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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淳汐澜     锦绣医缘txt下载     锦绣医缘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187章 唇枪舌战(一)

    似曾相识的感觉,令锦绣心头很是不自在起来。

    就像此刻,他又用那种令她心慌的眸子盯着自己,眼珠子都不眨一下,这令她恼怒异常,却又不知该如何是好,只能任由不满的怒火蔓延心头……

    他又唐突她了。

    直至她白皙的脸上浮现一抹红晕后,赵九凌才回过神来,轻咳一声,“你先说。”

    锦绣咬着唇,脸上变幻无数,忽然又闪过一丝坚定,“王爷,我知道制药成本很高,就算您贵为王爷也不敢冒大不讳让人拨款制药。但是,我仍是要试上一试。请王爷替我举荐户部各位大人。”

    宣府也有专门主管户部的官员,有赵九凌坐镇,朝廷拨下来的银子没有人再敢贪墨,但就算如此,也只是刚好够用而已。宣府乃至整个山西大同的税收也有一半投入到边防事务,想要均出多余的饷银,确实有些困难。

    想到这里,赵九凌皱着眉,轻声劝道:“你这又是何苦?军中物资短缺,能有创伤药也属不错了。旁的实在是奢侈了,这大半年来光是修建城墙,训练新兵,户部的银子也花去不少,实在没多余的银子再做其他。你就……尽力而为吧,没有人会怪罪你们的。”

    锦绣看他一眼,不知该说他冷血无情,还是该说他身不由已,因为军费短缺,就不给制更有效的药物,眼睁睁地看着那些原本有活命希望的将士们痛苦死去,这算什么事儿?身为上位者的他们,可以冷血,可以为了顾全大局就不顾少部份人的性命,但她却做不到。

    锦绣不想指责赵九凌的冷血,战场上,除了那些高级将官们性命尊贵外,那些普通士兵的性命真的太不堪一提了。她又问:“再冒昧问一个问题,将士们牺牲后,抚恤金怎么算的?”

    “征蓦来的兵丁按50两银子算。小旗总旗百户每一个等级多加10两银子。副千户是100两,千户是150两,再往上,便是300至1000两不等,视军功大小而定。”

    锦绣在心头算了算,摇头,“你们有那么多银子支付庞大的抚恤金,却没有银子炼制最好的药材,救回更多的将士的性命,本末倒置,完全是本末倒置呀。”

    赵九凌不悦道:“你的意思是,把抚恤金挪用来制你的药?这就不叫本末倒置?”

    锦绣摇头,“王爷误会了,抚恤金当然要给,将士们也要救,药,肯定也要制。三者,缺一不可。”

    赵九凌摇了摇头,苦笑:“我知道你是一片的仁慈之心,可这些全都是用银子堆出来的,没有银子,全都是空谈。”他初来山西时,可是花了不少功夫,和幕僚们想了诸多办法,这才勉强维持眼前的开销,他严厉控制山西盐业与晋商,重新丈量土地,把那些没有登记上册的土地全充作公用,虽然确实影响了大多数富户的利益,尽管他旗高一筹镇压下来,也把这些大富整得不敢再兴风作浪,但也知道民意的重要性。

    他先前也曾想提高军医待遇,炼制好药以供伤兵救助,耐何要用银子的地方实在太多了,再来宣府大小官员都一至否决,他也不好一意孤行。

    “锦绣,我理解你的心思。虽然我贵为王爷,但每一项措施也要底下官员认可方可施行。这事儿,就此作罢吧,他们不会同意的。”先前他还规定了廪生赏罚制度,也曾受到那些文官们派的竭力反对,就差以死相逼了,最后连他的幕僚们也觉得不妥,这才不得不放宽策略,读书人有了功名之后,三年内若仍是无建树,就取消功名,改为若在三年内仍无寸功,就取消官府供给的廪米与月银,并取消家中田产免税政策,这样一来,宣府上下,倒也省了不少银子,收了不少的税租,那些大富们的优抚政策也琢一取消,但也是循序渐进,不敢贪功,也是准备了足足大半年方可成事。

    他一个王爷也都要随大流,拐弯抹角,顺从民意,更别说区区一个锦绣了。

    锦绣也知道赵九凌说的是事话,那些文人武官们都是生活在社会最上层,有银子有米粮,有仆妇丫环小妾侍候着,受伤了有最好的太医医治,有京城里带过来的良药,死了有朝廷的优厚封赏,不管战急有多么残酷,对他们的影响并不大,而普通士兵们的伤亡当然也算不得什么了,更别说为他们打算了。

    有句话叫事不关已,高高挂起。

    但对于锦绣来说,她是大夫,又是军医们的头领,她有权为底下人谋求更好的待遇,有义务为伤兵们的性命负责。

    “王爷,锦绣知道您是一片好意。可,没试过又怎能知道不会成功呢?”

    赵九凌不禁头痛,“你当真要一意孤行?”

    “不是一意孤行,而是与大家商量。我无法改变将士们的伤亡,但却有责任减少受伤将士的死亡率。王爷,您既然让我来此做军医,心里也是打算用我的力量减少伤亡吧?若是我没能做出贡献,我倒是无所谓,但却是有损王爷您的威严和用人的眼光吧。”

    赵九凌沉默,虽然她并没有完全对,但也说中了他一部份心思。

    “也罢,这事儿你不必过问了,我去与他们商量吧。”武官粗鲁,文官们那张嘴巴却也是不饶人的。她一个弱女子,哪里经得起那种阵仗。还是由他出面为好。

    锦绣摇头,“建议是我提出来的,理应由我亲自去说,只求王爷到时候给我打气就成了。”

    “你还是不要去了,那群文官,无事也要咬出七分理来,你不是他们的对手。”

    锦绣挑眉,傲然道:“王爷越是这么说,我越是要去试上一试。王爷,给个时间吧。”军医们救治积极性不高,药物短缺是原因之一,但追根结底,也是军医们的待遇实在太低,地位又太过低的缘故。她的目的便是让大家同意拔款制药,再提高军医待遇与地位。如果无法成功,那么她大张旗鼓来宣府,也将是一场笑话。她不容许自己变成一场笑话,为了自己,为了在京里的锦玉,她也要成功,必须成功。

    ……

    总督衙门的议事厅再一次开启,进出侍候茶水的仆妇们好一阵嘀咕,刚开始还以为是又要商议军机要事,可在一群大人当中,居然发现一个年轻小姑娘,不由奇怪,暗暗偷听了两句后,先是恍然大悟,然后又是无比的佩服。

    能进入总督议事厅的官员,都是在宣府有着举足轻重地位的官员,在楚王心目中,也是有着一席之地的。这位小姑娘在王爷心目中,想必也是有一定份量的。

    再来,在总督衙门聚会,无不是为了重要的军机要务,偏偏今日里,却是为着王锦绣一人而设。这位小姑娘,也确实厉害了。

    仆人们相互打了个眼色,悄然退下后,在外头的倒厅里小声议论着。

    “王姑娘居然坐在王爷的下首第一个位置呢。”主位下首第一个位置非一二品官员,并且还是实权在身的官员才有资格入座。

    “刚才总管要我多加两个炉子。这以前哪有这些交代呀?”总督议事厅里并没有烧地龙,天气寒冷也就燃上两个大火炉罢了,而今日里,总管却特别交代了,除了多加两个火炉外,还在王姑娘身旁再弄两个小火炉。

    “王爷对王姑娘可真重视。”

    “那是肯定的,王爷一向爱才的。”

    “穆先生也很有才华呀,也没有这般待遇吧?”

    “咳咳,我说你这猪头脑子,你就不仔细想想么?穆先生可是男人,人家王姑娘可是娇滴滴的姑娘家,又生得那样好看,王爷是英雄,所谓英雄都难过美人关嘛。”

    众人恍然大悟,又七嘴八舌地评估着王姑娘坐上王妃宝座的可能性。一时间讨论得热火朝天,却丝毫没有察觉,身后不远处的一柱子背后,躲着一个身穿甲衣的年轻校慰,此刻正握着拳头,面色变幻不定。

    ……

    而议事厅内,却丝毫没有外头仆妇们那般恣意,相反,还变得剑拔弩张。

    锦绣话一出口,厅中众人脸色各异,但大多数都带着愤怒与不满。

    “增加军医饷银?增加药用支出?哼,王大人说得倒是轻巧,宣府连翻大战,每年光将士们的饷银,以及吃穿住行,哪一样不是用钱堆出来的?培养一个优秀的士兵,从征蓦,到训练,再到上战场,光这些便是一顶不菲的支出,宣府上下八万将士,光每个月的饷银便是两万九千两银子,每天那么多人吃喝拉撒,一天都是近一千两银子的支出,还有打造购买武器,甲胄,弓箭,这些也是入海的数字,更别说每年冬季还要订做大量御寒衣服,战士们战死还要给家属抚衅金,每死一个将士,朝廷就要给50至200两银子作先衅金,每一回战事下来,都是上千甚至数千将士死去,普通士兵50两银子,小旗,总旗,百户递增20两,千户200两,若是正五品以上的武将,更要高了去。光抚恤金就是不笔不小的支出,更别说,为了补充新血,又要重新招蓦新兵,训练,以及各种花销,哪一样不要银子?而朝廷每年派下来的饷银,也不过每年三十万两白银,两百万石米,本官管理钱粮,每每弄得左支右拙,苦不堪言,正愁着吃了上顿没下顿……为了节省开支,总督府的书吏,就连最高五品文书佥事的金大人,也不过才2两九钱的奉银,王大人倒好,还要给军医们涨待遇?”

    总督衙门主管钱粮的主薄张文英一翻话说下来,把一干文吏们说得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纷纷谴责锦绣痴人说梦。

    其中一个五旬左右的老者大声道:“张大人说得极是,将士们确实辛苦,他们是拿自己的命保家卫国。给他们涨军饷那是王爷仁慈,亦是众望所归。可军医,那群军医又做了什么?不就是给将士们治伤吗?每人最低都有五斗米的粮食,还有一两二钱的奉禄,有得吃有得穿,还有得住,还要怎的?难不成把他们当菩萨供起来不成?”

    “对对,将士们可以优待,唯独军医不成。”一干文吏集体反对。开玩笑,他们也很辛苦好不好?每天光打算盘就打得双手抽筋,那白花花的银子以及银票从手头溜走却不能溜到自己手头,已经够憋屈了,自己每个月数银子数到手抽筋,却只能领些零碎散银,本来就不甘心了,这小女子还敢大言不惭地给军医涨待遇?真是不知死活。

    一干文吏群起而攻之,总督府的其他大小官员也暗自摇头,武将们更是斥之以鼻,就连赵九凌的一干幕僚也略有些不满,而赵九凌则左右为难。

    锦绣等他们说够了后,这才道:“诸位说够了吧?好,那换我也来说上两句吧。”

    她环视了周围人一圈后,这才道:“张大人也知道,培养一个优秀的将士不容易,从征蓦新兵再到训练,至少也要训练半年以上才能立于不败之地。那么,培养一个新兵,这需要花多少银子?张大人算过账没?”

    张文英嘴巴张了张,但却没有开口,因为很快他就陷入了沉思。

    锦绣又继续道:“一个新兵,不光要训练,还要吃喝拉撒,每个新兵以半年算,按最低标准来算,他们半年下来,也要花去1两另两百钱,再加上住的,用的,穿的,还有饷银支出,总共要支出近八两到十两银子,我们就凑个整,一个新兵大概要花去10两银子。大家有意见吗?”

    众人想了想,其实按最低标准来算,远远还不止这个数,但大家都没吱声,继续等着她的下文。

    锦绣又道:“新兵培养出来了,可他们没有临阵经验,很容易伤亡,这点相信在座诸位都无意见吧?他们伤亡是最大的,死亡的自是不必说,每人发放50两银子的抚恤金就完了。可那些伤兵呢?我这两日虽四处走动,可也没闲着,也在算医治成本,我算过了,一个轻伤士兵,医治成本大约要500钱左右。一个重伤士将的医治成本,也不过在10两银子左右。我敢保证,只要按照我的方法救治,再按照我的方法用药,能救活的重伤士兵,至多也就五两银子的花费。”她环视周围,振地有声道,“诸位,那天我在军营里,三个时辰内,就挽救了六二十名重伤士兵的性命,虽然花去了约800两银子,可是,他们没有死。不是锦绣医术超群,而是多亏了那些药。这些原本只能等死的伤兵,最终活过来了。王爷就不必给他们发放抚恤金,最重要的,他们还可以上战场。诸位,虽然你们当中也有大多数人不算账,但这起码的账应该能算吧?”

    屋子里一片嗡嗡声响。

    ------题外话------

    昨天本来双更的,耐何停电了,一整个下午呀,抓耳挠腮中……

    今晚还有一更!

第188章 唇枪舌战

    那天王锦绣去军营里重新医治重伤士兵约有69名,重伤不治的死了七名,被救下来的就有62名,那些轻伤却受了伤口感染的也有上百名……这些总共就花去了800多两银子的药物,这个数字,确实很庞大。

    但是,若按以前的救治方法,除了福大命大之外,这些重伤兵丁们,若真的死了,那么,就要发放足足3000多两抚恤金。

    如今,锦绣却用800两银子,至少挽回了62名将士的性命,让他们捂住了那即将要流出去的三千多两银子。如果这样算,确实是划得着的,大大划得着呀。

    尤其最最重要的,将士们救回来后,还可以继续打仗,不必再像培养新兵那样劳心劳力,光花银子不来事。

    训练一个老兵,真的很不容易。

    拥有一个身经百战的老兵,更是不容易。

    老兵死了就死了,再也活不回来了,还得花银子给抚恤金。

    若是救回了一个,就能挽回50两银子,并且还能挽回一条老兵的性命,战场上多一份力量。

    命没了,银子也就要跟着流去。

    若是命被抢回来,那50两抚恤金就不必发放,将士们还能再站起来,重返战场。

    而救治一名伤兵,锦绣说过了,一个重伤士兵的救治花费,也不过10两银子罢了。

    以10两银子的代价,救回一个花费许多力气才训练出来的士兵。

    以10两银子的代价,让他们少损失一个伤兵,少给一份抚恤金,再是不会算账的,也明白这笔账,确实是划算的。

    锦绣环视众一圈,见大家都默不作声,而赵九凌也是陷入深思,他的一干幕僚也不时点头,露出满意的神色来。她便知道,她成功了。

    拨款制药的任务是拿下来了,接下来,便是给军医们涨待遇。

    “锦绣听说,王爷来之前,宣府兵力战力低下,兵痞横生,上官不作为,下边亦是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钟,上行下效,溃烂一片。王爷来之后,挖出军中毒瘤,雷厉风行,严酷军纪,奖罚分明,这才使得宣府焕然一新。王爷贵为天之骄子,亦知道赏罚的重要性,也知道提高将士们待遇饷银,加重奖罚制度,为何却没把军医们考虑进去?”

    赵九凌没有说话,倒是张文英一脸鄙夷地道:“王大人这话可就不妥了,他们一不流血,二不流汗,又不上战场,只不过做些救治伤员的份内事,又不是没得吃穿,将士们上阵杀敌,那可是拿命去搏的,偿且只有那么丁点饷银,没道理区区军医就娇气了。这是没理儿的事。”

    其他人虽然没说什么,但看他们的脸色也知道,估计也是这样想的。

    锦绣微微一笑:“听张大人的意思,好像还瞧不起军医罗?”

    张文英不屑地道:“王大人,老夫劝你还是少用激将法。老夫知道王大人是有大志向的,但老夫也不怕得罪你,那些军医,本事没两个,架子倒是高,压根就不配赏赐。王大人若真要替他们说话,日后救治伤兵的时候多卖力点儿,想必有王爷在,自不会少你那份功劳。”

    张文英这话可就说得有些重了,还暗指了点讽刺意味,还把赵九凌也带进去了。

    赵九凌冷冷瞟了他一眼,穆少清沉声道:“张大人,请慎言,王大人既然提出了这个问题,自是有她的道理,张大人稍安匆躁,请听王大人把话讲完。”

    张文英冷哼一声,把头别向一边。

    穆少清温和地对锦绣道:“王大人,有什么话,但讲无妨。”

    锦绣微笑以对,望了眼张文英,“刚才听张大人那番话,我倒是有种错觉,张大人似乎瞧不起军医?”

    张文英冷哼一声,阴阳怪气地道:“不敢,如今军医们有王大人撑腰,老夫可不敢瞧不起他们。”

    锦绣撇唇,“张大人不必拿大话压我,你瞧不起就明说吧,何必藏着掖着?”

    张文英是标准的读书人,古代读书人书读多了,有了功名,又有了点名声,便开始拿架子,自恃身份,又自恃自己张家在宣府也还算是名门望族,而锦绣区区一个女流之辈的军医也敢与他平起平座,本来就不痛快了,如今又见锦绣刻意针对他,心头一把火赵发旺盛,立马就昂着脖子,厉声道:“王大人这话说得对极了,老夫就是瞧不起军医来,怎么着?”

    赵九凌脸上闪过不悦,其他文官们暗自挪了挪屁股,纷纷把头低下头。

    军医地位实在不高,他们也确实瞧不起军医,可也不会这么明张目胆说出来呀?得罪人的事儿呢,谁会干?尤其军医虽然无用,可也得罪不起大夫呀,谁敢保证自己不生病?

    据说这王锦绣确实有几把刷子的,就更不能得罪了。

    锦绣并未动怒,只是挑了眉,“哦,原来张大人瞧不起军医呀,既然如此,那干嘛还设立军医?干脆散了吧,否则还要花银子养他们,划不着呢。”

    张文英怒道:“圣人说得好,唯女子与小人难养矣,老夫不与你一介妇道人家计较。”

    锦绣冷笑:“张大人声称自己是读书人,只是,我觉得,你还真不配作读书人?”

    “你说什么?你有种再说一遍?”张文英彻底炸毛了,差点从登子上跳了起来。大有锦绣若不给个合理的解释,就要与她拼命的架式。

    赵九凌眉头皱秘更凶了,沉声道:“张大人,你失态了。”

    张文英豁然一惊,连忙道:“王爷恕罪。此女子侮辱下官,下官不服,请王爷吧这小女子侮辱朝廷命官之罪。”

    赵九凌眉毛一扬,正待说话,锦绣不屑地道:“你也配做朝廷命官?一个真正合格地朝廷命官,文能安邦,武能定国。上要敬忠敬君敬国家,下要爱民利民造福于民。你,张大人,肩不能挑,手不能提,上战场你抬不起武器,种庄稼你拿不动锄头。说你有才学嘛,又没能替百姓做一件好事,说你没才学嘛,之乎者矣圣人之语满口大道理张嘴就来。你这样的读书人,除了一张嘴巴得瑟外,还能做什么?”

    锦绣这话说得可真是毫不客气,其他文官却扑嗤地笑了起来,连赵九凌都忍俊不禁,不由多看了锦绣两眼,心想,真想不到,这丫头嘴巴也还真利。以后可不得与他打嘴仗。

    张文英气得嗔目,厉声道:“老夫怎么就无用了?老夫是总督府主簿,专管银米钱粮,打得一手算盘,如今宣府上下的税银都要经过老夫这张手,朝廷发放的饷银也要经过老夫之夫,将士们的抚恤金,包括你们军医们所需药物饷银都由老夫作主拔出……王大人,我这个读书人,怎么就叫无用了?”

    锦绣讶然道:“我一直以为,读书人都是些恃才傲物迂腐不知变通,如今听张大人这么一说,原来读书人还是有用的很,是锦绣失礼了。小女子头发长,见识短,张大人何必与我一个妇道人家计较?传扬出去,没得失了身份。”她嘴里说着道歉的话,但脸上的表情可不那样。直把张文英气得双眼发黑。

    赵九凌轻咳一声,板着脸,斥道:“王大人,你确实过分了。张大人在宣府多年,一直掌管着此地银粮,征税收租,忙里忙外,若非他的精打细算,将士们如何能有今日的风光?”

    赵九凌这番话,还是肯定了张文英的功劳的,张仕英气顺不少,冷哼一声,斜睨锦绣一眼,表示自己不屑与这个小女子计较。

    锦绣却道:“王爷这话说得妙。有道是天生我才必有用,但凡参与战场的将士们,不管做哪一行哪一业,都是奉献了自己的本事与本领,诸位大人都是朝廷的栋梁之材,抵御外敌这份功劳自是少不得大家。张大人主管钱粮,精打细算,方有将士们吃得饱穿得暖,这确是值得钦佩。为何军医们付出了劳动,却得不到应有的尊重呢?这是何道理?张大人?”

    张文英滞住,冷笑道:“他们有什么本事?不过是卖弄一些奇淫技巧轩邓。”

    锦绣怒了,厉声道:“张大人,我敬你是读书人,给你几分敬重,你自小饱读圣贤书,难道没听说过有句话叫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吗?你是读书人就高贵,医者就低贱?这是何道理?医者去偷去抢了吗?医者坑过你蒙过你?”然后又恨恨地环视众人,朗声道:“将士们奉献的是自己的生命和躯体,军医们奉献的则是他们的技术与能耐,大家都是为了抵御外敌,保家卫国,不同的是大家岗位不同。为什么军医就只能被称作下贱勾当?你们这些读书人,自诩为君子,却做着小人的勾当。明明要依靠大夫治病救命,又要把人家踩进泥地,你们这圣贤书读得可真是妙哇。”

    赵九凌却神色一动,忽然忆起来,以前锦绣也曾说过这么一句话,“又要人家给你看病治命,又要把人家踩进泥里,有没有天理?”

    众人有的暗道惭愧,有的低下头去,有的不以为然,但大多数都没有反驳,只是随着锦绣的话说军医确实也辛苦,确实不该受歧视云云。

    有的观看赵九凌诸人的脸色,还拍起马屁来,说军医也辛苦,也该提高些待遇了。

第189章

    张文英脸色涨得通红,嘴上强硬地道:“不管你如何巧言善辩,这事儿坚决不行。别说一个字儿,就是多给半个字儿,老夫也不会同意。”

    锦绣没有理会他,而是目光炯炯地望着赵九凌:“王爷,军医们确是辛苦,不但要忍受着上官的辱骂与排济,还要忍受受伤士兵们烦躁的脾气,他们确实没有上战场,可是,当战事一打响,他们就在后边抢治伤兵,当战事结束后,忙碌的却是他们。当诸位休息的时候,他们却还在抢救伤兵。就使我来说吧,当年金陵剿匪那几日,总兵府剿匪结束后,可我们这些大夫,却整整三天三夜未曾合过眼。王爷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赵九凌神色动容,说:“本王知道,大夫们也不容易。”

    “王爷说对了,医者,就是神圣的称谓,更是神圣的职业。他们与时间赛跑,与死神搏斗,与阎王抢人,就算再苦再累,都要坚持到最后,因为他们知道,伤兵们受伤了,若不及时救治,就会死去更多。你们当中,可有这过样的经历?你们当中,有谁能够拍胸脯保证,你们可有像咱们那样,为了救人,可以三天三夜不吃饭不喝水?你们敢站出来吗?”

    锦绣神色冷厉,不大的眸子迸射出十二分的利茫,倒叫一干文官们不敢直视,纷纷低下头来,这会子他们倒是有些服气了,不敢再多说半个不是来。

    确实,战事一结束,将士们大部份人都可以轮留休息了,他们这些书吏们虽然也要忙碌起来,但也不会忙碌太久。而军医们,确实得忙碌许久。

    至于锦绣所说的三天三夜不吃不饭不喝水不分昼夜的救人,虽然有些夸张,但这样的经历也不是没有过。

    以前他们并不觉得军医有什么了不起的,但如今听锦绣这么一说,军医也确实很辛苦。

    就算根深蒂固的思想觉得军医仍不配与他们平起平坐,但也肯定了军医的功劳与辛苦。

    赵九凌见众人都被说服,虽然那张仕英仍是忿忿不平,但他一个人反对也翻不出风浪来,非常爽快地拍板决定,给军医们提高待遇。

    ……

    锦绣为了给将士们争取更好的疗伤药物以及提高军医待遇,与一群书吏们舌战一番,并与主簿张文英掐起架来的消息,在有心人的宣传下,很快就传遍整个军营。

    那些高级将官倒无所谓。因为他们品秩在那,就算真上战场了,也是有亲兵保护,就算真的受伤了,也是有高明的太医院的太医医治,太医院的药当然是好药,根本不愁会医不好。但一些普通士兵却感动得热泪盈眶。

    而医营里的军医更是炸开了锅,一个老军医看着贴在城墙上的告示,激动得声音颤抖,“老天,一个月一两八钱银子,呀,足足比以前多了近一倍呀。”这下子家里的妻儿总算可以改善生活了,不再苦哈哈地顿顿吃粗玉米煮稀饭,这多出来的钱,足足可以买六斤肉,可以制几件袄子了。这多出来的银子若是存起来,不出三年,就可以给儿子娶一个媳妇了。

    一个年轻的军医也高兴地道:“这下子可好了,可以买只鸡回去给老娘打打牙祭了。”

    一个三十来岁的军医也跟着感叹道:“这多出来的六钱银子,可以让他们娘儿几个多吃上几顿肉了。”与旁边一个交好的同僚感慨道,“孩子们正在长身体,这银子刚好可以多买些好吃的给他们补补身子。”

    当曾富贵对锦绣说起军医们的反应,并说军医们对锦绣是如何的感激,锦绣却并没有多少喜悦。这些军医确实可怜。他们医术还是有几分的,但医救效率真的不高,想让他们习惯自并并遵从的救治方式,也是不容易的。所以只能先给他们一些甜头,接下来的事情才好办。

    以前军医们的饷银是一两二钱,连普通大户里的体面的婆子都及不上,还要养活一大家子,着实不容易,如今涨了六钱银子,虽然不多,却也相当于涨了一半“工资”,也难怪他们高兴到又哭又笑。这就是所谓的一文钱也要难倒英雄汉的悲剧。

    锦绣趁着军医们对自己感激涕零的当,再一次去了军医营,这回她的工作展开得格外顺利,下回再做急救演习时,总算不再视作儿戏。那些专门找来扮演伤兵的将士们也知道锦绣之所以要做演习,还不是为了能更有效地救治受伤的他们,他们还听说锦绣向上头申请制作大批量的麻醉丸以及最上乘的金创药物,这可是他们的福音呀。

    “这麻醉丸是什么玩意?”

    “你笨呀,就是吃了这个丸子,清理伤口时就不再痛入心扉了。”

    “真的?真有那么神奇?”

    “我骗你做什么?那天卢二娃子的兄弟腹部开了好大一条口子,人家王大人在给他辽伤的时候,可有听那卢三娃子啃过半声?”

    “是没有。唉呀,那时我还以为卢二娃子硬气,不吭声,原来是吃了麻醉丸的缘故。”

    “可不是,还有那个抗生丸,听说吃了这个,伤口好得特别快,外服内用都用。”

    “听说这些药物,只有太医药里才有,也只有那些大人物才有资格用。”

    “那是,王大人为了咱们,与上头的人据理力争,上头的被她烦怕了,这才答应拨银子制药,听说一粒丸就要值一两银子,可名贵哪。”

    以讹传讹,以及夸大其辞的传言,从古至今都是存在的,本来,官府出来购制药物,有楚王那一干精明的幕僚坐镇,那些药材商不敢徇私舞弊,大批量购买药物以及制作,成本摊下来,一粒药丸也要不了多少钱,锦绣约摸着估计,至多就也二十个钱罢了,可传着传着,就成了一粒药丸要值一两银子,救一个士兵要花掉十两银子,惹得一群不明所以的大老粗们又是乍舌,又是感动,纷纷在心里想着,若这些名贵药物真用在自己身上,若是佼幸存得性命,下回再有靼鞑入侵,拼着不要这条命也要多杀几个靼鞑回来。

    听着这些人的交谈,沈无夜气得踏掉脚下一个花盆,气呼呼地哼道:“沽名钓誉,哼!”然后又骂这些人眼皮子浅,那么两烂药丸也要感动成这样,真是没见识。

    气呼呼地进入军账中,发现账中并没有徐子泰的身影,不由抓住一个小厮问:“将军去哪了?”

    那名小厮是徐子泰从家中带来侍候在身边的,当然知道眼前这位穿着校蔚甲衣的亲兵并不是普通的亲兵,连忙恭敬地回答:“今日里锦绣大夫在前头做急救演习,将军过去观看了。”

    沈无夜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喃喃道:“表哥也真是的,他堂堂镇国侯世子,怎么也学那些粗人跑去稀罕那劳什子的演习?没的降低自己的身份。”

    ……

    “……急救演习也做得差不多了,效果不错,诸位辛苦了。”锦绣拿着本子,一边记录二十个人一小组的军医们在一柱香的时间内能救治的人数,虽然仍是惨不忍睹,但总比前阵子有效率多了,也懂得分工合作,也算是不小的进步了。

    “大家都已经进行了任务分配,那么现在,我再给大家讲解抢救伤员时的各种禁忌……”

    诺大的校练场上,两百多名军医全都圈地而座,锦绣命人拿了人体器官图,挂在临时搭建的架子上,手上拿了根竹竿,指着人体各个器官一一讲解起来。

    “……战争导致的外伤,一般分为两种,分别是钝物和利器。钝物容易使人体肌理和器官受损,造成大面积的伤害,这种钝伤,需得小心处理……”

    一些将官在不远处瞧了,纷纷指指点点,“这个女大夫,看起来倒是有几分本事。”

    “还是个姑娘,不知订了亲没?”有人问得暧昧。

    “不瞒告诉你,我偷偷从她身边的侍女那儿打听过了,订了婚的,可惜当时因为要守孝,就把婚事给耽搁了。”

    众人恍然,然后一阵怜惜,“啊哟哟,那还真是可怜。”

    “是很可怜。不过我觉得因守孝就耽搁婚事实是扯谈。像咱老李家,我妹妹不也二十方才嫁了人,不也没人敢说半个不字?我那妹夫一家子对我妹子不也很好?”

    一群人又嘘他,“有你这么个护短的兄长,那家人吃了熊心貌子胆不成?”

    大家又哈哈大笑起来,目光又放在一群军医身上,今天天气还不错,薄薄的阳光从云层里冒了出来,稀稀疏疏地撒在人的身上,倒也略略有了些许的暖意。

    锦绣不知为何,忽然侧了脸,露出半边粉白的脸,一个游击将军从这个角度望过去,忽然怪叫一声,“哎,这女子真他妈的生得好看。”然后侧头对一旁的一直默不作声的徐子泰道:“比起前阵子王爷赐给徐将军的小月兰还要好看呢。”

    众人在脑海里自动脑补起那个教司坊里的头牌花魁来,纷纷大笑起来。

    徐子泰并没有笑,而是声音淡淡地,“王大人再怎么说也是有品秩的官身,如何与一个青楼女子相提并论?”

    小月兰再好看,只不过是个妓子出身。而王锦绣,人家就算不是大家闺秀,总也是官职在身,又身兼救死扶伤的太医职责,如何能与风尘女子相比较?

    众人不敢吭声了,想说两句风凉话,但又顾忌上官在此,又叽咕了两句,各自散去了。其中一个武将大力拍了另一武将的肩膀,“徐老弟,还忤在这做甚?走,随我一道去喝酒去。”

    徐子泰迟疑了下,笑道:“好说,就是不知到时候被抬回去的时候嫂夫人会不会河东狮子吼?”一阵哈哈大笑,众人纷纷散去。徐子泰又望了那边的锦绣一眼,也跟着离去了。

    出了校场,徐子泰忽然对身边的武将道:“我忽然临时还有些事,恐怕无法陪你喝酒了。改日我请客。”等那群武将们离去后,徐子泰对身边的亲兵道,“去查查王锦绣的底细。”

第191章 锦绣也威风

    锦绣似笑非笑地望着一群气势汹汹地士兵,“拒医,触犯军记,要重责我二十军棍?”

    为首一名桃慰高昂着下巴,傲然道:“不错。奉定远将军令,军医王锦绣恃才拒医,有违军医本份,触犯军纪,需按军法处置,重责二十军棍,以示惩戒。”

    “一派胡言,我师父什么时候拒医了?分明是你这泼皮心存怨恨,故意告黑状污陷我家师父。”

    齐玄英挺身而前,厉声斥责。

    那桃慰瞪眼,大喝一声:“大胆!好舌利齿,妄为是非,调拨军士,令其不和,此谓谤军,犯者斩之。来呀,把此人拿下,让将军处置!”

    一群甲衣校慰就要上前捉拿齐玄英。

    一群军医们傻眼了,而锦绣身边的人一窝峰上前,“太过分了,真真是狐假虎威,你这混蛋,不得好死。”

    那校慰拨刀喝道,“还不动手?”

    一群士将就要动起手来,锦绣大喝一声:“冬暖,把皇上赐我的戒尺给我拿来。”

    正六神无主的冬暖陡然神智一清,面带喜地从腰间取出那把戒尺双手递给锦绣。

    锦绣高举戒尺,大喝一声:“皇上御赐戒尺在此,我看谁敢动手?”

    那校慰吓了一跳,下意识认为锦绣只是在唬弄他,但见锦绣手上乌黑的戒尺长约尺许,尾处挂着枚金丝线的玉牌,上头雕金黄色五爪龙纹,若非皇家御赐,何人胆敢明张目胆把龙身刻在上头?

    校慰立马矮下身子,身后更是呼啦啦地跪了一地。

    冬暖艳羡地望着威风凛凛的自家姑娘,很是自豪,有主如此,身为奴才的也是万分骄傲的。

    锦绣板着脸,盯着校慰,冷冷地道:“你叫什么名字,是哪位将军座下人才?”

    “小,小的叫赵文强,是,是定远将军身边的正七品亲兵校慰。”

    “皇上金口玉言,亲自下达圣旨,赐我戒尺,惩治顽固之人。又赐我官大一级的特旨。敢请这位赵校慰,你可知,什么叫官大一级?”

    赵文强跟在定远将军身边两年,如何不知这官场上的规矩,那可真是官大一级压死人呀。

    “大人饶命,都是小的混账,小的知错,小的再也不敢了,还请大人您大人有大量,饶过小的这一回吧。”赵文强还算是能屈能伸的,知道锦绣有皇帝撑腰,又有御赐戒尺在手,就算定远将军在此,也不能把她如何,更别说他一个小小的校慰,当下再也强硬不起来,赶紧跪了下来求饶。

    锦绣高高举起戒尺,狠狠敲在他背上,这御赐戒尺二尺长一寸宽,紫檀质材,长约三尺,一端加以铜制套头。木色黑亮,包浆浓厚。结实也耐用,赵文强一阵哆嗦,强忍着背上火辣辣的疼痛。

    “刚才是怎么一回事,你是最清楚不过的。需要我拿着戒尺亲自去与定远将军说道?”

    让这女人拿着戒尺去找定远将军的麻烦?赵文强想都不敢想,他太了解自家将军的脾气了,王锦绣将军惹不起,若这女人存了心要给将军一个下马威,将军不会丢官罢职,但吃挂落丢颜面是肯定了的。到头来还不得把怒火发泄在他身上?

    想通了这里的名堂后,赵文强连连磕着头,颤声道:“都是小的不是,是小的狐假虎威,故意污陷王大人,不关将军的事,将军也是被小的蒙敝在鼓里。大人要罚就罚小的吧。千万别怪罪在将军头上。”

    锦绣轻哼一声,“你倒是个聪明的。”若他一味的把定远将军搬出来,她还要与他来真资格的。这家伙倒是识时务,很快就想通了这里头的名堂,大大方方求饶起来。她反而不好再不依不饶了。

    她收了戒尺,“也罢,看你认罪态度较好的份上,这次就算了……”

    “吠,赵兄弟,我奉将军之命,特意前来支会你,那王锦绣所犯下的罪行,有杨太医的求情,咱们将军不予计较,二十军棍就免了,只略施薄惩。只让此人在校场上跪上两个时辰便是了。”

    赵文强见锦绣说不再追究,心中狂喜,哪知祸事从天而降,无异是一记晴天霹雳。

    锦绣看了那人一眼,挑了挑眉,“还要我跪上两个时辰?定远将军好大的官威!”

    赵文强打了个寒颤,哭欲无泪,他真恨不得拍自己两巴掌,为什么要呈一时之快呢?

    他战战兢兢地对锦绣道:“大人息怒,都是小的该死。将军只是受了小的蒙憋而已。待小的去与将军说清楚了,将军自是收回成命。还请大人您大人不计小人过,饶了小的这一回。等会子小的再来向大人您负荆请罪。”说着重重磕下头去。

    锦绣却没空理会这些,看了看天色,不早了,淡淡地道:“那你就回去与定远将军说个清楚吧。究竟是我触犯了军纪该罚,还是他定远将军威风过了头。”也不理会还跪在地上的赵文强,又轻描淡写地抛下一句话,“既然这事儿是你惹出来的,你就去校场跪上两个时辰吧。一来,是你故意污陷我的惩罚,二来嘛,也算是给你们将军委屈我的赔罪。”

    她微微一扬头,领着人扬长而去。

    “天色不早了,我们走吧。”

    没有人胆敢阻拦,只能睁眼眼地看着锦绣率着一干人扬长而去。一群留在原地的军医们目瞪口呆又羡慕地望着锦绣远去的背影。

    这位从金陵来的女大人,他们的顶头上峰,真的太威风了,太有气场了。这回真真是大大长了他们的脸了。

    那传话的校慰有些摸不着头脑,踢了踢赵文强,说:“我说文强,你真他妈的活回去了,啊?一个小小的军医也值得你行如此大礼?真是丢了咱将军的颜面。”他望着锦绣离去的背影,眼里闪过一丝淫猥之色,很快又阴阳怪气地道:“她倒是能耐啊,居然让咱们天不怕地不怕的文强兄弟对她磕起头来。也不怕受得起?”

    “林兄,这位王大人并没有邈视咱们将军,也没有拒医,一切都是兄弟的过错,是兄弟胡言乱语,惹得将军误会王大人了。林兄赶紧去与将军把话说清楚,一切都是场误会,误会而已,犯不着大动干弋。”赵文强这下子连死的心都有了,他今天肯定是霉星高照了,明明一点芝麻蒜皮点的小事,居然被他弄得像雪珠一样越滚越大,现下还要如何收场?

    姓林的校慰一脸疑惑,说:“我说文强老弟,你又这是哪一出呀?”

    赵文强快要哭出来了,“求你了,林兄,不要再说了。就算你嫌小弟命太长,也不带这样的。林兄快回去转告将军,一切都只是误会而已,是小弟一时不忿,心生报复所以故意污陷王大人,还请将军明察秋毫,这事儿与王大人无关的。”

    林校慰狐疑地望了赵文强,又狐疑地望着已远去的锦绣,虽然威风没能得呈,但他到底有几分眼色,赵文强这边的人一个个面色如土跪在地上,头都不敢抬。而王锦绣那边的人,却一个个昂首挺脸,一副看好戏又一副战胜的雄鸡模样,也知道事情有异。赶紧借坡下驴,悻悻然地道:“既然是场误会,那这事儿就作罢。我这便回去禀明将军。相信将军是个明白是非的。”

    ……

    “师父,那些人实是太可恶了,你真不应该那样轻易就放过他的。”齐玄英想着刚才的阵仗,以及受到的委屈,气得一肚子火。

    锦绣淡淡地道:“这事儿可大可小。往大了说,是那赵文强故意污陷我蹿缀着定远将军来整治我。那定远将军也会落得个受人蒙憋,是非不分的话柄。往小了说,不过是一个小小的校慰惹出来的祸事罢了。”

    “若是师父没有皇上御赐的戒尺,说不定今日可就要遭受大罪了。”想到刚才那些人凶神恶煞的面容,齐玄英还是心有余悸。

    “若那二十军棍真打在我身上,定远将军的官威,也就到头了。”不说她并没有真的邈视上官,拒医不诊的罪名。单说她真的带着一身的伤回总督衙门,赵九凌那一关他就过不了。

    一个不分青红皂白就乱用军法的将军,就算她王锦绣身卑位轻,但总归是军医之首,是朝廷命官。再来,严格的说,她堂堂军医之首,他那么点小伤,她就算拒医,也没人敢说什么。更何况,她并没有拒医,是那校慰狗眼看人低罢了。

    “不过我真的很好奇,那定远将军官威倒是老大,有什么来头不成?”

    齐玄英摇头,冬暖等人也跟着摇头,他们都初来乍到,如何知道这些呀?

    “不知道就算了,等会子回总督衙门,没遇上楚王就罢了,若真的遇上了,你们给我放机灵点。”她从来不是个吃了亏还不啃声的人。必要时,定得找回场子才能平息心头的怒火。

    锦绣一行人四辆马车浩浩荡荡奔向城内的总督衙门。

    而定远将军的姚府,一片灯火通明,一个尖锐的响声响来,“老夫人肚子又痛起来了,那该死的李太医,庸医,究竟会不会看病开药呀?”

    鸦青底色遍地织金缎绣姜黄鹤纹袄子,下身藏青色蹙金绣姜黄海棠折枝裙据的五旬妇人,身子软软地被人扶着躺到整檀整雕的大床上,双手紧紧地捂着肚子,保养得当的脸上尽一派痛苦之色。一众穿金戴银的婆子丫头们虽急得团团转,却并不慌乱,有条不紊地服侍老夫人躺下,卸下老夫人头上的珠杈环饰以及外裳,那负责去叫大夫的丫头这时候已奔至二门里叫小厮去请太医了。

    “记着,去请总督府的李太医。就说老夫人肚子又疼起来了,这回比白日里还有霸道猛烈,让他火速前来。”

    二门外的小厮得了命,不敢怠慢,脚下生风奔了出去,只是在奔至侧门时,与从外头进来的人给撞了个满怀。那人随手一脚就踏了出去,骂道:“赶着去投抬呀?”

    那小厮穿得厚,倒也没被踢得有多疼,从冰冷的地面上爬起,又赔着笑脸道:“原来是老爷回来了。小的见过老爷。”

    来人正是姚家的大老爷,也就是定远将军,黑着一张脸道:“干什么慌里慌张的。”

    “回老爷的话,是老夫人肚子又痛起来了,要小的赶紧去请总督衙门请李太医去。”

    “不是白日里才看过太医吗?怎么又发作了?”

    “这个,小的也不甚清楚呀。哎呀,老爷,小的不能再耽搁了,得赶紧去请李太医,老爷,小的告退。”

    姚将军担心母亲的病情,又一路去了母亲的院子,被赵文强拦下,“舅舅,您身上有伤,半边身子都被血浸透了,还是先去换身衣裳再去见大姥姥吧。”

    姚将军恨恨瞪了他一眼,转身去了自己的院子,换下身上的血衣,穿上一件宽松的便袍,披上氅子,这才去了老夫人的院子。

    一路上姚将军脸色阴沉沉的,赵文强知道自己闯了祸,小心翼翼地跟在后头,一路殷勤至极。

    ------题外话------

    要被折腾死了,下辈子再也不要孩子了。

第192章 不信邪

    “王爷受伤了?”刚回到总督衙门的奇怪地望着廖嬷嬷,“这靼鞑又未入侵,宣府地界也平静得很,王爷好端端的如何会受伤?”

    廖嬷嬷赔着笑脸道:“这个老婆子也不甚清楚。只是刚才王爷身边的朱大人差了人过来说要请姑娘过去一趟。王爷受了伤,请姑娘过去瞧瞧。”她殷勤至极地望着锦绣,“好歹王爷还是这儿的主人,姑娘还是去一趟吧。”

    锦绣想想也是,她可以得罪任何人,但赵九凌却是坚决不能得罪的。

    锦绣领着冬暖以及夏儿,巧巧,白银四人一道去了赵九凌的熙和院,也来不及打量这儿的摆设,便被朱棒槌等人迎进了内室。

    进入明间后,锦绣便不肯再进去了,因为拐过这道屏风,便是赵九凌的卧室,她再是大夫不拘小节,也得顾忌着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引发的流言海啸吧?

    领着的侍女玉莹见锦绣还算知礼,心下松了口气,脆生生地道:“王大人不必顾忌,王爷里头还有杨太医陪着的。”

    锦绣讶然,不过却没说什么,从紫檀木青瑶池仙境四折屏风拐了进去。只见阔大的房间内,赵九凌穿着白色中衣,躺在大床上,身上盖着厚实的被子,屋子里墙壁上嵌着的紫金虎头铜兽炉里吐出袅袅的香烟,薰得整间屋子格外的香郁。

    宽大的紫檀大床前设了两个三足铜炉,里头的银丝炭正红红火火地无声无息地燃烧着。

    屋子里温暖如春,香气袭人,每一件摆设都是精雕玉琢,在军饷时常短缺的边防地区,王爷的待遇果然不同凡响。

    杨太医垂手立于床前,这时候见到锦绣更是一脸的激动与愧疚,“王大人,您,您没事吧?”

    锦绣挑眉,“杨太医这是什么话?我能有什么事?”她转过头来,望着赵九凌,“听说王爷受伤了?”

    “受伤倒是没有,就是头有些痛。”赵九凌捂着太阳穴,一副痛苦状。

    锦绣疑惑,望向杨太医。

    杨太医很是惭愧,不敢看锦绣,“下官医术不精,诊了半天都没能诊出病症来。王大人医术精湛,想必是有办法的。”

    锦绣说,“头痛毛病可分很多种,也很难医治。就是不知王爷是怎么个痛法。”

    赵九凌斜靠在床上,一脸虚弱地道:“太阳穴,很痛。”

    “是怎么个痛呢?是抽痛,还是一直痛,还是晕眩?”

    “抽痛。”

    杨太医睁大眼,刚才王爷明明对他说是晕眩来着?

    玉莹自动抬了个墩子过来,锦绣坐了下来,给赵九凌把了脉,脉相没什么异常,又伸手摸了他的太阳穴,“可是这里痛?”

    “是。”

    锦绣给他揉了揉,“这样呢?”

    他一脸惊喜地叫道:“揉着就不会疼得没那么厉害了。”

    锦绣这下子拧起眉来,按理,太阳穴疼痛,一般情况下是着凉所致。可他的脉相又很平稳,根本没有着凉的感觉。

    她又问了白日里的饮食,得知一切正常,一时间也不知该如何下手。本来脑部就是人体最为复杂的病症,疼痛也分许多种,如果有脑部ct就是了。光靠把脉那也是抓瞎。

    锦绣迟疑地望着杨太医,杨太医也是无辜至极,锦绣再度看了赵九凌一眼,问:“除了头痛外,可还有别的症状?”

    “没了。”

    “饮食如何?”

    “还成。”

    “就是头有些晕,别的地方都不痛,是吧?”

    “是的。”

    锦绣点头,“好了,我知道了。”然后让人拿笔墨纸砚来,赵九凌连忙问:“可是要开药?”

    “是的,你这病也没什么大问题,吃上两贴药就没事了。”

    杨太医一脸激动,连忙问:“王大人,下官斗胆问一句,王爷这可是什么病?”

    锦绣望他一眼,淡淡一笑,“等研好了墨,你便知道了。”

    赵九凌连忙道:“其实也没什么的,锦绣,刚才你给我按着的时候就一点都不痛。要不,你替我按按这儿。”

    锦绣说:“那怎么行,那也只能治标不治本,还是得吃药方能根治的。”

    当锦绣在雪白的纸上龙飞凤舞写着的药方时,杨太医似乎明白过来,似乎又不大明白。

    “这,这……”杨太医指着上边的药方,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锦绣笑道:“对,就是这味药。相信王爷吃上一贴准没事的。”然后递给冬暖,并代她亲自去熬药,不得让他人接手。

    冬暖奇怪,但看了上头的药方后,忽然明白过来,赶紧领命而去。

    锦绣又转头,对赵九凌恭敬地道:“王爷先歇着,等会儿冬暖熬了药给您喝了就不会痛了。”

    赵九凌问:“你能诊出我头痛的毛病?”

    “那当然。我是大夫嘛。”

    “那你说我,我这是什么病?”

    “王爷这是心浮气躁,心有某种不好的意念,才会引发头痛毛病。不过请王爷放心,只要王爷喝了我的药,就立即会好的。”

    赵九凌目光炯炯地盯着她,“真的?万一仍是不好呢?”

    “若是不好就继续吃药,吃了三天保证没事。”

    “你就这么有把握?”

    “若无把握,那就只有打针了。”锦绣比划着,“我会用一根这么粗的针,带上药水,打进王爷的臀部,相信王爷自会针到病除。”

    “还打针?”赵九凌惊骇莫名。

    锦绣很是郑重地点头,“是的。所以王爷不必灰心,只要有锦绣在,一定能治好王爷这病。”

    赵九凌瞪她,脸色很是不好,“等等,刚才你说本王这是什么病来着?”

    “心浮气躁,又有某些不良的、不好的意念,进而引发头痛毛病。”

    杨太医细细品味着,似乎明白了什么。

    总督府倒是有一间药材库,但大晚上的要去取来熬,也是很费时辰的。赵九凌换了个姿势,对杨太医道:“这儿没你的事了,你先去歇着吧。”

    杨太医也求之不得,向赵九凌与锦绣施了礼后,慌忙退去。

    回到自己小院子里的杨太医想着今天发生的事,只觉仍在梦中。忽然想到,刚才他还忘了向王锦绣道歉,以及问她今日是如何脱险的。

    正懊恼着,忽然外头奔进一个小厮来,要他赶紧去定远将军府上,定远将军的母亲,嘉和县主肚子疼得厉害,李太医一个人也束手无策,请他过去帮忙瞧瞧。

    肚腹疼痛难忍,这可不能马虎的,杨太医赶紧穿好衣裳提了药箱赶了过去。

    合着李太医之力,把肚腹巨痛止住后,但杨李二位太医却也知道,就算暂且止住肚腹绞痛,但等药效过后,肚子仍然会痛。

    杨太医轻声问李太医,“老夫人这病,肌紧张,腹痛如刀割,出冷汗,面色苍白,皮肤青紫,四肢厥冷,脉象细弱数,舌质紫暗,此种腹痛,可算得上急性发作腹绞痛,乃暴饮暴食引发的急性腹痛,此乃正虚邪陷型,治开回阳救逆、化淤止痛之物。李大人以为何?”

    李太医脸色青白,阴沉不定,刚才他被姚将军给暴喝了一顿,现下都还没能恢复过来,闻言沉声道:“杨大人确定是虚邪入体引发的腹绞痛?”

    不等杨太医开口,他又道:“老夫人腹胀如鼓、拒按,高热,口苦,舌红,苔黄腻,脉弦数,应是急性发作的虚邪入体引发腹绞痛,我觉得,应该开疏肝健脾,清利湿热之药物。”

    二人一个觉得应该开回阳救逆、化淤止痛之物,一个觉得应该开疏肝健脾,清利湿热之药物,二人互不相让,各自坚持自己有理。姚将军见状,很是不耐烦,连连骂着庸医。倒是姚夫人靖江县主忽然双眼一亮,出了个由衷的主意,“不是还有位从金陵而来的王太医吗?既然两位太医都无法确诊,不如,请那位王太医过来给婆母瞧瞧。”

    一时间,屋子里一阵寂静。

    过了好久,才听李太医清斥一声:“一个乳嗅未干的黄毛丫头,不过是祖上积了德,有幸上达天听,得圣上龙眷,就以为自己能翻天了?贵府老夫人这病,乃急性腹绞痛,下官初步诊治为虚邪入体,此病凶猛复杂,下官也不敢保证能治好老夫人。”

    姚夫人一时手足无措,又望着另一位杨太医,吃吃地道:“杨大人,您的意思呢?”

    杨太医沉默半晌,拱手说:“惭愧,下官学艺不精。老夫人这病,确实复杂难治,老朽也不敢保证能治好。王大人虽年纪甚轻,但医术却是有目共睹的。若姚大人能放弃前嫌,以诚相待,说不定老夫人这病还能有救。”

    姚夫人茫然,忍不住看了丈夫一眼。

    只见姚将军脸色也不怎么好看,不由问道:“老爷,这……老夫人病成这样,可是要请那王太医?”

    姚将军面色阴沉至极,想到白日里与王锦绣发生的龌龊,不由道:“李太医说得是。她一个小丫头片子,就算蒙得圣恩,抬举为太医,但年纪在那摆着,连杨李二位太医都无把握,她能有几分医术?”

    李太医唇角勾起得色,望着躺在床上的老夫人,面色阴沉,他都治不好的病,那小丫头更是不能了。

    杨太医原想请锦绣来试试,但想着今日里发生的事,也就作罢。

第193 糊涂

    下北路军营,何劲正领着一队士兵顶着寒风巡逻,与他一道值夜的同品秩的一名千户打着吹欠道:“这么大的风雪,想来靼鞑也不会入侵的。走吧,何兄弟,还是回去睡个好觉吧。”

    何劲瞪着他,警告:“今夜本是由你我值夜,若是出了什么问题,你来负责?”

    林千户一个劲地摇着头,暗想着,这姓何的武艺出众,能力也还行,进入下北路军营,不到半年就从校慰升任为正五品千户。虽说此人确实有几分本事,但若要说上头没人,鬼才肯信。

    林千户自认还是有识人眼光的,军中也是有大把出身不凡的家族子弟,这何劲举止从容,眉宇间有着不卑不亢的平稳,这可不是从普通寒族士兵升上来的人才会有的表现。再来何劲身边还常年跟着个叫金宝的小厮,以及几名家丁护卫,也只有那些大富之家才会有的排场。想来也是出身不凡,这些人上头有点关系,再挣一两份军功,官场上的路子也就宽了。与之交好自然是好处多多。可问题是,在他的有意接交下,这人仍是与以往没什么不同,不冷不热,不亲疏,一点玩笑都开不得,未免无趣了些。

    何劲抬头看了天色,视察了城墙上的防守后,又交代了守卫士兵几句话后,这才与林千户打道回府。

    在回来的路上,林千户又学起了其他兵油子那般,说些荤话解解闷儿,先是说着某某窑子里的窑姐儿,那个国色天香,又说起某某胡同里的某某风流寡妇,说那俏寡妇模样儿生得不错。

    “……那俏寡妇虽生得不算顶好看,可那一身入了骨的媚样儿,可比那些正经的良家妇女有味道多了。”说着说着,林千户又随口提起了锦绣来,“听说军医营里还来了个女军医,不知何大人可曾听说过?”

    何劲唇角弯了弯,一向冷然的面容略有得色,“听说了。”倘若不是他的提议,王锦绣也不会来北方了。

    “听说人家可是从江南来的。”

    “嗯。王锦绣是金陵人氏。”何劲道。

    林千户见他总算接上自己的话,心里也有些受宠若惊,于是又卖力地说着:“听说何大人也曾在金陵呆过?”

    何劲轻描淡写地道:“家父曾在金陵任过职,所以我也在金陵呆了四年。”

    林千户双眼一亮,何劲的老子还在金陵任过职,还呆了四年,能在金陵那种繁华的地方当官儿,想必家世也不会太低了,于是说话越发小心翼翼了,“那何大人也认识这王锦绣了?”

    “自然是认得的。”何劲看了林千户一眼,“舍妹的病就是她治好的。”

    林千户击掌道,“唉呀,原来何大人与王锦绣还有交情。那真是太好了,那真是太好了。何大人,我老林有个不情之请,还请何大人帮帮忙。”

    何劲迟疑了半响,说:“林兄可是想请她来给嫂夫人看病?”

    林千户一脸的感动,“我家婆娘的病已有大半月了,何大人您也知道,虽说我老林如今也算是个千户了,可每个月就那么点饷银,光给我那婆娘看病就给掏空了。军营里的军医又不顶事,那群太医又是个鼻孔朝天的,上回砸锅卖铁请了李太医看病,也没能治好,我老林也实在折腾不起了。听说王锦绣医术厉害,人也很好,可人家一直住在总督衙里,也苦无机会去请。若是何大人能够帮帮忙,递上一两句话,能请到王大人给内人看病,我老林自是感激不尽。”

    何劲问:“嫂夫人病得很严重吗?”

    林千户搔搔头,“头总是晕,还恶心呕吐,上回折腾了五六天才给勉强好转,这回又病下了,比上回还要严重,起不了床,人也没精神。吃了好多药了,都不顶事。”

    何劲松了口气,说:“治疗头晕的毛病,可是王锦绣的拿手绝活,想当年,王爷身边的穆先生,还有成老王爷的头晕毛病都是她给治好的。”

    林千户大喜,再也顾不得其他,双手猛地抓着何劲的双手,恳求道:“何大人,何兄弟,我老林求您了。”

    何劲说:“林大人放心,这事儿包在我身上。”

    ……

    雪白瓷碗里盛着满当当的黑漆漆的药水,浓浓地散发着苦涩之味,在锦绣期待的目光下,赵九凌硬着头皮,浅浅喝了一口,然后差点没大吐特吐,皱着脸,忍着满心满身的恶心,“这是什么药?怎么苦成这样?”

    锦绣淡道:“用了一斤黄莲熬的。王爷快趁热喝了吧,喝了您的头就不会痛了。”

    “黄莲?黄莲能治头痛?”

    “我说过,九爷这头痛毛病只是心头念想太多进而引发头痛发作。而黄莲则是清热燥湿,泻火解毒的功效。王爷吃了这黄莲熬的药头痛毛病肯定不会再发作了。”

    赵九凌愕然,敬畏地望着手头这碗散发着浓浓苦味的药,连连摇头,“太苦了,打死我也不吃。”

    “不吃药病怎能好呢?”

    赵九凌揉着太阳穴说,“你刚才揉着的时候就不痛,就帮我揉揉吧。相信揉了一会儿会好了。”

    “吃药更省事些。”

    “黄莲怎能治头痛,你该不会是故意整我吧?”他可没忘,当年她整也是用黄莲来整田大山的。

    锦绣反问:“这话该是锦绣要问的才是。王爷好端端的整我做什么?”

    赵九凌心中一跳,“我,本王什么时候整你了?”

    锦绣盯了他一会,赵九凌被盯得心头发虚,最后,实在没法了,只好咕浓着道:“算了,我喝便是了。”

    锦绣唇角微弯,赵九凌一时间看得呆住了。他一直知道她生的不错,但这时候,在灯光映射下,面容出奇的白,微笑的模样出奇的好看,如同盛开的莲花,绽放着傲人的风姿。

    锦绣见他端着碗,却只顾着盯自己,不由窘了一会,说:“王爷喝下药便歇下吧。相信睡上一觉,便能好转了。时候不早了,锦绣也该回去歇下了。锦绣告辞。”

    锦绣离去后,玉莹等人这才从外头进来,发现床头小几子上放着的碗,“王爷的病可有好转?”

    赵九凌抽掉腰背后的被子,吩咐道:“把药拿出去倒了。”

    “可是……”

    他目光轻轻地瞟了玉莹一眼,玉莹立马咽下所有声息,端了药碗出去了。

    另一个丫头则上前道:“王爷,时辰不早了,王爷也该歇下了。”然后带着阿娜多姿的身段来到床边,娇声道:“王爷,奴婢服侍您歇下。”说着一双柔弱无骨的手儿就来到赵九凌的领口处,青葱食指似有似无地抚摸着赵九凌喉结,以及胸膛。

    ……

    “这位姚将军虽脾气暴躁了些,但诊金倒是不含糊的。”回到总督衙门,李太医垫了垫手头的银子,今儿上午得了5两诊金,今儿晚上又得了5两银子,相当于他三个月的月奉了。不由长叹一声,“谁说当太医风光?若不是替这些达官贵人看病,早就饿死了。”哪还能养活一家老小?

    杨太医心有戚戚焉,垫了手头的银子,附和道:“可不是。可是,姚老夫人这诊金,我却是受之有愧呀。”

    李太医不以为然,“咱们也都尽力了。这银子又不是我们求着给的。”虽然不屑这姓杨的,但从他身上却依稀能看到年轻时候的自己,也是像他这般单纯善良,仁心仁德。可人在官场上,光靠善良顶屁的事。只要能挣银子让家人吃饱穿暖才是正理。

    告别李太医后,杨太医仍是觉得心下难安,姚老夫人那病非常凶猛,稍不注意便会一命呜呼,而他虽然已经初步断定为脾痹腹绞疼痛,可这种病情尤其凶猛,稍不注意便会引发死亡。就是不知那位王大人是否能医治。

    在经过赵九凌的院子时,正巧碰到锦绣主仆俩从里头出来,杨太医心下一喜,连忙迎了上去,“王大人,王爷的病可有好转?”

    锦绣笑了笑,“没什么大碍,吃了药就没事了。”

    杨太医想着那足足一斤的黄莲,不由问道:“王爷真喝得下?”

    锦绣笑了起来,“杨大人也知道王爷的病情如何,何必多此一问?咦,这么晚了,杨太人可是去出诊?”

    “刚从姚府回来。”杨太医趁机向锦绣提及姚老夫人的病。

    锦绣沉吟片刻,“……拒按,黄疸,腹痛如刀割……引发肋骨疼痛……这,这是什么时候发作的?”

    “就在今日上午。李太医施治过一次,暂且缓解一二,但今晚又发作了,并且来势汹猛。下官与李太医初步诊治为脾心痛以及腹痛,只是不知该如何用药。”

    锦绣道:“上腹绞痛引发肋骨疼痛,这便是典型的急性胰腺炎症状。这病可熬不得呀。必须立即做清肠处理,再辅以物药治疗。”

    杨太医怔住,“王大人,什么叫急性胰腺炎?”

    “就是你们常说的脾心痛,胃心痛以及膈痛差不多的病症。不过我以前见识过这种病,急性发作起来若不及时医治,可是会要人命的,杨太医,麻烦现在就过去,先用柴胡3钱,黄连2钱,黄芩2钱,广木香2钱,白芍3钱,大黄粉3钱,其中大黄粉最后入药,芒硝2钱,一并熬了冲服。”

    杨太医连忙点头,正想说要锦绣一道过去瞧瞧,但想着姚将军白日里与锦绣才发生了矛盾,也就作罢,赶紧领着锦绣的命令去了姚府。

    杨太医按着锦绣说的药物给姚老夫人服下后,并不见好转,仍然很是疼痛,姚夫人脸色微变,忍不住质问道:“怎么还不见好转?该不会诊错了?”

    杨太医额上冒着虚汗,连忙说干脆还是请王大人过来一趟。

    姚将军面色阴鸷,他白天才得罪了王锦绣,如今再低声下去请她,不知会被刁难成什么样,也不知会得瑟成什么样。但姚将军是孝子,虽然心中难堪,但仍是梗着脖子,亲自去请锦绣去了。

    原本姚将军已有了“如果那女人真会借故刁难,他就给她下跪”的想法,但当他去了总督府,花了二两银子差人递了消息进去,不一会儿王锦绣便戴着浅紫色灰鼠毛边的斗蓬出来了,身后还跟着个同样用斗蓬包围的侍女。

    “王大人……”话才起头,姚将军却不知该说什么好,舌头似乎也不听自己的使唤,道歉与感激的话总也说不出来。

    所幸锦绣神经大条,压根没有把眼前这人想到是白天那个嚣张的定远将军,“不必多说,快领我去见令堂吧。”锦绣见这人穿着黑色大氅,身披青色映暗金花纹衣裳的中年男子,嘉和县主病下,儿子亲自来请她,也算是给足面子了。

    ------题外话------

    谢天谢地,经过整整十天打仗一样的混乱日子,两个捣蛋屁孩子总算好了。明天双更。

第194章 不忿不平

    姚将军见锦绣不计前嫌,越发感动,对锦绣的厌恶感全没了,取而代之的全是一片感激之意。

    给姚老夫人一番检查后,锦绣已能得出结论,姚夫人腹痛呈持续性、阵发性加重,腹胀如鼓、拒按,黄疸,频繁呕吐,高热,口苦,尿黄,舌红,苔黄腻,脉弦数,说:“老夫人这是相当于出血坏死型胰腺炎者,给予疏肝健脾;清利湿热。其方剂有大柴胡汤加减:柴胡、白芍、木香各3钱,茵陈1两,桅子、龙胆草、延胡索、生大黄、枳实、黄芩、制半夏各1钱9,芒硝1钱5(冲服)。”然后火速让人把药抓来熬了,并立马让人给老夫人灌肠。

    “灌肠?”杨太医一怔。

    锦绣点头,“是的,必须灌肠。”然后又写下灌肠的药物,从药箱里找来一根二指粗,中间空心的水晶管,对一旁的侍女道:“去打水来,把这个插到老夫人的肛门里。”

    姚将军心头直跳,连忙问锦绣,“王大夫,这是要干什么?”

    锦绣一脸严肃地道:“老夫人病情不能再拖下去了,必须立即灌肠,否则有性命之忧。”

    姚将军吓了一跳,一脸紧张,“真,真的吗?”

    锦绣耐心解释了一遍,见此人仍是呆呆愣愣的,加重了语气道:“时间不多了,必须马上做。再托下去就真的没办法子医治了。”然后让人清场,嫌杂人等全都出去。然后吩咐冬暖准备灌肠工具。

    涉及自己身体最隐私的地方,姚老夫人刚开始还不愿,锦绣一翻好言相劝,到底还是珍惜自己的小命,半推半就腼着一张脸让锦绣给她做了灌肠。

    因古代医辽限制,以及器具的落后,灌肠足足弄了两个时辰,姚老夫人吃了药,经过一翻灌肠,总算疼痛得到缓解。但这还没完,急性胰腺炎本就凶猛,若熬得狠了一个晚上便有可能毙命。于是锦绣也不敢大意,观察了脉博,以及尿液大便等情况,得知病情控制了下来,方才松了口气。

    这一番折腾下来,不说锦绣感觉累,就连杨太医也弄得快要睁不开眼,但因为太过兴奋,至始至终都没有离去,一直跟在锦绣跟前打下手。姚将军也算还算耿直,重重给了锦绣二十两银子。

    锦绣也没客气,“多谢姚将军康概。”

    姚将军满脸谄笑着,问锦绣:“王大夫神医神技,令我开了眼界。请问王大人,家母这病,已没大问题了吧?”

    “至少要吃半个月的药,不得间断。并且得做五天的灌肠。”

    姚将军脸上的笑容僵了僵,然后再挤出一抹难看的笑,“那还得再劳王大人您了。”

    锦绣答应得痛快,可他却是满嘴的苦涩。半个月呀,他的身份肯定要曝光了。要是这小姑娘知道他就是给她下马威要对他军法处置还要她罚跪的定远将军,不知会不会搁桃子?搁桃子还只是小事,会不会把这事儿捅到王爷跟前?

    于是,他把求救的目光望向杨太医。

    杨太医把目光别向一边,对锦绣笑道:“王大人,姚老夫人病情已经稳定了。您也该回去歇着了。”

    锦绣点头,又交代了几句注意事项,这才与杨太医并肩离开姚府。

    “姚大人,天气冷,快别送了。”锦绣见姚将军连氅子都没穿,觉得这人真是太多礼了,病人家属能做到这翻光景,已经很不错了。

    出了姚府,锦绣还对杨太医感汉地道:“这位姚将军还真是个孝子。”

    “那是,姚将军虽说脾气暴烈,但却是极孝顺的。”这点杨太医倒不否认。

    “人也非常好。”

    杨太医唇角抽了抽,很想对锦绣说出真相,但到底得了人家的封口银子,好歹也要对得住这些银子,于是避重就轻道:“可不是,这姚将军为人还是不错的,就是脾气太过暴烈,一点就着,活像暴竹桶似的。”然后又试探性地问锦绣,“今儿个那位定远将军,也和他一样。其实本性都不坏,就是被人盅惑所以这才针对王大人。还请王大人不要放心上。”

    锦绣淡淡地道:“算了,反正我也没吃亏。”虽然她不计恨那定远将军的粗暴行为,但好感肯定没有的。

    为了那出一回诊就能得到五两银子的诊金,李太医第二日起了个大早,也不通知杨太医,自已就去了姚府。

    不过这回门房的却没让他进去,而是客客气气地道:“有劳李大人挂牵,老夫人病情已经稳定了。这时候正睡得正香呢。”

    李太医一脸的惊讶,姚老夫人那凶险的病情他是知道得一清二楚,能否医治也还不敢保证呢,怎么才一个晚上过去就给稳定了呢?

    所幸门房的与他还算相熟,笑嘻嘻地道:“还是杨太医仁慈,回去后又折了回来,亲自向咱们老爷举存了王大人,王大人进得府来,一贴药下肚,老夫人肚子就不痛了,还一觉睡到天亮呢。”

    什,什么?又是王锦绣治好的?

    李太医又惊又怒,暗恨姚府另请大夫居然也不通知自己,又恨姓杨的老小子对那位如此拖卑躬屈膝,真真是岂有此理。男人的脸面都让他丢尽了。

    回到总督府的李太医越想越憋闷,又去找杨太医的麻烦。因昨晚半夜才睡,杨太医这时候正睡得香,被吵醒后又说了一堆锦绣的好话,更是气李太医一佛出世,二佛升天。

    “……王大人医术真没说得,我才与她提及姚老夫人病情,便立马找出病症。然后对症下药,就药到病除。王大人的医治手法也很新颖,居然还给姚老夫人做灌肠。”

    从杨太医嘴里听到王锦绣果真有如此高超医术时,李太医又羡又嫉,说不出的感受,于是又问:“什么叫灌肠?”

    “就是……”杨太医想着昨晚姚老夫人受到的罪,又觉得不大好开这个口,并且因为男女有别,锦绣灌肠的时候,他并没有在场,所以也没能说清楚。

    李太医见他不肯说,还以为是王锦绣闭帚自珍,不肯外传,也没再多问,阴阳怪气地发泄一通这才离去。

    ……

    黎明时分是一日中最为寒冷的时候,对于值夜的将士们来说,则是他们最为期盼的。因为五更天便是换班的时刻。

    何劲揉着冰冷的双手,与千恩万谢的林千户道别后,也回到下北路军营里的千户营里。

    金宝青着一张唇,看着林千户走远的背影,小声地问自家主子,“爷,那王锦绣与您可是有过节呀,您去请她,她能来吗?”

    何劲瞟了金宝一眼,虽然脸色也冻得雪青,但双眼却奇亮,他抬头看了天边微露的鱼肚白,淡淡地道:“没试过又怎么知道她不会来?”

    ……

    锦绣知道姚将军就是定远将军身份的时候,正是第二天过府给姚老夫人治病时,被姚老夫人自动给出卖的。

    “我膝下就这么一个儿子,今年也才不到三十五岁,因楚王是我的侄儿,今年楚王来宣府,我就腼着这张老脸去求了我那侄儿。便给了我这么一个恩典,恰巧这孩子倒是个用心的,不久就立了军功,一下子连升两级。如今已经是从三品的定远将军了……”

    锦绣眨眨眼,宣府有几个定远将军来着?

    冬暖也目光豁豁地望着姚老夫人。

    姚老夫人一向以自己的儿子为荣,解释得非常清楚,“原要是有两个份额的。不过那位人家运气好,攀了高枝儿,很快就升了上去,如今整座宣府就这么一个定远将军。”

    锦绣明白了,不知是该哭还是该去撞墙。她长这么大,这已经第二回摆这么个乌龙了。在把病人救治好后,才发现被救的人与她有间隙。

    老天怎么总爱这般捉弄她?

    姚老夫人还在说着她儿子的丰功伟业,以及她娘家的风光,“……当年,我随母亲舞阳大长公主来宣府玩儿,我母亲舞阳大长公主你应该听说过吧?那可是先皇的亲姑姑,太祖皇帝的长公主,当今皇上的姑婆……”

    冬暖实在不耐这老婆子哆嗦的显摆,很不客气地打断她的话,故作惊讶,“啊呀,我想起来了,那定远将军昨儿个还不分青红皂白就要打杀姑娘呢。姑娘,您干嘛还要给他老娘治病吧?不怕定远将军知道了,回来给您来个瓮中之鳖?”然后不由分说拉了锦绣就走,“姑娘咱们快走,那定远将军脾气暴烈,杀人不眨眼,无缘无故的就要拿姑娘您立威,若不是姑娘您有圣上御赐的戒尺,指不定还下不了床呢。以怨报德的事儿咱们不做,但以德报怨可不是咱们的作风。”

    锦绣暗骂这丫头越发刁钻了,也就顺着她的话,一脸惶恐地起身,但仍是不愿相信冬暖所说的话,看向姚老夫人,“老夫人的儿子,真是昨儿个想用军法处置我的那个定远将军?”

    姚老夫人脸色涨红了。

    “天呀,我,我怎么就自投罗网呢?冬暖,快快……”锦绣一副惊恐状,然后赶紧提了药箱就走了。

    等出了姚府,上了马车后,主仆俩这才发出一声暴笑。

    “等那姚将军回来,听他老娘这么一说,看他还有没有脸出现在姑娘跟前。”冬暖一脸得色。

    锦绣捂着肚子笑了一会儿,说:“这样也算是报复了吧?”

    冬暖点头,“嗯,算是吧。不过奴婢觉得,仍是不大解气呢。”

    “那你还想怎样?”

    冬暖想了想,忽然垂下肩膀,“也只能如此了。”

    ……

第195章 各有各的打算

    刚回到总督衙门,便有人来请锦绣,说是服侍在楚王身边的贴身丫头青玉受了伤,因受伤部位比较特殊,不好请太医,只好请她去瞧瞧。

    锦绣并不喜欢与赵九凌那边的人接触,生怕一不小心卷入了内宅争斗中,于是便问:“这在内院里的丫头怎么也给受伤了?”

    廖嬷嬷回答:“是不小心冒犯了邱姨娘,被邱姨娘好一通责罚。”

    赵九凌的贴身大丫头,冒犯赵九凌的妾室,所以被收拾了,是因为丫头仗着主子宠爱,不把姨娘放眼里,还是姨娘嫉妒丫头被男人宠,所以心生嫉妒,以至于被报复?

    尽管很想知道赵九凌那些女人扑腾的本领,也非常乐于听到别人家中的阴私八卦,但让她参与进去,可就是另一回事了。

    “若只是些外伤,大不了上点药就成了,何苦非要过去呢?”那邱姨娘再是心狠手辣,嫉妒成性,也不过是让那青玉受些皮外伤罢了,何苦还要让她过去?

    廖嬷嬷面色很是很不好,“不止被掌了嘴,还被踹了。”然后凑近锦绣,压低了声音,“邱姨娘还踢了青玉的那儿,出血了。”

    锦绣恍然大悟,一方面暗恨那邱姨娘下手阴毒,另一方面也感叹,这女人何苦为难女人。不过她仍是很奇怪,主子身边的大丫头,一般都是很有体面的,怎么这么邱姨娘如此明张目胆?

    “那邱姨娘是何方神圣?”

    “父亲是五品按察使司,因讨了皇后娘娘的喜欢,被娘娘赐给楚王的。”

    原来如此,这姨娘可不是普通的姨娘呢,那可是皇后所赐,自然要比平常姨娘体面三分。也难怪有如此气焰。

    “那青玉呢?平时候为人如何?”

    “是个很机灵的主,就是为人有些傲气。”廖嬷嬷很是中肯地道,对锦绣那是一个有问必答,“不过王爷身边的大丫头,在这府里连总管都要礼让三分,又是王爷得力的,有几分脾气也是当得的。”

    锦绣点头,看来这一场龙虎斗,倒是针尖对了麦芒,但最终,没有硬件护身的麦芒以惨败告终。

    廖嬷嬷又提了一句,“青玉是王爷身边的头等丫头,昨儿个是她服侍在王爷跟前的。”顿了下,又加了句,“王爷公务繁忙,据说已有三个月不曾去姨娘们屋子里。”

    主子身边的大丫头,自然也包括侍候在床上的。

    有了廖嬷嬷这么一句话,邱姨娘针对青玉那是正常不过了。

    身为赵九凌的贴身大丫头,青玉的住处那自是不错的,整套的黄花梨家具,以及不俗的炕屏、坐屏、衣柜椅桌家具齐整,虽然空间狭小了些,但也基本不输普通的富户千金了。

    青玉锦绣昨晚也是见过的,因为当时只顾着给赵九凌把脉,倒没有细看,只知道是个容貌齐整又惯会打扮的丫头。今儿一瞧,却是披头散发,面颊红肿不堪,看起来狼狈不已。

    玉莹扭着帕子,对锦绣垂泪道:“王大人,麻烦您行行好,给青玉瞧瞧吧。”

    青玉脸上的伤虽然恐怖,但都只是皮外伤,上点药养上三五天便没事了。最重的还是下身阴处被猛踢了好几脚,这种隐私羞人之地,确实不好让太医瞧的。

    青玉原本还不愿给锦绣瞧她的伤处,被玉莹好说歹说这才勉强褪下身上的绫稠裤,露出红肿不堪的私处。

    锦绣戴上口罩,仔细检查了,其实踢得再凶,这冬天穿得这么厚,倒也踢不出尖锐外伤来,不过就是些钝伤罢了,连药都不必上,没两天便能好转的。但仍是大张旗鼓地请她来看,估计也是另有目的吧。

    玉莹见锦绣没什么表情,赶紧偷偷塞了个热乎乎的沉甸甸的玩意递给锦绣手头,一脸的后怕,“王大人,青玉妹妹如今连床都下不了,可是还有救?”

    锦绣一听,差点笑了出来,她把手头被捂得热乎乎的银子不动声色地推了过去,说:“也算不得有多严重。不过,这种地方遭受如此大罪,未免也太阴毒了些。”如果是男人揣的,那就是卑劣无耻的表现,若是女人,那就是人品差劲,阴毒恶劣了。

    青玉虽然不满锦绣说得这般轻描淡写,但后边那个“阴毒”二字倒让她双眼一亮,又捂着脸呜呜地哭了起来,“邱姨娘太狠了,她就算真看我不顺眼,大不了活活把我打死算了。居然这般羞辱我,我还不死了算了。”

    玉莹也跟着抹泪,“妹妹,你也别委屈了。谁要昨晚侍候王爷的是你不是她,人家是姨娘,又是皇后娘娘赏的,自然比你体面尊贵。你还是忍着吧。”

    青玉一边哭一边偷瞧锦绣,又嘤嘤地哭了起来,“我知道,我只是微不足道的丫头,哪能与姨娘相比?今儿个被姨娘教训,也是我的命罢了。”

    锦绣免为其难地安慰了两句,让她重新穿上裤子,忽然发现她的肚腹上有一处青印,便问:“你这肚子怎么了?”

    青玉脸色一白,连忙避开她的碰触,“是,是邱姨娘踢的。”

    看来那邱姨娘还真够彪悍的,这般明张目胆,也不知赵九凌回来会会如何处置。锦绣又安慰了几句,开了些药物,提着药箱扬长而去。

    等锦绣一走,玉莹便一脸迷惑,“我只记得邱姨娘只是打你耳光以及踢了你那儿,怎么肚子上也被踢了么?”

    青玉低头,不敢看她,声音细若蚊吟,“是她踢的。”玉莹又骂了邱姨娘几句,然后又埋怨起青玉来,“刚才我是如何交代你的?”

    青玉胀红了脸,期期艾艾地道:“人家不接招,我又有什么办法?”

    玉莹握着手头被握得热乎乎的金元宝,长长一叹,恨声道:“还真是个棒槌。”大好的机会白白溜走了。

    青玉小声抽泣着,“玉莹姐姐,我这儿真的好痛。”

    玉莹不耐烦地道:“任谁被踢着那里自然会痛的。那王大夫不是说了过上两天便没事了吗?你现在吵痛我又能帮到你什么忙?”要叫也要在王爷跟前叫才是。

    青玉脸色一整,收起了哀痛之色。玉莹又说,“等王爷回来你自己再好好表现。”

    青玉点头,玉莹又叨叙着等会子要如何做,如何说话,如何行事,青玉边听边点头,但当玉莹说起:“对了,王爷的脾气你是知道的,这个,昨晚……避子汤你喝了没?”

    青玉脸色一红,玉莹竖起眉头,恶狠狠地道:“你这个笨蛋,王爷什么脾气你还不知道?若是真的有了,朱杏的下场你就忘了?”

    朱杏也是之前赵九凌身边的贴身的大丫头,因为怀了孕,被王爷给吃了落胎汤发落了。为此她们再也不敢存佼幸心理了。

    玉莹赶紧吩咐小丫头去熬避子汤来,青玉阻止道:“不,不用了……不吃也不会有的。”

    玉莹脸色一变,瞪她,“妹妹,你果真存了那心思!”

    青玉脸色微变,她咬了咬唇,说:“姐姐误会了,我不是那个意思,我的意思是……就算不吃那避子汤,也不会有的,真的。”

    ……

    “其实,那青玉的伤并不严重,就涂些药就没事了。这些丫环还真是高贵,这么点伤也要让姑娘您过去。”冬暖觉得,自家姑娘如今可是个官身了,病人好歹也得提提身份才是,居然还去医治一个丫头,实在太埋没姑娘的身份了。

    锦绣笑了笑道:“自然要请大夫,否则,青玉所受的委屈,王爷如何会知晓呢?”冬暖不屑道:“那倒也是。”她以前服侍过的那户人家,那些姨娘们但凡有个手指痛脚痛的,都要大张旗鼓请大夫的。

    下午,锦绣又去了军营。指点军医们采用新式的急救方式,因前天那翻威武表现,大部份军医都被震慑住了,就是一些剔头也不敢再再冒头,这回的急救演习倒也顺利进行了。

    军医营里,定远将军亲自来拜访。

    锦绣虽然讶异,但并不意外,放下手头的人体经脉图,吩咐大家自个演练,然后领着冬暖巧巧从营里出来。

    定远将军一身沉重甲胄,正在简陋的堂子里来回踱着步子,脸上闪过窘迫与紧张。锦绣看得好笑,轻咳一声,姚将军豁然抬头,原本黝黑的脸陡然涨红了,又赶紧垂眉拱手,“王,王大人……”

    锦绣慢步踱了过去,也跟着施了礼,“姚将军怎么来了?该不会是……”该不会是来向她道歉的吗?还是找她算昨天的账?

    ……

    徐子泰对赵九凌道:“王爷,新蓦来的新兵每日训练,排兵步阵,都略有小成。接下来,该把新兵送进老兵队伍里,让两个老兵带领一个新兵,这样想必就能让新兵尽快适应战场。”

    宣府的北大营里,楚王每日卯时升账,先进行一番点将,再让底下将士各个汇报。

    参将徐子泰主要负责宣府东路防守,东起永宁四海冶,北至靖安堡,边垣一百三十三里,边墩一百五十二座,冲口二十处。防守士兵约有八千余人,因将士伤亡较大,每年都得征蓦新兵,先进行最普通的训练后再投入各个边防里,由老兵带领。

    赵九凌坐在主位上,点头,“这样很好!继续。”

    徐子泰又清出中路兵马的伤兵人数,所需器械缺失,以及药物补给,赵九凌点头,“器械自然由工部吏书准备,药物补给自有辎重营负责。这些军中都是有定例的,不必累叙。”

    徐子泰又把所有军中情报汇报完毕后,顿了顿,又道:“王爷说得是,末将还有一事相告。”

    “说!”

    “末将知道军中物资一向短缺,一切物用能省则省。可天气寒冷,末将观好些将士都生有冻疮,这冻疮虽不是大问题,然发作起来却是痛痒难忍,极是难缠。所以末将恳求王爷批示,让军医们制些治疗冻疮药膏,以解将士痛痒之苦。”

    ……

    “冻疮药膏?”锦绣很是意外地望着姚将军,这家伙前日里气焰如此嚣张,今日对自己却又是如此的谦卑,再来这人还算磊落,亲自对自己好一番赔礼道歉,锦绣那最后一点点不平也就没了。

    不过这人也是个得寸进尺的,才刚取得她的原谅,想不到居然得寸进尺,还厚着脸皮要她给将士们治疗冻疮。

    姚将军一脸尴尬,他也知道自己的要求实在有些过了。人家能不计前嫌答应继续给母亲治病,又大方原谅他那日的鲁莽,已经是给他莫大的颜面了,确实不能再得寸进尺。

    但天气确实寒冷,好些将士包括他自己都生了满手满脚的冻疮,每每发作起来,着实难忍。据说这王锦绣医术了得,想必这区区冻疮应该是不在话下吧?

    冻疮锦绣确实会治,但也不是她说想治就能治的,首先,药材没有,其次还要户部的人发放银子下来,她才有能力制药来着。

    锦绣又问:“以前将士们生了冻疮,可有药物涂抹的?”

    定远将军道:“没有,一直都没有。这都是将士们自己掏钱买的。以前杨李二位太医那儿也是有的,也得花钱买。”

    冻疮并不在军医包治的范围内,意思就是算不得公伤,就得自己掏腰包,锦绣总算明白了这里头的意思,这就是资金短缺的下场,也是上位者冷血无情的表现。

    赵九凌轻敲桌面,当得知军中大部份将士都生了冻疮,却因为无钱医治任其溃烂流浓,面瘫脸总算有了变化,“这个确实得好生考虑。”他不是不知道穆少清在底下给他使眼色,但他却有了另一份考量,对众将士们和颜悦色地道:“将士们为国效力,保家卫国,虽然冻疮要不了人命,但也是损害将士们身体的祸首,于情于理,这治疗冻疮的钱,自是由朝廷所出。”

    等众将士退出去后,穆少清再也忍不住道:“王爷,您可知这小小的冻疮膏需要花多少银子么?”

    赵九凌不以为然道:“本王知道,朝廷军费短缺,军中能省则省。可冻疮虽不至于致命,却也痛痒难忍,极其霸道,我身为王爷,自是得替将士们减轻痛苦才是。”

    穆少清还想说什么,被他摆了摆手,“先生不必多言,本王意已决。”然后对身边的亲兵命令道:“立即召见王锦绣到偏厅来见本王。”

    按理,王锦绣虽然是军医里身份最高的,但练制冻疮膏也并不是王锦绣一个人说了算,但王爷却偏偏只召见她一人。一直侍奉在一旁的朱棒槌听得双眼发直,与穆少清交换了眼神。穆少清这回脸上却没有无耐的神色,反而是一派了然微笑。朱棒槌收回目光,望着自家主子脸上隐隐浮现的期待神色,把嘴里的话全咽了回去。

    ……

第197章 名不副实

    中午时分,锦绣回到总督衙门,被门房上的拦了下来,“王大人,这位下北路军营里的何千户有事要找您。”

    下北路何千户?这是何方神圣?

    来到宣府也有大半月了,时常出入军营,也知道宣府分六路军营,下北路是其中之一,千户是正五品的品秩,刚好与自己同品秩。

    锦绣虽然也是个官身了,但初来乍到,还是有几分谦逊与想做出些成就的想法,于是非常客气地在总督府的偏门处见了这位何千户。

    花了二两碎银子,何劲在总督府的门房处混了个椅子坐,以及一杯热茶,还有劣质的炭火烤。这时候见到锦绣,从椅子上站了起来,顺便理了理有可能皱褶的翻边灰鼠毛领的领子,以及头上灰鼠毛帽子。

    “王姑娘,许久不见,近来可好?”何劲拱手,唇角含笑。

    锦绣有片刻的惊讶,很快就定了定神说:“你怎么在这?”

    “下北路军营千户,何劲,见过王姑娘。小别一年,王姑娘风采依旧,医术更是精进。这让身为同乡的何某,也是与有荣嫣。”

    锦绣皮笑肉不笑地道:“何大人过奖了。小女子这么点微末之技,何登大雅之堂?只要何大人不再把小女子视为居心叵测之人,小女子便感激不尽了。”

    何劲盯着她,问道:“事情已经过去那么久,姑娘还在记恨何某?”

    “岂敢。何大人找锦绣有何事?”

    “恳请王姑娘行个方便,帮我一位同僚看个病。”

    锦绣沉默了会,问:“何大人的同僚生了什么病?”

    何劲沉默了会,说:“时常头晕,恶心呕吐,何某记得,王姑娘最擅长治头晕毛病的,所以何某特地对我那位同僚举荐了王姑娘。”

    锦绣唇角微撇,“那还真要感谢何大人的抬爱。”

    何劲连忙道:“不敢,好歹我们也曾认识一场。请王姑娘看在何某的面上,赏个脸?”

    锦绣很想说,你的脸面在本姑娘心中,一毛钱都不值。

    不过锦绣觉得吧,自己还是真有些虚伪的,明明讨厌这人,却因心软或是不忍心拒绝,而不得不答应。

    下北路军营离总督衙门约有六七里路程,马车驶了小半个时辰方抵达,再接到林千户,再由林千户领着去了此人租住在某胡同里的屋子,一个小小的一进院落。

    也就在这时,锦绣才得知,她要医治的对像,并非是军中的人,而是军人的家属。

    在瞧着因晕眩症状而弄得面色憔悴,神情萎顿的中年妇人时,以及家徒四壁的窘境,锦绣又心软了。

    施了针,开了药后,锦绣对林千户道:“尊夫人这病平时候不发作还好,一发作的话,肯定是天眩地转地难受。不过若是平时多加注意些,谨防着凉,问题还是不大的。现在先吃药,再仔细养着就是了。”

    能轻而易举地请到高高在上的太医看病,并且态度还是如此的和气,林千户激动得话都说不出不出来了,连连抹着手说:“多谢王大人,不愧为神医,三言两语就给贱内找出了病症。”

    锦绣微微地笑了,说:“林大人不必夸我,尊夫人这病我以前也是遇到过的,虽然这种病是很难根治,不过也并非无药可医。只需平时候多加注意,不有着了凉,穿暖和些就是了。”

    林千户猛搓着双手,一脸激动地说:“多谢王大人。王大人坐会儿再走吧,我,我去倒杯水来。”

    锦绣连忙制止他,说:“不用麻烦了,我还有别的事,不能再耽搁了。”

    林千户脸色有些不安,忍不住求救似地看了何劲一眼,又结结巴巴地道:“那,需我要支付王大人多少诊金适合呢?”

    锦绣沉默了下,打量着林千户身上洗得发白磨破了边缘的灰色袄子,以及林夫人那张补了不下十个补丁的裤子,摇了摇头说:“林大人是军中将士,给军中将士看病自然有优惠的。林大人看着给吧。”

    看着给?这看着给要给多少呢?林千户犯了难,他是千户的品秩,每月也有一两零八钱银子的军饷,手底下也有千号人物时常孝敬着,维持家里人的花用还是绰绰有余的,只是这回给妻子看病,也花光所有积蓄了。上回求爷爷告奶奶请了李太医看病,前前后后也花了不下二十两银子,王锦绣比李太医还要厉害,品秩还要高,自然也不能低于李太医的待遇了。

    正在犯难时,锦绣又笑了笑说:“怎么,林大人堂堂千户,难不成连一两银子都没有?”

    林千户豁然看着锦绣,面色呆滞。锦绣又笑着说:“估计林大人现在手头也紧吧,这样吧,这一两银子就暂时记着吧,等林大人发放了饷银再还我也不迟。”

    一两银子与二十两银子,那可是天差地别的数字,林千户呆在当场,一时间不知该如何是好。忍不住眨巴着双眼,他没有做梦吧?

    何劲笑着说:“林大人可是嫌王姑娘收得贵了?林大人,这可就是你的不是了,王姑娘以前在金陵的时候,可是从来不上门看病的,全是病人上门求医,光排号费都是500钱的。这回给嫂夫人看病,只收一两银子,也着实低了。”

    林千户反应过来,猛摇着手,“不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我的意思是,王大人才收这么点银子,我,我实在是……唉呀,王大人等等,我这便去拿银子。”

    奔了没两步,林千户又猛地止住了脚步,讪讪地搔着头说:“那个,王大人,先前给贱内看病,花光了所有积聚,家里真没银子了。不过王大人请放心,我可不是赖账之人,等下个月发放了饷银,一定连本带利还给您,可好?”他可怜巴巴地望着王锦绣,又望着何劲,希望何劲帮忙说两句好话。

    何劲的手正要往怀里摸,忽然又改变了主意,笑着对锦绣说:“王姑娘,林大人是个守信之人。何某用人头担保,他不会赖你账的。”顿了下,又说:“就以下个月月末为例,若是林大人仍是还不起这笔诊金,就由何某来支付,可好?”

    既然有人要来当这个热血党,锦绣当然不会拒绝了。更何况,何劲可是不差钱的主子。

    只是她有些奇怪,虽然一两银子对于林千户来说是有些吃力,可对于何劲应该只是小菜一碟吧,他为何不一并热血地给还了呢?非要等到下个月末。

    ……

    千恩万谢地送走了锦绣后,林千户又对何劲好一番感激涕零,何劲淡淡地笑着说:“举手之劳罢了,何足挂齿?”

    “这位王大人不但医术好,人也好,还长得这么漂亮,简直比画上的仙子还要好看。最难得的是,脾气也好,并未因我付不起钱就瞧低我。”林千户望着手头上的药单子,又讪讪地对何劲道:“我是个大老粗,大字不识一个。再请何大人帮忙瞧瞧,这上头写了什么。”

    何劲接过,甩了甩单子,看了起来。

    好半晌,都没等到回音,林千户忍不住问:“何大人,上头写了什么?”

    何劲回过神来,说:“尊夫人的病虽然不好根治,但用药物控制病情还是不错的。这药方林大人还得仔细收好了。下回嫂夫人再病下,就拿着这药方去抓药便成了。”

    林千户一脸惊喜,“王大人还把药方也写在上头了?”据他所知,大夫们都自己的药方那可是宝贝的很呢,轻易不得示人的。这王锦绣倒是大方,居然随后就把药方给了他。也不怕他作怪。

    想到这里,林千户心里一个哆嗦,赶紧把药方收了起来,仔细地折成方块,然后小心翼翼地找来一块布包妥后,又郑重其事地交给妻子,让她仔细保管好,千万别轻易示人。这可是王锦绣给的药方,事关王锦绣的家传绝学,这单子可不能轻易让别的大夫得了去。

    何劲看着暗自好笑,但也为林千户的淳朴打动,说:“这药方虽然值钱,不过锦绣技艺非凡,她手上的绝活可多着呢,倒也不差这个。林大人也犯不着如此的。”

    林千户想了想说:“话是这么说没错,可王大人一心信任我,我也不能辜负了她对我的信任才是。这药方肯定得仔细收妥了才好。哎,王大人医术这么好,人又这么随和,这下子咱们可是有福了。唉呀,我想起来了,李二娃的老娘不也有腿疾吗?常年趟在床上,为何不去请王大人呢?还有铁二牛子的兄弟……”

    何劲连忙打住他,“林大人,今日之事休要再对外人提起。”

    “为什么?”

    何劲严肃地道:“若是人人都要找锦绣看病,那锦绣以后可就永无宁日了。”

    林千户呆了呆,又重重叹口气。

    “何大人,你的意思我也明白。我不会说出去就是了。只是到时候还要劳烦何大人再帮个忙。”

    ……

    “据闻王大人一直在军医营里做急救演习?”

    总督议事厅很是宽阔,这儿平时候并不开启,锦绣身为小小的医官,也没有资格进入议事厅,只能在偏厅里侯着。这偏厅也是布置齐整的,正中一把太师椅,以及桌岸,下首两边各四把椅子四个束腰几子。

    赵九凌坐于桌案前,轻敲桌面,问了坐在下首的锦绣。

    当着朱棒槌的面,赵九凌的问话非常公事公办,偏厅里并没有多余的人,除了侍卫统领朱棒槌,以及锦绣外,别无他人。

    锦绣恭敬地道:“是的。这两日在军营里转了两圈,军医们虽多,可伤兵们仍是没能得到更有效的医治,一是药物不齐的缘故,二是救治不得法,好些原本该活下来的士兵却白白送了性命,锦绣看了真是于心不忍。所以,我想事先给大家做个急救演习,让军医们改变医治方式,另外,再另紧时间制出外伤药物,补齐各种手术所需工具,相信王爷能支持锦绣吧?”

    赵九凌点头,“军医营全由你负责,自是由你说了算。”

    “是,多谢王爷成全。”锦绣松了口气,她还真怕这家伙胡乱干涉。

    赵九凌又道:“宣府气侯恶劣,天气寒冷,军营里条件艰苦,好些将士们都受了冻疮,王大人可否多制些方便携带的冻疮膏药?”

    锦绣恭敬地道:“王爷一心为将士们谋福,锦绣在此替将士们谢过王爷宏恩。方便携带的冻疮膏倒是好制,只是……这数量庞大,亦得从长计议才是。”

    赵九凌颔首,“本王也知道这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制出来的。这是本王的令牌,你拿了这个去户部与辎重营,需要哪些药材尽管吩咐下去。”

    一名亲兵恭身上前,把一块令牌亲手递给锦绣,锦绣起身,双手接过,心里倒是有些讶异,这令牌看着普普通通,但上边雕有龙飞凤舞的一个“楚”字,想必这便是这些大人物们惯用的信物之类的玩意了。拿这令牌出去,见令如见人,那倒是方便。

    锦绣再一次向赵九凌施礼,“多谢王爷厚爱。锦绣定不负王爷所托,争取早日制出冻疮药来。”其实却在心里不屑地想着,宣府10月就进入寒冷的冬季,现在都一月底了,才想着给弄冻疮膏,就算制出来,大概也用不了多久。

    “如此,就等你的好消息了,”

    “是。王爷还有别的吩咐吗?”锦绣问。

    赵九凌迟疑了下,又问:“本王听说,定远将军可是为难过你?”

    锦绣笑道:“让王爷操心了,只是一场误会罢了。”

    “哦,是什么样的误会?”

    锦绣脸黑了一半,这人怎么这么烦,区区一件小事也要扯上半天,真是的。但面上却仍是一派的恭敬神色,“王爷日理万机,区区小事就不劳王爷操心了。今儿个定远将军已向锦绣赔罪道了歉。若再是紧揪着不放,未免有些过了。”

    赵九凌何偿不知她是说给自己听的,不可置否地道:“听说姚老夫人病情严重,如今由你接手?”

    如今锦绣已经知道姚老夫人是舞阳大长公主的女儿,是赵九凌名义上的姑婆,被先皇册封为嘉和县主,是当今圣上的表姨母,虽然早已不得圣心,但总归是赵九凌名义上的长辈,也不敢怠慢,“是的。老夫人病情凶险,不过已经控制了病情,但必须得吃上半个月的药方能彻底全俞。”

    “嗯。姑婆的病,就有劳你多费心了。”

    锦绣恭敬地道:“是。”这下子,她总算可以离开了吧?

    赵九凌确实无话可说,好一番搜肠刮肚,忽然双眼一亮,离他最近的朱棒槌暗叹一声,很想抚额低叹,主忧臣辱,主辱臣死,他家主子这般不顾形像,他这做下属的也没面子呀。

    “咳咳,昨日里我那丫头伤势可否严重?”

    锦绣脸上起了三根黑线,在这种庄重肃穆的场合里,居然讨论这些无关紧要的,这也太……公私不分了吧?

    不是听说楚王治军严谨,公私一向分明么?怎么尽与传言不符?

    ------题外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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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7章 丫头和姨娘

    大概赵九凌也觉得不应该在这种场合提及自己的丫环,清咳一声,隐去面上的讪然之色,说:“只是随便问问而已,相信有你出马,青玉自是不会有大问题。咳……时辰不早了,你也……下去吧。”

    ……

    在晚上回总督衙门的路上,半路上被定远将军给截住了。

    “王大人现在可有空?”

    锦绣掀了鲛纹纱窗帘,望着马上定远将军一脸的讨好笑容,心下也好笑,说:“姚将军有什么话就尽管说吧。”

    姚将军双眼一亮,连忙道:“是这样的,王大人说家母的病很是凶险,如今虽然控制了病情,但仍不得掉以轻心,所以我想,请王大人拨冗再过府一趟,不知王大人意下如何?”见锦绣沉默着,又急急忙忙地道:“王大人放心,诊金不会少你半分的。”

    锦绣笑了起来,“不是诊金的问题,而是锦绣正在想,等会子要给令堂开什么药。”

    定远将军落了口气,拱手道:“如此,那就有劳王大人多加费心了。”

    当松花色帷饰的单驾马车进入胡同里,胡同时也驶出来一辆马车,双方车夫都认得的,相互打了招呼。

    “老向呀,李大人又出诊了?”

    “那是,才刚给黄夫人诊了平安脉。老伍呀,里边坐着的可是王大人?”

    “正是,是给姚老夫人看病呢。”

    当两车马车错身而过时,锦绣也正掀了车帘,望向对面马车里坐着的李太医。

    李太医这时候也掀了车帘,冲锦绣皮笑肉不笑地打着招呼,“王大人。”

    “李大人。”锦绣笑了起来,双方马车错过后,锦绣放下窗帘,也收回了笑容。

    冬暖说:“姑娘,这李太医可真够猖獗的。也太不把人放眼里了。”按官场上的规矩,在品秩比自己高的上峰的车前,身为下级官员,不说下马相送,至少也得回避吧,那姓李的倒是嚣张,即不回避,反而还迎上来。

    锦绣说:“得了,由着他去吧。”

    这回姚老夫人不再显摆自己与儿子以前的政治与身份资本,对锦绣客客气气的,也不再拿架子,反而隐隐有着讨好的意味。

    锦绣给她把了脉,重新开了药,以及做了灌肠后,得了20两诊金银子,她也不推辞,虽然从三品的将军奉禄并不高,但嘉和县主肯定嫁妆丰厚的,她收银子收得理直气壮。

    不再是白丁的身份,锦绣倒也不敢托大,亲自上门给姚老夫人看病也是她身为太医的职责范围内。但回到总督衙门后,又被赵九凌喊去给他的贴身大丫头治病,锦绣多多少少有些不舒服了。

    虽然人家的理由很充分,青玉受伤的地方不宜让外男看到。但这青玉明明没什么严重伤势,却如此兴师动众,锦绣总归有些不舒服。

    但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尽管心头不爽,到底还是忍气吞声去了。

    已换下常服的赵九凌一身轻便的月牙色映暗金八团花长袍,并未戴冠,只束成髻,用一根金簪固定,这人天生就是个衣架子,再来周身气度非凡,就光坐在椅子上也是威严气派,不容忽视。

    “王爷。”锦绣向他施了礼。虽然不大待见这家伙,但不可否认,这姓赵的还真是传说中的“三高”男人。

    赵九凌起身,背负着双手,“麻烦王大人给青玉瞧瞧吧。”

    “是。谨尊王爷吩咐。”

    玉莹对锦绣道:“王大夫请随奴婢来。”

    脸颊红肿的青玉虚弱地躺在床上,玉莹对床上的青玉道:“妹妹,王爷对你可真好,知道你受了伤,还特意又请了王大夫过来。”

    青玉望着锦绣,眼里迸射出一抹亮光与喜悦,“真的吗?王大人真是王爷特意请来的?”

    “妹妹高兴糊涂了,那还会有假不成?”玉莹转头对锦绣道:“麻烦王大人了。”

    但锦绣却听出了玉莹语气里的不甘意味,淡淡一笑,二话不说,又装模作样地给青玉瞧了起来。手头又被偷偷地塞了一块金元宝,锦绣这回倒没有拒绝,不动声色地把元宝收下,对青玉道:“可惜了姑娘这娇滴滴的身子,居然受了这么重的伤。可得好生将养才是。”

    玉莹满脸的悲悯之色,“敢问王大人,妹妹伤势究竟如何?”

    “私处受伤颇重,已糊烂出血,至少得休养半个月以上方不会留下手遗症。”

    收了人家的短处,在赵九凌跟前自然得粉饰一番。赵九凌疑眉,“真有那般严重?”

    锦绣无耐地道:“并不算多严重,但好好的女孩儿家,那种地方受伤,实在是……”她故意没把话说完,只等赵九凌的反应。

    赵九凌面色深沉,“本王知道了,青玉这伤,什么时候能好转?”

    看来,青玉还真受这男人的宠。锦绣说修养半个月就不会有问题了,赵九凌点头,打赏了锦绣一绽五两银子重的元宝。

    玉莹垂泪道:“王爷,好端端的青玉受如此灾难。王爷可要替青玉妹妹做主呀。”

    赵九凌脸色沉了沉,下意识地看了锦绣一眼。

    但锦绣似乎没有注意到这些,只接了银子后就告辞了。

    没由来的,赵九凌的心情忽然沉了下去。

    才踏出大门,锦绣便见抄手回廊里来了几个盛装丽人,“唉呀,这位便是鼎鼎大名的金陵名医,锦绣大夫?”

    说话之人身穿花红小袄,头发散挽,满面春色的丽人,正拧着火红的帕子款款走了过来,锦绣定眼一瞧,走廊上的灯光映射下,果真是难得的美人儿。走近锦绣后,上下打量一番,锦绣微微施礼,“名医愧不敢当,不过是略懂几分医术罢了。”

    “唉呀,锦绣大夫不但有一手好医术,还是个美人呢。”这人捂着脸儿吃吃地笑了起来,另外二人也跟着打量锦绣。

    锦绣说:“这儿已没我的事了,先走一步。”原本是想走抄手回廊的,但这三个丽人挡住了她的去路,也只得走天井了。

    “王大夫等等。”一个云鬓半偏,眉如远山,眼如秋水,身穿粉红褙子朱红长裙的丽人柔柔地喊道,“王大夫来宣府已有月余,对于我们姐妹来说,可是莫大的福音。只恨平日里王大夫早出晚归忙个不停,倒令我等一直遗憾没能与王大夫见上一面。如今总算趁此机会,翠屏厚颜请王大夫替咱们姐妹好好瞧瞧可好?”

    锦绣皱眉,这时候赵九凌从里头出来了,声音听不出喜怒,“这么晚了,你们过来做甚?”

    先前那个拧火红帕子的丽人娇声道:“王爷真偏心,青玉受了伤就给她请大夫,咱们姐妹却不闻不问。王爷,妾身不依啦,妾身也要让王大夫瞧瞧。”

    “哦,你又哪儿不舒服?”

    “王爷,人家这儿疼……”

    锦绣机灵灵地打了个冷颤,赶紧示意冬暖走人。

    北方院子里的天井,并不比南方那样,打理得顺溜,再来天气又寒冷,地面上结了一层冰,又是晚上,锦绣又走得急,一不注意便摔了一跤,直摔了个四脚朝天。

    “唉呀,姑娘你没事吧?”

    冬暖丢掉药箱,合巧巧二人扶起锦绣。

    锦绣好不容易从晕眩中回过神来,顺着丫头的手,站起身来,只是才站直了一半,赵九凌已大步走了过来,问锦绣:“你没事吧?”

    “多谢王爷关心,没事的。”锦绣压下刚才那一瞬间要跳出来的心脏,说:“让王爷笑话了。”

    “地上结了冰,确实容易摔倒。为什么不走回廊。”陈述的语气渐渐地变成质问。

    锦绣苦笑,她怎么好对他说,她原本也要走抄手回廊的,可那几个女人挡在那,她想要脱身,也只能走天井了。

    那三个女人也出了院子,小心翼翼地来到赵九凌跟前,“王大夫摔倒了,可有摔到哪?”

    “多谢关心,我没事的。”

    拧火红帕子的女人一脸关心地上前一步,谁知脚下不稳,又给滑倒了,刚好倒进赵九凌怀中。赵九凌下意识接住她,然后被紧紧搂住,“这地上真的好滑,王爷,也幸亏您及时救了妾身,否则妾身可要出大糗了。”

    院子外头没有灯光,看不清赵九凌的脸色,但一个男人被三个女人如狼似虎地围在,锦绣只觉满身都起了鸡皮疙瘩,哪里还敢多呆,赶紧走人。

    抬腿才走了没两步,忽然又听闻一声痛呼,“唉哟,王爷,妾身脚扭到了。”

    “怎么这么不小心?”赵九凌声音冷淡中带着淡淡的谴责。

    “王爷,人家又不是故意的嘛。”拉长的声音里带着浓浓的委屈。锦绣再一次掷掷身上的鸡皮疙瘩,不敢再多呆,但结冰了的路面,也不敢走快了。

    “邱妹妹也太不会走路了。不过妹妹运气还好,王大夫还没走,赶紧让王大夫给妹妹瞧瞧吧。”一位姨娘扬声叫住锦绣,声音很是轻柔,“王大夫不好意思,邱妹妹身子娇弱,又不小心扭到了脚,麻烦王大夫给妹妹瞧瞧。”

    姓邱?

    锦绣下意识打量了这位邱姓姨娘,果然生得面若桃花,一身的妩婿娇艳,穿得也精致,这有靠山的人,穿着打扮都不一样。连精神气儿都比另外两位姨娘优越多了。

第198章 李太医

    其实任谁都能听出这位姨娘的话带着浓浓的讽刺,但并没有让邱姨娘收敛,反而楚楚动人地对赵九凌道:“王爷,这外头好冷,妾身都快冻僵了。”

    赵九凌淡淡地望了两个妾室,那两名妾室非常热情地一左一右地扶着邱姨娘,“妹妹走不动路,让姐姐扶你吧。”

    “王爷日理万机的,在外头已经够苦够累了,恐怕扶不起妹妹,还是让愚姐扶妹妹进屋吧。”

    两位姨娘扶着邱姨娘进了院子,而赵九凌却仍是立在院子外头,如此寒冷的天气,他一身薄薄的衣裳似乎感觉不到冷似的。

    锦绣一脸的犹豫,问道:“呃,王爷,还需锦绣给邱姨娘瞧瞧么?”

    “牛刀焉能小用。时辰不早了,外头冷,你也回去吧,天黑路滑,路上小心些。”

    锦绣心头好过些了,算这家伙还算识相,若为这么点小毛病还要让她给看,她发誓,一定会暴走。

    出了赵九凌的院子,锦绣裹紧了身上的羊绒大斗蓬,快步进入走廊后,这才放慢了脚步。一路回到悠然阁,冬暖这才忿忿不平地道:“瞧王爷那几个姨娘,一个个都不省事。看了真够恶心的。”

    巧巧也不屑道:“太假了,连我这个外人都起了满身的鸡皮。也亏得王爷能忍受。”

    锦绣却有着不同的看法,“据说王爷已有几个月不曾去她们的屋子里,她们这般沉不住气也情有可原。”

    赵九凌冷冷地盯着还在他眼前惺惺作态的女人,眼里闪过怒火,“谁叫你们过来的?”

    正要摆出最具特色造型的三位姨娘愣了愣,其中一个位邱姨娘娇声说,“王爷,妾身听说王大夫医术超群,早就想见识一番了。所以一听闻王大人在王爷您这儿,就眼巴巴的赶来了。”

    另一个也楚楚动人地道:“媚姐姐说得是,前儿个妾身总是脑子疼,也不知是什么病,还想请王大人给瞧瞧的,耐何王大人眼界可高着呢,妾身差人请了两回都没有答复。没了法子这才厚着脸皮来王爷您这儿,还想着借王爷点光,谁知王爷却这般狠心。”说到最后,一张嫣红的朱唇已经嘟得老高,再配上一双秋水般的妙目,更是媚态模生,我见犹怜。

    “脑子疼?好端端的怎么脑子疼?”赵九凌随意地问道。

    “就是这儿啦,总是抽痛着,也不知是什么病,吃了药也不见好,王爷,妾身会不会得得了绝症呀?”然后一脸惊恐地偎向赵九凌的怀抱。

    赵九凌推开她,冷道:“头痛还有力气到我院子里来?当本王是傻子不成?”

    ……

    也就在这时候,锦绣才知道,赵九凌身边不但有两个貌美如花的大丫头,还有三位牌面上的姨娘,另外还有三位无名无份,别人送来的侍妾,锦绣在心里暗骂一声:种马。

    到了第二日清晨,睡得正香的锦绣被一阵尖锐的哭叫声给吵醒了,廖嬷嬷说:“昨晚邱姨娘侍候王爷不经心,惹恼了王爷,被王爷给下了禁足令。另外两位姨娘便跑去落井下石,把邱姨娘的脸都给抓烂了,恰巧被王爷知道了,王爷一怒之下,把两位姨娘给打发了。”

    锦绣好一阵无语,刚开始觉得赵九凌花心滥情,现在又觉得这货当真无情。自己一心享受左拥右抱,却又不许自己的女人争风吃醋。

    标准的把自己的享受建立在女人通苦之上的封建权贵。锦绣是不屑这类人的。

    不过,幸好她是大夫,不必与这货的私生活混在一起。

    她与赵九凌之间,也只是单纯的下属与上司的关系,他私生活再精彩,也与她无关。

    赵九凌的两位姨娘被处置的当天早晨,下午锦绣便收到锦玉从京里寄过来的信。

    锦绣喜出望外,拆开信件3逐字逐句地看了起来,一则为喜,一则为忧。

    锦玉在信上写了他随着李大统领进得京后,便入住了沈阁老家。沈阁老对他还算客气,沈夫人也是如此。沈家上下对自己还算客气的,衣食住行都是面面俱到的。但到底不是自己家里,总归有种寄人篱下的局促感。

    锦绣心里难过不已,觉得锦玉小小年纪就要背井离乡,去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又住进并不了解的陌生人家,再来这户人家又是如此的位高权重,心里压力可想而知。

    抹了酸涩不已的双眼,锦绣继续往下看,又略略欣慰地笑了。

    锦玉在信上也提到了钟阁老夫妇在锦玉住进沈家后,也曾下拜贴请锦玉去钟府玩,随后又打发人送了不少的礼物去沈家。有了钟阁老明面上的撑腰,沈家人对锦玉就又更高看了一层。

    “……沈阁老看似随和,实则疏远至极。不过此人为官多年,城府极深,情面上倒是无可挑剔。幸而姐姐想得周到,让钟伯父与钟二伯母给我撑腰。如今沈家倒不敢真的怠慢于我。”然后又简单说了沈家的人事物。

    沈家有三位爷,其中沈家大爷和沈家三爷是沈夫人所出,沈家二爷则是庶出。但这位沈二爷娶的妻子,却是锦绣无比熟悉的。居然是何天刚的闺女,何秀丽。

    当看到这里时,锦绣第一时间便直觉不可思议,按理,何天刚可是二品封缰大吏,其闺女不说攀龙附凤,也不至于嫁给别人家的庶子做妻子吧?

    锦玉对此也是百思不得其解,不过在信上却并未多说什么,只廖廖数语地记载了何秀丽并不怎么待见自己。但也没有像出身公府的沈大奶奶以及出身伯府的沈三奶奶特别瞧不起他。

    锦绣看得怒火一阵阵往外冒,她的宝贝弟弟,可是由她捧在手心疼的,如今,不但寄人篱下,还得忍受沈家人的白眼,

    锦绣对沈家也彻底没了好感,但她人在宣府,又不能给弟弟撑腰作主,也只好厚着脸皮,写信给钟二夫人,请求她代为照顾一二。

    想着锦玉在沈家过得战战兢兢的情形,锦绣又恨起了皇宫里那位,为毛不把锦绣弄到钟家去呢?或是让他也来宣府这边,她也好照顾他呀?

    锦玉还在信上提到了新晋封的威国公府顾家。锦玉对顾家可真是怨气冲天来着,不但用词极为锋利,说话也毫不客气,直说顾丁氏不顾孀居身份,还非常高调地四处走亲访友,在御赐赦造的府邸里大宴宾客。新任国公爷顾东临也不替父守孝,不顾阻拦,居然去了西北从军,说是要替父抱仇。

    锦玉在信上写得极为不屑,“姓顾的是有几分庄稼把式,可他那些花拳绣腿,也不过用来当个街边恶少罢了。偏不自量力地去西北从军,理由倒是令人钦佩,可谁人不知他就那么点本事,不说砍靼鞑,不拖累同袍后腿就谢天谢地了。”

    锦玉目光细细地在顾东临三个字上徘徊了许久,良久后才发出一声喟叹。

    ……

    因有赵九凌的令牌,锦绣的冻疮药制作起来非常顺利,派遣得用之人大批量买了药材后,再投入作坊里成批理制作,不出五日的功夫,冻疮膏便问世了。用简易的粗瓷瓶包装,每个将士发放一瓶,整整十万瓶一天的功夫就没了。

    当然,冻疮膏也不是全都有效,沫上去后倒也能止些痒,但想要短时间内好转,也是不可能的,毕竟天气实在太过恶劣。但不管如何,有总比没有的好。

    过了一月后,新年的气氛也渐渐浓烈起来,因靼鞑上回被赵九凌打怕了,一直龟缩在草原上,两个多月都没有动静。倒让锦绣先前做过的演习没了用武之地,这以后的各种演习以及实战课程讲解,就有些心不在焉了。

    李太医与杨太医是同品秩,月银都是三两二钱银子,米五升,只比锦绣稍低半个档次。

    小厮从户部拿了银子回来,李太医正躺在床上,由两个貌美侍妾舒服地给他捏着肩膀,捶着腿。望了小厮手头那几块碎银子,眉毛都不抬一下地道:“整的就搁我箱子里吧,碎银子赏你了。”

    小厮千恩万谢下去了,两个侍妾却不依了,“老爷赏人可真够大方的,对咱们却是小气。”

    李太医捏了其中一个,“好个贪心的,上个月才给你买了一副头面。”

    “老爷,上个月的头面都过时了呀,如今琳宝坊又新出了品种,用灰鼠毛镶宝石的抹额戴着才好看咧。杨夫人那个黄脸婆戴着也都衬出了三分颜色。老爷,妾身也想买一个。”

    李太医不以为然,“姓杨的就那么点月奉,又不知变通,能有几个钱给老婆置办头面?”

    “这个老爷就有所不知了。妾身问过那杨太太了,据说是杨太医随王锦绣给定远将军的母亲姚老夫人治病,姚老夫人赏了王锦绣好些首饰头面,而王锦绣又拿来赏了底下人。杨夫人也得了一个灰鼠毛的抹额以及一个碧玉凤头簪子。”

    另一个侍妾也娇声道:“不愧为嘉和县主,赏的那些头面可不比琳宝坊的差。我看光那个凤头簪子,就要值些银子了。”

    “听说是姚老夫人当年的陪嫁之物。”

    两个侍妾你一言我一语地说着,李太医脸色越发阴沉了,但他也不是那种无端就怨天尤人之人,虽然嫉妒,但也知道那王锦绣确实有几分医术,姓杨的误打误撞抱中了她的大腿这才检了这么个便宜。

    两个侍妾眼里的羡幕是那么的明显,但想要他另花冤枉银子给她们置办比杨夫人更好的头面,他又肉痛。于是只好想了个折衷的办法,日后多给那些权贵看病,争取多挣钱些银子再给她们置办一两套就是了。

    身为太医,就算不喜去军营,但责职所在,仍然避免不了要去军医营去做做样子,作点指导工作,或是做做总结什么的,以显得身为太医的威信。

    王锦绣,杨李二位太医是宣府最高级别的医官,各自作了一番总结后,再各自散去,开始研究或是学习医官们派授下来的医术指导。

    虽然不大喜欢李太医的为人,但不可否认,这老东西还是有几分实力的。虽然有点爱摆架子,爱打官腔,但刚才给军医们讲解的有关预防以及医治冻疮方面的知识还是很有见地的。

    发现锦绣投射过来的赞赏光茫,李太医面上越发矜持,讲解得越发详细。军医们受益匪浅,心里还是很受用的,他们不是不想提高医术,而是没有机会。如果有这些高高在上的医官们给他们指点一二,日后路子也要宽些了。

    但李太医的积极性并不高,因为没有战事,军医们的待遇越发不如前,李太医自恃身份,自是不屑与他们吃那种猪狗不如的食物,再来给军医们授医又没他半分好处,头脑热了两天,还是觉得名声比不得那白花花的银子数得痛快。于是就没再去军医营了。

    不过李太医自认自己还是比较讲义气的,宣府达官贵人还是比较多的,他身为太医,名气在那镇着,每日里都有出几回诊,得到的诊金也确实丰厚,于是又见自己的同僚,与自己同品秩的杨太医仍是穿着半新不旧的衣裳,于是叫住他,“杨大人,最近又没战事,你老往军医营跑作甚?”

    杨太医回答:“听王大人讲解缝补伤口以及预防伤口感染的重要课程。”刚开始他并不适应锦绣的授课方式,但现在他已经习惯了,觉得非常实用。如今只要锦绣一去军营,他必定跟上,雷打不动。

    “你我堂堂太医院的太医,从五品的医官,听命于一个小丫头已够憋屈了,如今你还要唯她马首是瞻,真是本末倒置。拍马屁也不是这种拍法。”

    杨太医说:“李大人,你误会了。我并不是拍王大人马屁才每日去军营,而是王大人医术确实精湛,她能诊出我们所不知道的病症,医治的方式也是标新立异,却又能立竿见影。小弟只是钦佩于她一身的医术,并没有别的想头……”

    李太医冷笑:“想头?这马上就要过年了,杨大人可挣足了过年的嚼用?”

    杨太医怔住,然后低下头去。

第200章 不自在

    “姑娘,这天气怪冷的,今天没什么事儿,应该早些回总督衙门去才是。怎的又要去姚府?”冬暖小声地问道。

    “姚老夫人的病可凶险着呢,好不容易控制了病情,自然要一股作气医好才是。”

    冬暖嗤笑一声,“姑娘这话说得,依奴婢看,姑娘应该是想人家姚府的银子才是真。”

    锦绣哈哈一笑:“生我者父母矣,知我者,冬暖矣。”

    姚府的门户见锦绣登门,连忙堆起笑来,“王大人也来了,快里边请。”

    锦绣笑了笑,随口问了句“老夫人病情如何?”

    “有王大人精湛的医术在,老夫人自是药到病除。如今精神可好着呢。”

    “那就好。”

    从侧门一路来到主屋,锦绣陡然发现气氛不大对,问领路的婆子,“府上可是来了贵客?”

    那婆子笑了起来,一脸的自豪,“王大人不但是神医,还是神算呢。今儿个楚王殿下来了,亲自来看老夫人呢。”

    锦绣恍然大悟,腹诽道:“这家伙真是阴魂不散来着。”

    趁那婆子去禀报的时候,冬暖小声问道:“姑娘,您怎知楚王来了?”

    “猜的。”

    冬暖嘟唇,“姑娘猜得可真够准的。那,咱们需要回避吗?”

    “回避什么?”

    婆子出来了,满面的笑容,“王大人,老夫人有请。”

    姚老夫人是姚府身份最高又是辈份最高的,她的院子里自然是整座姚府最为豪华舒适的,拜今日里又迎来了楚王这位贵客,屋子里更是弄得富丽堂皇。

    正厅里姚老夫人与楚王俱都坐在榻上,一身靛蓝缎面压月牙色中衣,外罩大红遍地锦五彩妆花通绣袄,下面配兽朝麒麟补子缎子袍,头发上插着点翠飞凤大珠叉,靛蓝镶赤金豆子的额箍,与往日普通的衣衫不同,今日的姚老夫人,一身盛妆之下,深宅贵妇以及县主的身份呼欲而出,尊贵体面,威仪毕现。

    锦绣上前先向赵九凌施礼后,然后打量姚老夫人一翻,笑道:“一日不见,老夫人气色可比昨日好多了。”

    姚老夫人笑道:“这还要多亏王大人精湛医术。”然后上下打量锦绣,说:“王大人这个帽子做得可真别致。”

    赵九凌望向锦绣头上的姜黄色白色狐领毛边的帽子,毛绒绒的帽子中央,绣了朵红色的绒花,衬得一张脸儿越发白皙。

    锦绣摸了摸头上的帽子,笑道:“这边天气冷,风直往脖子里灌,还是帽子暖和些。”

    姚老夫人笑道:“原来如此。王大人是南方人,想必到了北方,还不习惯这边的气侯吧?”

    “还好,金陵那边冬天也很冷的。”她的生存本领一直很强悍的。

    姚老夫人又打量锦绣,忍不住赞道:“王大人长得漂亮,更会穿衣裳。瞧瞧这身装扮,完全是大户家的嫡女气派了。”

    赵九凌也上下打量锦绣,眼里一派的柔和。

    锦绣心里咯噔一声,这姚老夫人说的话怎么听起来话中有话?

    她微笑道:“老夫人过奖了。锦绣这身衣裳也是才做出来的,自是要急着穿出来显摆一二的。谁知老夫人您这一身气派可把我给压得连边儿都不摸不着了。”

    姚老夫人呵呵一笑,说:“你这孩子,真会说话。”见锦绣还站着,连忙道:“唉呀,只顾着高兴,王大人快别站着,坐下说话。”

    锦绣笑道:“在老夫人和王爷跟前,哪有我的座位?我站着便是。”

    “这怎么行,快坐下,快坐下。”

    赵九凌也开口道:“既然姨婆都开口了,你就坐下吧。”

    今日的赵九凌头戴灰鼠皮镶宝石暖帽,赵九凌也在打量锦绣,锦绣头戴姜黄色白狐狸毛边的暖帽,衬得一张玉一样的脸儿越发精神。一身玉色印暗金竹叶纹的中衣,雪里金遍地锦滚花狸毛长袄,下面是条粉蓝色的宫绦长裙,整体搭配利落而端重。

    锦绣连忙笑道:“谢王爷赐座。只是锦绣给老夫人看完病,还得去别的地方。”

    “这大冷天的,又无战事,还有什么别的要事?”

    “据闻作坊里已做出了一批局麻药剂,得先拿来试试效果才是。”锦绣说,“这局麻药一旦制了出来,可是将士们的福音了。所以万万不能马虎了,得经过严格的把关才能投入大批量生产。”

    锦绣身为军医头头,作坊里的药剂制作与生产自然也需要听她吩咐,赵九凌说:“既如此,那就先给姑母瞧瞧再说。”

    锦绣恭身领命,半坐在丫头递过来的杌子上,给正坐在榻上老夫人把脉,只是与老夫人同座榻上的赵九凌这厮的目光总爱似有似无地朝她这边瞟来,目光里带着令她有种夺门而逃的灼热,不由暗骂,今天真不应该为了显摆,把才新做出来的帽子与新衣穿在身上的。

    不过话又说回来,悠然阁里那些成堆的衣裙不但料子好,款式也新颖,设计也是顶顶好看的,她再如何的自制,也无法抵挡锦衣华服带来的诱惑。

    以前她一介白丁的身份,还真不敢穿这种姜黄,桔黄等颜色呢。

    过了好一会儿,锦绣才道:“老夫人病情已稳定,不过仍得继续吃药,不得间断。老夫人切莫因病情不再发作就断药。想要根治,必须按时吃药,忌辛辣生冷之物,忌暴饮暴食。”

    然后锦绣又开了五天的药量,再一次叮嘱,必须坚持吃上五天,五天过后她再过来诊脉。

    姚老夫人笑道:“多谢王大人,老身记下了。来人,领王大人去帐房结账,告诉账房的,额外再给王大人20两银子的赏赐。”

    一个穿着红色石青刻丝比甲粉红中衣,粉红裙子的丫环轻盈地走了过来,在锦绣跟前福了身子,“王大人,这边请。”

    锦绣冲赵九凌姚老夫人施礼,“多谢老夫人赏,锦绣告辞。”

    待锦绣离去后,姚老夫人这才满面堆笑地对赵九凌道:“时辰也不早了,就吃了晚饭再回去吧。等会子你表叔也要回来了,到时候让他陪你好生喝个痛快。”

    赵九凌道:“不了,衙门里还有事待处理,我先走一步。下回再过来瞧您。”说着起身,理了袖口边缘的蹙金刺绣,“姨婆可要保重身子,我就先走一步。”

    姚老夫人见挽留无果,只得亲自把他送到门口。

    从姚老夫人院子里出来的赵九凌,一路来到前边大门处,贵为王爷的他,自是不会走偏门,

    来到前院的罩壁处,便见锦绣从账房出来,手上拧着个鼓鼓的荷包,不由顿住脚步。

    正拧着银子的锦绣赶紧把银子递给冬暖,向赵九凌施礼,笑道:“王爷也要走了?”

    “嗯,一道走吧。”

    堂堂王爷,自然走中门。但她身份不够格,也只能走偏门了。

    “王爷不必管我。锦绣从偏门出去就成了。”

    姚老夫人面色稍缓,说,“王大人一道走吧。你救了老身一命,理应走中门。”

    然后,锦绣与赵九凌一前一后出了姚府大门,生平第一次,她上门看病,走了回中门。

    ……

    出了姚府后,赵九凌一马当先,锦绣的马车随后,等出了胡同,赵九凌却并未离去,而是和锦绣同一个方向驶去。

    锦绣虽然惊讶,却没有过问。

    朱棒槌打马上前几步,来到赵九凌身侧,“王爷,这是要去哪?”

    “去城外制药作坊。”

    朱棒槌愣了愣,望着身后缀着的锦绣的马车,不再过问。

    当来到制药作坊后,锦绣这才明白,赵九凌的目的也是这儿,不由奇怪。不过人家是王爷,人家想去哪就去哪,她可没资格过问。

    制药作坊约有百十名女工,以及数十名男工,里头药味薰天,作坊的总管闻得王爷亲自驾到,直吓得全身一阵哆嗦,双腿扭成面团似地上前跪地相迎。嘴里结结巴巴地说着“恭迎王爷大驾,这儿腌赞,若有招待不周之处,还请王爷海涵”之类的话。

    赵九凌的目的是否在制药作坊上,只有他自己才清楚,有模有样地随锦绣一道进入作坊里,作坊总管战战兢兢地拿了瓶局麻药试剂,锦绣拧开瓶塞,倒在手头闻了下,又轻轻偿了下,说:“是按着我的药方严格制作的吗?”

    “回大人的话,小的一直都是严格按照大人您的吩咐严格进行制作的。每道药材都是进行了严格的把关。绝不会有任何问题。”

    “那好,我先拿回去试了再说。若是有差错……”

    “大人放心,小的一直都是按着大人的药方单子制药的。”作坊总管连忙跪下死命保证。

    锦绣不习惯被人跪来跪去,让他起来,拿了锦绣丸、全麻酒的试剂,又参观了其他药品加工情况。

    一些工人见赵九凌穿着富贵,而总管对此人恭恭敬敬的,也知道是个了不得的大人物,全睁大了眼偷看着。

    赵九凌穿着玄黑鹤氅,一身的雍容富贵,长得也英俊出色,这些人工人很是羡幕,“原来权贵人物都长得这般好看呀。”又见赵九凌身边的锦绣,面容清丽,端庄优雅,更是直了眼,暗道:“这些大人们个个都生得像神仙一般。”

    锦绣当然不明白这些工人的心思,给了总管一些建议与药物储贮方式,又清查了药物库房。做到心中有数后,这才离开了作坊。

    出来的时候,外头天已擦黑,还稀沥沥地下起了小雨来,雨水夹杂着雪水,再被寒风一吹,才刚出了作坊的锦绣机伶伶地打了个寒颤。

    赵九凌侧目瞪着冬暖,斥道:“你这做婢女的也太不经心了。这外头天气冷,怎的还不赶紧给主子披上氅子?”

    冬暖被斥责得无地自容,委屈地本来就要抖开的玫瑰红的大毛斗篷给锦绣披上。

    锦绣披了斗蓬后,连忙把斗蓬围住身子,双手拧着领口,尽量遮住身子。赵九凌见状,又把斗蓬的帽檐一并给她戴在头上。

    如此轻呢的动作,锦绣心跳陡地加快,赶紧往侧移一步,“多谢王爷。”

    赵九凌收回手,看她半晌,玫瑰红边缘镶白兔毛的斗蓬把她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个张欺霜塞雪的脸儿来,越发的洁白如玉。不由得看痴了。

    锦绣被他的目光盯得很不自在,赶紧低下头来,作势整理身上的狸毛袖子,把袖缘也拉了下来,刚好把手遮住。

    赵九凌看着她的动作,又道:“出门在外,怎不拿个汤婆子?”

    锦绣说:“没那个习惯。”

    马车驶了过来,冬暖连忙上前从车子里拿出小板凳,放到地上,扶着锦绣踏上凳子,上了马车后,紧闭的空间挡去了外头的寒冷,锦绣仍是冻得心脏紧紧缩成一团,吁了口白气,说:“这边的天气比金陵还要冷。”

    冬暖也猛搓着双手,冷得牙齿打颤,“可不是,太冷了。”然后很是委屈地对锦绣道:“刚才奴婢原本就要给姑娘披上鹤氅的。不过是怕动作粗鲁把氅子掉地上弄脏了,所以动作慢了些。”

    锦绣笑道:“我又没怪你。你委屈什么呀?”

    “可是王爷还那般斥责人家。”

    锦绣好笑地看她一眼,“斥你两句又怎么了?他又不是你主子。”

    被锦绣这么一提醒,冬暖恍然,又坐正了身子,“就是嘛,他又不是奴婢主子,我怕他干什么呀?”

    但是,冬暖仍是有些惊讶的,刚才,赵九凌那般斥责她,她是真的心慌了的,似乎,她还真把赵九凌当成自己的主子了。

    “不过,姑娘,刚才王爷似乎真的很关心您呢?”

    锦绣原本轻松的心又提了起来,以往与赵九凌总是很不对盘,甚至还狠吵过一回架,如今,他不再与自己吵架了,却总是爱用深沉的眸子盯着她,这更令她不自在。

    ……

    ------题外话------

    谢谢妹子们的票票和打赏,爱你们。

第201章 锦玉家书

    这回给姚老夫人诊脉,前后也不过耽搁了一盏茶的时光,就得到了25两银子,这对于一个多月都没见过大宗银两的锦绣来说,格外的兴奋与怀念。可惜,姚老夫人的病已稳定了下来,她也不好天天去那边悠转。

    所幸,沈无夜那厮又自动送银子上门,看在银子的份上,锦绣一大早就离了温暖的被窝,带上齐玄英和冬暖,一道去了中路军营。

    沈无夜今天并未躺地床上,而是坐在铺满了红金二色的猩毡炕上,穿着大红金蟒狐腋宽袖,外罩梨黄毡盘金彩绣石青妆缎沿边排穗褂,海龙皮绣飞鹰围肚,头戴嵌金玉冠,额上金螭璎珞抹额,墨色团边裤,黑底大朝鞋。中性之姿,英俊出色,整个人看起来活脱脱的富贵家纨绔子贵公子奢华形像。

    只是,在军营这种地方,穿得如此富贵,却也有着不仑不类的感觉。

    再则,穿得再齐整,仍得把衣裳解开两颗扣子,让她的听诊器支进他的衣服里,沈无夜一边看着锦绣,一边盯着她脖子上吊着的听诊器,问:“为什么别的太医都不需要听我的胸肺,只需诊脉就能得到病情,为什么你就得这么做?”

    锦绣把听诊嚣支进他的衣服里,说:“为什么你病了不去找别的太医,偏要来找我?”

    “……因为他们的药总是吃不好。而你的药有效果。”

    “那不就结了。”锦绣说,“光诊脉也是不成的,必须得配合望闻问切。”

    “可是宫里的那些贵人还有京里那些大富之家的千金妇人,也都只诊脉,不也同样看好了病?”

    “那是因为这些贵人们矜贵。”就算真的重病,也只能倒霉地死在严苛森严的封建礼教之下。

    自制发明的听诊器功能没有现代的好,听了好半天,才收回器具,锦绣摘下耳朵上用小竹筒做的耳塞,说:“比昨日里好些了,继续吃药,记住要保暖,多休息,吃清淡些。”

    然后命人拿笔墨来,她说,齐玄英写。写好后,再交给一旁服侍的下人,“没甚大碍了,吃上两天的药就没事了。”

    “那你明日还来吗?”

    “已经有了好转,明日我就不来了。”

    “不行。”沈无夜拒绝,“万一明日又狠了怎么办?你明日一定要来。”

    锦绣啼笑皆非,“若沈公子嫌银子没地方花,我明日便再来一趟吧。”

    沈无夜高兴地道:“那好,说好了,明日一定要来。”

    齐玄英望着沈无夜亮晶晶的神采,清咳一声,“师父,沈公子之病,弟子也可以看的。”

    话还没说完,沈无夜目光便射了过来,嚷道:“不行,我就要锦绣给我看病。”

    锦绣笑道,“玄英说得没错,你这病,他也能看的。明日就让玄英过来给你瞧,可好?”

    沈无夜豁地起身,“不成,我就要你看。”

    齐玄英说:“我师父的出诊银子可不低。”

    他恶狠狠地瞪他,傲然道:“小爷别的没有,就是银子多。”

    锦绣笑道:“知道你的银子多,但也不是用来这般浪费的。行了,不必争执了,下回我过来就是了。”这些勋贵子弟,果然得罪不起,也怠慢不起。

    正在离去之际,外头又下起雨雪来,灰蒙蒙的天空,灰云密集,估计今下午又是个湿冷的阴霾冰雨天气。

    沈无夜从里头出来,不知何时,身上披了件大红绣金披风,抬头望了天色,一脸的喜气,“下雨了,先在我这儿坐坐,等雨停了再回去吧。”

    锦绣摇了摇头,说:“不了,反正也是坐马车,雨也不大,也淋不坏了。”

    “那怎么成?这天气可冷了,你可得注意身子才是。”他看了锦绣一身青金色绣玉色中衣,外罩雪里红绣朝颜花长褙子,下身红色袄裙,整个人看起来婷婷玉立,风姿卓越,再由冬暖给她披上大红羽纱面白狐狸里鹤氅,更是衬得周身喜气煊赫,清丽可人。锦绣很少穿红色的衣物,这回陡然穿起来,那才是真正的雪里红梅,香袭数里。沈无夜眼都直了,脱口而出,“锦绣,你今天好美。”

    锦绣笑道:“多谢沈公子夸奖,今日公子也非常英俊出色。”可以与顾东临相比较了。不过顾东临不爱红色,那家伙一向喜爱浅白,月牙白以及淡绿,湖绿之类的较清冷的颜色。

    唉,怎么又想起顾东临了。

    沈无夜说:“锦绣,你我都这般熟悉了,怎的还公子长公子短的叫,没得生分,我叫你锦绣,干脆你就叫我无夜好了。”

    见惯了这家伙的嚣张与目中无人,这回却变和彬彬有礼,锦绣反而不大习惯,于是说:“多谢公子抬爱,但礼法不可违,我还是叫您一身沈公子为好。”生怕他还有话要说,锦绣赶紧紧了氅子,说了声:“时候不早了,锦绣先告辞。”

    盯着锦绣离去的背影,沈无夜挫败地跺了跺脚。

    ……

    何劲再一次来找锦绣。

    锦绣看到他后,略有讶然,“何大人有事么?该不会是又要小女子给你的同僚看病吧?”

    这阵子并无战事,何劲也并未穿戎装,只着了件黑色的袄子,外罩黑色的大氅,戴着顶黑绒毛压边的帽子,看起来倒也剑眉星目,英俊威武。

    何劲笑了笑说:“那倒不是。只是受林大人所托,特地来还姑娘银子。”他从怀里摸了几颗碎银子,“这是林大人托何某转交给姑娘的诊金。也特地交代了何某,一定要当面好生感谢姑娘,也幸亏姑娘妙手,林夫人的病经过姑娘诊治,两贴药下肚就好了大半,如今已能像正常人一样下地干活了。”

    锦绣接过银子,习惯性地垫了垫,讶然,“这不是还没到月底吗?林大人哪来的银子?还有,这银子未免也太多了吧?”

    何劲说:“这个姑娘就不必管了。林大人还特是交代过何某,要好生感谢姑娘的救治之恩。”

    锦绣客气了两句,见何劲仍没有走人的意思,不得不说道:“何大人,我还有事,就先走一步了。改日有用得着锦绣的地方,尽管来总督府找我。”唉呀,这话怎么如此的外交,如此的官方?

    锦绣都有些鄙视自己了,这做了官的人,果然思想行为都会随之而改变的。若是在以往,谁会鸟他呀?

    何劲嘴巴张了张,但很快又露出完美的笑容,“那可是你说的哦。那下回我来找你,可不能避不见面。”

    “……”望着何劲的笑容,锦绣忽然有种错觉,这何劲究竟是转了性,还是被鬼附了身?

    ……

    这一日,锦绣又收到了锦玉从京里捎来的信,得知这小子现在已进入了国子监读书,钟阁老已经起复,仍是任吏部尚书兼阁老,待他也非常亲切,与钟闵一道进出国子监,形影不离,通过钟闵的关系,也认得京中一批同年纪的官家子弟,大家平时候都处得不错。

    最后,锦玉又提及顾老夫人最近的近况,“……上回此人来沈家作客,与我有一面之缘,这人忒讨厌,一来便问姐姐你的事,刚开始还对我虚寒问暖的,我原以为她对姐姐有愧疚之意,可谁知,临到最后,她这才露出本来面目。原来,她带着这些重礼,是来封咱们口的。”

    沈府里,顾丁氏一脸和蔼可亲地对锦玉说:“……天可怜见的,你们姐弟俩可从未这么分开过,如今陡然分开,肯定不习惯吧?”

    锦玉冷冷地盯着她,语气微洒,“虽然与姐姐分开是有些不舍,不过即想着能够出人头地,到时候叫那些势利小人不可再小瞧咱们,这些小小的不习惯又算得什么?”一双清亮的眸子斜斜地盯着顾老夫人,神色嘲讽,含带着不屑之意。

    沈夫人以及三个儿媳妇也看出来了,纷纷用疑惑的目光看向顾老夫人。

    沈二奶奶何秀丽自然也猜出了什么,唇角含笑,既不关心,也不参与。

    顾老夫人心口积着一口气,却又吐之不出,笑容也淡了下来,语气微微冷凝,“令姐医术绝论,如今又靠着医术,得了太医的官身。你这孩子也是个聪明绝顶的,小小年纪便中了举人,又进了国子监,又拜沈阁老为师,日后只要沈阁老稍作提携,自然是平步青云,想来成就不可限量呢。”然后又对沈夫人笑着道:“到那时候,你我等人都要退一射之地了。”

    顾老夫人话里的讽刺意味也很浓烈,虽明着说是夸赞之话,但听在锦玉耳里,无疑是讽刺他,再是出人头地,也不过是些不入流的官儿,那还得靠有人提携才成。

    再来,顾家可是一等国公爵位,锦玉走文稿官路子,再如何的厉害,穷尽一生也不可能超越顾家的。顾老夫人这明显的讽刺,在场诸人哪有听不出的。

    沈夫人在心里暗自嘀咕着,这顾老夫人看着温和又柔婉,怎么与这王氏姐弟有间隙呢?身为顾家的姻亲,她是该站在顾老夫人这边呢,还是该站在锦玉这边?

    沈夫人又看了二媳妇何氏一眼,只见何氏站在一旁,如泥胎木偶,眼微垂,面容平和,唇角却含着一抹讽笑,对顾老夫人这位亲姨母似乎也不大待见,语气平淡,客气到不似亲戚。不由悟了三分,于是对顾老夫人说:“您还别说,锦玉这孩子,我家老爷可不止一次夸赞呢。说这孩子再稍作雕磨,必成大器。”见顾老夫人面带不屑之色,又笑道:“就连太子殿下也公开提及过锦玉呢,还特地交代过国子监的夫子们,可得好生教授,切莫偷奸耍滑,若是怠慢了神医的弟弟,唯他们是问。顾家妹妹,你听听,连太子殿下都对这孩子赞不绝口呢,将来成就能差到哪儿去?”

    沈夫人这话虽然也有些夸张的成份,但她的丈夫确实对她交代过,以后可得把锦玉当作子侄般对待,切不可怠慢。因为太子殿下对锦玉似乎很有好感呢。

    顾老夫人扯着唇角,笑了起来,“是吗?那真是太好了。将来你们姐弟出人头地了,那可真是咱们金陵人的骄傲呀。”

    锦玉傲然地道:“咱们金陵出了个为国捐躯的顾老公爷,那才是咱们金陵人的骄傲呀。”

    想到亡夫,顾老夫人又有些伤感起来,不过锦玉却没有给她伤感的机会,又说:“也幸亏有顾老夫人的‘赏识’,否则我们姐弟也不会有今天了。顾老夫人,请受锦玉一拜。”说着郑重其事地对顾老夫人拜敢下去。

    沈夫人等人不明白他们之间究竟有何过节,但毕竟不关自己的事,于是作壁上观,只在一旁笑着附和着说上两句场面话。

第202章 丫头的眼界

    顾老夫人却是知道锦玉的话中话,面上有些不自在,但也有些恼怒与不屑,她冷冷地盯着锦玉,面上虽带着笑,但语气却是尖锐至极,“你这孩子,倒是多礼。只要是金子,到哪儿都会发光的。我可没做过什么,不过是谨着什么身份该配什么样的帽子的道理,稍提了两句罢了。你们姐弟能有今天,也是你们自己努力而来的。谢我就不必了,不过呀,有些话还是不得不提醒你两句,虽说如今你们姐弟都各有了些许成就,可京里的权贵多如牛毛,还是要谨慎言行才是。可千万别因一时意气而伤敌一千,自损八百。”

    沈夫人皱眉,觉得这顾老夫人说话怎么这么没章法,明着是规劝之话,可听着怎么那么不舒服?

    但锦玉却听出了顾老夫人话里的威胁之意,气得肺都要炸掉,正在扬眉厉声驳斥,顾老夫人又缓缓地道:“虽然我这话是有些不中听,可忠言逆耳。锦玉,你一向是聪明的孩子,自然知道该如何做。你若是真心关心你姐姐,自然知道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想来你心里也已有了章法,是吧?”

    锦玉高高掀起的眉毛渐渐松了下来,但心里却是憋屈得慌。他紧紧握着头,恶狠狠地瞪着顾老夫人,恨不得一口生吃了她。

    顾老夫人丝毫不惧锦玉怨毒的神情,又慢条斯理地理了头上的银色镂空展翅凤钗垂下的南珠,一脸慈爱地道:“到底咱们都是同一个地方来的。这人不亲,故土亲。日后咱们可要多多走动才是。虽说顾家在京里也算不得什么,但给你们姐弟撑撑场子的能力还是有的。”

    先是威胁,然后是讲明利害关系,紧接着,再惮明忍一时风平浪静后的好处。这就是打你一巴掌,再给你一颗甜枣的典型手段。

    锦玉肺都要气炸了,可为了姐姐的名声,却又不得不把顾家与锦绣的事儿捂得严严实实。把顾家失信婚婚的事儿抖出来,顾家脸面固然不会好看,但姐姐的名声也要受损毁。投鼠忌器,这口恶气,也就不得不忍下了。

    锦玉到底只是个十五六岁的大半少年,正是冲动好强的性子,可为了锦绣的名声,却不得不忍气吞生,以他外柔内刚的性子,估计要气得肋痛吧。

    锦绣叹口气,她对顾老夫人的作所作为,倒没多少想法,只是心疼锦玉小小年纪,却要背负着这种有冤无处说,有恨不得报的憋闷,实在是难为他了。

    顾老夫人的目的其实不难猜。她成功甩掉了家世低微的自己,攀到了魏国公府这门亲事,但又怕在京里的锦玉一时冲动气忿给抖了出来,这样顾家也是颜面尽失了。所以顾老夫人这才登门,给了锦玉郑重警告。然后又给一记甜枣,表明,只要不把那件事说出去,顾家以后就是他们姐弟的靠山。

    这对于无半分靠山的他们来说,无疑是天下掉下的馅饼,聪明人都会选择最有利的。

    再来,顾老夫人也不怕锦玉真的会把事情给抖出来,她也料定锦玉对自己的胞姐的维护之心,为了保护姐姐的名声,这口恶气,锦玉也只有咽下了。

    锦绣很是佩服顾老夫人的思虑周详,以及毒辣又不要脸的无耻嘴脸,却更是心疼锦玉所遭受的一切。她把信纸揉得稀烂,暗自发誓着,姓丁的老女人,从现在起,你就请佛祖保估你一辈子荣华富贵吧。

    如果你敢落魄,就让你尝尝被人踩的滋味。

    重新振作心神,锦绣又摊开揉成一团的信纸,继继往下看去,原本不平的心又平复了。

    原来,钟阁老起复后不久,钟家又喜添金孙,顾丁氏是孀居之人,不好前去观看洗三礼,便让人送了重礼过去以示庆贺,却被钟二夫人派人原封不动地送还了回去。之后,钟闵娶亲,顾丁氏又让人送了份重礼,仍是受到同等待遇,现在帝都四处都在传闻,钟夫人与新晋封的威国公老夫人关系不睦。至于原因,据可靠消息称,钟夫人在人前透露了半点口风,说顾老夫人出尔反尔,并且不耻顾老夫人嫌贫爱富的为人。

    看到这里,锦绣既感动又有些欣慰,觉得钟二夫人是她见到过最侠义为人最好的贵妇人了。

    沉默了好一会,这才扬声吩咐冬暖,把她这几天给锦玉做的厚底鞋拿出来。

    今天的天气越发不好,寒雪没有停止过,大部份人能不外出抵死不会外出的,就连一直风雨无阻要么排兵步阵,要么召集宣府商人商议朝廷通商事宜的赵九凌,这日里也难得缩在屋子里,哪儿都没去。

    赵九凌缩在自己的屋子里,锦绣可就不得安生了。

    翠绿的梁柱,朱红的雕栏,通透而静谧的空间,绵长又曲折的道路……这是总督衙门最为尊贵之人的居所。

    “王爷身子不大舒服,大概是昨晚睡得晚了,一时着了凉,麻烦王大人给瞧瞧。”一身芙蓉紫印花比甲,翠绿长裙,粉红窄袖的玉莹恭敬地把锦绣迎入内室。

    檀香木雕花滴水大床上,宝蓝挑金线绣团花帐帘下,姚黄色绣姜金色宝相花的棉被里,躺着素衣束髻的赵九凌。

    “王爷病了?”锦绣很是奇怪,明明前天都还好好的,怎么今日就病下了。

    赵九凌清咳一声,目光炯炯地扫过锦绣身上蜜合色织金绸料棉袄,以及内里大红小袄,石青色棉裙,目光悠然一亮,说,“今日这装扮倒是稳重。”

    锦绣低头看了自己身上的衣裳,笑着说:“这还要多亏廖嬷嬷,她眼光很是独到。”见赵九凌面色奇怪,又笑着加了句:“不过仍是要感谢王爷康概。锦绣长这么大,还从来没有穿过这么好看的衣料。”

    她来宣府后第二日,廖嬷嬷便领了制衣坊的人来给她量身子,一口气做了十来套冬装,她也是爱美的,无法拒绝美食华服的诱惑,挣扎了数日,也就如数穿在身上了。确实如冬暖所说,佛靠金装,人靠衣装。穿上这些订制的高档衣裳,果真有大家子的派头。

    这样一想,对赵九凌倒也多了份好感。虽然这家伙不是好人,但给她的待遇还真是不错的。

    赵九凌捂着唇轻咳一了声,说:“不是衣裳好看,而是你人长得好看,所以穿什么都好看。”

    一旁侍候的青玉及玉莹下意识地望向锦绣,而锦绣仍是平常至极地笑了笑说,“多谢王爷夸奖。王爷哪儿不舒服?可是染了风寒?”

    青玉一脸担忧地道:“王爷受了凉,本来昨日里就有些不适了,奴婢原想请王大人过来,恰巧王大人不在院子里,再来王爷也觉得只是些微的风寒罢了,喝了婉姜汤便不当回事,谁知今日下来还熬得狠了。”

    原来昨天就不适了,那应该是前日与她一道去制药作坊淋了雨所以受了凉。锦绣说:“王爷请伸出手来,让锦绣给您把把脉。”

    赵九凌果然从被子里伸出手来,锦绣坐到床沿上,青玉连忙上前,赶紧把被子给他拉到脖子底下,一脸的温柔,“王爷仔细盖好被子,当心又着了凉。”

    锦绣动也不动,细细把着脉,半晌,才道:“王爷确实染了风寒,并且还不算轻呢。麻烦青玉姑娘给王爷解开胸前的扣子。”锦绣又让冬暖给她拿出听诊器,伸进赵九凌的胸膛里。

    青玉惊讶地问:“王大人,这是什么?”

    赵九凌瞪着胸前的玩意,也是一脸的不解。

    锦绣解释,“这是听诊器。风寒所至,有可能引发内部炎症,这听诊器方便听取胸中肺部和气管杂音。”

    玉莹说:“唉呀,奴婢长这么大,还从来没有见识过还有这种看病的。王大人倒是让奴婢大开眼界了。”

    青玉看了锦绣一眼,也跟着附和,“可不是,以前太医看病都只是把个脉就能诊出病因。”

    冬暖看她一眼,说:“光把脉并不全面的。必要时还得望闻问切。”

    青玉笑得一派天真,“可是太医院的太医给人看病都只是把脉,就能正确诊出病理呢。”

    冬暖一时滞住,青玉又瞟了锦绣一眼,轻轻一笑,说:“王大人看病还真是奇特。”

    玉莹绞着一双手儿,看了赵九凌一眼,最终没有说话。

    赵九凌盯着锦绣,问:“这玩意太吓人了,直接趴在胸膛上还要听得清楚些。”

    “那样也太不雅观了。”

    “那上回给无夜看病就雅观?”

    锦绣哭笑不得,怎么这家伙与顾东临一个样,“以前就是因为没有听诊器,所以不得已才趴在胸膛上,到底那样不大好,后来我才自己做了听诊器的……好了,不要再说话了,让我仔细听听。”

    赵九凌果然不再说话,只是一双虎目炯炯地盯着锦绣,这也是他生平第一次如此近距离看着锦绣,弯弯的眉,不画而黛;葡萄黑亮的眸子,长长的睫毛,挺翘的鼻子,樱红的小嘴儿,唇边似有似无的梨窝,以及不施粉脂都依然红扑扑的桃腮,认真起来有些严肃,严肃起来又有种令人不敢动弹的威仪。

    青玉至始至终都注视着赵九凌,见他这般模样,咬了咬唇,与玉莹相互交换了个神色。

    玉莹脸色变幻不定,最终什么话都没有说出口。

    过了好一会,锦绣收了听诊器,让赵九凌翻个身,“再听听背部。”

    “这玩意就能诊到我体内的异样?”

    “嗯,一般染了风寒后,严重者胸肺之间会有杂音,这杂音又分很多种。”

    “哦,可否解释出来听听?”

    “肺音分为正常的呼吸音和异常的呼吸音,异常的呼吸音也有好多种的……肺炎,肺结核,气胸,胸腔积液等可以引起,慢支炎,慢阻肺……王爷肺部确是有杂音,以及痰音。这是肺炎的表现。”

    “肺炎?”青玉脸色一变,“王大人,王爷这病可严重?”

    锦绣收了听诊器,一脸严肃,“才两天功夫就有了肺炎,算是感冒引发的急性肺炎。不算多严重,但若不及时医治,就会引发严重的肺腑之症。”

    赵九凌翻过身来,扣着胸前的盘扣,“有这么严重吗?我现在不过是喉咙有眼痒,有些咳嗽,鼻子有些堵罢了。”

    锦绣把听听诊器交给冬暖,又拿出一块木片,让人点燃蜡烛靠近,“张嘴,让我看看王爷的喉咙。”

    木片压着舌头,就着蜡烛的光亮,看了好一会儿,这才移出木片,丢进篓子里,“喉咙有些红肿,鼻音比较明显,这是明显的风寒引发的肺炎,以及扁桃体发炎。我先开一天的药,王爷先喝了,明日我再过来。”

    “也好,明日上点过来。”

    锦绣起身,施了礼后,这才退出去,又嘱咐了青玉以及玉莹二人,“王爷染了风寒,最好卧床休息,注意保暖。切忌不要吹到冷空气,若真要外出,记得穿暖和些,最好戴上口罩,以免接触冷空气使病情加重。”

    “多谢王大人。”玉莹说。

    锦绣药了药,把药单递给青玉,“去外头药房抓药,抓回来就熬了给王爷喝下。两个时辰喝一次。”

    目送锦绣离去后,玉莹便催促青玉赶紧去抓药。

    青玉说:“不急,这人看病真够古怪的。究竟有几分医术还真值得商鹤。”

    玉莹说:“人家可是金陵神医呢,若没几分医术,王爷会大老远的把她召过来?”

    青玉冷笑一声,“王爷恐怕是醉翁之意不在酒罢了。”

    “什么意思?”

    青玉瞟她一眼,在心里鄙夷不已,这人还大自己一岁呢,可还是这么的笨,这么点浅显的道理都不明白。

    “以往杨李二位太医看病可没她这么复杂,所谓行家一出手,便知有没有。我看这人也不过是外人吹嘘罢了。还是先不忙去抓药,再找李太医问个清楚才成。”

    “唉呀,王大人说王爷这病很挺凶猛的,可不能再耽搁的呀。”

    “急也不急在一时。怕什么?”青玉瞟她一眼,“你好生侍候着王爷,我去找李太医问过清楚。”然后走了没两步,又转过头来叮嘱玉莹,“王爷病下的消息最好还是先瞒着。”

    “为什么?”

    青玉恨不得踹她一脚,低声道:“若是不想把那几位引过来,你就尽管声张吧。”

    玉莹脸色一变,果然不再多说什么了。

    青玉在心里不屑地冷哼一声,又道:“记住我说的话了,把大门守紧点。”

第203章 医术受质疑

    才从西街胡同回来,尽管地处边塞要界,但宣府权贵人物依然多不胜数。李太医是官医,又是宣府地方上最高品秩的太医,自是如鱼似水,每日出诊如赶集般,今日里一上午,便赶了三户人家,若不是没有分身之术,他真恨不得一天看他个十个八个。

    把今日的诊金如数倒出来,数了数,足足有三十多两。足可以去宣府最好的窑子里包最好的粉头了,给自己订制一身体面的衣裳。

    “杨芳现下在干些什么?”把银子收回,放进床底下的瓮里,李太医问他的贴身弟子以及心腹。

    “回师父的话,杨芳如今还在军营里与那群军医们讲解医术知识。”

    李太医冷笑一声:“真是脑子进水了,与其在军营里捞油水,还不如学我这般给那些大户之家看病,这样银子更来得快。”

    徒弟笑道:“若是杨大人真有师父这般聪明,也不会混得灰头土脸了。”

    想到自己在京中置的一处三进的院子,以及存在钱庄上里不菲的数目,李太医略有得色地笑了起来,“罢了,那种榆木脑袋,怎么劝也不听。唉,这些日子一直外出,可没把我给冻死,快把炉子抬近些。”数完银子后,这才发现全身冻得像冰块,赶紧搓着双手就着炉火烤起手来,待身上有了暖意,方问道:“王锦绣呢?最近在做些什么?”

    “前日里给姚老夫人看病,下午去了制药作坊。昨日去给中路参将徐子泰的亲兵看病。今日天气不好,没有外出。”

    李太医讥笑一声,“越发回去了,一个参将的亲兵也要亲自跑一趟。”身为有品秩的太医,若是在京里,最起码都是朝廷三品大员以上的官位方能有资格请太医,宣府倒没有这些规定,但低品秩的官员不好意思也没那个本事来请太医。参将亲兵也不过区区从八品,不入流的官位,居然也劳动宣府医官之首给看病,也不知是徐将军面子大,还是这位新来的王医官自降威风。

    正说话间,一个梳总把头的小厮进来,“老爷,王爷身边的青玉姑娘有事找您。”

    人比人真要气死人,宰相门前也是七品官呀!

    李太医赶紧起身,整理身上的冠帽,肃了神色,“快请。”

    ……

    回到悠然阁,锦绣从自己的箱子里找出一瓶自制川贝楷杷露,以及止咳糖浆,让巧巧亲自送到赵九凌的院子,“记得告诉那边的人,一日三次,一次喝一勺子便成。吃了糖浆后半个时辰内不得喝水。”

    巧巧离去后,廖嬷嬷进来了,满面的堆笑,“姑娘,中路军医的徐参将让人递了贴子进来,请王姑娘立即去中路军营一趟。如今天气寒冷,好些将士们都感染了风寒,咳嗽不止。徐参将请姑娘您过去给将士们看看。”

    锦绣起身,“也好,反正呆在屋子里也无聊,就去一趟吧。”虽说给将士们看病没什么油水可捞,但这可是她职责所在。

    虽然顶着楚王大丫环的身份,但青玉一直进退得宜,格守奴婢本份,对于有品秩的李太医仍是执了婢礼,“奴婢见过李大人。”

    一身靛蓝便服的李太医连忙拱手回礼,非常客气地道:“大冷天的,青玉姑娘不在屋子里侍候王爷,来找老夫有何贵干?”

    “是这样的……”青玉添油加醋地把事情说了一通后,再拿出药单递给李太医,“那位王大人婢子瞧她看个病都要看老半天,生怕名不副实,王爷平白无故受罪不说,还糟蹋身子,宁可麻烦些,也要再过来问问李大人,请问这药单子,可有问题?”

    李太医看了药单,上边写着急性肺炎,有痰,扁桃体红肿,咳嗽,有鼻音。冷笑一声:“老夫活了大把年纪,还从未听说过有这些病症……这药物嘛,倒是医治风寒的药,只是……”李太医仔细看了上头的药,沙参、麦冬、玉竹、桑叶、生扁豆、炙杷叶、川贝母……

    目光往下,最后一排写着的两行字使他睁大眼,“这,这糖浆和川贝楷杷露是什么东西,还有这鱼腥草,金银花,这二者在治疗风寒方面都是同一种功用,再加在一起,岂不画蛇添足?”

    青玉说:“就是因为我怕王大人年纪甚轻,名不副实,为免延误王爷病情,所以才特意来问问李大人,看这药单可否有问题。”

    李太医冷笑一声:“问题可大了。这金银花其性甘、寒。归肺、胃、大肠经。清热解毒,并有疏散风热之力。但王爷这病可是风寒侵体所致,服用金银花岂不适得其反?还有,这鱼腥草其味辛、性寒凉,能清热解毒、排痛消肿疗疮、利尿除湿、健胃消食,用治实热、热毒、湿邪、疾热为患的肺痈、疮疡肿毒等,老夫行医这么多年,可从未听说过还能治风寒……真是谎廖,这王大人身为军医,怎能如此谎唐开药?王爷身份尊贵,一已之身关系着整个边防安危,怎得如此马虎?”

    青玉听李太医这么一说,越发觉得李太医说得有理,那王锦绣就是个名不副实的庸医,见李太医越说越怒,拍了拍胸口,一脸的庆幸,“幸好又来找李大人,若王爷吃这药反而加重了病情,奴婢可就万死不能赎罪了。”

    李太医连忙去赵九凌的院子,又亲自给他把脉,赵九凌疑目,“有劳李太医了,只是本王这病已由王大人看过了,也开了药,就不劳李太医了。”

    李太医一脸义正严辞,“王爷,下官恳请王爷立即革去王锦绣太医品秩,并立即治她庸医误诊的罪名。”

    ……

    “……没甚大碍,吃上两贴药就没事了。不过仍是要注意保暖,外出的时候最好戴上口罩。以免冷空气刺激肺部进而引发病情。”

    锦绣拿出他的听诊器挨个看了染了风寒的士兵们,开了药单,又细细叮嘱后,又对徐子泰建议,这些染了风寒的士兵,最好还是放上两天假,或是暂时不必排班,毕竟排班就得守在室外,这种零下十多度的温度,穿得再厚,都是要人命的。更别说又染了风寒的人。

    徐子泰点头同意,锦绣又说:“还有几位染了严重的风寒,已浸入肺体,若不再仔细调理,恐怕会要去人命,所以我建议,这几日但凡有病重之人,麻烦将军给多准几天的假,先让他们仔细调理身子。”

    徐子泰不是那种冷血无情之人,虽然他不甚相信锦绣的医术,但沈无夜在吃了两天李太医的药仍然不见好转,但吃了锦绣的药后,当天晚上便没怎么咳了,不得不承认,锦绣还是有几分医术的。这回倒没怎么怀疑,全点头同意。

    锦绣便准备告辞,沈无夜又披着大红羽缎披风出来,说他还有些不适,再让她给瞧瞧。

    锦绣给他把了脉,说:“你这病已经好得七七八八了,再接着吃上两天的药便没事了。”

    “锦绣,你说说,为什么我这病你开上两副药就好了大半,别的太医就不行呢?”

    “因为我医术高明嘛。”锦绣笑着说。

    见多了锦绣严肃死板的脸,这回陡然带着俏皮的笑意,沈无夜呆了呆,脱口而出,“锦绣,你笑起来真好看。”

    徐子泰脸色一脸变,喝道:“无夜,不得对王大人无礼。”

    锦绣也冷下脸来,淡道:“沈公子,也幸好这儿没有外人,否则沈公子这番话要是传出去,可要锦绣如何做人?锦绣在宣府立足的根本不是美色,而是医术。”

    沈无夜俊脸胀得通红,讷讷地道:“我说的是事实嘛……”见徐子泰目光又射了过来,连忙改口:“我哪是无礼,我只是夸赞锦绣笑起来好看呀……好好好,以后我不说了。”

    锦绣冷冷盯了他一会,丢下一句话,“最好如此。”然后扬长而去。

    ……

    回到总督衙门,便见巧巧冲锦绣奔过来,“姑娘,您总算回来了,婢子都快憋死了。”

    锦绣忙问:“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

    巧巧气得满面通红,跺脚道:“都是那该死的李太医,刚才婢子奉姑娘的命令去给王爷送药,正巧发现李太医正在王爷跟前说姑娘您的坏话。他说姑娘您是庸医,不但要王爷革去您医官的身份,还要以庸医误诊的罪名把你打入牢里,奴婢与他理论,他居然说婢子为虎作伥,真真是气死我了。”

    冬暖扬眉,“这老东西,好端端的发什么神经呀?”

    锦绣蹙眉,虽然不明白到底怎么回事,但赵九凌可是得了肺炎的人,若再不吃药,可就会加重病情的,于是道:“走,去王爷那。”

    一路上一些过往奴仆复杂的眼神与窃窃私语,锦绣无瑕顾及,快步来到赵九凌的院子里,李杨二位太医也在,正在那据理力争,二人争得脸红脖子粗的,赵九凌仍然穿着中衣,只是肩上披了件浅紫色袍子,身后放了厚厚的枕头,正一脸不耐地望着争执不休的两位太医。

    锦绣进来后,扬声问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王爷可否吃过药?”

    李太医发现了锦绣,如同苍蝇见着了上好的肉团,赶紧围了过来,“王锦绣,你总算来了。我来问你,王爷得了什么病?你给王爷开的是什么药?”

    锦绣冷眼横了过去,“王爷都病成这样了,你拦着不给王爷抓药还跑来质问我。若是让王爷加重病情,你担当得起吗?”

    李太医冷笑,扬起手上的药单,“王爷是风寒引发的肺腑之病,这个老夫与杨大人已有诊断。敢请王大人,你这上头写的急性肺炎,扁桃体发炎又是什么玩意?”

    锦绣扬眉,“急性肺炎就是风寒感染的肺腑之病,扁桃体发炎就是王爷喉咙红肿骚痒。怎么,李大人怀疑我诊断错误?”

    李太医说:“明明就是肺腑之病,怎么就成了肺炎?王爷喉咙肿痛,哼,喉咙肿痛自是由风寒病邪入体引发,怎么就成了扁桃体发炎?王大人,老夫学了大半辈子的医,还从未听说过有这些病理名称。”

    锦绣道:“你没听说过的还多着呢。姚老夫人的病,你们称之为腹绞痛,但我却称之为急性胰腺炎,李大人,你听说过吗?”

    “什么急性胰腺炎,那是什么玩意?”

    “不管那是什么玩意,姚老夫人的病你没能够治好,但我却治好了。所以,在王爷跟前,我不给你讲资历,咱们只讲结果。”然后对赵九凌道:“王爷,你这肺炎虽然为初期,但肺腑之病,极易发作感染,以及转移病情,所以还是尽量早些吃药最好。否则捱得狠了,王爷可得受更多的罪。”

    赵九凌一脸的无耐,“青玉。”

    青玉连忙站了出来,双膝跪了下来,“王爷,不是奴婢不给您抓药,而是奴婢也觉得,还是多听李大人的话为好。”

    赵九凌脸色沉了下来,“放肆。本王的病情自然由王大人说了算,你插什么嘴?还敢自作主张把李太医也给引来耽误本王的病情,害得本王……咳咳……”玉莹赶紧道:“王爷先喝口水润润喉。”然后手脚麻利地倒了杯热水过去。

    赵九凌一边咳一边推开她递过来的水,“本王喝的水够多了。还不快去抓药。”

    玉莹一脸难色,青玉则双膝跪地,一直跪到床前,哭道:“王爷,奴婢斗胆,仍是请王爷启用李太医给您开的药。”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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麻烦帮我传一下咯古代医女奋斗史!被纨绔子顾东临盯上了,而锦绣奋起反抗了。反抗的下场就是,锦绣的父亲翘了,并从小康家庭沦为赤贫阶层。亲人无良,弟弟年幼,但锦绣仍是咬牙撑过来了她有医术,再穷也不怕后来,锦绣站稳脚跟了,也要嫁人了。老天真让人无语,她仍是要嫁给那个让她家破人亡的纨绔子。权势面前,锦绣屈服了。如果,事情就这样结束也就罢了。从待嫁女沦落为弃妇的那一刻,小强精神发作了。不管未来命运如何,日子总归要继续过下去。后来的后来,她总归嫁了人,生了子,还拉扯大了弟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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