医都说不好治,也只能请王大夫试试了。”

    少女面色越发不好看了,“什么有本事,还不是仗着谨阳侯府的势。”她斜眼看了那名小厮一眼,后者至始至终都是一脸恭敬地低着头,看不出神情,却越发让人讨厌起来,“若不能有谨阳侯府给她撑着,她敢立下这样的规矩?早就让人给打死了。”

    那位小厮恭敬地问道:“这位小姐,您们慢慢聊,小的先行告退。”说着恭敬地退了开去,然后去招呼别的病人去了。

    少女跺脚,“娘,大姐,你们可瞧到了,连一个下人都这般无礼。”

    “四妹,这是人家的地盘,如今又是咱们有求于人家,就少说两句吧。”少妇很是无耐,自己的娘真是惯坏她了。

    因是昨天就来排过号,所以今天很快就轮到他们了,“二十六号,李云。”少妇心下一喜,赶紧对乳母招了招手,“快,排到咱们了,快进去。”

    少女和中年贵妇互望一眼,也跟着进入一个房间,只见一个穿着白色长褂子的女大夫坐到桌案后头,这女大夫年纪很轻,头发束在白色帽子里,只露出一张清丽的脸孔来,想必这位便是传说中的名动金陵城的女大夫王锦绣,谨阳侯府未来的世子夫人了。

    中年贵妇面色阴得仿佛要滴出水来,近乎挑剔地打量了王锦绣,又见她见了自己一行人,一不起身,二不问候,头也不抬地看着手上的单子,越发不满起来。

    ……

第162 倨傲

    “到底是老九生平第一次求朕,汪直,你来说说,这赐婚圣旨可要如何写才好?”御书房内,汪直正专心至致地磨墨,顺便一心二用地回道:“皇上真真是一片慈父之心。依奴才看,给这位王氏封作侧妃,再派个体面的皇室中人亲自过去迎接,待人到了京城,皇后娘娘再亲自召见一番,赐些物件,也就是给了天大的颜面了。”

    皇上哈哈一笑,“你这老小子,你这主意倒是不错。可这王氏再如何得老九的喜爱,总归是一介平民,可不能越过正室去。也罢,看在老九的面上,就再给些体面吧。”然后提起笔来,一踌而就。

    忽然有小太监进来禀报:“皇上,楚王殿下求见。”

    一身雨过天青薄棉长袍的赵九凌大步踏了进来,撩了袍子跪了下来,“父皇。”

    “刚才还在说你呢,你倒来了,过来瞧瞧,朕给这王氏写的赐婚圣旨,你看下可还有何不妥的。”

    汪直双手接过圣旨,正待步下台阶,忽然发现楚王仍是跪在地上,低垂着头,似乎神色有异,不由心中一禀,连忙看向皇上。

    皇帝怔了怔,这才发现儿子身上只穿着家常便服,不由问道:“怎么了,丧着这张脸做甚?”

    赵九凌抬头,对皇帝重重磕下头来,“儿臣恳求父皇收回赐婚旨意。”

    ……

    “你说是,九爷把静心阁给砸了?”皇后凝目问着身边的嬷嬷。

    “王爷的乳娘玉娘亲自使人捎信了与奴婢说的,千真万确。那静心阁被砸得不像样了。玉娘也吓着了,生怕伤了王爷千金贵体,这才急忙差了人递消息进来。”

    皇后一脸奇怪,“这倒是奇了,九儿不是挺稀罕那王氏吗?怎么好端端的又把静心阁给砸了?”

    “这个奴婢也不甚清楚。只是听说,刚才王爷还进了宫,去见了皇上。”

    皇后想了想,说:“九儿先前可稀罕那王氏,如今却又这般行事,真是怪了。”不过也没多说什么,反正赐婚圣旨也还没下,二来,让一个平民女子嫁给她儿子,她心里也不舒坦,儿子不喜欢,那是再好不过了。

    忽然外头又进来一个神色慌张的宫人,“娘娘,大事不好了,王爷在御书房顶撞圣上,被圣上给责罚了。”

    皇后大惊,立马站了起来,头上插着的赤金凤杈步摇垂下的流苏闪动着剧烈的光茫。

    “究竟怎么回事?快告诉本宫。”

    那宫人跪在地上,头也没抬地道:“回娘娘的话,也不知怎的,王爷忽然说要去山西整顿军务,暂时还不想娶妻。皇上说让王爷先举行了大婚典礼再去也不迟。必要时,再把王妃也带去山西,王爷却可劲得说暂且不想成亲,还请皇上收回成命,把皇上给惹恼了,当场发作,把楚王罚到御书房外跪着了。”

    ……

    昨天那位少妇今日里早早就来到锦绣药铺,今天的她一身织金妆花缎的玫瑰红绣芙蓉花长褙子,头插赤金玉簪,头戴点翠宫花,天气略有些寒冷,还披了件石榴红的夹稠披风。

    导医员看到她的号码,连忙恭敬地把她领入后边去,少妇望着铺子里穿着短褐衣衫的普通病人,越发矜持起来。

    当进入后院后,忽然眼前豁然一亮,只见院子里齐整地停齐了好些形形色色的马车,震惊于眼前那一架架镶金饰玉的豪华马车的优雅华丽造型,还来不及回神,便又被领入一间屋子,忽然只觉眼前一亮,这间屋子极是开阔,围着墙壁设了无数排椅子及小几子,而屋子里的数十张椅子上,尽数坐着穿金戴银的太太姑娘们,那一身身华丽的穿戴,雍容的举止,前呼后拥的派头,不由愕然,一时不知该如何反应。

    少妇身边的丫头陪着笑脸拉过一位看起来很和气的中年婆子打听了下,这才一脸乍舌地回来悄声对少妇咬耳朵道:“奶奶,刚才奴婢问过了,这些人全都是等着要那位女大夫看病的。”

    少妇一脸吃惊,看了那群妇人头上花样百出的繁复金步摇以及等闲不得佩戴的钏饰等物,悄悄地伸手稳了稳头上的玉簪子,然后慢吞吞地坐到一处不显眼的角落里。

    不一会儿便有人进来叫号,“二十四号,麻烦编号为二十四号的病人进来。”

    然后两名看起来很是体面的丫头扶着一名中年妇人出去了,那出去的妇人面上还带着喜色,嘴里还叽咕着:“总算排到了,谢天谢地。”

    又过了一会,二十五号,二十六号陆续被叫出去了……“二十八号,伍赵氏。”

    丫环连忙推了自已的主子一眼,“奶奶,轮到您了。”

    伍赵氏赶紧起身,随那叫号的人走出一面屏风,然后被一名身穿白大褂的姑娘问了些事项后,又被领入另一间屋子。

    “这位奶奶麻烦再等一会儿,等前边这位病人看完了就给您看病了。”

    伍赵氏点点头,伸长了头,瞟着前边不远处,几个盛装华服的女子围着一名同样穿白大褂的女子,其中一个头梳妇人髻的妇人声音带着哀求,“大夫,孩子还这么小,可不可以不动刀?”虽然屋子里有许多人围着,但仍是清晰地听到那名女大夫冷静的声音,“小公子这小肠气已经很严重了,已引发恶心和呕吐症状,若再不及时治疗,将会引发更大的麻烦。除了做外科手术,别无他法。”

    “可是,这要动刀子的,实在太可怕了……”

    “做手术孩子确是要受些罪,不过有麻沸散,手术时孩子不会受太多痛楚的。就是有两到三天的护理期而已。为了孩子早日康复,这是没办法的,长痛不如短痛。”

    伍赵氏身边的婢女一脸好奇地挤进人群里,不一会儿又挤了出来,蹬蹬地来到伍赵氏跟前,“奶奶,那个女大夫,那个女大夫,咱们也是认得的。”

    伍赵氏瞪大眼,一脸欣喜,“采月,真的吗?那她是谁?”如果真是认识的熟人,那就太好了。

    叫采月的婢女却没有自家主子这般乐观,反而只觉乌云罩顶,“她,她就是……”

    一个高昂的女声打断了采月的声音。

    “姐,我看这人会不会是故意骗你的?连京里的许太医都说很难医治,凭什么就她能行?还说得这么吓人。”

    对方少妇抬起头来,露出一张端庄的脸来,伍赵氏这才看清了,倒吸口冷气,这位妇人她是认得的,居然是被加封为太师太傅李家的长孙媳妇李吕氏。这位吕氏来头可不小的,据说是京里魏国公府的嫡长女,而刚才这位说话的姑娘与这李吕氏长得有五分相像,应该也是魏国公府的小姐了,而那位至终至终都惨白着一张脸的中年贵妇,显然就是这对姐妹的母亲了。

    李吕氏瞪了妹子一眼,低喝道:“不许胡说。锦绣大夫医术超群,连周大夫都是极是推祟的。”

    “李奶奶,令公子这小肠气,我敢打包票,若是不及时医治,日后病情还会更发严重,希望你早作思想准备。”

    李吕氏神色犹豫,一脸的踌躇,吕夫人却盯着锦绣问道:“我外孙除了动刀以外,真没别的法子了?”

    锦绣吩咐一名同样穿着白大褂的女子,“夏儿,麻烦你再给这位夫人仔细解释一下。”

    那位吕夫人一脸的不高兴,“你是怎么做大夫的,你就不能亲自给我解释吗?”

    “夫人,我的夏儿也是非常厉害的,让她给您解释,也是一样的。”

    “她再如何厉害也不过是个下人,哪有资格与我说话?”

    “在我锦绣药铺,没有下人与主子的区分,只有大夫与护士,还有助手的身份。若是夫人自恃身份不肯合作,那我也没法子,只能请您另请高明。”

    “你什么意思,你居然赶我走?你可知道我们是什么身份?”吕小姐眉倒竖,恶狠狠地瞪着锦绣。

    李吕氏连忙拉住自己的妹子,轻斥了两句,然后陪笑道:“王大夫,舍妹年纪轻,性子急,请你不要与她一番见识。她也不过是担心侄儿的病罢了,没其他有恶意的。”

    “这位夫人,话我已经说得很明白了,要不要动手术,你们自行考虑清楚烦再给我答复。”

    “这事关重大,我一个人确实做不得主,还得回去与夫君商量商量。”

    “也好。夫人赶紧回去商量了再来,令公子这病,可不能再拖了。”

    “好……只是要如何医治,麻烦王大夫再解释一下,可以吗?”

    “没问题,夏儿。”

    三个女人被领到一边去了,伍赵氏这才得已看清那位女大夫的面容,忽然睁大眼,倒吸口气。在趁夏儿给她们解释的当,锦绣又扬声喊道,“下一位,二十八号,伍赵氏。”然后拿起冬暖递过来的病历表看了起来,“伍赵氏,太湖人氏,十七岁,下体骚痒,小便有刺激痛觉,发作时间已有十一天,先前曾找楚家药馆里的曾大夫瞧过,吃了三回药,不见好转。”她抬头,四处望了望,“谁是伍赵氏?”

    助手兼实习大夫的唐成又叫了两声,仍是没有人回应,冬暖说:“真是怪了,刚才都还在这儿的,怎么转眼间就不见了?”

    ……

    “奶奶,真的不找王锦绣医治?”

    药铺里的走廊上,采月一脸遗憾地望着一脸不甘,又一脸难堪的主子。

    伍赵氏咬着唇,“我哪还敢让她医治,上一回……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把她得罪狠了,她会给我看病才怪。”说不定还会报复她,然后四处宣染她的病,到时候传进公婆耳里,她就真的没活路了。

    采月跺脚,“奶奶,奴婢相信您是清白的。可,可奶奶您运气不好,好死不死染了那种……羞人的病,再不医治,可就真的不好了。大爷眼看就要回来了。”

    伍赵氏咬唇,一时犹豫着,过了会,又惨笑道,“那你要我怎么办?转回去让她医治吗?那回我把她得罪狠了,她不会报复我才怪。”

    采月垮下双肩,忽然眼珠子一转,“奶奶,我有法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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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对不住大家,因私人原因影响写作,这些天都没有进评论区与大家互动。我也知道大家估计又恨不得把我砍了,汗,今晚双更补偿。

    庶女今天也会有更新,争取早早结文,以免被海扁。

    按往年的规矩,双十二过后才是网店旺季最高峰,现在正加油存稿,但只是草稿而已,到时候还得再修改润稿的。所以大家也别怪我惜稿不发哈,连载不能断更的,一口气传完了,我也完了。

第164 好日子是自己过出来的

    又继续观察了两天,李云复原的不错,能吃能睡,齐如月等人看得神奇不已,李家人也高兴得无法自抑,诊金自然丰厚,锦绣毫不推辞地地笑纳,然后按分工不同,又给了其他几位大夫不同的报酬。

    “我也没帮上多少忙,反而还在有生之年,学到如此神技,我也算知足了,哪还能要你的钱?”齐如月死活不肯要。

    “可不是,王大夫能让咱们进手术室观摩你这千年难逢的奇艺,已是莫大的恩德了,如何还能收钱?”周德昌如是说。

    二人都不肯要银子,锦绣无耐,只得作罢。齐玄英等人则因为工种不同也分得若干报酏,大家又做了一回医术探讨后,李家的“华佗在世”的匾额以及一箱子重金也送了过来。热闹了整条主街道。

    锦绣狠是风光了一把,李家在金陵也算是真正的地方大族,如此捧场之下,自然少不了那些权贵人物。

    而与李家是姻亲的吕夫人却是没去看那个热闹,不过却没能阻止府里的下人在廊上的说话声。

    “真想不到,那锦绣大夫居然有如此医术。当真是出神入化了。”

    “嘿,李家老夫人还私下里打听锦绣大夫可否有婚约,若是没有,还想把她嫁给娘家的侄孙子呢。”

    “可惜李老夫人话才一起头,便被傅家的老夫人给截了去,说要给她家的孙子准备。”

    众人一阵大笑,“日后谁要是娶了她,那才叫有福了。”

    “唉,也难怪顾侯爷会瞧中她,瞧这眼光,多毒呀。”

    中一个人立马作了噤声的动作,一脸警告:“小声些,要是让四小姐听到,看不剥你的皮。”

    走廊下的丫头一想到自家小姐脸色不是很好,生怕姑娘听了心里添堵,连忙出去喝斥了两句,一群下人这才作鸟兽散去。

    “姑娘,您休要与这些蠢人一番见识。那王锦绣再如何的风光,不过是个大夫罢了。只要有钱,何愁她不给看病?小姐您金尊玉贵,堂堂魏国公的嫡小姐,尊贵着呢,怎能与她那样的人相比?没的降了您的身份。那顾侯爷呀,我看也不过是鼠目寸光的,错把鱼眼当珍珠了,到时候自有他后悔的呢。”

    吕嫣面无表情,淡淡地瞥她一眼,“这种话日后少拿在人前说。顾侯爷自有他独到的眼光。我娘与顾夫人是手帕交,仅此而已。”然后傲然进入母亲的院子。

    “那王锦绣的本事,你也瞧到了,那个顾东临,我看你还是死心吧。”吕夫人一脸怜惜不舍地望着自己的小女儿,自己女儿是优秀的,又是国公府的嫡女,可再尊贵,这远嫁到金陵,没娘家人在身边,也不过是失了牙齿的老虎。与其像大女儿那般在公婆面前赔尽小心还不如就近在京中找个优秀的男子嫁了更好。

    “其实咱们真不该来这一趟的,皇后正四处给楚王物色正妃人选呢,就算瞧不上你,但若是得了皇后的眼,再给你另指一门婚事,也比远嫁顾府来得强。”

    吕嫣抬起下巴道:“娘,女儿明白,都听您的。”

    三月初吕夫人母女便进了京,正想着叫绣桩里的人过来给女儿量制几件衣裳,再打造几副头面,好参加接下来宫中举办的女儿节,耐何衣裳才做到一半,便传来一个令人震惊的消息,山西那边传来靼鞑进犯的消息,山西总兵中箭中亡,眼看山西各处关隘就要失守,赵九凌坐不住了,再也不顾得自己的终身大事,连夜飞赴山西。自然,楚王的婚事再一次搁浅。

    因靼鞑的大举入侵,以及山西那边芨芨可危的情形,之后的女儿节也被取消,吕夫人无比郁闷。

    ……

    山西那边吃紧的战事并不影响江南地区的繁华与享受,锦绣照样开门接待病人,每日忙得不可开交,当然,战事的阴影也会偶尔飘到金陵的上空,但山西离这边毕竟比较远,除了与晋商有生意往来或是与那边有瓜隔的人会感叹几句外,也没几个人会真正担忧。

    锦绣反而还有些庆幸,这赵九凌去了山西,想必这辈子不会再见此人了。

    花了大半天的口舌功夫,总算让一位女病人放下羞耻脱了裤子让她检查了下半身,锦绣戴着口罩,仔细看了这位女病人的私处,又拿棉签仔细拨弄了,说:“霉菌性阴dao炎,不是什么大问题。以后要注意卫生,每日清洁下体,把贴身衣物放在太阳底下曝晒最好,回去再用肥皂水清洗下体,另外我再给你开十天的药,一贴吃一日,一日三次。吃完了再来复诊。”

    这位女病人脸上受了伤,贴了半边脸的白布条,看上去还真惨不忍睹,但这是人家的隐私,锦绣并没有多问,开了药后,又开了一瓶外擦的药,再交代一番。那女病人一脸犹豫,“大夫,我这病,真能治好吗?”

    锦绣看着她不安的脸,心下明白,古代女子重名声,尤其得了这种病,一来不敢声张,二来心里也害怕,再来这些人根本没有医学常识,便以为这病是因为不贞所引起的,就算找大夫也是遮遮掩掩的。

    “没什么大不了的,只是因平时候穿衣不当引起的,还有要注意环境卫生。另外,在治疗期间,休要同房。”

    被布条遮了大半边脸的女病人点头,轻声道:“多谢大夫。”

    锦绣头也不抬地道:“这种病治疗起来较缓慢,要有个心理准备,十日后再来复诊。对了,既然脸上没受伤,还是把布条取下来吧。基于职业道德,夫人这病我自是不会声张半个字的。”

    妇人满脸的通红,声音细若蚊吟,“有大夫这句话,我便放心了。”

    十日后,那女病人如约而来,但脸上仍是缠着大半的布条,锦绣看了半晌,没有说什么,又给她看了下身,说:“恢复的还不错,继续用药筑固。仍然禁止同房。注意下边的卫生,每日勤换内衣裤。”她写了药单,然后把单子递给她,看这人躲躲闪闪的模样,又想起昔日受到的拮难,不怀好意地问道:“怎么身边没个下人服侍?好歹你也是赵知县的千金吧?”

    “婢女有事,没有来。”这大夫真厉害,居然知道她还是有婢女服侍的。这少妇瞧着自己身上朴素又寒碜的衣服,心下越发矜持,细心细气地道,“也都要怪那浆洗的下人不尽兴,害我得了这种羞人的病。上回回去就发落了那些不中用的,另让人伢子再送了几个好使的来。相信日后不会再得这种病了。”

    锦绣点头,“那就好,慢走,不送了。”

    少妇感激涕零又矜持地离去,当缴了药费,结了账离开药铺后,再回想起刚才发生的事,只觉心下一片舒坦。蓦地,她又尖叫一声。

    “……好歹也是赵知县的千金……”

    她她她……她是怎么知道她是赵知县的千金?

    ……

    四月份,锦绣姐弟已守满27个月的孝,这个月正式出孝,姐弟俩再一次祭拜了父亲的坟墓,请了庙里的得道高僧给父母做了一回法事,之后锦玉便急吼吼地找来裁缝店的人。

    望着一群中年妇人手上量着的软尺,锦绣好奇地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姑娘,咱们是华衣阁的,特意奉了王小公子的吩咐,过来给您量体裁衣。王小公子交代了,王大夫正式出了孝期,要咱们给姑娘多做些好看的衣裳。姑娘,让老身给您量量尺寸可好?”

    锦绣一边惊讶一边感动,觉得锦玉这小子天生就是细心的,连这点都想到了。她现在的药铺虽然正在上升投资阶段,手上并没多少银子,但治几件衣服的钱还是绰绰有余的,于是欣然同意。

    “事先说好,春衣就不必做了,眼看夏天就要来了,就做几套夏衣吧。不过,等会子还麻烦妈妈们再跑一趟,等我弟弟下学回来,再给他量量身子,给他多做些衣裳。”

    “唉呀,王姑娘和小公子感情可真够好的。”

    锦绣抿唇笑了起来,她在这个时代,除了锦玉这个弟弟外,真的没有任何亲人了,不疼他疼谁去呢?

    正在量尺寸的当,外头又人进道:“东家,前边又有人送锦旗来了,还抬了一箱银子过来,齐小大夫正在前边接待呢,叫小的赶紧通知您。”

    锦绣扬声道:“知道了,马上就过去。”

    那量尺寸的妈妈一脸羡慕及敬畏,“姑娘年纪轻轻,医术却如此了得,真令老身佩服。”

    锦绣笑了笑,“也没什么的,不过是运气好罢了。”

    前边隐隐传来高声的喧哗之声,那妈妈又问:“姑娘这回救了哪位大官人来着?这么大张旗鼓的。”

    “病人太多了,不大清楚。”

    婆子乍舌道:“先前老身也听闻姑娘之前受了不少的罪,不过瞧着姑娘现在的模样,这日子倒是过得越来越红火了。”

    锦绣笑了起来,“好日子坏日子,都是人过出来的。”

第165 幸福的顾东临

    ……

    想较于锦绣姐弟过的好日子,山西这边的将士们,可就过得水深火热了。

    整座太原府的人都知道,楚王脾气很不好,雷厉风言,言出必行。洪德十九年春才来到山西,沿路察看了各地防御城墙后,把当地各卫所兵官训斥一通,严厉下令操练军马,修筑防御墩台、城池和关堡,安抚四方番夷,防御外敌,并截杀入寇之敌。这四个方面将练兵、防御、安抚、围剿包容于一体。

    新官上任三把火,烧得整个宣府上下官员叫苦连天,但赵九凌身份非比寻常,又有战神美誉,虽心里不以为然,却也不敢违逆。因为此人可是杀人不眨眼的主,才来此地三个月不到,已斩杀两名从三品游击将军,五名正四品守备官,以及罢免斩首十数个贪墨军饷之将官。

    一番雷厉风行整顿后,山西兵痞之气焕然一新。楚王亲自操练三军,犹为严厉,众将士们叫苦不已,却也不敢有怨言,因为,无论天气再热,楚王爷本人也是穿着厚厚的铁甲,站在太阳底下陪他们一道操练。

    将官者都是如此,他们这些将士哪里还敢偷懒,尽管叫苦连天,却也不敢怠惰,毕竟军法无情。

    赵九凌的一干亲兵每天也是叫苦连天,天气如此炎热,主子身上都起了痱子,再这样下去,可就不妙了。可赵九凌却顾不得这些,每日里卯时初就在校场集合,一直训练到临近午时才放下令休息,下午倒是不必操练,却也要在阴凉处训练站姿与射击术,直把将士们热得如烤火炉。

    如果说赵九凌光说不做,大家还可以抱怨几句,可人家却是亲力亲为,将士们站着,他也跟站着,将士们坐着,他仍是站着。将士们穿着厚厚的铁甲,他同样也是如此。赵九凌的以身作则,倒也起了非常积极的效应,这群新兵们很快就被练出来了,虽然阵法还不算熟练,但将官命令一下,条件反射下就给遵循了。

    新兵的训练成就显著,这使得太原府一干大小将官佩服得五体投地,心想,楚王不愧为有战神之美誉,不但打仗有一套,连练兵也是极有本领的。

    现在没人敢再说赵九凌是花架子了,全打从心里恭敬起来。

    山西地界的将军们被收服后,全尊赵九凌为尊,这样一来,倒也省了他不少的事,连穆少清也大感意外,还在心里想着,若是九爷天天都这样心情不好,那整座山西的边军战斗力肯定还要提高数倍有余。

    忽然穆少清有个很无耻的想法,再过三个月就要嫁给顾东临,眼看日子一天一天地逼近,这个月过后王锦绣就要出孝期了,下个月就要披上嫁衣嫁入顾府,王爷的心情可想而知。但校场上的训练成果却是丰厚的。

    只是可惜了,靼鞑这阵子正在修生养息,否则倒可以让王爷发泄些怒气。

    唉,王锦绣这出的孝期还真不是时候。

    ……

    锦绣出了孝期,有人欢喜有人忧。最开心的莫过于顾东临,他总算因表现颇佳,被提拨成六品管队,好歹也是小小的官身了,再想着再过三个月就能把锦绣娶回家,一想着那副画面,只觉全身热血沸腾,真恨不得再多来几个寻事的夷族,打的他们落花落水。

    六品官武将真的太低微了,如果再升两级,那就更好了。

    顾东临的好战,整个云贵总督府上下都是知道的,有的欣慰,觉得果真是虎父无犬子,也有的提心吊胆。

    “公子爷呀,上回与拨拓土司那一战,您身上的伤都还未好完全,这回不能再这样拼命了。”手上还缠着布条的一名护卫脸色晦暗,明知顾东临不会听进去,仍是不死心地劝解着。

    顾东临穿着银白色的铁甲,原本白皙的皮肤因长时间的战事洗礼,隐隐变成古胴色泽,他盯着远方掠动的人影,啐道:“若是人人上了战场都想着活命,那这仗干脆就不打了。”他白了他一眼,“我如今好歹也是个管队了,管着手下几十个人,若是身为首领的都畏死不敢尽全力,底下人自然也有样学样了。那还谈什么建功立业?”

    ……

    赵九凌成日里训练将士,也苦了朱棒槌一干人,每天陪着赵九凌一道太阳出来太阳晒,雨出来被雨淋的凄惨下场,一些新抽上来的亲兵忍不住私底下抱怨,“这种日子何时是个尽头呀。”

    朱棒槌也觉得再这样下去,连他这个沙场老人也要吃受不住了,更别说王爷这个天之骄子。虽说王爷从来没有喊过半声累,但朱棒槌却是知道得最清楚,王爷身上早已长满了痱子,每天晚上痒得觉都睡不好,再这样下去,铁打的身子都承受不住呀。

    自从王爷十六岁上场战以来,什么时候如此拼命过?

    总算有一天,朱棒槌在看到赵九凌脖子上密密麻麻的大痱子,实在忍不住了,找来师爷诉了两句苦。

    “穆先生,王爷最听您的话,还是您去劝劝王爷吧。”

    穆少清摇头晃脑地道:“这阵子靼鞑又龟缩着不出来。我想劝也劝不了呀。”

    朱棒槌不解,“这关靼鞑什么事呀?”

    穆少清笑得莫测高深,“你没发现,王爷这阵子心情很不好吗?”

    “发现了呀。可我又只是个粗人,又不懂安慰人。”

    “这种事,咱们不是当事人,当然无法安慰,但可以王爷转移怒火呀。”

    “转移怒火?这要如何转移?”朱棒槌陡然明白过来,“那该死的靼鞑估计是畏惧王爷的威名,如今都不敢找上门来,打哪去给王爷转移怒火?”

    穆少清眼里露出深深的笑意,“如今草原上正在修生养息,草原各部落正忙着饲养牛羊。靼鞑不上门,咱们又追不上,可那些土匪窝却是跑不掉呀。”

    洪德十九年九月,楚王赵九凌时任山西总兵三月有余之际,深怒于土匪马贼为害百姓,纠集精锐良将三千余人,巢灭匪贼半月有余,挑贼窝十余处,主干匪首二十余人,匪徒上千人,罪大恶极之徒斩首示众,其余从犯编入军籍,成为新兵。缴获所有财物一半归入当地军库,充作军饷物资,剩下一半当场论功行赏于诸将士。

    短短月余,山西各地匪徒消失泰半。

    楚王赵九凌英名在山西响彻云霄。

    ……

    同年十月,锦绣守孝正式期满,开始与谨阳侯府世子顾东临论及婚嫁。

    顾东临也因为立下不大不小的功,又小升了一级,成为五品操守官,再来婚期已近,身上又带有伤,顾炎思来想去,只好提前让他回金陵了。

    而当锦绣看到顾东临时,差点都认不出他来了。

    眼前这个又黑又瘦一身汗臭薰天活像个叫化子的人,真的是顾东临?印像中那个总爱领着爪牙溜街打狗欺男霸女的金陵小霸王顾东临?

    顾东临丝毫不顾身上的脏臭,一进入门来便大声嚷嚷道:“我受了伤,快让大夫出来,给我包扎伤口。”

    虽然此人模样大变样,但药铺里的人仍是认出他来,小厮不敢怠慢,连忙请他去了内院,并且用了急诊通知。正在看病的锦绣当真以为是有重症病人被送来,不敢怠慢,赶紧去了另一间屋子。这间屋子是替身份尊贵或是病重的人专门设置的,可以插队,但却不能让其他病人瞧到,是以单独开设了一个房间。

    当锦绣看着如此模样的顾东临时,差点都认不出他来了。

    “怎么成了这副模样?”锦绣拿着听诊器,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反应。

    她与这男人有婚约了,再过两个月就要嫁给他了,可她总有种做梦的不真实的感觉,每每夜深人静时,总会扪心自问,好端端的,她怎会答应嫁给这样的男人呢?这到底是为了什么呢?

    “锦绣,我好想你,你有没有想我?”

    锦绣与顾东临的婚事,先前并未召告示人,也只有少部份人知情,保媒人以及中介人身份的钟二夫人因上个月自己的丈夫也丁忧期满,准备回京叙职,就在上个月月底便已离开金陵,赴往京城。钟二夫人一离去,知道锦绣婚事的人便只剩下总兵夫人何文氏,但总兵何至刚任期已满,再来去年剿匪也立了大功,这回也跟着进京叙职去了。

    钟二夫人与何夫人一走,知道锦绣婚事的人几乎没有。而锦绣药铺里,除了锦绣身边几个亲近的人外,再无他人知晓。以至于顾东临对锦绣撒娇说出亲密的话时,惹得新来的实习护士夏儿惊骇不已。

    锦绣瞪他一眼,斥道:“给我安份点。伤着哪里了?给我瞧瞧。”

    弄潮连忙道:“王姑娘,我家公子身上多处受伤,却总是像没人似的,姑娘您可得好生劝劝才是。”

    顾东临瞪他一眼,“罗嗦!”

    当他脱下身上的衣裳,露出满是伤痕的上半身时,锦绣倒吸口气,“怎么伤得这么严重?”

    顾东临这时候也觉得背上的伤口火辣辣地疼痛着,不过为了呈自己的大男人气慨,强咬着牙说:“没事,小伤而已。”

    锦绣瞪他,“还小伤?都伤成这样了。”她吩咐夏儿打清水来,再准备消毒工具,仔细把伤口清理了一遍,再上了药,待他重新穿上衣服,棕才闻到一个刺鼻的酸味,怒道:“几天没洗澡了?”

    顾东临讪讪地道:“我一路往回赶,披星戴月的,就只想着早些见着你,你也不心疼我……”

    锦绣没好气地道:“闭嘴,药上好了,赶紧回去吧,别在我这儿碍眼了。”

    “又赶我走?”顾东临睁大眼,很是委屈,“锦绣,我们马上就要成亲了。怎么还要赶我走?”贼亮贼亮的眸子在她脸上身上来回扫射,再过两个月,再过两个月,他就可以真正拥有她了。可以任他为所欲为了。一想到那副画面,就觉全身一阵火热,小腹也升起一股无名烈火。

    锦绣自恃自己两世为人,世面见识得多了,哪里还稀罕这些小调情,但,就是这么一句话,却让她止不住的羞怒,跺脚道:“闭嘴。也不瞧瞧你这身子腌赞成什么样了。”她捂着鼻子,后退两步,一脸嫌恶,“又酸又臭,也亏你忍受得住。”

    顾东临闻了闻,然后一脸的嫌恶,又一脸委屈,“还不是为了早点能见到你。可怜我还长这么大,还从来没这么脏过。”

    锦绣有气无处使,白他一眼,嗔道:“还不快回去,薰都薰死了。”她捏着鼻子,一脸的嫌恶。

    顾东临眉开眼笑,他故意以这副面容示人,锦绣都没有真正嫌弃他,还亲自替他上药,这证明了什么?咳咳,他忽然觉得现在的他好幸福。

第166 噩耗

    当顾夫人知道自己的儿子从贵州回来,却没有直接回顾府,反而先去了锦绣那,气得差点扔了手上的茶碗,冲王嬷嬷嚷道:“你可瞧到了,这媳妇都还没进门,就这般宝贝了,这日后要是真进了门,可还有我这做娘的位置?”

    女嬷嬷陪着笑道:“夫人您这是吃哪门子醋呀?刚才奴婢听说,公子身上还有伤,去王姑娘那,也只是让王姑娘给他治伤罢了。听弄潮说,公子也没呆多久了,前后也不过两盏茶的时光而已。”

    顾夫人面色好转,然后又一脸担忧,“临儿受伤了?”然后又是一脸心疼,“这孩子,身上有伤还带伤赶路,太不爱惜身子了。”然后越发看王锦绣不顺眼,自己的儿子为了能早早赶回来,连身上的伤都不顾了,又暗暗细数起锦绣的优缺点来,“除了有一身医术,长得有几分姿色,我还真不知她到底哪里好了。”

    ……

    与此同时,朱棒槌与穆少清等人也在暗地里叽咕着,“我说穆先生,这王锦绣究竟哪里好嘛,王爷怎么就那么稀罕她呢?”为了那王锦绣,连帝后的指婚都敢拒绝。当今大周朝,恐怕也只有王爷是独一份了。

    穆少清摇着手头的折扇,莫测高深地道:“男人嘛,得不到的,才最是稀罕的。”

    “什么意思?”

    “就是别人碗里的永远比自己碗里的香。”

    朱棒槌一脸迷惑,“至于吗?九爷是何许人物,还会惦记别人碗里的?”九爷一出生就是天之骄子,大周朝除了太子外,最为尊贵的皇子,什么样的山珍美味没吃过?还会惦记别人碗里的?

    穆少清转过身去,不再理会他,但朱棒槌却不肯放过他,非要问出个理由来。穆少清最后被烦得没法,只好说道:“大概这就是传说中的,呃……吃不到嘴的永远比已经吃到嘴的较香的缘故吧。”

    “是这样吗?”朱棒槌半信半疑。

    穆少清点头,一脸笃定地道:“不然呢,难不成朱兄弟还有更好的解释和理由?”

    朱棒槌摇头,他对王锦绣也是有好感的,觉得这个小姑娘,坚强、世故、聪明、还果敢,不畏权贵,有女子的傲气与自尊,但,这些优点仍是无法令她吸引九爷眼光的。

    “一定还有其他理由的。”朱棒槌喃喃地道,仔细回想着赵九凌与锦绣相处时的过程,初次见面,九爷身受重伤,王锦绣救了他,但因为九爷自恃身份,又自来看不起女子,所以得罪了这个很自尊心较强的小姑娘,再来因九爷囊中羞涩,让王锦绣给讥讽了一顿,一向骄傲惯了的九爷下不了台,这才记恨在心。后来的后来,九爷一直想在王锦绣跟前找回场子,可王锦绣根本不接招,使得九爷有种拳头击在棉花上的无力……再然后,九爷对王锦绣就格外注意起来。

    回想起之前九爷曾经做过的种种奇怪的事,朱棒槌恍然大悟,“啊呀,我明白了,原来是这样……”

    穆少清来了好奇心,问:“你想到了什么?”

    朱棒槌看他一眼,却没有说话,事关九爷男人的尊严,打死他都不能说出来的。

    穆少清更加来了好奇心,再度追问,朱棒槌粗声粗气地回他一句:“天机不可泄露矣。反正穆先生才高八斗,学富五车,哪能被这么个小问题给难倒呢?”

    穆少清没好气地白他一眼,在心里流着泪,滴着血,心道:“我再如何的学富五车,才高八斗,可还是光棍一条呀,关于男女之间的事,可不是有学问就能解决的呀?否则,我也不会打光棍到现在了。”

    ……

    趁顾东临被丫头服侍着洗嗽的空档,顾夫人赶紧命厨房做了顾东临平时候最爱吃的菜,满满的一大桌子菜,只是左等右等,仍不见顾东临出来,当厨房的来回话说菜再不吃掉,就要焯色影响口感,顾夫人不得已,又差人隔着屏风催促了儿子一番。

    哪想顾东临却含糊地道:“娘,不用替儿子操这个心,儿子等会子还要去锦绣那儿,就不在府里吃饭了。”

    顾夫人立马气了个仰倒,对王嬷嬷道:“你听听,我辛苦养大的儿子,到头来,不来紧着我这当娘的,倒先去紧着不相干的女人。”

    顾东临披头散发出来,身上只穿着中衣,头发还滴着水呢,他皱眉,不悦地道:“娘,您怎么也学奶奶那样了?”

    顾夫人脸色一变,厉声道:“你说什么?”

    顾东临无耐道:“当年奶奶在世的时候,不也时常说爹爹有了媳妇忘了娘,娘当时不也特委屈吗?怎么如今也学奶奶那般了?”

    顾夫人指着儿子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想着当年她初为人媳时那种委屈与隐忍,小心与谨慎,再想着此刻的心情,忽然悲从中来,捂着脸道:“我怎么这么命苦,生了这么个忤孽的东西……”忽然想到这句话昔日婆母也是时常挂嘴边的,心里百般滋味都齐了,一时间不知是该骂儿子有了媳妇忘了娘,还是该骂那王锦绣狐媚,勾引得儿子连亲娘都退一射之地了。

    顾夫人在家中与锦绣吃醋的同时,西北地区苗族蛮夷因不满贵州副总兵孙皓的苛捐杂税与残酷镇压,引发民乱,与前朝残余势力勾结一起,举兵攻打贵州总兵府。

    云贵总督谨阳侯顾炎急调各地卫所,血腥镇压,浴血奋战,击退蛮夷,当场击毙前朝余孽数百人,事后,查出这场事变是由贵州副总兵挑唆所致,而孙皓却是前朝余孽骨干,当场恪杀。

    而紧邻贵州的甘肃镇北有蒙古,西有诸番,前朝北归,屡谋兴复。京都三面近塞,敌患日多。顾炎才平息叛乱,而西北甘肃军事重镇有五处卫所分别遭受蒙古军侵袭,此回蒙古军大举入侵,凉州、西宁峰火薰天,眼看就要失守,陕西总兵王海向云贵总督顾炎求救。

    顾炎不顾麾下将士反对,率精兵八千,星夜驰援,奔赴凉州,终御敌于凉州城墙下,然,顾炎在与蒙人交战之际,被敌人所伤,最终不治而亡。

    消息传至金陵,顾夫人当场晕迷倒地不起。

    顾东临这时候正在锦绣的铺子里吃晚饭,闻得消息时,也是好半晌才回过神来,然后痛哭流涕。

    锦绣却不知该如何是好,好一阵沉默,默默地安慰着顾东临,然后催促他回家去安慰顾夫人。

    顾东临似乎这才反应过来,慌不择路地奔了出去。

    锦绣在身后追了几步,最终仍是收回了脚步,望着顾东临消失在黑暗中的身影,忽然心情也跟着沉重起来。

    锦玉在听说顾炎战死的消息时,也愕然了好一会儿,脱口而出道:“那姐姐和顾东临的婚事会不会有变?”

    锦绣面色一变,然后沉默着,拍拍锦玉:“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吧。这马上就要进行乡试了,去看你的书吧。”

    锦玉道:“都已经背得滚瓜烂熟了,就算今年考不中,明年再考也一样。我更担心姐姐你的婚事。”虽然顾东临不是好婆家,但锦玉如今已经认命了,也妥协了,放眼整个金陵,能支持姐姐抛头露面行医的,就数顾家了。那顾东临似乎也和以前不一样了,再来对姐姐也还不错,他这才勉强同意的。

    可如今,顾家陡然发生巨变,一心支持并喜欢姐姐的顾炎却没了,这顾东临应该要守大孝吧,再来,顾炎没了,顾家岂不是顾夫人当家?

    再来,顾夫人对姐姐一直不喜……

    锦玉不敢往下想了,起身,“走,我们现在就去顾家一趟。”

    锦绣拉住他,“别去。”

    “老子没了,为人子女要守大孝。姐,您就是因为替爹爹守孝才耽搁到现在。若是顾东临再守个三年的孝,姐你就要守成老姑娘了。还有,顾炎都死了,焉不知顾夫人会不会就此毁婚?”然后又想到虽然姐姐与顾府订下婚约,但只有订情信物,却没有婚约文书,若是顾家真的悔婚,那就是进了衙门也是说不清的。

    锦玉越想越觉后怕,打定主意一定要顾夫人给个准信。

    锦绣拦住他,无耐地道:“人家痛失丈夫,正是伤心的时候,你这个时候去,岂不是有逼迫之嫌?乖,听我的,什么都不要做。就顺其自然吧。”

    女子与男子不同,一旦过了年龄还未嫁出去,就要被说嫌话了。但这个时候确实不是上门的好时机,可,姐姐却是耽搁不起呀。锦玉越想越气,恨恨地跺脚,“气死我了,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那可要怎么办?”

    锦绣反过来安慰他:“放心吧,船到桥头自然直。若你真的怕他们悔婚,就更应该努力用功,争取考中功名,顾家就算想悔婚,自然也要顾忌一二了。”

    锦玉想了想,忽然泄气道:“就算这回中了,也只是个秀才罢了。”堂堂顾府,哪稀罕一个区区秀才?

    “秀才又怎样?中了秀才,明年继续考,若是中了,那就是举人了。举人可是连县太爷都要理让三分呢。”

    锦玉稍稍好过些了,点点头,“对,这有了功名在身,也不怕顾府悔婚了。哼,若他们真的悔婚,我就去衙门里告他去。”

算第167 盘算

    也不过短短半天时间,养尊处忧的顾夫人已变得憔悴不已,躺在床上滴水未进。

    所幸灌了半碗参汤,拉回了些许神智。而锦绣在抵达顾府时,这才发现顾府早已聚集了好多顾府的亲近好友,见到锦绣后,露出奇怪的表情。却也没有阻止锦绣看望顾夫人的道路。

    锦绣领着冬暖和巧巧,来到顾夫人床前,她虽与顾东临有了口头婚约,但顾夫人对她一向不甚亲近,她也不知道要说些什么,听着周围妇人七嘴八舌地说阴阳怪气的话,她想把这些人顶回去,却又名不正言不顺。

    她与顾东临定了婚是不假,但也只是口头订婚而已,双方交换了信物,当时顾忌锦绣还在守孝期间,所以没有婚约文书。而唯一的知情人钟二夫人又随丈夫进京去了。原本说好了等锦绣出了孝期,就补办一切程序,但顾炎却去了贵州,顾夫人却是一直没有动静。

    想到这里,锦绣越发觉得不好多呆,只低声说了句:“夫人要保重身子。”

    顾夫人这时候只顾着伤心,哪里还有力气与她说话,靠在床上,紧闭双眼,泪水默默地从紧闭的眼缝里溢出。

    锦绣心头默然,想着顾炎的开朗风趣及和谒的面容,鼻子也是一酸,但这时候可不是哭的时候,当着这么一大群妇人的面,她也没理由哭,只能强忍着眼里的酸意,留下一堆礼物,对王妈妈吩咐了几句后便匆匆离去。

    出了顾夫人的屋子,一路上也遇着一些以前就认识的妇人,锦绣纷纷点头示好,这些妇人也跟着点头,抓着她问:“顾夫人怎样了?没什么大碍吧?”

    “夫人没什么大碍,只是有些伤心过度。这时候可不想见任何人。”

    顾炎尸身还在甘肃,顾东临在得知消息后,当天就赶去甘肃了。就算与那边运棺棂的人在半路汇合,少说也要耽搁大半月。而诺大的顾府,女主人顾夫人却又病下,如今帮忙中持中馈的是顾夫人娘家嫂子王夫人,以及顾家老宅的顾三夫人及其媳妇。

    听说顾夫人一直与这位妯娌并不和,也不知这顾三夫人前来会不会楷油把权。

    但这些都不关锦绣的事,她也无权过问,虽然她是内定的顾家少夫人,但因为之前她在守孝期,不得议论婚嫁,她与顾东临的婚事只是私底下商议的。要等到出了孝期后,方可正式下聘,互换庚贴后,才有资格以未来少夫人的身份入主顾府。

    人生三大悲事,幼年失恃,中年丧偶,老年丧子。顾夫人中年丧偶,与顾炎又是如此的情深意重,也难怪会伤心成这样。

    但现在,顾炎逝去,顾东临誓必守孝三年,这三年中,又不知要发生什么样的变故。

    望着顾府热热闹闹的人群,锦绣很想把一大群妇人全都撵出去,这时候的顾夫人正是伤心痛哭的时候,如何还能强忍笑颜接待宾客?

    锦绣找来管家,轻声交代了两句:“夫人现在正伤心呢,世子又去了甘肃,家里又来了这么多的客人,夫人正伤心呢,如何有力气接待,我想,干脆还是闭门谢客吧。躲在被子里哭总也好过天天受人打拢来的困苦。”

    管家连连称是,顾东临与锦绣的婚事被瞒得很紧,除了顾府少数几个心腹下人外,外人并不知晓,但管家却是知道得一清二楚的,于是欣然同意。借口夫人伤心过度,已病下,正请了大夫开药,此刻还躺在床上不方便接待来客为由,一律闭门谢客。

    锦绣心里也很是沉重,顾炎那么好的人,就这样死去,确实不值呀。

    锦玉也在为姐姐担忧,姐姐才出孝期,原本已在商议着与顾东临的婚事,谁知顾炎会在这时候死去。

    这下子顾东临再守孝三年,姐姐岂不要守成老姑娘?这三年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这期间会不会发生变卦,谁也不敢保证。

    尤其那顾夫人对姐姐一直冷淡得可以。顾炎一死,顾夫人就是一家独大,再来姐姐与顾东临又没有正式定下婚约,若到时候顾夫人临时变卦,吃亏的岂不是姐姐?

    锦玉越想越愁心,饭也吃不下,可惜他年轻小,力量也薄弱,除了穷担心外,也找不出别的法子。

    顾夫人真要临时变卦,他还能找上门去质问不成?

    顾东临三年守孝下来,姐姐都成老姑娘了,到时候不知要被说成什么样。

    不行,他一定要想办法。

    ……

    九月底,顾东临披星带月,总算带回其父顾炎的棺棂,顾府上下早已是白茫茫的一片,哭声更是震天,金陵地界所有排得上号的贵族都前来吊奠。

    顾东临一袭斩衰重孝,跪到灵堂前,也不过月余的功夫,人就瘦了一大圈,宽大的孝服穿在身上,显得空荡荡的。双目红肿不堪,脸色憔悴,这时候机械地对着前来祭拜的人鞠躬,发现锦玉后,苍白的脸上闪现一丝异样。

    锦玉定定地望着他,想说什么,最终什么也没说。

    他和姐姐的事,还得他们自己解决呀。

    在离开顾府之际,顾东临身边的小厮弄潮穿着一身孝服奔了过来,把锦玉拉到一角落里,小声道:“王公子,我家世子爷要小的把这封信交给王姑娘。王公子,麻烦您交给令姐,拜托了。我还有事,就不奉陪了。”

    弄潮不一会儿就跑得无影无踪,锦玉捏着手上的信封,脸色变幻莫测。

    这是顾东临写给姐姐的信,不知上头写着什么,是借口不敢耽搁姐姐提出解除婚约,还是恳求姐姐再等他三年?

    不管是哪个,对锦玉都是一道难度太大的选择题。

    捏着这薄薄的纸,锦玉双腿生铅,数度想拆开来看,最终还是良心的遣责生生忍住。

    晚上,锦绣拆开信件,忽然眼圈红了。

    淡黄的线笺上,有着一团又一圈的水滴痕迹,上边廖廖写着几行字,“……悲痛于父丧,短期内不得相见,切莫怪罪。吾若守孝三年恐辜负耽搁汝,若百日内借孝,方皆大欢喜,汝同意否?”

    锦绣揉了揉眼,把这短短几十个仔细看了数遍,她还是不大习惯这些古人的写作思维,顾东临这样的半个文盲都写得文诌诌的。害得她看了半天才明白了什么意思。

    借孝?百日内借孝,她确实差点忘了,亲人逝去后,还可以在百日内借孝成亲的。只是不能大办婚礼而已,但不管如何,免去了三年的苦等以及有可能冒出的不确定因素。

    其实,十七岁嫁人,与二十岁嫁人,锦绣都无所谓,但她不得不顾忌古人的想法,二十岁的姑娘在现代正是花骨朵一般的粉嫩年纪,可在这群古人眼里,就是没人要的老姑娘了。

    也不知是顾东临怕她等成老姑娘,还是怕她会另嫁他人,所以敢来这么一出。锦绣仍是高兴的,觉得这家伙虽然有些时候不靠谱,可对她确实是一片真心的。

    锦玉也看了信,高兴不已,觉得自己这些天的担忧完全多虑了。难得地在锦绣面前夸了顾东临两句。

    “姐,这人还算不错,一心一意为你着想。”

    锦绣淡淡一笑,心里虽然有些感动,但她毕竟经历了许多事,看待问题时比锦玉多想了些。

    “借孝倒是不错的法子,可,顾夫人会同意吗?”

    “……”锦玉一时哑然,但很快就反驳道:“她没道理不同意呀,三年后顾东临都已经二十有一了。对她又有什么好处?”

    锦绣淡淡地道:“如何没有?别忘了,顾侯爷虽然死了,但他是为国捐躯,朝廷肯定是要褒奖给予恩封的。就算顾东临及不上其父的一半本领,但靠着顾侯爷的功绩,也可以享用两辈子。靠着顾侯爷的功劳,谨阳侯爷至少还可以风光两代,顾夫人照样有挺直腰杆的本钱。就算到时候顾东临守孝出来年纪也大了,可也是标准手钻石王老五。”再来,男子的婚嫁年纪要比女孩子疏松得多了。女子过了十五还没有定亲都要被人说闲话。男子却是例外的,就算五十岁不娶,只要手头有钱,再加上权势,依然是女人眼中的香馍馍。

    女人就不一样了,她今年都十七了,虽说之前因为守孝才耽搁了婚事,但也有一部份人嫌弃她来,古代女子地位低,受封建束缚确实很是恼人,但既来之就安之,还是得遵守这儿的规则。她若是能在今年嫁出去还不至于被说闲话,若是苦等顾东临三年,但外人却不知晓,不知要被说成什么样了。

    如今顾东临提出来的这个借孝,倒也是可行的。

    就是不知顾夫人那关是否能够通过。

    ……

    因山西各地吃军饷以及虚报军饷人物已成地方上的惯例,赵九凌这回狠狠整治了翻,把那些贪默军饷的将官全给斩首示众,并抄家罚没家产,家眷充作官奴。这一惩罚不可谓不严厉,

    虽然震慑了那些欺上瞒下之人,罚没的家产也用来充公,但山西官府账面上的数字简直寒碜得令人心慌。

    没有银子,如何能够修筑城墙抵御外敌?

    没有军饷,将士们训练积极性不高。没有奖罚制度,谁愿意在战场上拼命?

    一切,都是银子惹的祸。

    若是年年都要靠朝廷补发军饷物资辎重,也是不实现的,毕竟虽说世道勉强太平,但要用银子的地方可多着呢。山西地广物博,人烟却相对稀少,靠自给自足还勉强能行,但若要支撑十万边军却也吃力。而大部份财富却又集中在少数晋商手头。想要从这些晋商手头挤银子,就算赵九凌贵为王爷,也不敢冒天下大不违去明抢吧?

    过了数日,楚王赵九凌命人发出公告:军需物用紧张,敬请各大商户士族康慨解囊。当然,赵九凌也承诺了,并不是让大家无偿捐献,而是但凡有捐资的商户,日后若有商队进出山西境内,可以由军队免费护送出境,直至抵达安全目的地。

    一些眼光独到的商户们双眼一亮,想着赵九凌的身份,再想着这种情况下贴出告示的背后的最终目的,回去与师父幕僚们仔细商量了一宿,得了一知半解儿,赶紧命人送了上万两银子出去,在总兵府得了张捐献文书后,喜兹兹地回家了。

    一些精明的商户则冷笑两声,山西地界的匪贼都被楚王消灭了七七八八,日后商队还何需惧匪?捐了也是白捐,反正自家也有护卫和商队,何必去花这些冤枉银子。

    事隔不久,山西地界又冒出了好些匪徒,个个装备精良,武器五花八门,心狠手辣,杀人如麻,武艺高强,好些商队都被洗劫一空,损失惨重。

    而那些捐过款的商户则由军队护送,一路相安无事,这会子,那些大富们纷纷醒悟过来,原来山西地界的匪徒并没有全部消失,那些被官兵消灭的,也不过是些三流匪徒罢了。

    不出半个月,总兵府的库房里已堆满了小山高的银子。

    穆少清飞快地拨弄着手上的算盘,飞快地算着,“……除去这个月的银饷以及所有城墙补建开销,以及军需补给,还能剩下三万三千两银子。”

    穆少清又拿着账本算了下来,“我看过往来的靼鞑进攻的路数,一般都是草原上出现特大灾难才会集中兵力掠夺我边境。而每年冬天,他们都会时常骚扰我方边界。以往因为这边兵力不足,军饷补给不及时,以及将士们士气低迷,只能勉强自保。如今王爷一来,想必今年可以给他们个迎头痛击。不过,兵马未动,粮草先行,这是至古不变的规矩。想要激发将士们的士气,光严厉军法是远远不够的。”

    赵九凌颔首,“本王明白先生的意思。想必先生已有了完全之策。”激励士气最重要的还是赏罚分明。天下熙熙,皆为利来。保家卫国固然好听,但连性命都丢了,妻儿都得不到妥善安置,谁还愿意去当这个英雄?

    “还是按着老规矩来,王爷自有一套鼓舞士气的法子,我就不再多说。如今只说军饷和赏金的事儿。这一旦战事开打,银子可就像流水一样流了出去,这三万两银子,远远不不够呀。”

    赵九凌脸上露出疑重之色,“依先生的意思?”

    “光靠晋商捐助是远远不够的,咱们可得另想办法,要么以战养战,要么自给自足。”

    与穆少清为首的幕僚团商议了一整个下午,总算找了个解决银子的好去处,按理说,王爷应该高兴才是,可为何仍是这副阴沉沉的面孔呢?

    朱棒槌很是不解,他觉得,他是越来不了解王爷的心思了。

第167章 赵九凌的算计

    顾炎的死训,在京师,包括远在山西的赵九凌也都带来了不小的震动。一番唏嘘过后,赵九凌又自然而然想到了顾东临与锦绣的事来。

    锦绣已经出了孝期,马上就要与顾东临成婚,可顾炎却战死沙场,顾东临要么在百日内娶亲,要么就要等到三年后方能娶锦绣进门。

    锦绣今年十七岁了,若是再等三年,就真成了老姑娘。

    如果他是顾东临,肯定得想办法在百日内与锦绣成亲。

    想到这里,赵九凌内心一阵黯然。

    印像中,那个嵌着一张不大的黑珍珠般又水灵灵的小眼睛,偶尔会闪过狡黠与恶作剧,偶尔闪过坚定与刚强,偶尔又有脆弱与深沉,那样一个集稳重与些微小孩儿心性的女子,这辈子,也只能永远出现在他的记忆里了。

    师爷穆少清摇头扇子,笑盈盈地对赵九凌道:“谨阳侯战死沙场,算是为国捐躯,他又是侯爷身份,按祖制,皇上会亲下圣旨安扶慰问谨阳侯家属。京里传来消息,皇上有意让太子亲自前往金陵封赏谨阳侯遗孀以及世子。”

    赵九凌正心烦意乱,忍不住道:“皇兄可是堂堂太子,居然纡尊去金陵扶慰,怎么说也有些过了。”

    “就因为太子是未来储君,所以更要走这一趟。”好证明皇上优抚功臣家属,对于为国损捐躯的将士们,都有幸得到太子的慰问,这也算是替太子拉笼人心的必要措失,也好为太子将来登基造势。

    赵九凌身为太子亲兄弟,何偿不知这只是父皇有意给皇兄树力威信与仁义之名,没再多说什么,但仍是忍不住道:“金陵离京甚远,那边天气又炎热,皇兄从来未离过京师,恐怕会水土不服,我觉得还不如父皇亲下圣旨,让顾府夫人携子进京受封赏,岂不两全其美?”

    穆少清看了他一眼,又继续摇着扇子道:“王爷此话有理。这金陵离京城甚远,又气候炎热,太子是国之储君,可不得有任何闪失。若是召顾府夫人携子进京受封抚慰,太子殿下亲自去城门迎接,亦显吾皇仁义,太子仁厚。”然后话锋一转,脸上出现似笑非笑的神色,“顾夫人才刚丧夫,估计悲伤过度,身子虚弱不堪,这一路天气又热,想必御林军只得放慢行程。少说也要花五六个时日,而进京后,还要一番修养,方可鄞见皇后,一番封赏恩抚下来,也要花去三五日功夫,另外,皇上要在太庙举行英魂安息仪式,顾家在京城也有诸多亲戚好友,这一番走动下来,约摸也要花去十天半月。紧接着,谨阳侯故士远在陕西,顾夫人还得抚棂回乡,葬至顾家祖坟,这样一来,少说也得耗去百日。”

    ……

    朱棒槌发现,此前王爷在看了西北的战事后,还一脸的沉痛,后来的几天里,眉头一直没有舒展开过,似乎失去了很重要的宝贝似的那种不甘与颓废,可没过多久,九爷的心情又大好了。

    朱棒槌心想,西北军有泰半是王爷亲手训练出来的,那些将士们也是王爷一手提拔的,如今,打了胜战,能够独挡一面抵御外敌,并还能追敌八百余里,杀得外族狼狈逃蹿,对于王爷来说,也是莫大的欣慰。

    也难怪王爷会高兴到半夜里还在床上烙饼子。

    西北军这回可以记上一回大大的战功,这里头,还有王爷的一份功劳呀。

    自家主子这么厉害,身为下属的,也是与有荣焉。

    只是,过了没两天,王爷又开始面露沉思。这回不再是阴沉着脸,而是略带着心奋与困兽般的压抑,这究竟怎么回事来着?

    在接连三天王爷都是这副心不在焉的模样后,朱棒槌再也忍不住好奇,偷偷问了一个书吏,“那个,前阵子西北战事如何了?”

    那书吏是五品文书俭事,专门负责攥写凑章类的文书工作,见是王爷身边的贴身侍卫统领,知道是王爷亲近的人物,不敢怠慢,说:“西北战事激烈呀。蒙古人纠集五万大军攻打凉州西宁二卫,参将官战死,眼看就要失守,陕西总兵王海急调大军前去增援,勉强守住城池。但伤亡惨重,眼看就要失守,所幸,云贵总督顾炎率八千精兵千里驰援,解救两卫于水火之中。并御敌八百余里,斩杀蒙古人首级近万。可王海却贪功冒进,不顾劝阻一路追赶,落人蒙古包围,顾炎拼死救援,王海倒是救了回来,顾炎却牺牲了。”

    朱棒槌点点头,“除了这个外,就没别的要紧事了?”

    “没了。说起来,顾炎亦是一方优秀战将,多年来镇定一方,无往不克,攻无不胜,却这般死去,实在是不值呀。”

    朱棒槌对顾炎有几面之缘,印像颇好,心里也颇是难受,忍不住道:“是很可惜呀,他才不到四十岁呀。”怪不得王爷前两天心情很沉重,顾炎此人,确实算得上一方勇将。

    “是呀,王爷是个惜才之人,听闻顾侯爷牺牲了,可也难过唏嘘了好些天。”书吏很是感慨,顾炎这辈子也不枉此生了,连王爷这样的人物都对之腥腥相惜。

    朱棒槌迷迷糊糊地离去后,边走还边想,原来王爷这阵子的反常是为了顾侯爷的死呀。咳咳,王爷与顾侯爷可没什么交情呀,想不到却因为顾侯爷的死如此伤怀,王爷真是个性情中人。

    重新回到赵九凌身边的朱棒槌又猛然发现了不对尽,若要说王爷对顾炎的战死痛心,那应该是愤怒或是惋惜才是,可王爷却是带着点点兴奋与困兽般的压抑,这又为了哪般?

    又经过数日的仔细观察,也做了几次言语试探,朱棒槌很是肯定地下达结论,他家的王爷压根儿就不在乎顾炎的死,而是另有心事。

    但王爷究竟又有什么心事呢?

    ……

    最近京城发来邸报,朝廷礼部与阁老们正在商讨顾炎的追赠,并进行死后追谥之事,与其对家属的恩赏,皇帝有意追封顾炎为国公,却遭到众大臣反对。

    这日里,赵九凌与穆少清坐到一起闲聊,也聊起了顾炎的追赠问题。

    赵九凌是怒其不争,“明明就是云贵总督,自己的地盘不守好,还跑去管别人的地盘。虽说打了胜仗,可花的代价也太大了。”

    朱棒槌耳朵一竖,对呀,这顾炎自己的地盘不守,偏要跑到甘肃去救援,这本是好事,有同袍之义。可甘肃录属陕西辖制,就算不出兵,他也不会有任何损失的。

    穆少清摇了摇头,“王爷这话可就过了。凉州西宁等卫所乃河西地区重要军事重地,若真的失守,那整个河西,极有可能陷入绝境。顾炎星夜驰援本是份内之事,又兼顾同袍之义。此等忠义肝胆之士,我大周朝可不多见了。可惜那王海贪功进取,使顾炎白白送去了性命,亦使我大周失去一员猛将,可悲可叹也。”

    赵九凌道:“先生说得极有道理。顾炎,死得太不值了些。”

    “可不是,今年儿子都十九了,本已过了婚嫁年龄,如今可好,又要守孝三年了。”这孩子还真是命苦。

    赵九凌心中一动,强压下上扬的唇角,摆出沉重的语气,“是呀,真是可惜了。”

    朱棒槌听在耳里,怎么听就怎么别扭,王爷这话,怎么说得幸灾乐祸?哎,说幸灾乐祸也不对,应该是兴奋与,对,就是兴奋。

    唉,不是他说,王爷真是太不厚道了。

    穆少清望着自家主子仍是阴沉沉的脸色,忽然摇头叹息着,“顾侯爷为国捐躯,皇上悲痛,安抚顾家,又瞧着这顾世子清俊秀隽,便起了赐婚心思,指不定要给顾世子赐一门大好姻缘。”

    赵九凌愣了下,犹豫了下,脱口而出,“可顾东临已与王锦绣订下婚约,怎可另娶他人?”

    “非也。王锦绣与顾东临的婚约只是私底下进行,双方一未互换庚贴,二无婚约文书作凭,三未召告世人,皇上如何得知?更何况,顾世子痛失慈父,还得守孝三年。依顾夫人仁慈之名,可不敢再耽误王姑娘终身,誓必私下里与王姑娘取消婚约,准许另行婚配。”

    赵九凌先是神色一厉,紧接着又双眼一亮,顾夫人什么性子他如何不知,她原本就不喜锦绣,如今有大好的机会摆在眼前,肯定得好生利用的。

    再来这回进了京,京里那么多的名门闺秀,可就任她挑选了。若是再求得父皇赐婚,那但是风光无两了。

    他双眼亮晶晶地望着穆少清,“先生的意思是……”

    穆少清暗暗一笑,总算,这块榆木开窍了,不枉他浪费了大把的唇舌。

    慢条斯理地喝了一口茶水,润了喉咙,这才继续道:“顾夫人只得顾世子一个宝贝儿子,天底下的母亲都一样,只想着把全天下最好的留给儿子,娶媳妇这件事更是马虎不得。想必顾夫人一定会精挑细选,或许再斗胆恳求皇上赐婚,待顾世子孝期一过,立马成亲。依顾夫人的眼界,世子夫人不是出身公侯之家,亦是当朝大员之女。顾夫人得此高贵媳妇,想必定喜笑颜开,丧夫之痛也会就此揭过。”

    赵九凌忍不住连连点头,“先生高见。可是,顾东临肯吗?”

    穆少清呵呵一笑:“他是孝子,不肯也得肯。否则,就是违孽生母,是不大孝。”顿了下,他又露出阴阴的笑容来,“顾夫人虽出身不高,但主持顾府中馈多年,也是练就了几分本事。想必,在皇后召见她时,便会委婉提出,待生米煮成了熟饭,顾世子就算要反对,亦要垫垫自己的斤两,抗旨不尊这个罪名,可大可小。”

    赵九凌在心里把穆少清的话在脑海里过滤了一遍,这下子是完全不掩脸上的喜色,冲穆少清竖起大拇指,“先生果真高见。本王佩服,佩服。”

    穆少清哈哈一笑,对他抱了抱拳,谦逊道:“王爷过奖。”

    越九凌脸上浮现难得的喜悦,那种打从内心里散发出来的喜悦,他搓着双手,说:“顾炎此番为国捐躯,父皇心里肯定难受,为示恩宠与优抚,自是要宣顾夫人母子进京慰问,另行封赏。先生,你觉得呢?”

    穆少清含笑点头,“王爷所言甚是。”

    如同找到了灵感般,赵九凌又继续道:“顾侯炎为国捐躯,乃我大周楷模,顾东临是他唯一嫡子,又还未成家立业,想必父皇也乐意给他指门婚事,以示恩宠。先生以为否?”

    “王爷仁慈。”

    赵九凌击掌,笑道:“好,就这么办了。本王与顾炎虽不熟悉,可也有数面之缘,更是敬佩他的为人,这回天人两隔,本王亦是感伤。就劳烦先生替我润笔,本王要写份凑折回京,禀明父王和母后,务必请他老人家优待顾炎家眷。”

    朱棒槌听了半晌,在赵九凌与穆少清之间来来回回地扫视着,这下子,他总算明白一个道理,难怪穆少清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穷酸可以大马金刀地成为王爷的心腹与首席师爷。原来,人家确实有一手呀。

    不像他,刀枪里去,火箭里来,流血又流汗的,奋半了十多年才捞着王爷侍卫首领的差事。原来人家穆先生比他更高杆,就靠一张嘴皮子就能赢得王爷的重用。这老小子懂得揣摩主子心思,最重要的,是善于在不动声色间就拍了主子的马屁,解了主子的燃眉之急,却又让主子心里舒坦。

    如此高手,他朱棒槌就算学个十年八年恐怕也学不到了。

    穆少清仍是一如即往,唇角含笑,无波无怒,“王爷吩咐,属下自当尽力。”顿了下,他又长长一叹,“只是可惜了那位王姑娘,冰雪聪明般的人儿,又有一身医术,不知要便宜哪家公子。”

    赵九凌一愣,忽然脸色沉重起来。

第168章 顾夫人的算盘

    顾炎的丧事办得隆得而喧哗,整个金陵地界都被大震动一番。待真正把顾炎的丧事操办齐整,据说也要七七四十九天,单说冰块一顶,就足足运了数百车,据说,顾炎的丧事全部办下来,走齐一切程序,约要花去十万两白银,

    顾家这种大规格的丧事操办程序,可让锦绣大开了一回眼界。

    据离顾炎逝去已有一个月零十天了。

    据说,京城还来了圣旨,皇帝感念顾炎的功德,有意召顾夫人母子进京扶慰。

    把顾炎的丧事办完,再从金陵出发去京城,约要花去五六天的路程。在京里最低也要耽搁半个月时间,这一来一回,三个月很快就过去了。

    顾东临提出的所谓的借孝,恐怕也是无法施行了。

    就算他心里想施行,但若没有顾夫人的同意,恐怕也是无济于事的。

    锦绣料中了,顾夫人虽然没有明着拒绝,但态度却很坚决,对着一脸憔悴短短一个多月就瘦得不成人形的儿子苦口婆心道:“你父亲才刚没了,你就要迎亲,这可是对你爹爹的大不敬呀。临儿,你爹爹一向疼你,你也一向敬重你爹,难不成你要惹得他在九泉之下心寒吗?”

    顾东临低着头,“娘,有句话叫事急从权……不是儿子要惹娘生气,而是锦绣却是等不得了,若真因为儿子守孝而耽搁了婚事,儿子也于心难安的。”

    顾夫人淡道:“明日里请她过府一趟吧,我亲自问她。”

    “娘要问她什么?”顾东临急了,“百日内借孝是孩儿提出来的,不关锦绣的事。”

    顾夫人看他一眼,道:“你这傻孩子,我又没说什么,你急什么呀?娘只是想请她过府一趟,我亲自与她说,若是愿意等,自然是好事。若是她不愿意,咱们也不能勉强人家。你觉得呢?”

    顾东临急了,正待说话,顾夫人加重了语气,“临儿,你若是真觉得她好,那就更应该理解你,为你着想才是呀。也不过是等你三年而已。若连三年都待不了,对你又有几分真?”

    顾东临被击中软肋,但却紧抿着唇,仍是不肯轻易放弃,“娘,您明知她对我……您明知儿子与她亲说有多艰难……”

    顾夫人提高了声音,“就是因为当时说亲的时候太过艰难,所以为了你的幸福着想,就更应该考虑清楚。”见儿子又要说话,她果断地抬起手来,然后捂着帕子哭泣:“你长大了,翅膀硬了,娘的话都不肯听了。你爹才刚没了,你就要忤孽我了?”

    顾东临嘴巴张了张,然后颓然退下。

    ……

    后天,宜丧葬,是顾炎下葬的大日子。

    锦绣来到顾府,整座侯府全被一片素白包裹住。那种打从骨子里透露出来的悲伤,以及凄凉,任选都会没由来地难过。

    顾夫人也是一身素白,头上只插了支银杈,与素色的珠花,全身上下,并不见半丝亮堂的颜色。

    一个多月过去,比起先前泪流满面神情哀伤萎靡不振的模样,现在的顾夫人虽然瘦了不少,人也憔悴不少,但精神尚可。在层层通报下,锦绣穿着浅淡的素色褙子,头戴一支燕尾翅的银钗,神情严肃地从外头进来,冲着坐在贵妃榻上的顾夫人行了半福礼。

    “孩子,快别多礼了,快起来,到我这儿坐。”

    顾夫人一脸慈爱地拉着锦绣,让她与她一道坐下。

    印像中,顾夫人虽被传闻雍容华贵,态度和蔼,但对锦绣却从来没有好脸色。而如今的她,却冲她露出有史以来最为难得的笑脸,这反而给锦绣一种毛骨悚然的恐惧。

    顾夫人握着锦绣并不柔软的手,温文道:“孩子,这阵子因家中出了大事,倒冷落你了。你不会怪罪我吧?”

    她越是这般,锦绣心头越是警惕,她道:“夫人说哪儿话,顾侯爷正值壮年,却发生这样的事,锦绣也觉得世事无常,很是难过。连我这个外人都觉得难以忍受,更何况至亲之人。”

    想起亡夫,顾夫人鼻头一酸,眼看又要落下泪来。锦绣连忙道:“看夫人气色很不好,夫人还是要保重身子。顾侯爷已经去了,夫人更要保重自己,这样,顾侯爷才走得安心。”

    顾夫人强忍悲痛,哽咽道:“好孩子,倒是难为你还要这般安慰我。我没事的,只是一时伤感罢了。”她拿了帕子抹了眼泪,过了好半晌,方止住决堤的泪水。她吸了吸鼻子,又重新握着锦绣的手,“今儿叫你来,我也是有话要与你讲。原本你与东临的婚事,婚期原本就在下个月的。谁知临儿他爹……却是没福份的……如今,侯爷这一去,临儿身为人子,就要替父守孝三年。你原本替父守孝本就耽搁了终生,如今,再让临儿这一耽搁,岂不更加误你?”顿了下,她观看了锦绣的脸色,又继续道:“我知道你是个好孩子,我顾家能娶你做媳妇,亦是八辈子积来的福气。可如今,东临他爹却出了这样的事,我只觉天都快榻了。如今,还要连累到你,我这心里更是彻夜难安。”

    锦绣心下一凉,她最担心的,还是发生了。

    就好比一个大龄剩女,好不容易找了个还算不错的男人,男方家原本就不满意这个剩女,如今刚好有这么个“男方有很重要的事要耽搁上两三年,为怕耽搁女方的终身,特意让女方自行选择”的现成的借口。但这男方家却是很有心计的,并不直接说:“我不喜欢你做我的儿媳,如今我儿子有更好的前程,找到了更好的女人,我要你与我儿子分手。”而是很委婉地把问题抛给女方。女方若是继续等,男方家也无所谓。真要熬个几年,仍是没有变心,照娶男方也不亏本。

    但对于青春期本来就短的女方来说,再等个两三年,本身就是较大的未知风险,也是对自己终生的赌注。

    通常聪明的女人,都会有更聪明的选择。

    锦绣两世为人,如何不聪明?但就是因为她聪明,所以,她更不能就此抽身。

    顾夫人见锦绣不说明,只是一味的低着头,也看不到表情,心里也有些堵,又拉着她的手一脸的怜惜不舍,“天可怜见的,东临一心一意喜欢着你,恨不得立马把你娶回家来。可孝道要顾,人伦礼法要顾。他再是如何的任性,总归要替父守满三年孝方可作主自己的终生大事。他是男人,倒是不怕耽搁,可锦绣你一个花骨朵般的姑娘家,可就耽搁不起呀。锦绣,不是我不喜欢,而为了你着想,你可得考虑清楚才是。”

    顾夫人至始至终没有提及解除婚约的字眼,但锦绣却是再明白不过的。人家这是以退为进,欲擒故纵呢。

    她主动提出解除婚约,便是不仁不义,顾东临才刚丧了父,正是需要安慰的时候,你偏偏在这时候乘人之危解除婚约,这事儿若让人外知道,本就不厚道。

    她若是答应等,顾家也不吃亏的。

    但吃亏的却是她。

    顾东临守孝期满后,她就二十岁了,一个老姑娘了,若是那时候顾家悔婚,她的损失就更大了。

    一句话,她等不起。

    “夫人,我也知道人伦孝道,可是……”

    顾夫人拍拍她的手,“你是说借孝吧?临儿也对我提及过。但我觉得,那样实在太委屈你了。你原本才出了孝期,这若真是嫁到顾家来,又要替临儿他父亲守孝,不能同房,不能孕育子嗣,不得抛头露面。也着实委屈你了。不说临儿,我也不能这样委屈你。”她看了锦绣头上戴着素色银杈,一脸怜惜,“如今你真是花骨朵般的年纪,却成日里穿得素淡,也着实难为你。如今好不容易出了孝期,自然要好生打扮一番。若再为了东临他那没福气的爹守孝,着实委屈了。再来,临儿是我唯一的儿子,又是顾家唯一的血脉,这婚事方面自然要大肆操办。我也不想因为孝期就那样委屈了他,也委屈了你。更何况,东临是侯爷唯一的骨血,自然得守重孝。再则,就算你不委屈,但你的药铺可怎么办?”

    这顾夫人说话很是漂亮,锦绣心服口服。

    她如果说不怕委屈,可以陪同顾东临一道替公爹守孝,人家却说那样太委屈她,一心为她着想。

    如果她坚持说不怕委屈,那么接下来顾夫人的杀招便是:既然要一心守孝,那就不得再抛头露面,你把你的药铺给关了吧。回顾家,安安心心地替公爹守孝得了。并且不得与丈夫同房,不得孕育子嗣。

    若依顾夫人如此固执以及不到黄河心不死的性子,还有可能会拿古礼孝道来约束她,居丧期间,不能唱歌跳舞,不能娶妻纳妾,不行房事;不能走正门,上下不能走中阶;居丧三年之内不宜饮酒,不得抛头露面,不得穿金戴银。若再恶劣点,还要让孝子孝媳在公爹墓旁搭棚而居。在棚内要求做到“言而不语”、“对而不答”、“不与人座”。

    若再无耻点,还可在守孝期间,随随便便弄出个禁忌来,她也防不胜防。

    想到这里,锦绣在心里冷笑。

第159章 两手打算

    “夫人,我明白您的意思。也知道您是一心为我着想,但是,我不能在这个时候弃世子而去。那样我岂不成了不仁不义之辈?我爹爹在世的时候,就数度告诫我们姐弟,人生在世,最要紧的便是信守诺言。一个人的立身根本,便是遵守承诺。锦绣不能因为怕被耽搁终身就置世子不置,那样我还能算是人吗?也有负爹爹的苦心教导了。”

    顾夫人不料锦绣真的原意等,意外的同时,很快就组织起语言,一脸的感动,紧紧握着锦绣的手,“好孩子,真真是难为你了。如今我总算明白侯爷为何会高看你,侯爷没看错你,你是个好的,东临娶了你,真是他几辈子修来的福气。”

    不管顾夫人这话有几分真在里头,锦绣仍是打起精神来说:“夫人不必如此。锦绣虽还未正式过门,亦没交换正式文书,但也知道信守诺言四个字。不就是等上三年吗?锦绣等得起。就是怕夫人到时候嫌弃锦绣身卑位轻,配不上世子。”

    顾夫人满面的笑意,嗔道,“你这孩子,说的什么话呀,你能不嫌弃临儿,愿意等他三年,于我来说,已经是天大的喜事了,如何还会嫌弃你?这样编排未来的婆母,真真该打。”

    锦绣温婉道:“若是夫人能好受些的话,让您打两下又有什么要紧的。”

    顾夫人嗔笑,果然拍了她两下,然后又捂着帕子哭了起来,“好孩子,真真是委屈你了。三年时光,说长不长,说短不短。锦绣,你真的考虑清楚了?”

    锦绣点头,“夫人,锦绣考虑清楚了。只要世子等得起,锦绣就等得起。”她望着顾夫人,意味深长地道:“就是怕夫人嫌弃锦绣粗俗愚笨,难堪重用。”

    顾夫人连忙道:“你这是什么话,我如何会嫌弃你呢,我是那样的人吗?”锦绣又顺着着她的话,又说了些要她保重的话,方才离去。

    顾夫人让王嬷嬷代替她亲自送锦绣出去,王嬷嬷亲自把锦绣送到垂花门处,方才折回来。她急忙奔到内屋里,只见顾夫人面色阴沉沉的,哪还有先前的喜笑宴宴?

    “夫人?”王嬷嬷试探性地叫道。

    顾夫人看她一眼,“她走了?”也不等王嬷嬷回答,又冷哼一声:“打的倒是好算盘。表面上说要信守诺言,等上临儿三年,实际上,不也是警告我同样也要信守诺言么?”

    王嬷嬷恭身道:“夫人,侯爷的眼光一向是好的。夫人,您就满足侯爷这最后的心愿吧。”

    想着亡夫,顾夫人又悲从中来,捂着帕子道:“也罢,这媳妇是他亲自挑选的。只要她真的原意等,我又有何好惧怕的?怕就是怕将来若是有了更好的,人家又想着攀高枝呢。”

    王嬷嬷松了口气,“夫人这是什么话呀?夫人您是个宽厚的,世子爷亦是一心一意对她好,那王姑娘是聪明人,自然知道该如何决择。”

    尽管没能如愿,但事情已到这一步,顾夫人也不好再说什么。虽然不喜欢王锦绣,但人家都拿自己三年的青春作赌了,她也不能太过了。

    ……

    “姐,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

    当锦玉听说锦绣答应了再等三年的事,差点就跳了起来。

    锦绣坐在椅子上,点头,沉声道:“好了,不要再大吼大叫了。我知道自己该如何做。”

    “你真的知道你在做什么?那是三年,不是三天,三个月。”锦玉气得团团转,在锦绣跟前来回踱着步子,“三年,三年后你都多大了?二十了,那可是老姑娘了。若是顾家信守诺言还好,就怕顾夫人临时变卦,到时候咱们连哭的地方都没有。”锦玉越想越气,真恨不得拿铁锤来,把姐姐敲上一敲。

    锦绣淡淡地道:“那顾夫人本来就不喜欢我,如今便有了更好的理由让我主动退婚了。更何况,顾侯爷一死,顾夫人最大,她若真的要悔婚,你认为咱们能耐何她?”

    锦玉眉毛一挑:“她若真的敢悔恨,我就去衙门里告她去。”他瞪着姐姐,嚷道:“你也别总是说什么咱们位卑人轻什么的。哼,虽然咱们只是平头老百姓,但姐姐你别忘了,姐姐你与顾东临的婚事,是钟二伯母从中牵的线,顾夫人若真敢悔婚,就得做好受钟二夫人拮难的准备。再来,姐姐你与知府夫人也有几分交情,还有礼部尚书家,户部尚书家,连成王府都要给姐姐你几分薄面,若顾夫人真敢悔恨,这场官司,咱们并不一定会输。”

    锦绣赞赏地望着锦玉,这小子,倒也长进不少了。居然能把事情利害分析得如此清楚。

    “我知道你是担心我。可那种时候,我还能有别的法子吗?”她若是同意等,便能搏得有情有义的名声,但随之而来的风险却是可以预料的。

    若是不等,倒是可以立即止损,但无情无义以及悔婚的名声若传了出去,对她也是不利的。

    锦玉扬眉,“姐姐你为什么要等?若真的拒绝等候,顾家也不会说你半个字。即然可以百日内借孝,顾夫人为什么不同意?哼,她摆明了就想熬你。太气人了。”

    锦绣苦笑,“顾夫人的心思,不难猜。”

    锦玉瞪她,“所以,你就更不能答应她。凭什么要你等呀?为什么不能借孝?为什么非要等到三年后?这老虔婆,她别以为如今顾侯爷死了她就为大了。哼,父母之命,媒约之言,可不是闹着玩的。若是她真敢悔婚,我就告她去。看她还要脸不要。”

    锦绣淡淡地道:“借孝也是不可以,但你想过没,若我嫁进顾家,替顾侯爷守孝,你以为,顾夫人没法子拿捏我?”古人守孝若真要顶格,那简直是非人的折磨。顾夫人没能达到目的,肯定不会善罢甘休。古代婆婆不喜媳妇,要拿捏媳妇,那是轻而易举的。虽然她不怕与婆婆斗法,但这种“以孝为天”的古代,过起来也着实憋屈。

    要知道,宋代的著名诗人白居易,就是在守孝期间不过是作了两守咏梅诗就被政敌借机打压然后被贬。

    锦玉默然,很快又说,“她不喜欢你。并不会因为你愿意等顾东临三年就会对你改观。依我对此人的了解,说不定她还会有后招。”

    锦绣挑眉,冷笑一声:“我如今已经退到这种地步了,若她仍要步步紧逼,那么,这样的婆家,不要也罢。”

    继续等待,只是她的下下策而已。顾夫人说不定真的会有后招等着她,但她不怕,若她真的还要继续作下去,那么这样的顾东临,不要也罢。

    这世上,摆不平自己母亲的男人,很多。但身为大家族的嫡子,又是未来的侯爷,若还要受制于人,则就是软弱无用了。

    这样的人,弃了也不算可惜。

    ……

    到了九月初,顾炎的丧事总算操办完毕。

    紧接着,顾夫人携顾东临,进京面圣。

    在临走前,顾东临偷偷地见了锦绣一面,在无法见面时,似有千万言语要说,可这会子见了面,反而不知该说什么好了。

    这时候,已近黄昏,夕阳浅浅淡淡地射进屋子里来,屋子里反而没有外边那般明亮,除了院子墙脚下疯涨的野草不知什么时候冒了出来,已略略能盖过成人的小腿。

    “锦绣,明日我便要起程去京城,约摸要耽搁不少的日子……”顾东临一身白色衣服,憔悴的面容,红通通的双眼,紧握的拳头,证明了他这些日子以来的难熬。

    锦绣没由来地心软了,暗地里叹口气,说:“我知道了,你要好好保重自己,路上小心些。”她也是不知该说些什么,他们之间的婚事……呵,未来的变数实在太多,她都已放下一切奢想了。

    “你也要保重自己!”顾东临声音沙哑地道,大概他自己也知道,他们的婚事确实很悬,“对不住,原本我想百日内借孝,可……娘也不容易,我,我不好太忤孽她,对不起,锦绣。”他声音低低的,他明明答应了她的,到头来却止步于母亲的眼泪攻势下。他知道,自己是个很无用的男人,一直都是。他连给的承诺都无法兑现,如今,他又要进京面圣,他不愿去的,但他别无选择。

    锦绣看着他:“你不必道歉。我理解你的难处。”

    顾东临却并无一丝喜色,锦绣越是冷静理智,他心里越是绝望得慌,不管他做了什么,她都是这副冷淡理解的模样,是她理智,善解人意,还是已经放弃了他?

    顾东临闭了闭眼,紧握的拳头缓缓松开,又缓缓捏紧,再捏紧。

    顾东临抬头望了望天,这时候,夕阳已经完全没落于云层中,九月底的金陵城,已渐渐进入肃瑟的秋季,当夕阳消失在天边后,天空陡地黯了不少。

    他喃喃地道:“天色不早了,我该回去了。”他从怀中掏出一块玉佩,递给她,“这个,还是由你保管吧。我这一去,不知要何年何月方能进京了。还是请另行婚配吧。”

    ……

第170章 都有小算盘

    身为赵九凌的贴身侍卫首领,朱棒槌觉得,并不是武艺高强就可以坐这个位置的。这个位置的人,不但得有一颗誓死效忠主子的心思,还得时时刻刻为主子分忧解劳才是。

    但,主子是骄傲惯了的,身为属下,若是主子不欲让人知道他的最终心思,你若是猜出来了,那可是要倒大霉的。但装作不知晓,也是项大忌。所以,身为优秀的侍卫首领,就得长着副七窍玲珑心思。可以揣着明白装糊徒,但坚决不能揣着糊涂装明白。

    九月中旬,山西这边气侯已转冷,快要结冰的城墙下开始零星出现些靼鞑烧杀抢掠的身影。

    赵九凌大怒,觉得这是靼鞑对他的无上挑衅,于是命人开关迎战,把那群结伴抢掠百姓财物的靼鞑给刹得片甲不留,不但掠夺了其财物,还得了百十匹优良战马,以及好些皮革。

    但是,赵九凌脸色仍是不好。

    赵九凌身边亲近的人都发现了,大家都以为是这些靼鞑惹怒了他。所以非常卖力地围巢靼鞑。

    可那些靼鞑却总爱与他们做对,他们的蒙古马耐跑脚程又快,而关内的马儿,看着高壮,却总也跑不赢人家的矮小却精壮的马匹,每每迎战出去,无攻而返的时候居多。

    赵九凌的脸色赵发阴沉了。

    众将士们全都汗颜无比,自从赵九凌前来宣府,节制山西一省军务后,他们的饷银提高了三成,待遇也提高了不少。前阵子巢匪有功的,大部份都升了官,最高的还连升两级。

    要知道,大多时候,这官员晋升是穷尽一辈子都难以垮越一步的。而赵九凌一来,他们就实现了这个升官梦。

    尤其那些普通士兵们,不但发了御寒衣物,连妻儿老小都解决了温饱,如今整个山西的士兵们对他可是打从心里尊敬的。

    可是,他们的回报却不尽如人意。

    靼鞑来去自如,他们跟在他们屁股后头,连鬼影子都捉不到一个。

    他们愧对王爷的栽培。

    于是,不需要王爷的亲自督导,他们便自动自发日夜苦训,只为了对得起那份饷银,对得起王爷对他们的看重。

    半个月过去了,随着天气的越发寒冷,以及雪花的飞舞,整座山西大部份都迎来了鹅毛大雪,赵九凌在看了京中递来的消息后,心情舒缓了不少。

    但过了没两天,从金陵也来了份消息,赵九凌的脸色又阴沉了起来。

    趁着他去洗澡的当,朱棒槌偷偷地从垃圾篓子里拾起那张被揉烂了的纸条,上头写着简短的一句话:“最近时常有媒婆上前提亲,有钟阁老远房子侄,平原伯府二公子……开封府镇国侯二公子亦派了媒人来说亲。王姑娘已年过十七,婚事预计今年就会有眉目,请问主子,还要继续打探吗?”

    朱棒槌把纸条重新丢进篓子里,暗暗焦急,那王锦绣年纪也确实不小了,就算与顾东临解除了婚约,但金陵里有的是大把的青年才俊。而王爷却远在山西,确实是鞭长莫及呀。

    也难怪王他脸色难看成这样。

    在连续下了数天的鹅毛大雪后,天老爷总算放了晴,而靼鞑,也就在这时候来攻城了。

    这回的阵仗还很大,听说足足有上万人马。

    靼鞑很是凶悍,通常要五六个边军才能勉强斗倒一个靼鞑,所以这一万多人马,对于边军来说,已经是比较大规模的入侵了。

    这回,边军没有让赵九凌失望,一个个迸发出十二分的无穷力气,接连击退了靼鞑的数次进攻,杀敌近千。这对于边军来说,这已经是莫大的收获了。

    靼鞑在丢下上千具尸体后,总算退去。城墙上传来一阵惊天动地的欢呼。而正在这时候,朱棒槌却建意赵九凌去探望伤兵。

    赵九凌犹豫着。

    朱棒槌小声劝解着,“王爷,这些将士们都把您视为天神般的人物,他们为了守卫国土而身受重伤,这时候正是心里脆弱又极需要安慰的时候。王爷此时过去安慰两句,保管比任何时候都要管用。”

    赵九凌意外地看了朱棒槌一眼,丢下一句话:“想不到你也学会了这招。”

    这话不知是褒是贬,但朱棒槌估且认作是褒奖他的。

    山西兵力八万余人,今年草原闹特大白灾,牛羊冻死无数,靼鞑对各个城墙发起了最有猛烈的进攻,虽然在总兵官各参将官各千户们的拼死抵抗下,数度击退靼鞑,却也死伤惨重,将士损失近半,普通士兵更是折损过半,上百军医们虽说竭力抢救,却也无法应付源源不断的伤兵,那血腥与惨叫的场面,令无数新征来的军医呕吐不止,夜晚连连作噩梦。有些胆小的甚至在干了头一天,就嚷嚷着要回家,这儿有再高的待遇都不干了。

    一个军医开了头,无数个军医也嚷开了,纷纷要求回家,赵九凌怒火万丈,下令暂杀闹事的三名军医,这才堪堪平息了骚乱。

    但这样一来,军医效率不高是事实,好些能够医治的却因为救治不力或用药原因而死于非命,望着一群群因无法及时医治的同袍不甘地被搁上眼,朱棒槌忍不住流下热泪,“这些军医真他妈的笨,这点小伤都治不好。”

    任下北路军营从五品副千户的何劲沉默了会,也说:“当初咱们在金陵攻打土匪,也是死伤无数,可人家锦绣药铺里的大夫就能以一挡十,在短短三个时辰内就救了不下百名兵士,其中十多个还是必死之人。”

    “是呀,当时锦绣药铺也才出动了不到二十人。”

    当时他们可算见识到了王锦绣救治伤兵们的神速,也感叹人家手法娴熟,又减轻了伤兵的痛苦,并且复原情况非常良好。哪像现在,小小的一个刀伤,也容易致人死命。也不知这些军医们是医术不行,还是这些士兵们果真命薄,就这么个小小的刀伤,就要了一条七尺身躯的命。

    何劲看了赵九凌一眼,意有所指,“若是王锦绣在此,伤亡肯定不会这般惨烈。”

    赵九凌目光一凝。

    朱棒槌也偷偷觑着赵九凌疑重的脸,若有所思地说:“何大人说得对,若是锦绣大夫在此就好了。”

    赵九凌神色一动,脑海里飞速闪过种种画面。

    何劲心里闪过窃喜,又故作难过地喃喃自语道:“可人家远在金陵,又干得好好的,如何来这种地方?除非请圣旨。可圣旨也管不着人家一个民间大夫呀。除非许以重利……”他偷偷望了赵九凌,赵九凌脸上一动,一向严肃清冷的脸上陡然出现一抹大大的笑容,然后,眉毛也跟着飞舞起来。

    “有了。”赵九凌丢下一句话,大步回了总兵衙门,边走还边笑。

    “王爷这是怎么了?”

    一群人心里闪过疑惑与不解,连朱棒槌也是一脸的莫名其妙。

    唯独何劲很是淡定对大家道:“将士们伤亡太惨重了,这儿的军医又不顶事。咱们王爷心地仁慈,正要想办法去他处调集真正的名医来。相信就不必枉死那么多的将士了。”

    “唉呀,真的吗?王爷要请哪个名医?”

    何劲却紧闭了嘴巴,只是在唇角淡淡地露出一个满意的弧度。

    朱棒槌一向是后知后觉的人物,但这回总算开了窍,高声叫道:“啊,我明白了。”惹来多方测目与探问,他嘿嘿地低笑着,却不肯多说一个字。他就算知道了,也不能现在这时候说出来。那岂不是让王爷难堪么?

    ……

    洪德二十年十月,皇帝亲自差了大太监汪直,领了数十名御林军,亲自跑了金陵一趟。

    汪直到了金陵后,先是下贴子见了金陵知府以及大小官员,把皇帝下旨给锦绣药铺的王锦绣姐弟的事儿一说,然后金陵城的大小官员便争先恐怕地往锦绣药铺里挤。

    得知皇帝有圣旨到,锦绣莫名其妙,心里也是恐惶万分,她远在金陵,又没做什么丰功伟绩,好端端的怎么让皇帝下旨?

    唯一可以理解的就是前阵子顾夫人母子进京后,听说被皇帝亲自赐了门婚事,听说是魏国公府的嫡次女吕嫣,身份高贵,又是天之骄女,顾夫人想必做梦都要笑了。

    她前阵子也收到过顾东临的来信,上边全是满大篇的对不起之类的,她知道顾东临对自己的一片心思,但却架不过顾夫人的强势,这个时代,孝道大于天,以顾夫人的本领,应该是先瞒着顾东临请了圣旨,赐婚圣旨一下,顾东临想拒绝都没那个胆子了。

    谨阳侯顾炎虽然被追封为威国公,顾夫人也加封为超一品诰命夫人,顾东临承袭爵位,成为新的威国公,但没有实权是事实。如今的顾家看似风光,也不过是靠着顾炎生前留下的余热,若想要继续保持圣眷,联姻是最好的捷径。若是顾东临再任性抗旨,那就是有违圣上宠信,虽然皇上会看在为国捐躯的顾炎的份上,不予计较,但心里肯定不会舒服就是了。

    所以,顾夫人打的真是好算盘,也算计得天衣无缝。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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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绣医缘介绍:
麻烦帮我传一下咯古代医女奋斗史!被纨绔子顾东临盯上了,而锦绣奋起反抗了。反抗的下场就是,锦绣的父亲翘了,并从小康家庭沦为赤贫阶层。亲人无良,弟弟年幼,但锦绣仍是咬牙撑过来了她有医术,再穷也不怕后来,锦绣站稳脚跟了,也要嫁人了。老天真让人无语,她仍是要嫁给那个让她家破人亡的纨绔子。权势面前,锦绣屈服了。如果,事情就这样结束也就罢了。从待嫁女沦落为弃妇的那一刻,小强精神发作了。不管未来命运如何,日子总归要继续过下去。后来的后来,她总归嫁了人,生了子,还拉扯大了弟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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