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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淳汐澜     锦绣医缘txt下载     锦绣医缘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358章 寺庙巧遇

    顾东临喂然长叹,母亲一门心思都在重振顾家门楣上头,出发点是好的,想法也是美好的,可母亲怎么就看不清形势呢?

    但见识到母亲的偏执,顾东临也没心思与她讲道理,但到底将来要在京城生根立足,顾氏一门千百人口还得靠他支撑,若母亲总是一头热地横冲直撞,对顾家也没好处的,说不定还会引发灭顶之灾,为了顾氏满门的荣辱,于是顾东临耐着性子,尽量捡委婉的话来说,“娘,孩子儿知道您一心为我好,待孝期一过,孩子会娶吕家小姐的,只求您以后少与吕家郑家来往。”

    “为什么?”

    顾东临望着母亲横眉毛竖眼睛的模样,再也没了以往慈母善目的形像,心下又是遗憾又是厌恶,他为这种不孝的想法而感到震惊,赶紧压下这种要不得的思想,说:“京里谁人不知道,宫里那位一直肖想着龙座。但三岁小孩子都看得出来,那位不过是不自量力,赖哈蟆想吃天鹅肉罢了。如今郑家的情势异常尴尬,现在还能靠着那位勉强支撑,一旦那位没了,郑家必落得抄家发配的下场。而容王,若安份也就罢了,否则,那铁定是诛连三株的大祸。”他冷淡而痛快地望着母亲血色尽无的脸,“娘,您不是自认看得站得高望得远么?怎么连这点形势都看不出来呢?”

    ……

    这一日,锦玉也来了王府,向锦绣提起顾东临的事。

    锦玉一身淡蓝色宝蓝底直裰上紫金色团花长袍,面白如玉,英挺逼人,阳刚中又见秀气。他随意坐在锦绣下首,双手撑在膝盖上,身子微微前倾,正是换声期,声音不再清亮,却比以往更加低沉,多了种叫磁性的东西。

    “顾东临刚去河西的时候,只是个六品的管队,也不过一年多的时间,如今已经是正三品的游击将军了。这其中固然也有顾老公爷的余威所致,却也是他凭真本事得来的。”

    锦绣点头,她在宣府的时候,也多少知道游击将军品秩不算低,但风险却是比较高的。每回上战场,都是冲锋在前的,只要肯拼,自然升得快,但也特别的危险。若是太平盛世,游击将军倒也无谓,但边关时常不太平,游击将军尽管也有亲兵护卫,却也危险丛生。

    “按理,顾家已经是世袭的国公爵位,根本没必要这么拼命的。就算一辈子呆在京城,也是吃香喝辣,又何必非要去那种鸟不拉屎的地方呢?”锦玉望着锦绣,黝黑的眸子闪过一丝无耐与复杂。

    锦绣失神地望着前边掐牙边的金丝楠桌子,轻声道:“大概是人各有志吧。”

    午后太阳稀疏地冒出,窗外的紫萝兰在暖气的烘托下,开始冒出花苞。移栽在大缸里的西域桃花,也在工芹的精心护理下,娇娇弱弱地升出红色鲜艳的花骨朵。屋子里没有燃香,却也花香弥漫,薰得人昏昏欲睡。

    “以前,我特别恨他的,可前日见到他,没由来的居然挺心疼他的。真是活见鬼了。”锦玉不爽地嚷嚷着,他还想说什么,但嘴巴张了张,最终什么话也没说。

    锦绣自然也瞧在眼里的,不过装作没有看到,笑着说:“好了,不要再说他的事了,反正不关咱们的事。这马上就要下场了,还是好好的读你的书吧,旁的事,就不要操心了。”

    锦玉笑道:“钟伯父临时抽检过我,他说只要我在考场沉着应付,不会有大问题的。沈阁老也是如是说。”

    “不管怎样,仍要沉心静气才是,也千万别因为你姐姐如今是王妃就尽想着走后门。”

    锦玉正色道:“姐你放心吧,我不会让你失望的。”

    三月初,气温有所上升,帝都贵妇小姐们也开始把春装穿上身,锦绣也穿上王府新做的衣裳,也随大流趁着阳光正好,也去寺庙里散散心。

    金紫淡黄二色窄袖妆花长褙子,玉色立领小中衣,鹅黄色的裥裙,头梳单髻,只用一根别致的碧玉玲珑簪馆住,侧戴一只展翅欲飞的凤钗,镶珍珠的蝴蝶玳瑁梳固定脑后头发,鬓边压着朵才从园子里采摘的西域海棠花。

    这身打扮,完全看不出王妃的气派,却也简洁精神,精致的绣功以及名贵的衣衬,也能使她不至于被人小瞧了去。

    林嬷嬷笑着进来,说:“王妃,时辰不早了,该出发了。”

    锦绣点头,今日她除了去寺里上香外,还有别的任务呢。

    林嬷嬷看了锦绣的穿着,有些不苟同,“奴婢知道王妃甚爱简洁,可到底也是王妃了,还是得注重形像才是。”

    锦绣笑了笑,“正因为我如今已经是王妃了,所以不管我穿什么,也改变不了我是王妃的事实。”也只有那些身份不高不低的人,为了证明自己清贵,才会在着装上可劲地下功夫。真正的勋贵,只要一两件压得住场面的珠饰衣物便可,根本不必费心费力打扮的。这是锦绣做了半年王妃得到的心得。

    林嬷嬷无耐,她说不过王妃,也就作罢。

    慈云寺并没有像其他寺庙一样建在京效或是山上,而是建于京城闹市街头,京城人多地少,慈云寺占地并不广阁,除了供奉的观世音菩萨外,还供有文曲星、武曲星、送子娘娘。

    锦绣觉得吧,这慈云寺主持挺有商业头脑的。虽说这儿占地并不宽阔,可供奉的菩萨却能对香客们的需求一网打尽。

    慈云寺处于京城中心,又在闹市中,一来方便了京里的各家勋贵,二来,也占地理之便,可以把附近的人家也给收括囊中。

    观世音菩萨能够普渡众生,此人的粉丝可以囊括男女老少。而文武星武曲星两位帝君则代表着功名,京里学子们多如牛毛,哪个不想出人头地,金榜提名,扬威天下?粉丝们自然是可观的。

    送子娘娘和主管姻缘的月老也是广大香客们最虔诚的粉丝。

    锦绣与钟夫人以及钟敏在大雄宝殿会合,大家都心知肚明,是以并不多言。各自说笑了两句,便一道去拜菩萨去了。

    锦绣抽空看了钟夫人身后的一对母女,微微颔首。

    这妇人也是穿金戴银,一身的富态,却对锦绣讨好地笑着,年轻女子面色不安,轻绞着帕子,一副讨好却又难为情的模样。

    钟夫人是佛教信仰者,钟家子弟都是走文臣路线,拜了观世音菩萨后,便去拜了文曲帝君,锦绣也入境随俗,对着佛像也磕了几个头。

    上完香后,一行人便去了后院小憩,慈云寺的后院是专为名世家勋贵女眷们准备的,进入那道又高又窄的洞门后,这儿别有洞天,枝荫成林,厢房林立,锦绣一行人被小沙弥引入一间厢房,上了茶点后,便退了出去。

    钟夫人上下打量锦绣,说:“你这衣裳倒是别致,款式与咱们的大有不同呢。”

    锦绣扯了扯身上的衣裳,笑着说:“是我自己改良的,画在纸上,然后让绣娘们按着做出来的。简单又方便,也方便做事。”这时代的衣裙,太过宽阔,好看是好看,却不方便做事。所以她干脆自己设计,把阔袖改为窄袖,袖子也收短了五寸,不必再盖到手背,这样确实方便多了。

    钟夫人打量锦绣的袖口,说:“确是方便,只是穿得这样简单,岂合乎王妃身份:”

    “平日里都呆在王府里的,自然捡着轻便的来穿。”

    钟敏捂唇轻笑:“姐姐倒是和我一个样,妹妹也不喜欢穿得太过复杂,做事一点都不方便。”锦绣打量了她一身粉橙绣梅花对襟褙子,笑着说:“你这样穿也甚是好看,活泼又俏皮。”

    钟敏在锦绣面前转了一圈,“我也觉得这样挺好的,可母亲偏说太简单,会被人取笑的。”

    “母亲这就错了,钟家地位在那管着,妹妹又是那么的大方自信,不管穿什么,也无人敢说什么。”有钱人就算穿地摊货,都不会被说寒碜,只能说人家节俭,或是品味独特。锦绣在现代的时候,可没少见识一些有钱人穿破牛仔裤依然舒适写意,而没钱的却穿得一身名贵却依然缩手缩脚的例子。

    钟敏笑得眉眼儿都弯了,盯着锦绣脖子上吊着的项链,“就如姐姐这块石头,这西洋来的玩意,不过就是个会发光的石头罢了,一般人都不会戴的,可姐姐却正大光明戴起来,别人也不敢说什么,反倒成为京城的风向标。”

    锦绣摸着坠子,笑着说:“这是钻石,西洋人称代表着永恒。也是刚传到咱们这儿,大家都不爱这玩意,其实我这人偏爱这钻石。这么明亮的颜色,戴上他,整个人都要明亮不少。”

    钟敏仔细打量一番,拇指大小的钻石,不规则的图形,用金银绞纹链系着,旁边又有小颗的碎钻以众星捧月的姿态,更是衬得中间这颗钻石美丽无瑕,光华万千。

    “姐姐戴这钻石,确实很好看。”钟敏由衷地说。

    钟夫人上下打量一番,“确实不错的,只是这西洋的玩意,我总是不大爱得起来。据说这钻石挺便宜的,你这样公然戴着,也不怕被人说嫌话。”

    京城的贵妇,有些为了家族的体面,或是为了自身颜面,都是越贵的饰物越往身上戴,越多越好。锦绣戴的这颗石头,也满便宜的,不过几十两银子。对于那些动辄万金的极品珊瑚、稀有翡翠或是用各类宝石嵌进凤钗里的名贵珠饰,堂堂王妃把这当成主打饰物,确实有些掉价。

    锦绣淡淡一笑,“每个人欣赏的眼光不一样,我就偏爱钻石。”在现代,这么重的钻石少说都要上千万呢,若是世界知名珠宝公司开发出来的,那更是天价。她一直偏爱钻石,可惜当医生月入几千也买不起一款像样的钻石。而到了古代,钻石还没有被开发出商业价值来,自然也就便宜。

    钟夫人笑着说:“你一向是有主意的,也甚有主见。如今京里的妇人别的没有,就最爱攀比模仿,上回你戴了一款垂在额头上的珊瑚珠步摇,没过几日便在京里流行起来了。或许,这西洋来的玩意也会因你在京里流行起来也说不定。”

    锦绣笑了笑说,“若真是这样,那就再好不过了。”

    然后大家又说起京里流行的首饰、衣物、面料,以及花样来,说到高兴处,锦绣也说出了自己的穿戴心得,她偏爱颜色鲜丽的,觉得这样穿才有朝气,就是不知会不会被人说成招摇。

    钟夫人也是个美服控,说起衣服搭配来,那是头头是道,一大萝筐的经验,钟夫人身边的这对母女倒是有些坐不住了,虽然不时插些话,但言语紧张,毫无新意,只一味地附和恭维,脸上带着谄卑的笑容,时不时与钟夫人递眼色。

    钟夫人佯若未闻,依然与锦绣有说有笑。锦绣看在眼里,也知道她和义母都受到人情压力了。

    总算,眼看就要吃午饭,钟夫人这才意犹未尽地对锦绣介绍了这对母女,“这位是府丞家的杨夫人,这是杨夫人的闺女,如今是礼部员外郎黄家的媳妇。我也知道最近你忙着医馆的事,也实在不好意思来打扰你。可这位杨夫人爱女心切,数次登门,黄奶奶嫁去黄家也有五年了,至今未得一男半女,可受婆家嫌弃了,我瞧着也挺可怜的,锦绣你就行行好,给黄奶奶瞧瞧吧。”

    锦绣打量杨夫人,笑着说:“杨夫人看起来好面熟。”

    杨夫人一脸的不自在,揉着帕子谄媚的笑着:“一直仰慕王妃大名,今日总算得以相见。听说王妃仁医仁术,今日一见,果然如副其食。王妃是金陵人氏吧,还真是巧,小妇人以前也在金陵呆过好些年。算起来,与王妃还算是半个老乡呢。”

    一般他乡遇同乡,确实要亲切些,交际场合里,同乡身份确实能迅速拉拢关系。

    锦绣说:“既是同乡,那也不算外人了。”

    杨夫人大喜,“那是那是,大家都是同乡,这人不亲,故土亲。当年在金陵的时候,小妇人也曾请王妃看过病的,那时便折服于王妃高深的医术,不过想来王妃已经不大记得了。倩儿,王妃也是念旧情的,想来不会见死不救的,你这病想来是有救了。”

    叫倩儿的黄奶奶又木又不自在地起身,对锦绣福了身子,声音低若蚊吟:“婉倩多谢王妃慈悲。请王妃可怜婉倩,给婉倩指条明路。”

    锦绣看了钟夫人一眼,后者一脸无耐,“杨夫人爱女心切,锦绣,你就给黄奶奶瞧瞧吧。”

    看在钟夫人面上,锦绣倒也不好不近人情,于是给黄奶奶把了脉,问了些情况,这黄奶奶肾阳不足,也就是中医学里的宫寒,因着子宫疾病,引发月经不调,自然就不易受孕了。

    这种病,放在现代也得长期治理,没任何捷径可走。只能用中医慢慢调理。

    锦绣虽然不擅长妇科疾病,好歹也是有所涉及了的,当下开了医治子宫疾病以及暖宫的药物,“黄奶奶宫寒时日较久,一两副药下肚,估计也没什么太好的效果,这药先吃个十日,十日一个疗程。另外再吃些暖宫的药膳,这些药膳我现在与你说你说记不住,等我回去整理好了,让人给你送来。记着按时吃药,少吃冰凉之物,另外,注意保暖。再按着我给你开的药膳方子,吃上一个月左右,相信就会有所改膳。”

    看在钟夫人的面上,锦绣倒是不好收钱的,只能半开玩笑地道:“我的医馆再过两个月便能开张,到时候夫人若是有什么三病两痛,便去医馆找我吧。今日就不收你的费用了,但下回可得按医馆标准收费了。”

    杨夫人又说了番感激话,闻得锦绣还要在京城开医馆,更是激动:“王妃当真要开医馆?那真是咱们的福音呀。到时候王妃医馆开张,小妇人头一个去捧场。”

    大家又客气了两句,杨夫人目的也达得了,也识相地领着女儿离去。

    杨夫人母女走后,钟敏总算忍受不住,拉着锦绣,说要去外头逛逛。

    钟夫人喝着寺里提供的白茶,含笑道:“若是嫌闷了,就去外头转转吧,但不要走得太远。若是遇上外男可得退避三舍。”然后又叫了自己身边的心腹嬷嬷以及几个丫头一道跟着。

    钟敏嘟了唇,“每次来上香娘都要说上这么一句。女儿又岂是那种轻浮之人?”

    钟夫人笑了起来,说:“我的闺女自然是最好的,可庙里人多嘴杂,还是小心为上。”

    锦绣点点头说:“母亲放心好了,我省得的,自然会小心的。”她今天虽然带的人不多,但除了冬暖外,其他丫头都是会功夫的。倒是不怕遇上所谓的偷香窃玉的二世祖。

    古代大家闺秀大门不出二门不迈,除了出门走走亲戚,至多也就能去庙里上上香透透气了。但寺庙里也并非真的圣洁,否则也不会传出“大家小姐在庙里私会外男”的事儿了。

    锦绣和钟敏手挽手出了厢房,钟夫人忽然又叫住锦绣,神色有些复杂,“那个,锦绣,今日顾老夫人也来了……若真的遇到她,可得克制着点儿呀。”

    ------题外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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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9章 阴谋

    锦绣愕然,但很快又恢复平静,“我知道了,多谢母亲提醒。”

    钟敏则撇了撇唇,悄悄在锦绣耳边说道:“姐姐有所不知,自从顾老夫人对你做了那些事后,娘非常生气,还特地去顾府质问顾老夫人,但是娘回来后脸色很不好看,从那以后,娘见了顾老夫人从来没有给过好脸色了。”

    显然,钟夫人也是恼了顾老夫人当年的作所作为的,不过恼归恼,但钟夫人还算有涵养,并未大肆宣扬顾老夫人的不是。这回还特地嘱咐自己,见了顾老夫人,大家面上也不要弄得太难看了。

    锦绣失笑,对于顾老夫人,她早已不放心上。钟夫人也是白担心了。

    不过,话虽如此,对于顾老夫人,锦绣不是没怨言的,但为了显摆自己就特意跑到人家面前得瑟去,又不现实的。

    如果,只是如果,她在这儿碰上她,锦绣决定,她就纯当把此人当作路人甲打个招呼就完事了。

    不过,有时候,有道是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阴,锦绣与钟敏在慈云寺里转了一大圈,并未碰到顾老夫人。

    说不遗憾是假的,但碰不到也只能作罢了。于是,锦绣建议钟敏打道回府。

    钟敏一向祟拜锦绣,哪有不同意的,于是姐妹俩又亲亲热热地挽着手往回走。

    走到半路时,落霞轻声对锦绣道:“王妃,有一名女侍卫内急,想去方便一下,请王妃恩准。”人有三急,锦绣自然是不能阻止的。便干脆坐到一颗桂花树下,一边观看这儿的风景,一边小声与钟敏说着话。

    钟敏时常出入慈云寺,对这儿熟门熟路了,给锦绣指了指不远处的屋子,“那边也有一个院子的,不过好像是给一些身份特别尊贵的人物准备的,就连咱们钟府也是没资格过去的。唉呀,姐姐,你瞧,那人是谁?”

    锦绣顺着钟敏的目光看过去,只见从另外一边的门里出来一群人,当中一个身穿金粟色小竖领褙子,浅黄色衫裙的年轻少妇,看起来格外的打眼。

    这少妇被一堆婆子丫环拥簇着,昂首挺胸地进了院子,目不斜视,有种睥睨众生的傲然,锦绣问:“这人是谁?”

    钟敏咬着唇,目光带着丝丝怨怼,“姐姐,这人不是外人,正是正阳侯的嫡幼nu,郑玉桃。”

    锦绣立马就想到了太后,“就是那位的娘家侄女?”

    钟敏点头。看着那郑玉桃气势昂扬地在一堆下人的拥簇下,在知客僧的带领下,进入一间厢房。

    “她与妹妹有过节?”锦绣问。

    钟敏哼了哼,“我与她倒是没过节,但她与大姐的过节可就大了。”

    “大姐?”锦绣问,“可是钟家长房的那位?”

    “正是。”钟敏咬着唇,“大姐先前嫁入魏国公府的吕家,成为吕家的长孙媳妇。可惜没几年就因病没了,只留下可怜的一对儿女,吕家又很快继弦这了郑玉桃。这郑家的女子,虽生得美貌,可一个个都心狠手辣。自从这郑氏进门后,也不知用了什么手段,笼络了吕夫人,使得我那侄儿侄女的日子一日不如一日。”

    魏国公吕家,锦绣脑海里浮现出两张傲慢的脸来,吕夫人与吕家四小姐都是目中无人的姿态,难怪会与这郑玉桃那么合拍。

    钟敏继续说道:“先前,我那侄女不小心掉进了湖里,差点淹死,再后来,我那侄儿好端端的就染了风寒,差点连命都没了,若非身边忠仆尽心,递了消息出来,我娘及时杀了过去,请了太医医治,否则再迟一步,我那侄儿也会因病没了。这郑氏,当真是好手段。”

    锦绣乍舌不已,“到底是吕家的子嗣,孩子受郑氏虐待,这吕家人就坐视不管了?”

    钟敏冷笑,“要怎么管?我娘才问了半句话,那郑氏就要死要活的,指天发誓,要天打雷劈,不得好死。吕夫人也跟着帮腔,反让我娘下不了台。我娘也知道这郑氏的心狠手辣,可她到底并非大姐生母,只是隔房的长辈,对大姐的孩子也不好关涉太多,也只好敲打了几句便回去了。不过后来也隔三岔五的送东西到吕家,一方面也是为了敲打郑氏,不得轻举妄动,另一方面,也表示钟家对这两个孩子的重视,吕家不得怠慢。我那可怜的侄儿侄女这才幸存到现在。”

    锦绣唏吁不已,“那大伯父和大伯娘呢?他们不坐视不管了?”

    钟敏苦笑,“大伯父年事已高,你又不是不知道,早就回金陵休养去了,大伯母也跟着一道回去了。堂兄早有大前年就外放到外地当差去了,京里就只有大堂姐一人,现在大堂姐也没了,只留下两个可怜的孩子,若非爹娘时常照拂着,恐怕也难逃郑氏的毒手。”

    古人对子嗣尤其看重,对宗族血脉更是重视,两个孩子虽然可怜,但身为外家的,再是心疼,在孩子有父亲的情况下,也是不好干涉太多。尽管知道孩子在吕家受苦,最多也就敲打几下。也别指望着说心疼孩子就把孩子接到外祖家养,吕家不管是出于对血脉的重视,还是为了颜面,也不可能同意的。

    锦绣叹气,“那两个孩子真的可怜。”

    钟敏咬牙切齿地道:“如何不可怜,那郑氏为了进一步控制两个孩子,借故打发了孩子身边亲近的人,换上了她安排的人手。现在两个孩子的生死都捏在她手里,

    我娘去看望孩子的时候,穿得倒也周正,可两个孩子却一直长得不大好,骨瘦如材的,显然是在我娘看不到的地方,不知受了多少委屈。可恨的是吕天尧那个混蛋,为了美色,连自己的骨肉都不管了。”

    有了后娘便有后爹,这话果真不假呀。锦绣叹息,见钟敏眼含泪光,神色含怒,说不出的狰狞,于是赶紧提醒道:“好了,放轻松些,四周还有人呢。”钟敏人前一直是以乖巧的大家闺秀示人,若是让有心人瞧到她此刻的表情,对钟敏的名声自然不利的。

    钟敏却毫不以为意,轻哼道:“看到了就看到呗,反正我又不嫁去别人家。”

    锦绣呆了呆,说:“你十四岁了吧,再过两年就要嫁人了,说不定母亲早在四处给你物色婆家了。”

    钟敏嘟了唇,忍不住看了锦绣一眼,小声道:“我才不要嫁人呢,嫁人一点都不好玩。”

    锦绣忽然想到锦玉说过的话,这小子对钟敏有意思,所以死活不肯认钟阁老为义父,她心中一动,对身旁侍立的侍女吩咐道:“这儿不用你们侍候了,都各自去玩吧。”

    落霞和落梅是赵九凌分派在锦绣身边的女侍卫,每回锦绣外出,她们都是跟随左右的。寺里虽安全,但也不能掉以轻心,哪敢离开锦绣半步。

    锦绣又道:“我和妹妹就在这儿坐坐,你们四处走走吧,记得不要走太远就是了。”

    有眼色的丫头自然知道锦绣这是在支开她们,于是低声退开了。

    等丫头们走后,锦绣这才试探性地问钟敏:“妹妹可是有了中意的人?”

    钟敏脸上闪过一道红云,她低下头来,绞着帕子,小声道:“我成日里呆在家中,哪来的意中人,姐姐可别乱说。”

    看她这副模样,锦绣越发觉得有戏,于是半开玩笑地道:“我那不成器的弟弟,妹妹看着如何?”

    钟敏豁地抬头,一脸的张口结舌,白皙的脸红得更加彻底,呐呐地道:“姐姐……”

    锦绣扑嗤一声,握着钟敏的手说:“先前我还奇怪呢,我都认了你父亲为义父了。可锦玉这小子却死活不肯认。后来我问他,你猜他说什么?”

    “说什么?”钟敏干巴巴地问道,丝毫不知道自己的声音已紧张起来。

    锦绣笑道:“这小子对我说,他可不想叫钟阁老义父,他只想叫一声岳父。”

    钟阁老膝下有二了一女,钟敏是唯一的女儿,自然明白了什么,脸一下子红到耳根,但眼神却是欣喜的,她一边害着羞,一边忍着羞意,轻声问:“姐姐,你是说真的吗?”

    锦绣呵呵一笑,“比珍珠还真。”

    钟敏心里一阵甜蜜,原来她并非单相恋,而锦玉对自己也是有想法的,

    想到这里,钟敏再一次羞涩起来,眼前的人可是锦玉的姐姐呀,她怎么……怎么就在姐姐面前把内心里的话说了出来,唉呀,万一被姐姐认定为轻浮之人,可就不妙了。

    想到这里,钟敏抬起头来,神色很是不安,声音低嚅:“姐姐,我,我……妹妹虽然心里喜欢玉哥哥,但并未越雷池半步的……”

    看来,小丫头是真的在害羞,又怕被她怪罪。锦绣握着她的手,笑道:“哟,连玉哥哥都叫出来了,看来,我若是阻止的话岂不是棒打鸳鸯了。傻丫头,锦玉是我弟弟,我自然希望他能找个与他情投意合的女子与他共度此生,现在他也看中某个女子,而某个女子对他也有情义,我高兴都还来不及呢。”

    钟敏眨眨眼,一时间以为自己在做梦呢。但见锦绣神色含笑,态度真城,似是真的喜欢自己,心里一直高提的心这才悄悄放下,低下头来正要说话,锦绣却起身拉起了她,“丫头们都回来了,走吧,我们也该回去了。”

    ……

    角落里一个婆子缩在一处花盆下,睁着眼看着锦绣一行人离开兹云寺,这才转身回到后边厢房里,与守候在里头的另一名婆子点了点头,那婆子又转身进入厢房里,对正在里头小憩的贵妇,“老夫人,时候也不早了,咱们是不是也该回去了?”

    被叫老夫人的妇人其实并不老,也就四十上下的年纪,虽已上了年纪,但眉目也是精致的,只是眼部下方比较浮肿,在精致的妆容下,也未能完全遮去。

    这人正是顾老夫人,此刻正歪在椅子上,望着面前的珐琅小香炉怔怔出神,闻言说,“吕家人呢?也走了?”

    “吕家人还没走,老夫人,要不要奴婢打人去瞧瞧?”以往老夫人与吕家人走得可近了。

    “不,不了……”顾老夫人赶紧摆手,肋骨下方又有些隐隐作痛,脸色一白,死死捂着痛处,说:“再等等吧,等吕家人走了咱们再走。”

    王嬷嬷有些糊涂,“老夫人以前与吕家少夫人可是亲热的,怎么今儿个……”

    “你不懂……”顾老夫人幽幽道,脸色越发晦暗难明,说不出的痛苦悔恨,这种心灵上的痛苦,居然盖过了身体上的疼痛。

    也不知坐了多久,肚腹处的疼痛得到缓解,起身的时候,只觉头有些晕,身子摇了摇,又重重跌坐在椅子上。

    “老夫人小心。”服侍的婆子赶紧扶着她,“老夫人可是哪儿不舒服,要不要请太医来瞧瞧?”

    顾老夫人摇了摇头,“年纪大了,都是如此,不碍事的。”然后又问她,“你刚才可是看得仔细了,王锦绣与钟家人真的相处甚好?”

    “奴婢看得清清楚楚,钟夫人对王锦绣挺不错的,就连钟家小姐,都是姐姐长姐姐短的。”

    老夫人沉默了会,忽然冷笑一声:“先前还觉得这钟家清贵,原来也不过如此。”

    婆子不敢吭声,更是不敢接话,只是低垂了头。因为经前车之鉴,但凡提到与王锦绣有关的话题,她若是答了腔,老夫人便会把气撒在自己身上。与其越说越惹老夫人发怒,还不如闭口不言。

    果然,没人肯答理自己,老夫人尽管气怒,却也不好再说什么了,冷淡地道:“罢了,回府吧。”

    婆子如蒙大赦,赶紧让人收拾物什去了。

    在经过另一间厢房的时候,忽然耳边隐隐听到“王锦绣”三个字时,老夫人反射性地停下了脚步。

    身边的婆子一时不防,差点撞到她,“老夫人……”

    老夫人摆手,做了个噤声的动作,然后细耳聆听着里头的动静。

    只见厢房内隐隐传出一些话来,“……你说,你这个计谋真的……”

    另一个压低了声音响来,“娘你放心,我这计划可是天衣无缝的……”

    接下来,但听不到只字片语了,老夫人听得不真切,虽心里痒痒的,却也无可耐何,又走了两步,下了台阶后,身后又传来一个拨高的声音,“什么,你要在韩国公府动手……”

    老夫人下台阶的步子再一次迟疑了下,但很快就又从容而去,不过,一向严肃矜持的脸上,总算浮现一抹兴奋来。

    ------题外话------

    秋心自在含笑中 送了5颗钻石

    [2014—04—20]秋心自在含笑中 送了5颗钻石

    [2014—04—19]秋心自在含笑中 送了5颗钻石

    上午带孩子去医院了,下午才有时间码字

第360章 尊贵与寒碜

    福国大长公主不止是公主身份,还是韩国公府的太夫人,其夫韩国公爷早逝,如今现任的韩国公是大长公主的儿子,其媳妇是王府郡主身份,尽管韩国公爷闲赋在家,但韩国公沈家在帝都勋贵里,却是头一份的。这自然是福国大长公主的功劳。

    福国大长公主的生辰,满帝都的权贵几乎都到齐了,只有少数几家或因守孝没有来,也是让人送了份重礼的。

    当王府的马车抵达沈家时,沈家早已宾客如云,冠盖云集。满帝都的权贵宗室贵族都齐聚一堂。

    尽管沈家权贵如炽,随便拉一个出来,都是响当当的身份,但锦绣这个麻雀变为凤凰的楚王妃仍是引来了不少目光。

    赵九凌携锦绣进入正厅后,厅子里有片刻的安静,一些未出阁的女子以袖遮面,半遮拦半掩地看着这对夫人。

    除了一些宗室里的长辈外,女客也都起身相迎,未出阁的姑娘们则远远退到一边,以袖遮面。

    满屋子金晃晃的珠饰只差没有把锦绣的狗眼晃花,不得不感叹,难怪人人都要往权利颠峰中爬去。瞧这些珠翠衣饰,完全是不要钱一样堆在身上,而这些人随随丢颗珠子出来,也足够普通老百姓享用一辈子了。贫富悬殊到如此地步,这是锦绣无法想像的。

    客人们目光敬畏地扫过赵九凌冷峻的脸庞,当看到锦绣着装打扮后,又纷纷窃窃私语着。

    赵九凌与锦绣并肩而行,锦绣以略低赵九凌半步的距离,悠然来到大长公主跟前,长身作揖,“恒阳给姑婆请安了。祝姑婆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福国大长公主笑容爽郎,“你们夫妇倒是来得早。恒阳多日不见,越发威武了。”

    赵九凌今天一身正装出席的,紫金二色穿花蟒袍,头戴紫金玉冠,腰缠玉带,绣八团花的下袍压着块用豆绿色丝绦系的美玉,随着走路的动作,摆动着些微的弧度,也露出一双黑色刺盘龙金绣的靴子,以及铁绣红的裤子。

    “姑婆过奖。看姑婆如此精神,活到九十九那是没问题的。”

    福国大长公主又笑了起来,“九十九?那岂不成老妖怪了?”

    福国大长公主今日一身耀眼的金鹤纹遍绣五彩富贵凤鸟锦缎长褙子,头上插着枚九尾大凤钗,额上戴着碧莹莹的额箍,下身是铁绣红的金钱密绣裙,整个人气派富贵,笑容满面的模样,看上去倒也是十分慈爱端庄。

    她又看向锦绣,又与旁边的老太妃笑着说:“锦绣与恒阳还真是天生一对呢,瞧,站在一起,还真是对璧人。”她目光也似有似无地瞟过锦绣额头上一粒粒的石榴石围绕着中间的椭圆白亮石头,有众星拱月之势,以及胸前用南珠链子系着的同样白亮的项链,笑着说:“这西洋来的玩意吧,倒是得你的欢欣。”

    锦绣摸了胸前的钻石,笑着说:“那是,我就喜欢这钻石。”

    一些就近的人闻言这才纷纷问道:“楚王妃倒是挺喜欢这西洋玩意的。”

    锦绣看向说话之人,是宗室里的某位太妃,她笑了笑说:“嗯,这是钻石,其实就是个金刚石,因为自然发光,又是天然的,戴着也好看,用来做首饰,倒也不是不错的。”

    众人目光在她抹额以及胸前瞟来瞟去,确实,不管这西洋来的玩意是否掉价,但锦绣戴着这钻石抹额,确实很好看,高贵端庄,顾盼生辉,一张脸儿越发明媚娇艳,丝毫不输于那些名贵的珊瑚珠、翡翠、宝石抹额带来的效果。而这钻石晶亮炫目而自然的光华,却是所有宝石所不及的。

    抛开这钻石的便宜价格,锦绣戴着它,确实比往昔更加明媚娇艳。

    福国大长公主侧身对身旁的老太妃笑着说:“这人生得好看,戴什么都是好的。”

    旁边立马有人接过话来,“果真是佛靠金装,人要靠衣装。楚王妃戴上这个西洋玩意,人也精神不少。不过,这西洋玩意只是咱们无聊时用来赏玩的,楚王妃倒是别出心裁,就这么堂堂正正得戴在身上,倒是自信。”

    锦绣抬头,看着说话之人。她真心觉得吧,能在这种场合之下,当场给人难堪的,要么是对自己有着深刻的仇恨,要么就是脑残。而眼前这位少妇,便是那日在慈云寺由钟敏指认过的魏国公世子爷吕天尧的继室夫人,郑玉桃了。

    想着这郑玉桃的身份,锦绣了然,笑了笑:“那是当然,人活着,就是要自信。”

    福国大长公主朗声笑了起来,“唉呀,你这话说得可真好,人活着就是要活得自信。”然后对赵九凌说:“这儿可不是你该呆的地儿,赶紧去前院吧,那儿才是你该呆的地儿。”

    赵九凌哈哈一笑,又与大长公主施了一礼后,这才施施然离去。

    赵九凌一走,厅子里又恢复了热闹,

    福国大长公主招呼着锦绣坐下,大长公主又说:“太远了,坐近些,坐近些。”然后看了右侧一位宗室里看不出身份的妇人,这妇人极有眼色地起身,笑着找了个说辞便出去了。锦绣温柔端庄地与几位老太妃王妃坐到地块,顺便把厅子里的各式笑脸尽收眼底。

    福国大长公主又对锦绣说:“我知道你最近忙,按理我是不该请你的,不过就是想大家热闹一番,这儿可没什么好玩的,若是嫌无聊,就去后头院子里走走。你娘家母亲她们也都来了,与大家说说话儿也是好的。”

    锦绣在沈府人生地不熟,哪里敢四处走动呀,于是笑着说:“亏得您老人家偏疼我,不过我就与几位叔婆说说话也是好的,顺便给几位叔婆把把脉。”

    几位老太妃见锦绣主动给她们诊脉,哪有不高兴的。

    福国大长公主呵呵对其他公主笑道:“到底是个恒阳看中的王妃,就是懂礼,还贴心呢。”在场诸人哪有不明白的,人家大长公主对这王氏也是喜欢得紧呢,一些宗室里的小辈媳妇们不得不以又羡又妒的眼神望了锦绣。

    郑玉桃嘴巴张了张,还想要刺上两句,但被一记冷光给射了过来,婆母吕夫人警告地瞪了自己一眼,这才不得不闭上嘴巴。

    锦绣安静一边与老太妃们把脉,一边打量着四周的贵妇人,这些贵妇们大多生得富态,看起来倒也珠圆玉润,不过个个都妆容齐贵,名贵珠饰烘托下,倒也是有模有样的,看不出多美,也看不出有多丑。

    目光接触到一些妇人奶奶小姐们打量过来的目光,锦绣回以礼貌的浅笑,这些人也给以诚挚的微笑。但也有几道不善的视线,锦绣回敬过去,那人目光冷冷地射了过来,双方相互盯了半响后,又各自平静地收回视线。

    锦绣暗自把这妇人的面容记了下来,又侧身问了身边的德老太妃,德老太妃看了那妇人一眼,低声道:“这人是齐王妃的娘家母亲,岳阳侯老夫人。”

    锦绣恍然。

    前来庆贺的客人非常多,有男有女有老有少,大都是携家带口的,不是某某亲王,就是某某郡王,或是公主郡主的,有些人留了下来陪着说话,一些人也出去四处找伴了。

    过了一会,耳边偶然听到一个怯生生的声音,“那个楚王真的好可怕哦,他一进来,我只觉得全身都冷了下来。”

    赵九凌真有这么可怕?带着好奇心,锦绣忍不住看了过去。

    说话的是个待字闺中的小姑娘,看到锦绣的视线后,腼腆地冲她笑了笑,然后又局局地朝旁边移了移。目光带着敬畏与……同情。

    同情?

    锦绣乐了,她嫁给赵九凌,接收到的大多是嫉妒加羡慕,少数的不以为然,却从未接收到这种同情的目光,这回倒是新鲜了。

    韩国公府邸,宽阔奢华,比起钟家的规模,要大上三倍有余,比起楚王府,也小不了多少。几位老太妃在正厅里呆得有些久,也有些烦闷,这才相携锦绣来到后头的院子里。

    高门大户里宴客,通常都是男女分开而坐的。虽然都在同一处院子,中间却是隔了道临时用乌木梅制的落地屏风,女眷们在屏风这面,又按各自熟悉的圈子三三两两集在一起,言笑宴宴,话拉家常。

    锦绣知道,大长公主的寿宴能有这般气派,一来是大长公主身份地位在那,二来也是各家勋贵们拉感情找携机的地儿,更有绝大多数当家夫人带着未出阁的闺女出来亮亮身份,露面的同时,也顺便广撒网,看能否给闺女寻门中意的婆家来。

    钟夫人也看到锦绣,很自然地向她招手。锦绣笑了笑,轻快地上去,握着钟夫人的手,“母亲来得可真早。”

    “也不算早,也是才来不久。”

    “就母亲一人来么?嫂子和妹妹呢?”

    “你大嫂子也来了,你妹妹我把她拘在屋子里绣花。”

    锦绣埋怨道:“妹妹也是大姑娘了,也该四处走动了。母亲干嘛还把她成日拘在屋子里?”

    钟夫人笑了笑,头上的展翅凤钗垂下的珠叉轻轻晃动,“这个可就得问你那兄弟了。”

    钟敏不来,关锦玉什么事儿?锦绣有些不明白,但见钟夫人唇角那抹耐人寻味的弧度,心里有些不明白,又有些明白了。

    钟夫人在帝都也算是数一数二的,丈夫是阁老,又是吏部尚书,两个儿子也争气,义女又是楚王妃,还是女神医。不管走到哪儿,自然不会受到冷落,一些嗅觉敏锐目光长远的贵妇早已拉着钟夫人的手话起了家常,然后顺便提了钟家嫡幼nu为何今日没来。

    钟夫人下意识地笑望了锦绣一眼,因答说:“那孩子被我宠坏了,有些无法无天了。这种喜气的场合可不敢让她来,还是拘在屋子里做做女红磨磨性子才好。”

    一些贵妇们自然不肯相信,普通大富之家的闺女一旦到了适嫁的年龄,便会被亲长带出去见见世面,主要的目的就是为闺女将来的婚事作铺垫。

    钟敏是钟家的嫡幼nu,今年十四岁了,正是说亲事的大好年华,在这样的顶级勋贵场合,大多数人家都会带着闺女出来亮亮相,没道理钟夫人却还把闺女拘在家中的。

    “不管如何,姑娘大了,也该出来走动走动才是,你也真够狠心的,自己出来溜玩,却把姑娘拘在家中,何其狠心。”

    钟夫人呵呵一笑,却没有过多的解释。

    锦绣自然也知道钟夫人的心思,钟敏与锦玉相情相悦,双方都是乐见其成的,钟敏也算是名花有主的姑娘了,所以才没必要与这些闺阁姑娘们那样,随着亲长四处走动。

    一些聪明的妇人见钟夫人只顾着笑,却不多加解释,心里很快就明白过来,十有八九,人家小姑娘已经定下了婚约了,这才不再带闺女出来走动的。心里惋惜,却并不表现出来,与钟夫人打过招呼后便又去了他处。

    锦绣又随着钟夫人认识了好些官眷,这些在帝都能混上诰命的夫人奶奶们,都是生了颗玲珑心肝儿,对锦绣这样神医又兼王妃身份的,不若那些眼睛长头顶上的宗室之女,对锦绣尽是拉拢居多。

    这些贵妇对锦绣客气有礼,这个邀她去府里坐坐,那个邀她去玩儿,甚至以前曾在宣府请她看过病的妇人奶奶们也争相前来向她道谢,说了好些感激话。

    众位官眷们又见锦绣额头上那块钻石抹额,少不得又是一番垂问,锦绣照例作答。

    “这西洋来的玩意,还真是漂亮。王妃戴着它,相形得溢,更是衬得王妃雍容华贵。”

    “可不是,以前西洋商行的掌柜也有送这些石头到我府上,说用来赏玩的,我觉得这石头挺特别的,便买了不少,也只是搁在妆奁里,平时候无事时拿出来赏玩。想不到王妃把它弄成头面,戴起来可真好看的。”

    “等回去后,我也去买些来佩戴。”

    然后,好些官眷们也表示,也去买些来,让人打造成头面,想必一定好看。

    锦绣笑着说:“那敢情好,有诸位夫人的捧砀,那西洋商行的老板肯定赚翻了。”

    当沈何氏出恭回来后,便发现被一些名满帝都的贵妇们围在中间的锦绣,眼里闪过某些复杂。

    很快,她又扬起得体的笑容,朝锦绣走去,才没走两步,手臂便被人拉住,侧头一瞧,原来是沈家二房才新进门的四奶奶丁氏。

    “二嫂,刚才您去哪了,怎么到处都找不着您?”沈丁氏是沈阁老家二房长媳,夫婿在沈家排行第四,被称作为四奶奶。

    何氏与这位妯娌并不熟,也不热络,闻言淡淡地说:“有事被耽搁了会,四弟妹,这马上就要开饭了,怎的不去找个位置坐了?”

    沈丁氏一脸讨好地道:“就等着二嫂您呀。二嫂,走吧,咱们一道去饭厅吧,刚好也有过伴儿。”

    沈何氏没好气地撇唇,她还有正事要做呢,哪有闲功夫陪她去,于是说:“四弟妹,我先失陪一下,去找王姑娘打个招呼。”

    沈丁氏看了被一群贵妇围在中间的锦绣,看打扮,应该是嫁了人的,穿戴也是齐整,正红妆蟒妆花缂金丝锦缎蹙金褙子,滚两寸紫金纹锦边,中衣是天蓝色,与外罩浓淡辉映。额上戴着一颗用金丝线挽着的不知明的发亮石头,正中插着支黄金璎珞用云脚纹做的雕镂大挂珠权,胸前也用南珠链子垂着枚同样的闪闪发光的石头。下面穿月色压光棉长裙,古雅中透出冼练。整身打扮虽不若其他贵妇那般满头珠翠,富贵袭人,却也华丽精细,很合已为人妇的庄重身份。

    这妇人不知是哪家奶奶,有她有限的认知里,还是认出了这些贵妇最是注重身份,等闲身份不够的,连正眼都不瞧一下的,如今却对一个不知打哪来的少妇这般讨好巴接,眼里闪过一丝嫉意与羡慕。

    如果她投生在公侯府,她的人生是不是就会变得不一样呢?

    “二嫂,那位奶奶是谁呀?看着好面生的。”

    “四弟妹还不知道么?不过也难怪了,四弟妹才嫁进沈家,自然不认识这位的。”何氏有些得意,看着人群里进退得宜,巧笑倩兮,稳重端庄,在如此之多的贵妇围攻下,丝毫不怯场的锦绣,说:“人家如今身份可高贵呢。不过这也不是外人,是我在金陵的同乡,是位神医呢。她的胸弟便是拜在公爹门下的得意门生,叫王锦玉。王锦玉你总该有印像吧?”

    沈丁氏恍然大悟,沈四爷只比王锦绣大了两三岁,又与锦玉同在国子监读书,自然走得也较近,她也是认得的,“原来她就是王公子的姐姐呀。可是,王家不是……”

    何氏瞥她一眼,“诚如四弟妹所言,王家并非大富大贵,不过这位王姑娘却是个能人,不但有着极厉害的医术,还有幸入了楚王的眼,如今已嫁入楚王府成为楚王王妃了。”瞧着沈丁氏豁然吃惊的神色,更是得意,又回了句,“王锦玉有个做王爷的姐夫,还有个神医姐姐,在咱们沈家,可就非吴下阿蒙了。”

    沈丁氏咬着唇,望着人群里的锦绣,眼里止不住地冒出丝丝妒意,瞧着锦绣语气中温和,但眉角眼梢,却有着藏不住的飞扬神采,那是有着过硬的身份地位才会有的从容与镇定。这人也不过是再普通不过的医女罢了,还操持的是贱业,凭什么会得到楚王青睐呢?凭什么一跃上枝头做凤凰?还要受这么多人的巴接奉承?

    把沈丁氏的神情看进眼里,何氏无声地笑了,脸上也有着毫不腌饰的不屑。“唉呀,四弟妹,你看看谁来了?”

    顺着何氏的目光望去,沈丁氏看到正向她走来的一位年轻少妇,脸上忍不住露出笑意来,“原来是张家姐姐,许久不见,近来可好?”

    张奶奶握着沈丁氏的手,笑着说:“托妹妹的福,还是老样子吧。”她小心地望着四周绰绰的丽影以及一身身华贵装扮的贵妇千金们,脸上闪过一丝不自在,小声道:“我还是第一次来这种地方,又找不着半个熟识的人,都吓得手脚没地方放了。唉,也幸亏遇到妹妹你,否则都不知该如何是好了。”然后又问沈丁氏,“你和谁一道来的?”

    然后沈丁氏又向张奶奶介绍了自己的二嫂何氏,张氏见何氏穿得富贵,举手投足间自有一身富贵气派,赶紧陪笑道:“原来是沈二奶奶,妹妹这厢有礼了。”

    何氏略有些傲然地受了张奶奶的礼,矜持地笑着说,“张奶奶不必多礼,今儿怎么只你一人来?”

    张奶奶回答:“与婆母一道来的。”

    在人群中搜视了一会,何氏问道:“那你婆母呢,你是新妇,初嫁进张家不久,带你出来走动也好,但也不该把你扔在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吧?”

    张奶奶赶紧解释说:“婆母遇到老熟人了,她们说得正投机,我也不好打扰的,所以自个儿过来走动走动。”

    看着在宗室里也是游刃有余的锦绣,郑玉桃眼都嫉红了,紧紧咬着牙邦,眼里发出怨毒的光茫。

    郑夫人来到她跟前,轻拍了她的肩膀,说:“干什么呢?”

    郑玉桃望着自己的娘,恨声道:“娘,你瞧瞧她,就那么破落身份,居然也能哄得那些眼睛生头顶的老太婆晕头转向,这人太可怕了。”

    郑夫人冷眼瞅着锦绣那边的动作,冷冷一笑:“就由着她再得意吧,事情已经安排了吗?”

    “娘放心,保证万无一失。”郑玉桃收回视线,“娘说得对,就让她先得意一会儿吧,”过了明天,不,再过一会儿,就让她也尝尝从云里跌落泥地的滋味。

    “这毕竟是福国大长公主的地盘,还是仔细些为好。你安排的人手都是可靠的吧?”李夫人再一次问着。

    “女儿做事您还有何不放心的?那个侍卫已经安排妥当了,现在,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了。”

    郑大奶奶点头,再一次叮嘱道:“还是要小心些,千万别被人发现了。”

    “可惜的是,顾老夫人怎么也不肯来,不然的话,事情应该会更精彩的。”郑玉桃一脸的惋惜。

    郑夫人冷凝地道:“她来做什么?等着被大长公主嘲笑么?”

    帝都谁人不知,威国公老夫人顾丁氏因对王锦绣做了些上不得台面的事,被福国大长公主逮着一次当场就讥讽一次,如今顾丁氏哪还敢出现在福国大长公的周围?

    ……

    沈阁老的夫人也带着三个媳妇来了,也与锦绣好一番寒暄,锦绣向沈夫人表达了沈家照顾锦玉的辛苦以及感激之意,沈夫人也爽朗地夸赞着锦玉聪明懂事,老爷能有这样的门生,也是老爷的福气。

    接下来,便是沈家二媳妇何氏登场,何氏一脸歉意愧疚地拉着锦绣的手,小声道:“当年我年纪轻不懂事,数度与妹妹发生言语口角,现在想来真是惭愧。可妹妹却大度不与我计较,不但给我看病医治,家父家兄也多亏了妹妹的一双妙手。若非妹妹不计前嫌,哪有我的今日,家父家兄也不会活到现在了。妹妹可真是我们何家的再造恩人也不为过。”

    何氏内心是如何想的,锦绣不得而知,她是因情势所逼不得不与自己交好,还是真心悔悟,感激自己,锦绣也并不深究,反正人生便是如此,没有永远的朋友,也没有永远的敌人。而朋友与敌人,从来只有一墙之隔。

    沈夫人看着自己的二媳妇,说:“既如此,何氏你就更得好生感谢楚王妃才是。”

    沈大奶奶也笑着插了句话,“早在前些日子,便听弟妹唠叨着说要等王妃回了京后要好生答谢,弟妹呀,人家王妃进京都有大半年了,你现在才来感谢人家,不嫌晚了吗?”

    何氏笑着说:“大嫂就爱漏我的场子,害得我都不好意思了。”

    沈家几位奶奶们一道笑了起来,忽然从斜里插进一个声音,“听二嫂说,王妃年纪轻轻就能医治肠痈,这可真是闻所未闻的事儿。王妃您也太厉害了。”

    锦绣忍不住看向说话之人,这人个儿娇小,比她还要矮上小半头,在一群身高约有一六五左右的妇人中,显得格外的扎眼。不过模样儿生得却是很不错的,瓜子脸儿,柳眉杏眼桃腮,一双水灵灵的眸子欲语还休,格外精神。

    “这位奶奶是?”锦绣有些疑惑,这少妇她并不认识的,可她却有种熟悉感。

    沈大奶奶看了说话的少妇一眼,很快就把目光移开了。浓二奶奶也就是何氏,看了锦绣一眼,嘴巴微撇,最终把头别到一边去。

    不得已,沈三奶奶只好开口介绍说:“这是我们沈家二房四爷的媳妇,娘家姓丁。”

    锦绣“哦”了声,说:“原来是沈四奶奶。”

    沈丁氏笑得腼腆,连忙摆着手说:“王妃太客气了,您弟弟可是咱大伯父的得意门生呢,这算起来,咱们也算是一家人呢,不必这么见外的。”

    因锦玉的关系,锦绣对沈家人还是比较熟悉的,很快就知道这妇人便是沈阁老的侄儿媳妇,前不久才嫁进沈家的沈丁氏。娘家丁家也是伯爵之位,可惜只是庶出的,再来伯爵传到丁氏祖父这一代,便因无甚建树而被圣上收回了爵位,听锦玉说,丁家现在混得比一般的四五品小官儿还要惨。

    另外,锦玉之所对丁氏如此关注,还因为丁氏还有另一个身份,这人还是威国公府老夫人顾丁氏的娘家侄女。因丁家早在祖父一代便已经没落了,也幸亏出嫁的顾丁氏还算争气,靠着顾丁氏的影响与说媒,这丁氏才有幸嫁入沈家。但以沈家的门弟,这位沈丁氏也算是高嫁了,难怪在沈家媳妇群里,是如此的格格不入。

    也就在这时候,锦绣才明白过来,为何第一眼见到这顾丁氏会有熟悉感,原来这人是顾丁氏的侄女,模样儿长得还有几分相像的。

    锦绣对顾丁氏彻底没好感,对这沈丁氏自然也是敬而远之,客客气气地说了两句话后,便借口还有别的事儿,赶紧走人了。

    期间,与魏国公吕夫人有一面之缘,这会子吕夫人也携着媳妇亲自过来与锦绣寒暄,话里话外离不得当年锦绣在金陵的时候,亲自医治她外孙子的小肠气的事儿。

    “当年若非王妃施以妙手,我那外孙恐怕早就没了。王妃对我吕家这份大恩,这辈子是永生难忘了。”

    “前几回在宫中也时常与王妃相见,臣妾便想亲自答谢王妃,耐何宫中规矩甚大,臣妾不敢妄动。是以一直没机会亲自向王妃道谢,还请王妃勿怪。”

    若是以往,锦绣对吕夫人是没什么好感的,但也无甚恶感,但后来人钟敏嘴里得知此人如此对待钟家大堂姐儿女,对这人也有些不大待见了。又见她身边的年轻媳妇郑玉桃虽面上带着笑意,可眼里却有着阴鸷的冷意,更是没好感了。

    堂堂国公夫人,自己的嫡孙子受了继媳妇的虐待居然不闻不问,反而处处维护,这样的人不说是个糊涂的,也是个拧不清的。

    锦绣与吕夫人客气了两句,又含笑道:“……夫人不必客气的,算起来,咱们也还算是姻亲了,哦对了。我听义母讲,已故的大堂姐还留下两个幼小的孩子,据说身子弱,义母还时常与我说,要我得了空,给那两个可怜的孩子瞧瞧。不知夫人可否方便?”

    吕夫人受宠若惊,“姑娘还惦记着侄儿侄女,真真是孩子们的福气。也是我们吕家的福气。”然后又对锦绣表示,随时来都成的,吕家的大门随时给她开着。

    锦绣刻意望了眼郑玉桃,发现这人面色有些不自然,心里冷冷一笑,果然这女人屁股是不干净的。

    锦绣不动声地冲郑玉桃笑了笑说:“世子夫人,我那侄儿侄女年幼失恃,日后少不得还要劳烦世子夫人多加照顾。”

    郑玉桃皮笑肉不笑地道:“王妃放心,对于两个孩子,我都是当亲生儿子般对待,绝不让他们受委屈。”然后顿了顿,神色一变,又哀痛声叹气,无限委屈,“可我虽有一百个心,到底只是继母,这管得多了吧,又怕被人说三道四,不管呢,又说继母心狠,反正呀,我也是左右为难。也幸亏婆婆和夫君体谅我,否则,这日子还真没法过了。”

    郑玉桃的意思也很明显,就算你们钟家质疑我虐待两个孩儿又怎样,我有婆母和夫君的爱护支持,你们又耐何得了我?

    “王妃这抹额真是好看,这是什么宝石,怎么从来没见过的?”

    锦绣自从把钻石戴出来,便接收到或疑惑或好奇的目光,但大多数人都是奉承居多,实际上心里却是不以为然的,觉得这西洋来的玩意,值不了几个钱,居然堂而皇之当成首饰佩戴,无法登大雅之堂。但锦绣只为好看,也才管不了这么多。

    “登不了大雅之堂,哪比得上世子夫人这款凤钗十之分毫?”京里妇人流行佩戴凤钗,展翅凤钗振翅欲飞,大都由赤金打造,然后镶嵌各类名贵宝石,越华贵越好。郑玉桃头上的凤钗式样也很是新颖,七根翅尾,每根翅尾又垂着一缕流苏,垂着硕大均匀的南珠,正中又镶嵌着夺目的珊瑚石,极尽华丽之势。

    郑玉桃伸出染了桃汁的纤纤玉手,拂了凤钗上的炫耀夺目的珊瑚珠,脆生生地笑了,“这款凤钗是太后她老人家赏的,据说花了内务府尚宫局宫人近一个月的时光才打造出来,但华贵有余,光茫不足,又哪比得上王妃这抹额?灼灼生辉,光彩夺目。”她嫣然一笑,语气挑衅,“还请王妃指点迷津,这石头当真好看,改日我也打造几个。”

第361章 发展

    锦绣淡淡笑了,“像我这等身份的人,就算戴一根木头制的叉子,亦改变不了我是赵九凌妻子的事实。”她欣赏着郑玉桃拉长了的脸色,笑盈盈地道:“这石头也不值几个钱,少夫人若是不嫌弃,大可去打造几个。不过我脸皮厚被人说两句也无所谓,少夫人若也因而被人讥笑,可就是我的罪过了。”

    人群里响来一阵大笑声,原来庆王妃怀王妃以及几位宗室王妃过来了。

    为首的庄贤公主边走边笑,对锦绣说:“刚才你那话说得可真是妙。我觉得这钴石戴着挺好看的。咱们是何等身份?再是名贵的头面,不过是咱们的附属品,为了戴着好看罢了。若以为戴得越名贵就越能衬托身份,那与暴发户有何区别?”庄贤公主是皇帝的嫡亲妹子,与皇帝的感情那是别的公主亲王没法可比的,也是众长公主里头一份的。说话行事自然是无所顾忌,才不理会郑玉桃那胀红的脸色,继续扒她的脸皮。

    庄贤公主拉过锦绣胸前的钻石,仔细瞧了,笑着说:“锦绣你倒是厉害的,这钻石在有些人眼里,确实不算得什么,但咱们都知道,正是因为弟妹戴了它,这玩意却已身价倍增了。”

    怀王妃也特别讨厌郑玉桃,冲着她是郑侧妃的姑母,便不会给她好脸色,闻言也笑盈盈地加入痛踩之列,“前两日,我娘家姐妹来我府里玩,也戴着这玩意。刚开始我也不明就里,狠是嘲笑了一番,却被姐妹们给说了一通,说我是暴发户,不懂得欣赏,凌弟妹都敢戴的玩意,怎么就俗气了?”

    庆王妃啐她一口,“行了,与这种人解释什么?没得降了自己的身份。时辰也不早了,也该用午膳了。凌弟妹,钟夫人,大奶奶,走,咱们过去那边坐。”却没有叫吕夫人。

    锦绣点头,与吕夫人含笑告辞。

    等坐了下来,庄贤公主这才压低了声音道:“西洋来的玩意,也不过平时候用来赏玩罢了。你倒是好,直接戴出来了,现在可好了,被人笑话了。”

    怀王妃言语含蓄,“这东西看着也是不错的。但我仍是觉得,珊瑚、南珠、翡翠、宝石之类的才是头面首选。”

    一位宗室里的长辈德王妃则委婉地提醒锦绣:“你戴着这石头,确实好看,人也精神不少。可这到底只是些低下之物,私底下戴戴也就罢了,哪能公然戴出来的?也不是我要编排你,你如今好歹也是王妃了,不替自己考虑,也要替恒阳的名称着想。只要是女人,没有不攀比的。你是王妃,戴得越华贵,越无人敢轻瞧你去。就拿我来说吧,我也挺讨厌这凤钗的,戴着又重,戴上一年半载的款式又过了时,又得花钱拿去溶了重新打造。可京里人就流行这个,你若是不戴,别人还以为你当真穷得连头面都戴不起,不止影响自己的名声,也会影响男人在外头的名声。”

    锦绣望着这位长辈头上戴的赤金九翅金凤钗,每一根凤钗都会动,尾分两股,加了两枝软须,绵延至发顶,婀娜多姿。凤钗正中又大镶大滚一颗晶灿辉亮的用红蓝宝石堆砌而成的千珠攒味花蕊,凤钗很是漂亮,即有展翅欲去的潇洒灵动,又有气派端庄的富贵威严。但如此一套凤钗,少说也有几斤重,别在发髻里,还得用额箍固定,锦绣以前也曾佩戴过这种类型的凤钗,那个沉重不必说,为了固定在头上,使之不掉,额箍就起了非常大的作用,通常一整天下来,不止脖子配,额头被箍得闷闷地痛,头皮也被扯得生痛。果真是风光了面子,吃亏了里子的贵妇生活。

    德王妃说的也有一定的道理,锦绣苦笑着说:“婶子教训得是。锦绣也知道身为宗妇,自然要端庄大气,高贵雍容,可我天生就不耐这些太过沉重的玩意。美则美矣,但戴在头上,实在太重了,一整天下来,吃不消呀。”

    “虽然沉重,但习惯了就好了。”

    锦绣摇了摇头,成日戴这么沉重的玩意,她确实是无法习惯的,她是大夫,自然知道天长日久得戴着这些沉重头面,脖子长期受压,颈椎会承受不住的。她敢打包票,这些有颈椎病的人,肯定是因为长期佩戴太过沉重头面所致。

    庆王妃又细细把玩着锦绣胸前的钻石,说:“这石头也挺漂亮的,居然还会发光。戴在胸口,还真是衬得人面如玉,改日我也弄几个来戴戴。”

    锦绣推她一把,“你不是嫌它上不得台面么?”

    庆王妃低低地笑着:“可确实好看呀。我决定了,别人要说就让他们说去吧,反正只要我自己戴着好看就成了。弟妹,虽然你这头面是简单了些,却仍是非常好看。丝毫不显寒碜,人比花娇,也不过如此。那郑氏的话,你也别放心上。什么东西,她家才是真正的破落户,也敢与弟妹相比,哼,提鞋都不配。”

    锦绣拿了帕子淡淡抹着唇边并不存在的残渍,轻描淡写地道:“话也不能这么说,人家好歹也是国公府的世子夫人呢。”

    “不过是强弩之末罢了,也只有那种睁睛瞎子才会眼巴巴的赶着巴结。”庄贤公主说话也不客气,谁人不知吕家的爵位是三代而降的,这才想方设法与各大勋贵联姻,甚至厚着脸皮求娶了太后的侄女郑氏,不过是想借着太后的手,重新起复吕家爵位罢了。

    但太后的作所作为,瞎子都瞧得出来,也只有笨蛋才会相信,巴结太后有好出路,嘿,没路还差不多。

    庄贤公主未出嫁之前,因有了后娘便有了后爹,早些年也在继后手头讨了多年憋屈生活,对继后那可是满肚皮的官司。如今总算兄长当政,嫡亲的侄儿们也是出息的,也有了底气与继后对抗,郑家人更是彻底没好感,说话也是毫无顾忌。

    午时阳光暖慢慢地破云而出,金子般的颜色遍撒韩国公府,贵妇人小姐们那珠饰也在阳光照射下,发出夺目光华,满目望去,人山人海中,那衣香鬓影中的满头珠翠,在杯筹交错之间,谱写出一派盛世繁华之象。

    到吃午饭的时候,诺大的院子已临时搭建了戏台,客人们各自找了较熟悉的人围着桌子坐了下来。

    锦绣带了两名侍女,一个侍书,一个落霞。在场诸位客人都有各自的丫环服侍,锦绣让侍书去另一边国公府专门为各府贵人小姐们带来的下人准备的饭厅里吃饭去了。

    锦绣身边只剩下一个落霞侍候她用餐,钟夫人以及钟大奶奶也都各自留了一个丫头下来服侍。

    落霞不愧为赵九凌派来的人,训练有术,目光精准,锦绣看中哪样菜,很快便夹了过来,甚至锦绣不爱吃的肥内也都细心挑了出来,动作还悄无声息,又快又准。

    不过在吃了一半的时候,一个上菜的丫头在上菜时,不小心时把菜汤掉到了锦绣的裙子上,玷染了好大一片污渍。

    那丫环吓得面无人色,赶紧跪了下来请锦绣原谅,“王姑娘绕命,奴婢不是故意的。请王姑娘大人在大量,饶了奴婢这一回吧。奴婢立马带您去屋子里换衣裳。”

    锦绣心疼地望着姜黄色的裙摆,很是不悦,想着沈家如此门弟,底下的丫环自然是受过严格训练的,怎么还会如此的毛手毛脚?

    庄贤公主皱着眉说:“你这丫头叫什么名字,怎么做事这般不仔细?”

    庄王妃赶紧说:“裙子都脏成这样了,妹妹还是赶紧去换了身衣裳吧。”

    同桌的其他几位女眷也都纷纷附和着。

    身为体面的富家女眷,前去别人家作客,都会多带一两套衣裳首饰的,就是怕在作客过程中,衣服被弄脏了,那是极为失礼的。锦绣也不例外,落霞包袱里便有一整套衣裙,在国公府找个地方换下便是。

    相信国公府如此门弟,自然也有专门为女眷更换衣服的地儿的。

    落霞低声说了句:“姑娘请稍候,奴婢立马去取包裹来。”丫环带来的包裹,都是统一安排在沈府垂花门处的门房里,按对牌支取。

    落霞摸了腰间的对牌,很快就闪身出去了。

    钟大奶奶也陪着锦绣离了饭桌,来到里头的花厅里,那名闯祸的小丫环则一脸不安地对锦绣说:“王妃,奴婢先带您去雅园更换衣裳。”

    锦绣问她:“雅园在哪?”

    “从这儿过去,经过两处园子,就到了,离这儿不远的。”小丫环连忙保证说。

    锦绣侧头对钟大奶奶道:“嫂子不必管我,先去吃饭吧,我会处理的。”

    钟大奶奶警告地瞪了这丫环一眼,那丫环赶紧保证一定好生服侍王姑娘的。

    不一会儿,落霞取了衣裳来,锦绣起身,让那丫环领路。

    丫环赶紧领着锦绣去了国公府给女眷们换衣服的园子,在穿过一条横廓,以及一条又长又宽的南北夹道,这儿有一片阔大的圆子,假山池水,亭台楼阁,无不精美。穿过中间的小道,锦绣打量着这无边的美景,不得不感叹,有权有势真的好,光每日欣赏这一大片极致美景,也是一大享受了。

    随着路子越来越偏后,锦绣四处打量着周围的风景,国公府的影致依然很好,就是不大看得见屋舍了。

    并且人烟也渐渐稀少起来。

    锦绣问那领路的丫环,“国公府是谁当家呀,怎么把换衣服的地方安排得这么远?”她都走了一盏茶的时间了。

    虽说国公府广阁,在内院里行走好些娇弱的女眷还得坐肩辇,但换个衣裳也要走这么远,锦绣不得不怀疑这当家人的脑子。

    丫环一脸的紧张,连忙解释着,“王妃,雅园就在前边不远处了。从这儿过去,再走几步路就到了。”

    锦绣看了丫环所指的方向,离这儿还有好大一段路程,尤其那边更是荒凉不见人烟。

    望了落霞一眼,与她使了个眼色。

    落霞说:“以前奴婢曾有幸来过国公府一趟,我依稀记得,前边应该是一处桃花园吧,哪来的什么园子?”

    丫环说:“园子肯定是有的,就在前边不远处,穿过桃花林就是了。”

    桃花林?

    脑海里闪过某些女子与外男在隐密地林子里幽会最终却被人撞破的画面,锦绣放慢了脚步,似笑非笑地看了这丫环一眼,“我怎么闻到了有阴谋的味道?”

    那丫环讪笑着,“瞧王妃您说的,王妃您来者是客,奴婢服侍您都来不及呢,王妃可真是说笑了。”

    锦绣不再看她,直接对落霞使眼色。落霞会意,右手一扬,手背狠狠砍在这丫环的左肩上,那丫环尖叫一声,捂着半边肩膀,软软地倒了下去。

    “姑娘,您这是要干什么?”

    锦绣又吩咐落,“堵着她的嘴巴,你立即去前边桃花林里瞧瞧,见机行事。”

    落霞四处看了看,这儿倒是曲折回长,假山密林,小桥流水,好不清幽,景致倒是不错的,但四周却空无一人,把锦绣留在这儿,也很是危险的。

    锦绣四处看了看,说:“不碍事的,相信义母很快就会过来了。”

    落霞仍是有些疑虑,锦绣说:“我手上也有些功夫的。普通的丫头还近不了我的身,你只管去吧。”

    落霞这才沉着点头,说了句“王妃小心”后,飞快地冲进前边的桃花林里了。

    锦绣问躺在地上的丫环:“说吧,是何人指使你的。”她从腰间掏出随身携带的银针,又长又细的银针,在阳光下散发出逼人的银茫,并作势要刺瞎她的双眼,小丫环吓得牙齿咯咯地咬着,很快就招供了。

    “是魏国公府的世子夫人,是她叫奴婢找机会弄脏王妃的裙子,然后借口带王妃过来换裙子把姑娘引进前边的桃花林里。”

    “桃花林里给我安排了什么?”

    丫环摇着头,说她并不知道,吕家少夫人只让她做这些,负责把锦绣带过去就完事了。

    锦绣冷哼一声,“胆子倒是不小嘛,为着个郑氏,居然敢陷害我,你可知,若是我把这事告知福国大长公主,你只有被仗毙的命。”

    小丫环脸色惨白,连连磕着头说:“王妃饶命,王妃饶命……”

    一阵脚步声响来,锦绣心中一禀,赶紧扯着小丫环的衣领,威胁道:“想死还是要活,就看你接下来的表现了。”然后把她丢到一边,自己则好整以遐地坐着来人。

    从前边来的是国公府的下人,两外身穿暗红褙子的婆子,看其服饰,应该是大长公主身边的嬷嬷之类的物。

    这二人瞧到锦绣后,惊愕,失声叫道:“王妃您没事吧?”

    锦绣理了理身上的衣裳,说:“没什么事,就是衣服脏了,正要找地方换呢,谁知贵府连个安排女眷换衣服的地儿都没有,被这丫头领着去那么远的地方换衣裳,我走得累了,便坐下来歇着。”

    两名婆子愕然,盯了那丫环一眼,其中一个说:“这是怎么回事?咱们国公夫人早就给各府贵人安排了雅园换衣裳的,就离饭厅不远的,几步路就到了的。怎的姑娘被领到这儿来了?”

    锦绣看了这丫环一眼,这丫环眼见第没二条路了,只好双眼一闭,双腿跪了下来。

    ……

    前边饭厅里,与锦绣同桌的钟夫人皱着眉头对自己的媳妇说:“锦绣都去了那么久了,怎的还不回来?”

    钟大奶奶也有些担心,起身说:“媳妇过去瞧瞧。”

    她叫来一个丫环,正要让那丫环带她去雅园,还没开口,便有人急匆匆地过来对着众人嚷嚷着说:“唉呀不好了,前边有个穿红衣裳金裙子的奶奶掉进池塘了。快找人过去救人。”

    红衣裳,金色裙子?那不是锦绣吗?

    钟夫人豁地起身,赶紧奔了过去。

    庄贤公主等人也赶紧一道奔了过去。其他女眷们也被告知,似乎出事的是楚王妃,众人心里一惊,也赶紧起身,朝后花园奔去了。

    吕夫人看着众人急忙离去的背影,皱着眉说:“好端端的,怎会掉进水里?也太不小心了吧?”

    郑玉桃侍候着她用饭,一脸温柔地说:“王妃娇贵,不小心跌一跤,或是受池塘里的花儿吸引,想去摘两朵花什么的,失足掉进池塘里的事儿也是有的。婆母不必担心,相信楚王妃吉人自有天相的。”

    吕夫人坐了会,到底还是不怎么放心,仍是起身去了。郑玉桃见状,高兴地跟了上去。

第362章 败露

    后花园里,那丫环也知道合着外人陷害府里的客人,尤其又是楚王妃。不管结局如何,她也只有被打死的份,反正都要是死,拉一个垫背的也好。于是,一五一十地把事情原委说了出来。

    这两名婆子这一惊非同小可,她们跟在长公主身边几十年,对各家大富的阴私自然也知道得清楚,小姐姑娘们的名声那可是金贵的很,衣服被故意弄脏了,再被刻意带到后花园的桃花林去,这里头的阴毒名堂,她们见识得多了,也吓得倒吸了口冷气。

    “你这贱婢,居然敢伙同外人,算计国公府的贵客,你有几条贱命能抵的,啊?”

    其中一个更是脾气火爆,上前就甩了一巴掌过去,口中骂道:“贱婢,真真是活得腻了,这种歹毒事儿也敢做。”

    小丫环被打得扑倒在地,却不敢哭出来,只能伏在地上,不停地磕头。

    锦绣制止了还要打人的两名婆子,“妈妈们别急,二位都是大长公主身边得脸的人,不在前头侍候长公主,怎的跑到后院来了?可是得了什么不好的消息不成?”

    一名婆子脸色豁然一变,然后跺脚道:“唉呀,上当了。刚才有人悄悄地对奴婢说,有女客借口要换衣服,跑去了咱们府里的后花园,形迹鬼祟,大长公主这一惊非同小可,为了慎重起见,特地叫奴婢偷偷过来瞧个究竟的,谁知,谁知会有这种腌赞事儿。”

    锦绣冷笑,说:“既然妈妈也知道这里头的名堂了,依妈妈之见,该如何处置?”

    两名婆子被问住了,这分明是有人要整楚王妃。若是楚王妃在韩国公府当真出了事,那幕后主使人也太阴毒了,摆明了要把沈家拉下马来,让沈家来背这个大黑锅。

    不说楚王妃如今的身份,单说锦绣的医术,沈家也是不能得罪的。而那个幕后主使人,虽说也是勋贵之家,但与楚王比起又差得远了。

    再来,敢在沈家的地盘上干坏事,也是太不把沈家看眼里了,福国大长公主的尊严也容不得如此亵渎。

    两个婆子很快交换了个眼色。

    ……

    前边响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远远望去,似乎是宾客们得到某些信息,特地跑过来看热闹似的。

    锦绣冷笑一声:“来得可真快呀。”然后对两名妈妈一番耳语后,两名婆子一脸的惊讶,失声道:“这太危险了,万万不行的。”

    锦绣摆摆手说:“没事,我会凫水的。妈妈们等会儿照着我的话去做就是了。”

    然后她迅速来到另一处假山后……

    钟夫人听说锦绣在后花园不小心失足落了水,性命堪忧,心里甭提有多着急,一路上小跑步地奔了过来,直奔得珠钗散落,气喘吁吁,总算跑到园子里后,只见诺大的三四亩宽由外头护城河里的活水而关的湖泊,上边散浮着好些残败荷。京城的春天姗姗来迟,打理得再好的荷花池在这青黄不接的时候,依然只剩残落,光秃秃的残荷浮在水中,五色金鱼儿在里头嘻戏,湖中央有几处半山高的假山隔离,假山与亭子纵横交错着,小桥,流水,深绿的柳树,河堤上的奇珍异石,湖泊里奇形坚状的太湖石,远远望去,倒是一副美好的园林景致。

    但钟夫人却无瑕欣赏,边走边四处张望着,“锦绣在哪落水呢?锦绣人呢?”

    跑得气喘如牛的钟大奶奶扶着她,安慰道:“母亲不要着急,妹妹吉人自有天相,不会有事的。说不定妹妹已被国公府里的下人救起来送去屋子里歇着了。”

    钟夫人身后还跟着好些贵妇小姐们,闻言也四处张望着,忽然一个眼尖的人陡然看到某处,尖叫了起来,“唉呀,在那边。”

    钟夫人一瞧,果然瞧到锦绣正被两名婆子从湖里拉起来,浑身湿透,好不狼狈。

    “锦绣……”钟夫人心里一紧,急忙奔上前拉着她,“好端端怎么掉进水里了?没事吗?哪儿不舒服的?”

    钟大奶奶也赶紧让人去请太医,一些贵妇们也围了过来,纷纷七嘴八舌地问着。

    锦绣抹了额上的水渍以及湿发,说:“这个该死的丫头,她故意把我引到这儿来,推我下水,想淹死我。也幸亏我会凫水,否则真要让我淹死在这了。”她指着也是一身湿淋淋的丫环,怒道。

    那个丫环赶紧跪了下来,连连说着:“姑娘绕命,奴婢也只是奉命行事而已。”

    众人大惊,一些精明的妇人立马闻到了不可寻常的阴谋味道。

    有人连忙问是怎么回事,锦绣牙齿咯噔咯噔地咬着,脸色青青的,不知是被吓的还是气的,“这丫头故意弄脏我的裙子,说带我来雅园换衣服,走到这儿的时候,我发现有点不对尽,就不肯再往前走了,这丫头说雅园就在前边桃花林里,这儿过去就是了。我一听桃花林,就觉得蹊跷,所以不肯再走,谁知这丫头居然把我推下水了。”锦绣秣了湿淋淋的头发一眼,对小丫环怒目而视,“也幸亏我会岛水,也幸亏我手脚快,在她推我的时候,也让我把她拉下水了,也幸好两位妈妈经过此地,不然,义母,您可就真的见不到锦绣了。”

    熟知国公府地形的庄贤公主也怒道:“本宫时常出入沈家,也知道国公府是有这么一处园子的。就离前边厅子不远的,这丫头居然带姑娘到这后园来,分明是不安好心。”

    “还敢推王妃下水,真真是胆大包天。”

    “这丫头说是受人指使的,也不知是受了谁的指使。”

    那丫头跪在地上,瑟瑟发着抖,三月的京城,仍是寒冷如冰,才从湖里被捞止来,被风一这么一吹,立马全身起鸡皮疙瘩,心脏都冷成一团了。

    这时候,闻到消息的韩国公夫人也急匆匆地赶了来,因听说出事的人是楚王妃,这位出身王府的郡主夫人也是吓得好大一跳,来不及命人准备肩辇,已提着裙子急匆匆地赶了过来。

    主人总算来了,再来周围也围了好些各世家命妇,锦绣与两名婆子使了个眼色。

    两个婆子回会意,其中一个巴掌甩向那小丫环,厉声喝道:“好大的胆子,敢加害国公府的贵客,你有几个胆子?说,是谁指使你的?等会子到了老夫人跟前,想说也晚了。”

    ……

    吕夫人婆媳也来到后花园里,发现前头湖面上的水榭里围了好些人,赶紧抓住一个行色匆匆的国公府的下人,问:“出事的人是哪家闺女?”

    “是不是那个楚王妃?”郑玉桃问。

    下人回答:“这个小的也不大清楚,唉呀,小的还要去请太医,不能再耽误了。请恕小的失陪。”

    吕夫人不死心,又抓着另一名路过的下人,那名下人回答说:“好像是楚王妃。”

    吕夫人念了声阿弥佗佛,“那楚王妃呢,现在如何了?有没什么大碍吧?”

    “幸亏楚王妃会岛水,没什么大碍,不过受了惊吓是肯定的。”

    郑玉桃问:“那王氏还真的落水了呀?”

    吕夫人低声警告地瞪了她一眼,“小声些,王氏也是你能叫的?要叫楚王妃。”

    郑玉桃撇唇,望着前边一大堆热闹的人群,唇角浮现一抹期待的笑意,“娘,走吧,我们也过去瞧瞧。”

    当吕夫人与郑玉桃挤进人群里,郑玉桃憔急的声音稳稳地穿过一群吵杂的人群,传进众位妇人的耳朵,以及韩国公夫人的耳里。

    “楚王妃应该没事吧?这好端端的,怎的掉进湖里去呢?是了,刚才我听说楚王妃衣服被弄脏了,特地去换衣服的,怎的又跑到国公府的后花园来了呢?楚王妃,咦,楚王妃人呢?”进入人群后,郑玉桃却没能看到锦绣的身影,一连串的话过后,便好奇地问了出来。

    郑玉桃见没了锦绣的影子,又拍了拍自己的脑袋,说:“是了,楚王妃肯定是被人救起来了,不知是被国公府哪位下人救上来的?沈夫人,钟夫人,可得把那救人的下人给叫出来,得好生感谢那人才是。”

    没有人回答她,一群人全用古怪的眸子望着郑玉桃。

    钟夫人婆媳铁青着脸,庄贤公主等公众主,以及以德王妃为首的一干宗室之人全都目光冷冷地盯着郑玉桃。

    郑玉桃沉浸在某种臆想中,见钟夫人这副模样,以为事情已得呈了,心里大为快慰,又一脸关心地问道:“咦,钟夫人,您脸色好难看,究竟是怎么了?楚王妃不是被救起来了吗?有太医在,相信王姑娘不会有事的。”

    钟夫人死死地盯着郑玉桃,忽然冷冷一笑,别开脸,“世子夫人似乎很关心王妃?”

    郑玉桃一脸的担忧,“那是当然,好歹楚王妃……”

    蓦地,一个中气十足的嘶吼声响来,“王妃,奴婢在桃花林里果然捉到了这个形迹鬼祟之人。”

    郑玉桃眼里闪过一丝兴奋,赶紧提了裙子奔了过去,果然,两名粗壮的婆子以及一个年轻的丫环正拧着一个神色狼狈萎顿的年轻男子朝这边走来。

    郑玉桃掩唇惊呼一声,连忙问沈夫人,“沈夫人,这是怎么回事?”

    沈夫人冷冷看了她一眼,冷笑一声,却没有理会她,大步上前,居高临下地问着那名被控制了的年轻男子,“你去桃花林里做什么?”

    那名男子神色闪烁,正要说什么,沈夫人却冷冷地道:“把他嘴巴堵上,关进柴房里,派人好生看守着,千万别出任何意外了。”

    郑夫人一脸的不可思议,连忙阻拦道:“这可是沈家的后花园呀,按理,外男是不得擅入的,怎么还出现这么一个外男?沈夫人,今儿个可是大长公主大寿的大好日子,又来了这么多娇贵的奶奶小姐们,好端端的后花园里居然出现了个大男人,事关小姐们的名节,夫人就不好生问问原由?”

    郑玉桃也跟着附和着,“就是就是。”

    沈夫人冷冷地道:“郑夫人,这话应该是本夫人要问你的吧。”

    人群里有人忍不住扑嗤一声笑了出来,“我一直听说过有做贼的喊捉贼,可也只是听说罢了。如今总算亲眼见到了。”

    “天可怜见的,都已经被戳穿了。还在那自导自演,真真是可笑。”

    郑玉桃豁地转身,望着说话之人。

    庄贤公主傲然地抬起下巴,神色挑衅,不屑之意明显。

    郑玉桃大怒,正在反驳回去,却见有个尖细的声音唱了起来,“大长公主驾到。”

    众人连忙让开一条道路,纷纷低头见礼。

    福国大长公主拄着龙头拐杖,在一群下人的拥簇下,浩浩荡荡地过来,不愧为大长公主,排场果真大。八名有品秩的嬷嬷开道,八名侍女垫后,长公主由两个丫头扶着,气势威严地走了过来。

    “怎么回事?才坐下吃饭,筷子都还没摸热,便听说锦绣出事了。锦绣呢,已经没事了吧?好端端的怎会落了水?身边服侍的丫头呢?”

    一个丫头闪身出来,沉稳地道:“回大长公主的话,奴婢落霞,是侍奉在王妃身边的丫头。王妃裙子被贵府的丫头弄脏了,贵府的丫头特地带姑娘去贵府雅园换衣裳。”

    “胡说八道,雅园就在前头院子,这儿可是沈家的后花园。是哪个丫头干的好事?”大长公主冷冷地问。

    落霞看了那名跪在地上一身湿淋淋的丫环,说:“回大长公主的话,王妃和奴婢走到这儿的时候,也觉得不大对劲,尤其前边就是桃花林,姑娘生怕有什么不妥的,便差奴婢前去瞧瞧,看那桃花林里有什么可疑的人物没有。奴婢依言去了,果然发现桃花林里有处鬼祟的人影,就是此人。”她指着被押着跪倒在地上的男子,“这人一瞧到奴婢便问,可是楚王妃?奴婢心知有导,便故意诈他说是,谁知这人便奔上前来,就要对奴婢动手动脚。”

    众人惊得木掉了,也倒吸了口气。

    郑玉桃却说:“唉呀,你这泼皮,也太心急了,就算想见心仪的姑娘,也要瞧清楚本人才成吧?哪能错把丫头当成楚王妃的?你这也太猴急了。”

    众人再一次古怪地瞧着她,郑玉桃恍若未觉,又打量落霞一眼,笑着说:“是了,虽说你这丫头长得不怎样,倒也端庄俏丽,身材又与楚王妃差不多,这种时候,那桃花林肯定是人烟稀少,你又撞了过去,这泼皮一时不察,认错人也是情理。”

    落霞面无表情地继续道:“此人吃不过奴婢的手段,已经全招了。此人是受人指使的,意在故意陷害我家王妃。”

    郑玉桃掩唇轻笑,“你这丫头好大的口气,就凭你这身板儿,也能把国公府的侍卫手到擒来?”

    落霞依然面无表情,“吕奶奶,您怎知此人是国公府的侍卫?”

    郑玉桃滞了滞,说:“能出现在国公府后花园的,除了侍卫外,还能有别人吗?”

    钟夫人冷笑一声,“吕夫人以为自己是聪明人,就当别人是傻子吗?”她望着大长公主道:“大长公主,沈夫人,事情已经很是明朗了。贵府的侍卫和丫头都是受了人指使,故意陷害楚王妃。按理,这事儿与大长公主无关,可犯事的却是大长公主府上的下人。于情于理,大长公主还得先给楚王妃一个交待才是。”

    大长公主还云里雾去的,忍不住看向沈夫人。

    沈夫人来到婆母跟前,在她耳边轻语两句,大长公主面色一板,杀气腾腾,“当真?”

    “千真万确。”

    “可有证据?”

    “证据确凿。”沈夫人说,神色讥诮又不屑地望了郑大奶奶以及郑玉桃,“天可怜见的,咱们都知道了事情的原委,偏当事人还自以为计谋得呈正在那沾沾自喜,自导自演呢。”

    郑夫人瞳孔一缩,心头暗叫不好,“沈夫人,你这是什么意思?”

    沈夫人不屑地别开脸,福国大长公主却是怒气勃发,疾行几步,来到郑夫人跟前,伸手就甩了郑大奶奶以及郑玉桃一人一巴掌,骂道:“贱人担子肥呀,胆敢在本宫的地盘上使妖蛾子算计人,真真是岂有此理。”

    母女二人被打蒙了,围观的妇人纷纷发出一声嗤笑和指责,过了好一会儿,这对母女才明白过来,自己所做的一切,已全被人知道了。

    再是脸皮厚的人,这时候也禁不住这样的指责与嘲笑,母女二人洋相丢尽,面红耳赤,想解释,却又苍白无力。

    福国大长公主却是真的生了气的,她比任何人都清楚,锦绣可是楚王恒阳心尖上的人呢,她以前就得罪过锦绣一回了,好不容易修复了关系,偏这对贱人母女又来使妖蛾子,也幸亏锦绣机伶,没有被算计成功。若真的被算计了,不管她是否无辜,可锦绣是在她的地盘上出的事,她要如何向楚王交代?

    锦绣又是帝后都喜欢的儿媳,如果锦绣真的出了事,帝后就算面上不说,心里肯定会恼她的,她辛苦经营多年,与帝后打下的铁桶一样的情宜,差点就要被这对蠢笨恶心的母女给毁了。

    越想越气的福国大长公主又抡着赤金龙头拐杖就朝郑氏母女打了去,口中骂道:“贱人胆子不小,敢在我沈家地盘上算计人,当真不把本宫放眼里了是不?”

    赤金的龙头拐沉重也结实,真要打在身上,不死也要断上两根骨头,郑氏惊骇至极,却也躲避不过,只来得及在尖叫声中,伸手下意识地挡在脸部两侧,大长公主手下的力道狠,重重击在郑夫人一只胳膊上,郑夫人惨叫一声。郑玉桃脸色发白,赶紧上前解救自己的母亲,后背也被大长公主结结实实地打中,母女俩双双惨叫倒地,郑大奶奶捂着自己疼得钻心的手臂,又搂着女儿,尖叫道:“打人啦,杀人啦,大长公主疯啦……”

    没有人理会她们,全都看笑话似地指着她们窃窃私语着,一些与吕家不睦的妇人也不怀好意地看向吕夫人,“吕夫人,你这媳妇真真是胆大妄为呀,大长公主的寿辰里也敢使妖蛾子,还敢陷害楚王妃,你这做婆婆的也不好生管束管束。”

    吕夫人脸色青白交错,她再如何的被蒙在鼓里,这时候也多少明白了事情的始末,自己疼若亲生的媳妇,居然在大长公主生辰当日,施计陷害楚王妃。如今,媳妇被当场抓了包,得罪了大长公主与锦绣不说,估计楚王的怒火就要烧掉他们吕家了。

    越想越后怕的吕夫人一边恨媳妇顾前不顾尾的蠢笨,一边想着要如何安抚接下来大长公主以及楚王的怒火以及报复,所以对于媳妇以及亲家母被打,也只是冷眼旁观着。

    ……

第363章 手脚

    福国大长公主的生日宴上里发生的事儿,以火烧燎原的速度飞向京城的每一个角落。其火热程度,某某王府的小妾与其他小妾的兄弟私奔这样的话题也要退一射之地。

    在客人如火如涂的议论声中,锦绣被赵九凌高调地送回了钟府。

    虽然赵九凌并未摆出亲王仪仗,但四十六人的侍卫队伍,以及三驾朱漆彩车,也让这些见识多广的客人们开了眼界。

    换上织金彩缎玫瑰紫二色金银比肩褂,下身葱黄绫棉裙的锦绣被拥簇着坐上了朱红漆抹金铜叶片装钉的八驾马车时,也自然撇去了绝大多数对她不利的流言来。

    虽说今天锦绣是最无辜的,但到底被人整了一回,颜面是扫定了的,可人家楚王却用这种方式替她挣场面,笨蛋都知道,这王锦绣在楚王心中的地位了。

    聪明的人也只有巴结的份,还敢去挑刺说风凉话的,等着被楚王报复吧。

    锦绣被迎走后,众人也没了兴致继续再呆下去了,纷纷告辞走人,福国大长公主也不留客,她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处理呢。

    “这回还真是沾了妹妹的光,居然有幸让楚王亲自护送。”钟大奶奶笑眯眯地说着。

    透过滑腻而轻盈的窗帘,赵九凌骑着骏马,单手勒缰,一手握着腰间的宝剑,不知是不是眼光的问题,锦绣觉得这男人真的太帅了,尤其戴着那精致又夸张的金冠,穿上锦衣华服,更是增添了十分的威严与俊美。

    对于钟大奶奶的打趣,锦绣只是微微低垂着头,略作羞涩。

    钟夫人也长长感叹一声,“今日的事儿虽说你没吃亏,但也够没脸了。不过有楚王这般动作,相信不会再有人敢拿今日的事来刺你了。”

    锦绣没有说话,实际上,对于赵九凌今日的维护,她也是感动居多的。

    “郑家那对蠢货,真是不知死活,居然敢这么的明张目胆算计你。也幸亏你机伶,没有上这个恶当。”

    钟大奶奶掩唇幸灾乐祸地笑了起来,“现在她们倒是偷鸡不成蚀把米了,现在还不知该如何收场了。”

    钟夫人皱着眉头,“按理,这对蠢货不但得罪了大长公主,光一个陷害王妃的罪名就够她们受了。郑家吕家这对母女自然也落不得好去。可问题是,她们身后还有宫里那位镇着,是否顶格处置,这可就难说了。”

    钟二奶奶却抱着乐观的态度,“宫里那位再是尊贵,可郑氏毕竟闯下了大祸,那位再尊贵,也护不了她们吧?”

    “那可难说。”钟夫人想法要悲观些,“那位如果是皇上生母那还好办,可问题是,这种继母身份却最是动不得,打不得也骂不得,只能像菩萨一样供着。若她真要拼死了护着这两个蠢货,无论如何,楚王也得给她个面子。”

    锦绣倒不介意太后是否会站出来给郑氏母女撑腰,她现在最担心的是,因为她的缘故,郑氏一族已接连出了几件丑事了,还折损了好几个闺女,估计太后与郑家早已恨毒了自己吧。

    唉,其实她真的真的很冤枉来着,她什么都没有做,麻烦偏要找上自己,怎么能怨她呢?那些人是偷鸡不成蚀把米,活该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可问题是,人家不会那么想呀。

    锦绣回到王府后,许太医后脚就来了,徒弟手上还提着药箱,说给锦绣诊诊脉。

    锦绣一脸的莫名其妙,她无病无痛的,诊什么脉呀?

    赵九凌说话了,“让许太医给你瞧瞧,免得落下病根。”

    “我没病……”说话说到一半,锦绣然骤然明白,她现在不再是普通人了,而是贵妇了,贵族家的夫人奶奶小姐们可娇贵的很,稍微一些风吹草动都要请太医的。

    许太医给锦绣把了脉,笑言:“王妃身子骨不错,但天气寒冷,为了郑重起见,还是弄些酸枣仁煮桂园喝,吃上两大碗,以免酿成大祸。”

    酸枣仁有养肝、安神、宁心之功效,桂圆能养血安神,通常大富人家都是吃这两味食物来压惊的。

    锦绣觉得自己身体健康着呢,哪需要压惊,又不是娇贵的大家闺秀,连这么点事儿都经受不住,并没有按许太医的话照做。但却扭不过赵九凌的坚持,林嬷嬷从小厨房里端了满满一大碗桂圆酸枣汤,在赵九凌警告的眼神下,锦绣半是苦恼半是甜蜜地喝得精光。

    喝得太饱的结果便是不能马上入睡,锦绣穿着桃红色的娟棉小衣,在屋子里散步以作消化。

    赵九凌坐到床沿,看着锦绣胜似闲庭信步地来回走动,一点都没有被今日所发生的事儿影响,不由奇怪,问:“你怎的知道有人算计你?”

    锦绣停下步子,一脸的骄傲:“我又不是傻子。多少名门贵女的名声就是败在这所谓的换衣服被外男撞见、在水榭边落水被外男救起、去桃花林里与外男约会上头的?这些败坏别人名声的事儿见得多了。再则那丫头实在太笨了,明晃晃的弄脏我的裙子,还热心地带我去换衣服。哼,没有鬼才怪。”是人都喜欢把自己说得厉害些,锦绣也不例外,她哪会想到会被人算计呀,也只是看脚下的路越走越偏,落霞也暗自给她使眼色,这才心生警惕的。

    其实今日若是没有落霞在,说不定锦绣还真会上当的。

    她实在没敢相信,她现在已非吴下阿蒙,堂堂亲王妃,居然还有人明晃晃地算计她,实在不可思议。那郑氏母女究竟哪来的信心呀?

    锦绣幸灾乐祸地道:“那郑氏太恶毒了,不过可惜,她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光大长公主的怒火就够她消受了。”更别说,接下来还有赵九凌的怒火呢,以及宫里的怒火。

    自己好歹是亲王妃吧,算设陷害亲王妃,这可是死罪一条呀,就算有宫里那位大佛镇着,估计也会脱一层皮。

    赵九凌一脸无耐,“都被人算计到家门口了,你还有心思笑。”

    锦绣说:“不然呢,我还要哭不成?哼,我可不是那种受了打击就一劂不振的人。”她又屁颠颠地来到床前,讨好卖乖地抱着男人的胳膊,“我也是知道王爷肯定会替我作主,否则,都吃亏吃到这份上了,肯定要气死的。”

    赵九凌脸色稍好,说:“这事儿你甭管,只需在家中养病便成了。”

    “我又没病……”锦绣灵光一闪,想到了某些事故,马上改口,“好,都听王爷的。”

    赵九凌微微地笑了,这丫头倒是聪明,一点就透。

    “听说郑氏母女被姑婆给扣下来了,那接下来,王爷打算怎么办?”

    “放心,就算我不出手,大长公主的怒火也会让她们脱一层皮。”赵九凌倒也不担心这个,横竖郑氏母女自己作死,又落到福国大长公主手上,这位宗室里硕果仅存的公主几时吃过别人的算计?她又是唯一不惧怕太后的人,郑氏母女只有被捏死的份。

    等郑氏母女被大长公主整得差不多后,他再出手也不迟。

    也不知是不是养得太好的缘故,以前锦绣在最穷最落魄的时候,身子一直是健健康康的,无病无痛,在宣府那种寒冷的气候里,也不曾有半点不适的,如今,只是落了回水,当天夜里便发起了烧,咳起了嗽。

    锦绣原本打算装病的,好博取舆论同情,这会子倒是真的病下了。只能苦中作乐地想,相信以许太医的老成世故,想必不会让她病的太过憋屈就是了。

    前来诊治的人自然是宫里的顶级太医,并且还一连来了三位太医。第二日天不亮,许太医便又来给锦绣诊了脉,说:“王妃这病有些凶猛,伴随有高热,又似有惊悸之症,可千万马虎不得,得多加卧床休息才是。”

    其实对于自己的病,锦绣还是清楚的,也算是急性风寒所致,只要及时吃了药,便不会有大问题了。

    不过既然许太医如此说,她也从善如流地应了。

    锦绣这病收获还有满多的,不止太医坐镇诊治,皇后也派人前来慰问,并送了好些补品。

    皇后派来的女官仍是那位先前的路嬷嬷,路嬷嬷向锦绣表明了皇后对她的关怀之意后,又委婉地与锦绣提了提昨晚宫里发生的事儿。

    “这是皇后娘娘赏赐下来的补品,全是补女子宫寒类的上好补品。太医说王妃昨日落了水,受了凉,再则天气又冷,王妃体内积聚了大量寒气,恐影响孕育子嗣,皇后娘娘急得不行,赶紧让奴婢准备了这些补品送过来,希望王妃早日康复,养好身子。争取给娘娘生下个大胖孙子。”

    锦绣那个啼笑皆非,她不过是落了水,怎么就体内积聚寒气了?许太医当时为什么没有明着与自己说呢?

    路嬷嬷佯装不觉,又继续道:“昨晚太后病了,免了众妃嫔的晨昏定省。皇后娘娘还要服侍太后,所以只好派了奴婢过来瞧瞧姑娘。”

    昨天郑氏母女算计自己被抓了现行,按理太后肯定得过问一番的,就算无法免罪,但至少可以减轻些处罚吧,可太后却称病不出,这算是不再过问郑氏母女的征兆么?

    以太后如此偏执又钻了牛角尖的性子,再来她身为太后,却无法保全娘家人,不止颜面有损,在娘家的威信也就大打折扣,如此浅显的道理,精明如她,应该不会如此行事吧?

    难道这其中,还有她所不知道的事?

    大概知道锦绣的疑惑,路嬷嬷又对锦绣笑道:“昨晚楚王殿下进宫向太后请安,顺便说起郑氏的事来,随后太后便称病了。”

    路嬷嬷透露出的信息太强大了,却也有了更为依据的猜测。

    只是不知赵九凌究竟用了什么法子,居然把一向踱扈的太后也给整哑了。

    不过尽管疑惑,锦绣也还没有笨到与路嬷嬷说。路嬷嬷也不会笨到把主子之间的阴私如数告之锦绣,于是打了几句言语机锋后,便起身告辞了。

    到了晚上,璀璨的星茫和皎月用银色点缀大地,楚王踏着明亮的月色,回到了留仙居。

    吃了两剂药,烧已经退了,喉咙不再又痒又痛,锦绣还吃了两大碗碧梗粥,和一笼牛肉馅的小包子。直至赵九凌回来,连忙问:“王爷吃饭没?”

    得知男人没有吃晚饭,锦绣赶紧让厨房的准备晚饭,当丰盛的晚饭摆上桌,桌上只有一个小碗时,赵九凌问:“你吃过了。”说的肯定句。

    然后,男人便发怒了,“你这女人,好没良心。你男人我为你的事儿东奔西走,劳心劳力,你倒好,吃个饭都不等我。”

    锦绣吐吐舌,她从来不会委屈自己的,所以肚子一饿,便自行解决了晚饭,哪想到要等男人回来一道吃呀,但被赵九凌这么一说,也觉得自己实在过分,于是赶紧解释说:“今儿一整天都没胃口,好不容易到了晚上才有了食欲,所以就先吃了。王爷别生气嘛,下回就算饿得再惨,也一定要等王爷回来再一起吃。”

    赵九凌脸色稍缓,说:“若真的饿了,可以先吃些点心垫垫肚。但晚饭肯定要一起吃的。”

    锦绣眨眨眼,有些不满,“以往王爷可没这个规定呀。”

    男人脸色又沉了下来,啪地放下筷子,粗声粗气地道:“你可识得开惠县主?”

    锦“当然识得。已逝庄淑大公主的嫡女,如今的武定侯少夫人。”

    “你可得多向人家学习学习。大前天晚上我与武定侯世子宋融一起外出办差事,回程路上,天色较晚,想着大家都在户部主事,还有许多需要合作的地方,于是就想请他吃个饭,宋融却婉拒了,说家中还有人等着他吃饭。后来打听一下才知,我那个表妹当真是个少见的贤妻良母,这都有了身孕,还把男人侍候的舒心细致。据说每日都要等宋融回去才一道开饭,不管宋融回去多晚。”男人眼里有着羡慕,然后又教育锦绣,“你瞧瞧你,嫁给我这么些时日了,可没见你等我吃过饭的。”

    锦绣那个哭笑不得,赶情这男人是受了人家小夫妻恩爱的刺激了,羡慕起宋融家有娇妻服侍,而他却没有。锦绣自认她算不得贤妻,但也是做到了妻子的责任的,于是辩驳道:“王爷这话好没道理,你总是早出晚归,晚上回来也没个定数,这可要我如何等你吃饭?我也想做个贤惠的妻子,把王爷服侍的周到细致,可王爷给过我机会没?成日里往外头跑,要么与狐朋狗友在外头胡吃海喝,要么弄到半夜三更才回来,也要我坐在家中干等?我敢说,人家宋融肯定不会像王爷这样,总要在外头呆到夜深人静才回府。”

    这下子轮到赵九凌低头了,但他很快就理直气壮地道:“宋融与我都在户部做事,他也与我一样,都有诸多应酬,也时常弄到很晚才回去。宋融说,不管他回去多晚,开惠都会给他留夜宵,”然后一副“你也要跟人家多多学习”的模样。

    锦绣又气又好笑,这男人是受了人家夫妻恩爱的刺激了,心里也痒痒的,所以也想以开惠县主的规格来要求自己,享受被贤妻服侍的滋味。她还不至于小心眼到与他针锋相对,故作气忿地道,“王爷只见人家的好,人家宋融屋子里可是半个通房都无,王爷你呢?哼,屋子里光牌面上的就有好几个,有本事王爷也学学宋融呀。不说要我等王爷一道吃饭,要我学狗叫都成。”最后一句话倒是堵气的成份了。

    她都还没与他算睡了邱氏让邱氏怀孕的账呢。

    赵九凌笑了起来,“罢了罢了,我说一句你倒是十句八句的顶起来了,还句句有理,算我怕了你还不成?”

    锦绣反而不服气了,又气鼓鼓地坐了下来,“王爷好没道理,好端端的拿我与别人相比。难道我除了没等王爷一道吃饭外,就没别的优点了?”

    锦绣使气的模样儿挺鲜劲的,鼓着腮邦子,嘟着双唇,说不出的惹人怜爱,赵九凌心下痒痒的,拉过她的手,往怀里一带,捏了她挺翘的屁股,声音暧味,“好了,都是为夫的错。你的优点自然是最多的。我不过是看宋融与开惠恩爱的劲儿,心里也痒痒的,我也曾想着,如果咱们也做一对恩爱夫妻,那该有多好。”

    锦绣斜眼睨他:“恩爱夫妻?这个说容易也不容易,说容易,也挺难的。”

    赵九凌挑眉,“怎会呢?咱们就不能做个恩爱夫妻?”

    锦绣笑啐:“王爷想得太简单了。夫妻首先要做到夫妻间相互理解,相互信任,彼此知道对方的好,这样就会珍惜对方,体谅对方,这样就会少了一些矛盾。夫妻就是相互关怀、相互扶持,相互依赖、相互帮助,相互理解。若是这些都做到了,那离恩爱也就不远了。”

    赵九凌若有所思。

    锦绣心里也痒痒的,看来这男人也向往夫妻举案齐眉,白首到老的。想着他对自己的维护,对他还是生出了好些臆想,可惜她词汇并不丰富,也说不出煸情的话,在肚子里转了半天,也无法说出“真要咱们做一对恩爱夫妻,你要学习的地方可还多着呢。”但这话却又说不出口。最终只好傻笑而过。

    接下来,赵九凌又与她说起太后的事儿。

    “我听路嬷嬷讲,太后病下了?是真是假?”

    赵九凌笑了起来,“这回倒是真的心口疼。”

    锦绣挑了挑眉,“所以,这才没法子顾上郑氏母女吧?”

    “自顾都不遐了,还顾得上那对蠢货?”语气极为不屑。

    锦绣更是来了好奇心,“王爷快与我说说,你究竟做了什么手脚。”居然让一向护短又蛮不讲理的太后在这件事上装聋作哑。

    赵九凌笑了起来,“你真想知道?”

    附过身来近在咫尺的俊脸,邪气的表情,略略上挑的眉毛,怎么看就怎么像调戏民女的无耻恶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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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4章 这人也爱邀功

    锦绣微微红了脸,叫道:“好了啦,王爷就别再吊我胃口了。快与我说了吧。”

    略略撒娇的语气,带着不自觉的娇嗔,再配上微微驼红的脸蛋儿,不同于往日冷静淡然的模样,勾得赵九凌心痒痒的。

    “其实很简单,不过是一句话的事儿。”

    “真的?那王爷究竟说了什么话?”

    赵九凌淡笑不语,他十来岁时就去了边关,自然明白打人就要打七寸的道理,而太后的七寸却有很多。

    那日,太后听说此事后,差点被气晕了。她还算是比较聪明的了,不管事情真相如何,第一反应便是给娘家嫂子以及侄女申冤平反。她们是受人陷害的,一定要彻查此事,还郑家一个清白。

    然后,太后连夜召见了赵九凌,说必须把国公府那两个奴才严加审问,务必审出幕后真凶,不能冤枉她的娘家嫂子以及侄女。

    赵九凌冷冷一笑:“太后还是先给自己申冤吧。如今那郑李氏,您的好嫂子,可是把您也给拖下水了。”

    太后又惊又怒,厉声喝道:“你什么意思?”

    赵九凌冷冷地道:“人证物证皆在,那郑李氏辩无可辩,可此人为了脱罪,却对福国大长公主以及众多宾客面前说是太后您指使她这么做的。还对大长公主说,真要定她的罪,就先问问太后您的意思。太后,今日在韩国公府发生的事,您也给个解释吧。”

    锦绣瞪着赵九凌,“就这样?”

    赵九凌“唔”了声。

    “那郑李氏真的是受了太后的指使?”

    “是与不是,已不那么重要了。”

    确实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倏关郑家人与太后的颜面,太后自然是要救郑李氏的。可若郑李氏为了脱罪,反把她拉下水来。太后心里会如何想,会如何做,再是清楚不过了。拯救人反而沦落为嫌疑人,为了自保清白,想当然是先要避清自己,然后钉死那个陷害自己的人了。

    更何况,在陷害自己这件事上,估计太后屁股里也不是干净的。所以才在赵九凌轻轻一诈之下,便立马改弦易辙,不敢再管郑氏母女的事。

    这个计谋,真的很简单,对于屁股本来就不干净的人,更是适用。

    以一句话就让太后打乱阵脚,锦绣实在是大开了眼界,笑着说:“王爷这记花枪玩得可真是妙呀。”

    “兵不厌诈。”赵九凌尽管心里也得意,但面上却仍是淡淡的,但眉角眼梢却也有止不住的得意。

    “王爷怎会想到以这种法子诈她的?”普通人或许还想不到呢。

    赵九凌微哼一声,“她自己就是不干净的,当然经不起诈了。”

    锦绣点头,“那这件事上,太后究竟有没有参与?”

    “谁知道!不过她还算聪明,知道不对劲,赶紧撇清自己。若她真的继续纠缠下去,我有的是法子让她引火烧身。”

    赵九凌的本事,锦绣从来不怀疑的。自己的老公如此厉害,对于她来说,那自然是好事一件了。背靠大树好乘凉,以后那些想整自己的人,也得垫垫自己斤两才是。

    这货把枪杆子对外,那自然是所向披霏,可若是对内,那血流成河的可就换成自己了。

    一想到赵九凌拿刀砍自己的画面,锦绣机伶伶地打了个冷颤。

    赵九凌连忙问:“怎么了?”

    锦绣连忙摇了摇头说:“没什么,就是觉得,这与王爷为敌,实在不明智。”

    赵九凌不可置否,“估计明后日郑氏母女便会被放出来。”

    有些惊讶,但也在意料之中,毕竟这对母女身份还真有些不一般,不管如何,总得还要顾惜着容王以及宫里那位的颜面,让她们在大长公主那儿呆上几日,杀杀锐气,也算是作了薄惩了。

    “这回丢了这么个大脸,估计会安份一阵子了。”锦绣说。

    赵九凌讶异地看着她,忽然冷笑:“就这样放过她们,也太便宜她们了。”

    “王爷还有后招?”

    赵九凌一脸的倨傲,“设计陷害一等亲王妃,还人脏俱获,这可是砍头的死罪。李氏郑氏出身勋贵,死罪能免,活罪难饶。”

    锦绣一脸惊讶,不会吧,亲王妃这个身份什么时候这么好用了?

    不过赵九凌很快又一脸郁闷,“原本想让这两个蠢货偿命的,可皇兄说了,好歹也要顾忌宫里那位,所以只略给些薄惩罢了。”

    薄惩?是什么样的薄惩?

    赵九凌神秘一笑,“这事儿你甭去管了,好生养病吧。”

    屁来的病,吃了两剂药,已经生龙活虎,屁事都没了。

    不过为了符合政治虚求,锦绣还是准备多装几天的病。

    谈论了一会儿,天色已晚,夫妇二人洗嗽了一番,从净房出来,锦绣越想越不甘心,于是又召来来落霞,“你出去散播些遥言,说吃糯米饭、鹅肉、苦笋、春尖等,胆结石手术之人吃了,多多益善。但是坚决不能让郑家人知道是咱们散播出去的。我相信你的本事,应该能圆满完成的。”

    落霞点点头,领命而去。

    赵九凌笑问:“你不会这么好心的还要对郑明讲仁心仁术吧?”

    锦绣翘高了鼻子:“天机不可泄露。”

    赵九凌不满地谴责她,锦绣以牙还牙,“王爷每欠都爱吊我胃口,我这也是跟王爷学的。”

    赵九凌很是不满:“小丫头,皮在痒了。那郑家人你也没必要去报复了,反正,就算我不出马,自有人收拾郑家人的。”

    “哦?”

    “实话与你说吧,如今除了你之外,恨毒了郑家人的,便要数武定侯世子宋融了。宋融这人你没见过,不知道他的为人,是个满肚子脆计的人,又最是护短,对我那表妹也是疼入骨子里的。开惠表妹被郑家人算计,差点一尸两命,宋融可是气惨了。扬言要让郑五身败名裂,永世不得超生。”

    “什么,开惠县主被算计?”

    “嗯,很晚了,也该歇息了。”赵九凌得意地学着锦绣翘了鼻子,不可一切地上了床。把抓心抓肝的问号丢给一脸气闷的锦绣。

    锦绣也知道这男人最爱装深沉,说话也只露一半藏一半,偏偏他又深懂说话艺术,在紧要关头,掐上一脚,让你吊在半空,上不沾天,下不沾地,抓心抠肝,难受至极,其行为恶劣到令人发指,

    锦绣愠怒地掐了他的腰,“郑家人怎么又跑去动宋家了,还有,郑五又是谁?”

    赵九凌躺在里边,闭眼,假寐,就是不肯回答。

    锦绣气得磨牙,真恨不得抓花他的脸,让他见识一下她九阴八骨爪的厉害。

    可是,她没胆。

    唉,真没用,这就是封建婚姻的劣势了。

    锦绣又催了几回,赵九凌闷笑,双手搂着她的腰,“就是郑明的闺女,排行五的郑家嫡孙女。”

    原来是郑瑜,她怎会又跑去算计开惠县主了?锦绣满肚子的疑或正要问,但赵九凌已不耐烦起来,“好了,这事儿你就甭去想了,反正自有人替你撑腰。”

    锦绣点头,“虽然郑氏母女受到了所谓的处罚,但我想,这事儿肯定还有后遗症。”锦绣分析着。

    赵九凌挑眉,“后遗症?”这是什么词儿?

    锦绣笑了笑说,“这是医学术语,就是因位某种病而落下的病根子,也称后遗症。比方说以前王爷对我特别的凶,以至于每次见了王爷发火都忍不住心惊肉跳一番,这也算是王爷威风的后遗症吧。”

    赵九凌脸色黑了一半,“你这是什么形容,本王……我什么时候凶过你了?”

    “没有吗?”

    赵九凌轻咳一声,坐正了身子,说:“以前的事都过去了,还提它做甚?现在本王可没有凶过你了吧?”实际上,他讨好她都来不及呢。这丫头真是小心眼,这么爱记仇。

    锦绣唇角弯了弯,“我也不过是打个比方罢了。王爷这是干嘛?”

    赵九凌倏地回头,不满地剜了她一眼,悻悻然地道:“你说的对,这事儿可不算完,虽说此次你是最无辜的,可郑氏一族却因为你落了好大没脸,不说太后,估计整个郑家,都会恨毒了你。”

    锦绣觉得很是冤枉,她什么都没做呀,明明是坏人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害人不成反害己,关自己什么事呀?从头到尾,她可是什么都没做过呀?

    知道她的想法,赵九凌笑了起来,“你也不必忧心,他们再恨你你也不会少块肉。”

    锦绣戳他的胸膛,嗔道:“还不是因为王爷,若非王爷这块唐僧肉,我何至于被他们视为眼中钉,肉中刺呀?”

    “唐僧肉?”赵九凌眼里冒出问号。

    锦绣说:“意思就是人人都想抢一口来吃,吃了就能有诸多好处的那种。”

    赵九凌哈哈一笑,“何必与这些蠢货计较,没得自降身份。好了,不说这些糟心事了,与你说正事吧,我身边的师爷,穆少清,你记得吧。天气转凉,他的头晕症状又发作了,正躺在床上要死不活的,你就试着给他开两贴药吧,看着怪可怜的。”

    穆少清得的便是典型的美尼尔综合症,这种病一般不易根治,一旦发作起来,那滋味确实难受。锦绣知道穆少清对赵九凌的重要性,也不推托,让人磨了墨,写了一记药方递给他,“照我这方了去抓药熬了给他吃下吧,一日三次。这方子若是有效,就继续吃下去。方子留着,下回若再发作,照例按着方子去抓药吧。”

    赵九凌接过药方,随意扫了眼,从怀里掏出一绽银子,呛的一声,放到几子上,说:“喏,这是诊金,不用找零了,剩下的赏你罢。”一副挥金如土地的暴发户模样。

    锦绣有模有样地把银子揣进怀里,说:“谢王爷赏。不过,如今本王妃行医的规矩是十两银子的排号费,以及十两银子的诊治费,再来,这个药方可是不得轻易外传的,王爷少说也得给我五十两银子。”

    赵九凌呆了呆,大概没料到,看一个病居然要花这么多的银子。

    锦绣忍不住笑了起来,说:“王爷若真的没银子,就先记在那儿吧,什么时候有了银子再来还我也不迟。”

    赵九凌哑了半响,这才道:“怎的不说没有就算了?”

    锦绣又想起了以前初次交锋的情形,没好气地道:“那时候我是真的觉得那个脾气又坏,又没礼貌还特爱摆臭架子的男人不是好东西。看着他使足了架子却没银子支付,有心怄他一怄的,谁知有人这般小气,就这般记恨我了。我冤不冤呀。”

    赵九凌脸色也讪讪的,那回的事,可是他毕生之耻来着,这时候仍是不忘嘴硬两句,“我承认那时候我确实……态度不大好,但你的嘴脸也没好到哪儿去。”

    锦绣杏眼圆瞪,“什么叫我的嘴脸?”

    “傲慢,无礼,得理不绕人,明明穷得像叫化子,偏还特别的嚣张……”在锦绣的怒视下,又马上改了口,“不过本王就是忍不住喜欢。”

    锦绣高高扬起的巴毛放了下来,忍不住嘟嚷道:“哦,敢情王爷的喜欢就是回回找我的麻烦?”

    赵九凌摸摸鼻子,神色闪烁着,“本王什么时候找过你的麻烦?明明就是你……”尽管事情已经过去了三年,但赵九凌似乎觉得往日发生的事仍是历历在目,锦绣鲜活的面容仍然清淅地浮现在眼前,冷淡的,不可一世的,傲慢的,可恶的,可爱的,都汇集在一起,如今,却又变得如此的可爱,如此的惹人喜欢。

    他感叹一声,目光柔和地望着锦绣,说:“那时候本王确实做了好多蠢事,现在想来也觉得挺没脸的。不过,若非你不肯理我,我也不会那般对你了……那回刘子云的事,确实是我……”他见锦绣脸色沉了下来,又赶紧道:“不过后来我已经后悔了,其实,我的本意并非想整治你,只是想借着这个借口……呃,挫挫你的威风罢了,真的没别的意思,谁知田大山那个蠢货竟惹出那么大的篓子。”那件事一直梗在赵九凌心里,如今说了出来,反而轻松了不少,话语也顺溜了不少,“我长这么大,从来没有丢过一次脸,偏偏在你面前,总是三番五次丢脸。所以想了个主意想挫挫你的威风,谁知你这丫头这般狡猾,居然还留下了病历单子。让我自以为天衣无缝的计谋漏洞百出。没占到便宜不说,反而把自己弄得里外不是人,那时候你肯定是恨毒了我吧?”

    想着以前的事,锦绣这时候也觉得挺搞笑的,忍不住白了他一眼,说:“还王爷呢,就这么点本事,反倒处处欺负我一个弱女子,羞也不羞。”

    赵九凌哈哈一笑:“经过那件事后,我才觉得,那样欺负你,实在有失男人本色。所以本王决定,换个法子欺负你。”

    锦绣又好气又好笑,“所以王爷就故意请了圣旨,把我弄到宣府去?”

    他点头,“对了一半。我只想着,换另一种方式欺负你更能解气。”

    另一种方式?什么方式?

    “天天在床上欺负你,然后再给我生一堆的孩子当本王的黄脸婆。”

    “……”锦绣闷了好半晌,在“害羞中”以及“愤然中”徘徊了半晌,最终骨子里的恶劣本性暴露了出来,她抡起拳头捶了过去,“果然不安好心来着。”

    锦绣还是用足了七分的力气的,不过对于皮粗肉厚的赵九凌来说,也只是搔痒罢了,他笑握着她的粉拳,再往怀里一带,锦绣温玉暖香的身子便跌进他胸膛里,他握着她不盈一握的纤腰,笑着说:“那你还投怀送抱?”

    没见过如此得了便宜还卖乖的男人,哪还有以往威严冷峻高贵的王爷形像?锦绣气极,发了狠地揪了他腰侧的肉。

    这回赵九凌再也忍不住,嘶叫了出来,然后捏住她作恶的手,“娘子可是要谋杀亲夫?”

    “呸,少油腔滑调的,时辰不早了,也该歇息了。”

    “确实该歇息了。”男人话中有话,锦绣脸微微红了起来,想着这人在床上勇猛的表现,也无比期待起来。

    尽管郑氏母女的处罚不近如意,但今晚锦绣收获还是颇丰的,赵九凌并非那种只顾下半身享受的种猪封建男人,他内心还是向往枕边人与他白头偕老恩爱同心,只要男人有这种渴望,那改造他又要容易多了。

    这样一想,郑氏母女的事儿倒没什么大不了的,她还一心沉浸在要怎样改造男人的思维中,不知不觉间,外头的月亮已渐渐往南方移去。

    夜深人静,弯月如钩,留仙居的主屋里一如以往的寂静,锦绣想了一堆堆的事儿,总算迷迷糊糊地睡去,蓦地,男人一个翻身,把她摇醒了。

    “你个没良心的丫头,自从娶了你,我还不尊重你不信任你不顾惜你?”

    锦绣大怒,好好不容易才睡着,又被他给吵醒了,床气一来,恶狠狠地蹭了他一脚,叫道:“半夜三更的,也不让人好生睡觉。”

    黑暗中,男人沉默了会,然后不满地谴责:“果真是没良心的。”

    “我没么没良心了?你睡得正香,我也来吵醒你似似?”锦绣又推他一把,“睡觉睡觉,大半夜的发哪门子疯。”

    赵九凌很是不满,正要与她理论,但锦绣又经翻身睡去了,他暗叹一声,重新躺了下来,然后慢慢靠近她,把她拢到怀里,闻着她发间里的清新香味,感受着怀中柔软生香的肌肤,锦绣个头不算矮,但比起他的高大来,就属娇小了。但该长肉的地方还是挺有肉感的,小小的一团,抱在怀中,却是刚刚够好。

    锦绣重新躺下后,又后知后觉地发现,她不应该对他发火的,她明明要做贤妻的嘛,见他欺身上来,又赶紧翻了个身子,手脚并用压着他,脑袋在他怀中蹭了蹭,感受着他结实的身躯带给她的悸动与安全感,嗯,这种感觉真心不错的,“王爷刚才可是做梦了?”

    “没,从上床到现在,一直没有睡着过。”

    啊,与她一个样呢。

    “要不要喝碗桂园汤,安神助眠的。”

    “不了,只是忽然想到了一件事。”

    “什么事?”

    腰间的手加重了力道,锦绣贴得他更近了,她也更加偎进他的怀里,这种肌肤相亲的惹觉,真心不错的。胸口有种柔软的甜汁,似乎要融化似的。

    真心不容易呢,这还是男人第一次这般主动搂她呢。以往完事后,他都是倒头就睡的,她靠近他不会儿后也会被掀开,她可没少为此生闷气。

    “你说,我平时对你可好?”

    锦绣愣了愣,实在不明白这男人是中邪了,还是怎么的,她回答:“王爷对我当然好了。”

    好端端的怎么忽然问起这个来了?到底受了什么刺激?

    黑暗中,男人的鼻子皱了皱,“你一嫁给我,我便把王府的内院全交由你打理。王府的所有账本都让你保管,王府的下人也全都任你调谴。”

    说起这个,锦绣倒是真心感激他的,“嗯,王爷对我可真好。”银子任她花,下人任她使唤,楚王府名下的产业也全交由她,连存在银庄里的银票都交给她保管,宫里赏赐下来的御赐之物任她使用。这种把所有钱都上交的男人虽然不差他一人,但对于富贵之家的男人来说,也着实难得了。

    有多少男人暗藏小金库的,有多少男人越是富有越是精得像铁公鸡一样的?

    这样一想,她再次偎紧了他。以前还觉得自己委屈呢,现在想来,这应该是她的福气才是。

    赵九凌鼻子哼了哼,“总算你这女人还算有些良心,也知道我对你的好。”

    锦绣傻笑,原本这男人是向她邀功来着,而她也确实把他对她的好当成理所当然了,该打该打。果然男人都有孩子气的一面,那种做了好事不留名的人毕竟在少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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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14—04—26]秋心自在含笑中 送了5颗钻石

    感分感谢

第365章 各自找门路

    翌日,韩国公府的沈夫人亲自携了重礼来看望锦绣,身为国公夫人,又是郡主身份,亲自来向锦绣赔礼,也算是委婉地表达了韩国公府对锦绣最高歉意。

    尽管沈家也挺无辜的,但不管如何,自己府里的下人被人收买了,做出了那起下作事,于情理礼都得受一声拮问,但赵九凌没有半句拮难,锦绣也没有只字片语的怪罪。正因如此,沈家人更是得给赵九凌一个交待才是。

    不过在落梅对锦绣通报沈夫人到访之际,又悄悄地在锦绣耳边小声道:“王爷说了,王妃您如今病着了,该有病人的样子才是。”

    锦绣并不习惯与不熟悉的人打交道,甚至套近乎拉家常。而生病确实是个不错的法子。即不显得失礼,又不会太过突兀。

    在沈夫人面前,锦绣这个受害者只需摆出病怏怏的模样,躺在床上,有气无力的,虽说着不会怪罪沈家的话,可言语间却是一派的疏远淡然。

    沈夫人果然恐惶起来,脸上的歉意更深也更浓了,对郑氏母女,则更是深恶痛绝。

    然后,沈夫人又向锦绣表达了沈家对郑氏母女所作所为的极其震怒以及不喜。

    然后,沈夫人又说了沈家对锦绣的交代。

    “……这郑氏母女真真是可恨,也幸亏王妃机伶,没有上当,否则我们沈家就算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虽说姑娘没有受多少损失,可到底受了一番惊吓,如今又病成这样,可恨的是郑氏却拿我沈家作枪使,故意赃栽陷害,可恶至极。被捉了包,还死不悔改,并口出恶言,言语威胁,大长公主极是震怒,已命人把这对母女绑了掌了三十嘴巴,打了二十板子,再送至顺天府,以故意赃栽以及隐害沈家贵客为由。打入了顺天府的天牢,让顺天府伊依法执行定罪。”

    按一般大富之家的规矩,不管内里烂成什么样,但颜面却是第一要顾的。女眷犯了不可饶恕的错,不外乎是强行暴毙,或是送去庄子里禁着,极少去动用官府的。

    而被得罪了的勋贵的做法,虽恨极作恶之人,但为了双方颜面,通常都是先把人扣了,再请对方大家长登门,大家坐下来好生商谈,在能保住两家关系以及不失名声的情况下,双方私下里秘密处置便是。对外却会统称,某某夫人或小姐犯了重病,回家修养不得见客之类的。

    而像福国大长公主这般不顾正阳侯以及魏国公府的颜面,直接把人送去顺天府伊,除了是真的生气外,也是丝毫不把郑家吕家放眼里了。

    郑夫人是正阳侯夫人,吕郑氏也是正阳候的嫡幼nu,魏国公府的世子夫人。如今却被大长公主直接丢进官府,由官府定罪,自然是气狠了的表现,连郑家与吕家的颜面都不顾了。

    锦绣觉得大长公主气性真的太大了,虽然她份位高,辈份也高,可这样做对沈家可也没有好处来着。

    锦绣一脸难安地说:“都要怪我,若非我的缘故,好端端的大长公主也不会受这无妄之灾了。如今,大长公主却还因我的事而大怒肝火,真真是锦绣的罪过。”

    沈夫人连忙说:“这如何关姑娘的事?若非我沈家管束不严,下人也不会受恶人指使了,差点做出饮恨终生的事来。再来,婆婆这般处置,也并非全为了替姑娘出气,而是震怒于这郑家人太不把沈家放眼里了。婆婆好歹还是大长公主,她们便不般不给面子,居然在沈家的地盘上,还是婆母生辰这日动手脚,真真是打沈家的脸哪。”

    沈夫人也是郡主出身的,宗室权贵自然有一身傲气的,郑家再如何的显达,总归是靠着裙带关系,在这些正儿八经的宗室面前,自然是不屑一顾的。偏偏郑家人还敢在她的地盘上动手脚,并且还施的是祸引东流的借刀杀人,想当然更是无比震怒。

    沈夫人又对锦绣保证,沈家对郑氏母女绝不辜息,就算有宫里那位镇着,动不了她们,也要让她们在顺天府的牢房里呆上一阵子才成。

    沈夫人走后不久,吕家人郑家人也都亲自登门致歉。锦绣借口生病为由,拒不接待。

    吕夫人以及廖氏气如热锅上的蚂蚁,楚王妃若是不肯原谅她,这要怎么办才好?听可靠消息讲,朝堂上已经在争论对郑家吕家的处置了,据说还极有可能压爵,吕郑两家哪还坐得住,纷纷进宫找太后求情。

    可她们连宫门都没摸着,便被打发回来了,理由是太后正在养病,不得打扰。

    郑家人早已闹开了锅,胆敢设计陷害亲王妃,若只是一般的王妃也就罢了,偏偏是皇帝的嫡亲儿媳妇,赵九凌又是嫡系所出,这回就算有太后镇着,估计也得不到好果子吃了。

    郑家诸人没有一个不恨郑李氏的,就连正阳侯父子也是急得焦头烂额。,他们郑家虽是候爵之位,可在京里并无根基,这回出了事,连向朝堂递话的人都没有。太后也撇避不见面,这便是不好的信号了。

    找侄女庄顺公主,梁国公府也是大门紧闭,庄顺公主连面都不见一下。

    找齐王爷求情,齐王爷把眼睛一瞪,说:“嫌命长就明说,居然做出那等事。谁人不知王氏可是帝王家最需要的人才,你们偏要跑去老虎嘴里拔牙,可有把父皇放眼里?如今知道厉害了?怨得了谁去?乖乖把脖子洗干净让我父皇砍吧。”

    齐王爷虽然没有朝堂上当差,但也知道王氏那一身医术,对于帝王家,那是何等的重要。连父皇都要给三分面子,而自己的外祖家却是如此的蠢笨,居然把主意打到王氏头上。也难怪父皇要动肝火,实在是郑家欺人太甚,天家的媳妇也敢算计。

    如果王氏真因此事而折戟,这对宗室来说,损失那是不可估量的。

    郑家也是齐王的外祖,如今,连外孙和外孙女都不肯相帮,郑家人当真绝望了。

    郑家出嫁的闺女一个都没有回来,是怕受牵累,还是被婆家软禁了,不得而知。

    郑瑜见不得二房的人咄咄逼人,红着眼勇敢地站了出来,她声音铿锵地道:“二爷爷,二奶奶,瑜儿知道此次是祖母鲁莽了,可如今事情已经这样了,咱们除了想办法外,也没别的法子。我现在就去救见楚王,拼着名声不要,只要楚王松了口,那咱们家就有希望了。”

    不得不说,郑瑜这话正是说到点子上了,惹了楚王妃不打紧,朝廷大不了为着宗室的面子申饬两句罢了,但有赵九凌在这里头横着,可就是大事一件了。女人都是靠着夫家过活的,楚王妃虽然尊贵,但也没那个本事卡着郑家的脉博。只要楚王肯和解,这事儿就好办多了。

    于是郑二奶奶赶紧对郑瑜说:“乖孙女,还是你识大体。那就赶紧去求楚王吧,记着,把身段放低些,咱们就等你的好消息了。”

    郑瑜算是郑家唯一的救命稻草了,只有郑瑜肯主动出面,那么这事儿应该有几分把握的,毕竟郑瑜的姿色容貌在那摆着的,不愁赵九凌不动心。

    ……

    与郑家的惶恐不安相比,吕家也不枉多让,从宫里请罪回来的魏国公脸色黑如锅底,狠狠甩了吕夫人一巴掌,大骂“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连媳妇都管束不住”。

    吕夫人被打得大气都不敢出一下,她是婆母,媳妇的教育与管束也是由婆母负责的,如今媳妇做出这等了不得的大事来,确实是她的错。

    但吕夫人仍是抱着一丝佼幸,她捂着脸,说:“老爷息怒,您现在再是生气也无济于事,白白气坏了身子可就罪过了。刚才您进宫向皇上请罪,皇上怎么说?”

    “皇上倒是没说什么,我在御前脚都没站稳,便让圣上请出来了。圣上说自有主张,唉,圣上这可是真要对我吕家下手了呀。”魏国公并非蠢人,吕家到他这一代,爵位也已到了头,能否平袭爵位,就得看圣心如何了。他也知道,吕家这些年来确实没再出较突出的人才,而皇帝早就看勋贵不顺眼,只要找着个理由,就能把吕家连根拨起。

    吕家之所以还能撑到现在,一来与宫里那位有关,二来也与嫁入容王府的嫡女有关,皇帝不看僧面也要看佛面,这才暂且没有动吕家分毫。但如今吕家弄了这么个大把柄过去,还是冒犯亲王妃的大罪,不死也要脱层皮了。

    吕夫人一脸的震惊,不可置信地道:“不就是郑氏算计了楚王妃么?还会弄到夺爵毁券的地步?楚王妃毕竟也没有算计成功,这也算不得了不得的大罪呀……还有,你怎的不去求求女婿?女婿好歹也是王爷,还是圣上的兄弟,皇上不看僧面也要看佛面呀……”

    魏国公气得青筋暴露,实在忍无可忍,又甩了老妻一巴掌,怒道:“蠢货。你以为我没有找女婿?如今连女婿都说这事儿难办,就因为他是王爷,又是吕家的女婿,所以更不好开这个口。你可知道,王氏回去后就病下了,太医说王氏寒气太重,恐留下病根,影响子嗣。楚王至今膝下无所出,王氏又有了这毛病,这可是绝人家的后呀。楚王又是圣上的亲骨肉,你说圣上岂恼上加恼?”

    子嗣确实是大事一件,但吕夫人仍是有些不以为然,“楚王妃就算不能生养,楚王另外再多纳几个侧妃不就得了?”好些大富之家不都这是样的?

    魏国公气得眼冒金星,恨不得把老妻一脚踹死,连连喝骂了几句蠢货,“对咱们这样的人家来讲,嫡长子是何等的尊贵重要,只有你这个蠢货才会把庶出的当成宝。就如钟氏所出的两个孩儿,那才是咱家吕家的根本。你倒是好,本末倒置,不重视那两个孩子,反而去宠郑氏所出的蠢货,果然是蠢人配蠢货,都蠢到一路去了。”

    魏国公越说越气,他有一肚子的气要出,一肚子的道理要与蠢妻讲,但见蠢妻如此蠢,他也实在没力气再与她讲道理了,只能灌了口茶水,又恨声道:“估计我魏家真要到头了。都是你蠢妇,平时纵容郑氏,如今惹下滔天大祸,到现在还不知死活。”魏国公又恨恨地扔了一块茶盏,见儿子也是耷拉着脑袋,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又把几子上的另一个茶盏扔了过去,骂道:“蠢材,老子怎的生了你这个没用的东西,自从那郑氏进门后就没见你做过一件有用的事。妻贤夫祸少,你娘就是那不中用的闹妻、蠢妻,才会生出你这个没用的蠢材来。郑氏更是个灾星,扫把星,还愣着那做什么?赶紧去写休书,把郑氏给我休了。哼,郑家人教女无方,如今连累我吕家,来人,把钟氏的两个孩子给我带来,再给我备车,我要去钟家一趟。”如今,只能请钟家人帮忙求情了。

    ……

    容王妃从皇后宫中出来后,一脸的晦暗,她原本是要回娘家的,但走到一半,又让人掉转车头,直奔楚王府。

    如果是吕家人登门,锦绣才不会买账,但容王妃的面子无论如何也要给几分的,锦绣也确实给了容王妃几分面子。

    但想要原谅郑家母女,那就免谈。

    “婶子,这事儿也只是郑家和吕家的事儿,与婶子并无相关关。这嫁出去的如泼出去的水,娘家犯事儿也与出嫁女无关的。婶子就不要操这个心了,我对吕家并无深仇大恨,谈不上原谅不原谅,横竖这事儿有朝廷作主,咱们就等着消息好了。”锦绣也不知道皇帝会如何处置郑吕两家,往好的一面想,她好歹也是皇帝的亲儿媳妇呢,如今被人赤裸裸的欺负,一向护短的皇帝能忍得下气来才。

    往坏的一面想,她不过只是媳妇身份,在帝王眼里,再是微不足道了。说不定皇帝会为了大局,不过是小惩薄戒也不一定。

    对于处罚郑吕两家的事上,锦绣还真没有发言权的。因为,这是男人的权利世界,就算要替女人出头,也得看看你值不值得。

    锦绣心想,她在皇帝眼里,至多就是对郑氏母女一番申饬,或是收回诰命夫人的头衔罢了。所以要她原谅郑氏母女并非不可以,但这事儿已经闹成这样了,朝廷肯定要给个说法的。她并不认为自己在帝后心目中能有多大面子。

    见锦绣不肯给面子,容王妃心里暗恨,她含泪道:“锦绣,你就真的见死不救?有句话叫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锦绣你是大夫,自来有仁医仁术的名声,你可以把同情给不相干的患者,对亲戚怎能这么残忍?”

    锦绣有些不耐烦了,明明就是吕家没有管束好媳妇,怎么到头来还怪到她头上来?

    “婶子可有想过,郑氏那可是存了要我身败名裂的心思。婶子也是知道,倘若郑氏阴谋得逞,我除了拿根绳子吊死,还能有别的出路么?说不定还要连累钟家还有我兄弟。如此歹毒算计,婶子不去谴责作恶之人,怎的还来怪我见死不救了?”锦绣很是不爽,她生平最痛恨的就是拿道德来绑架她的人。她没有错,她即是受害者,又是王妃身身份,她不肯原谅郑氏,谁也不能说个不字来。就算要了郑氏的命,也没人会说什么的,这个时代,可不是讲人权的地儿,那是靠等级说话的。

    容王妃来打感情牌,并无不可。如果只是单纯的替吕家求情,她心里也会舒服一些,但动辄就质问她“怎能见死没救”,拿道德来绑架她,她会舒服才有鬼。

    容王妃求情不成,只好带着忿慨离去,临走前还忿忿搁下几句重话。

    回到吕家,正好瞧到魏国公从钟家回来,父女二人相互看了眼,魏国公一脸希翼地望着女儿,想从女儿嘴里知道一星半点的消息。

    容王妃苦涩地摇了摇头,“我去了坤宁宫,正好瞧到太医对皇后说,王氏身子受寒,有可能影响子嗣,楚王在宫中差点就要拔剑砍人。皇后也是无比震怒,与我说,祸害天家子嗣,罪无可赦,郑家吕家必须要受到惩罚,这事儿没得商量。谁来求情都没有。”

    魏国公双目黯然,差点站立不稳。容王妃又问父亲,钟家人怎么说。

    魏国公满脸的怒意与愧疚,“这郑氏,实是歹毒,孩子当着钟家人的面,揭露郑氏对他们的作所作为。你母亲也参与其中,我,我实是没脸再请钟家人帮着求情了。”

    母亲一向是糊涂的,又极易受人挑唆,想来被郑氏花言巧语迷惑住也是有的。而她自己不也如此?容王妃又想到钟氏生前虽然冷淡了些,但从来都是身正影正,处事公允,可那才是真正的书香世家风范,可叹她当时年纪轻,见识世面少,反而还认为钟氏高傲难以亲近,如今与郑氏一比,立马高低立现。

    父女相对无言,正要绕过影壁,外头又有人叫道:“老爷,威国公府顾老夫人来了。”

第366章 郑五孤注一掷

    下午,吕家人千恩万谢地送走顾老夫人,顾老夫人带着矜持温雅的笑容,昂首挺胸地出了垂花门,身后跟着魏国公夫妇,容王妃,以及吕四姑娘。

    来到垂花门处,顾老夫人擒着优雅温和的笑,对吕四姑娘道:“姑娘家娇贵,不必再送了,回去歇着吧。”

    吕四姑娘咬了咬唇,忽然觉得,她明明比顾老夫人高半个头,可这人却给她一种居高临下的感觉,想到未来她就要这妇人手下讨生活,而娘家如今又成这样,越发觉得前路渺茫。但人家在这个时候登门表明心迹,他们吕家也只有感激的份,也由不得自己再摆骄傲。

    朝未来婆母福了身子,吕四姑娘温驯而落慕地转身回去了。

    容王妃与魏国公夫人又一直护送顾老夫人出了中门,等对方上了马车,离去后,这才让人关门。

    魏国公对女儿容王妃道:“顾老夫人也并非那种踩低捧高之人,是咱们想得太多了。”

    对于顾老夫人的来访,魏国公心里就一个咯噔,想着此人在京城的名声,已经做了最坏的打算,也想好了对策,但人家什么都不说,先就表示对目前吕家的遭遇感同深受,然后又向他们保证,她虽无法雪中送炭,但落井下石的事也不屑去做。

    魏国公爷只觉吃了颗定心丸,吕家出了这等大事,顾老夫人依然认定了小女儿,确实是狠狠落了口气的。

    吕夫人此刻也是一身轻松,郑氏做出那档子事,吕家又求助无门,连大闺女都不抱希望,她除了要担心吕家爵位不保,受到郑氏牵连,还得担心小女儿的婚事,如今顾老夫人亲自上门表了态,这阵子的处处碰壁,更是显得顾老夫人的难能可贵来。

    但容王妃却有些不舒坦,“爹,娘,你们也别高兴得太早。那顾丁氏固然守诺言,但也不值得咱们这般感激。就算我吕家真的没落了,妹妹和顾东临的婚事,也是由皇后娘娘亲自赐婚的。可由不得她悔婚的。她不过是做给世人看罢了。”

    这阵子处处碰壁,早已把吕夫人一身傲气给剐得干干净净,闻言说:“话虽如此,但人家能亲自表明心迹,也算是难得了。你就别再揪着不放了。”

    容王妃心中有气,却又不好发作,只是说:“娘您刚才又不是没瞧到,瞧那顾丁氏在咱们面前,扯高气扬,高高在上,看了就不舒服。”她还是堂堂王妃呢,也敢拿下巴对她,实在是忍无可忍。再来,她刚才说要送她出门,也只是客气话,这顾丁氏还真顺杆子爬了,嘴上说着:“王妃不必多礼。”却没说“王妃请留步,可会折煞臣妾的。”她虽是超一品的国公夫人,可在宗室面前,又要退一射之地。她倒好,半分客气都没有,显然是觉得她能要自己的妹妹,是天大的恩德似的。

    “就算她没敢悔婚,可咱们如今这种境遇,妹妹嫁过去,相信日子也不会好过就是了。”

    魏国公爷说:“咱们如今的境况,也不怪人家会有那种态度,只要你妹妹能顺利嫁到顾家去,总好比被人悔婚强吧?蓉儿,你妹妹已经十七岁了。”

    魏国公何偿不知顾老夫人架子高,姿态高,可如今吕家这种状况,也由不得他们摆架子,也只能忍着受着了。

    ……

    到了傍晚时分,宫里总算有了动静,李氏母女罪大恶极,妄想陷害亲王妃,按律当斩。但看在太后的份上,从轻发落,掌嘴三十,打二十板子,收回诰命夫人身份,并下令申饬郑氏一族,以管束不力的罪名,收回正阳侯爵位与奉禄,贬为庶民。看在太后的面上,郑强是国舅爷的份上,暂且不收回赦造府邸,郑氏嫡出一系依然可以住在郑府,但不再享受朝廷恩荫。

    而吕家也因管教不严的罪名,本应收回国公爵位,然看在容王妃的份上,只降为三等不世伯爵,世子夫人郑氏勒令吕家好生管束。

    消息一出,倒是让锦绣感叹,皇帝公公这一招还真是妙呀。郑家人习惯了权利带来的好处,高贵身份带来的优越感,陡然被打回原形,这样的惩罚,不可谓不狠。

    接下来的两天时间里,锦绣收到了诸多慰问礼,全是各世家命妇宗室送的重礼,百年人参便收了好几大条,燕窝,珍贵的毛皮料子之类的礼物,也收了小山高。

    一些前来看望锦绣的女眷发现留仙居内摆设精良,气派奢华,皇后赏赐的补品随手可见,王府奴仆恭敬无比,侍奉周到,姨娘们也安份守已。而赵九凌在子嗣凄凉的情况下,依然没有迎娶侧妃的打算,又在心里感叹着:这楚王妃倒是好命的,都已经不能再生养了,依然得到重视,当真是福泽深厚。

    过了两天,郑氏母女便被放了出来,收回诰命夫人的身份与奉禄,被郑吕两家领了回去,而回去后,等待她们的会是什么样的命运,三岁小孩子都应该清楚的。

    而郑瑜这时候的跪求,也无力回天了,但她仍是不肯死心,荆钗粗布地跪到楚王府大门外,说要见楚王一面。

    锦绣听说此事后,一声嗤笑,对开惠倒主道:“好歹我才是受害人好不好?她不来求我原谅,怎的跑去求王爷了?司马昭之心。”

    开惠县主已有四个月身孕,因怀孕的关系,更是长得珠圆玉润,极是富态。因保养得极好,吃得也好,一张脸儿水嫩无边,越发娇嫩,丝毫没因怀孕而变得憔悴瘦弱。

    “不要脸的下作东西。”开惠县主啐了声,一脸的不屑与厌恶,“郑家人没一个是好东西,又蠢又笨,还嚣张。表嫂你也要小心些,千万别中了他们的道。”

    然后开惠县主又向锦绣说起她前阵子被太后无缘无故召进宫中,差点被毒死的事来。

    “我母亲未嫁人之前,在那位手上也没少受罪。后来娘走后,我便更少进宫了,宗室里那么多郡主县主的,我在宫里头也是低调行事,从来不出风头,那位估计连我长什么样儿都忘掉了。这回却没由来的召我入宫,说是宫里闷,召我去宫里陪她说说话,解解闷。我便心知不好,这老太婆野心倒是不小,做事却燥的很,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我便借口在家安胎为由没有去,但也架不住这老太婆正儿八经下旨催请,只好勉为其难去了。”

    开惠县主进入慈宁宫后,太后倒没有为难她,也没说什么不好听的话,反而像对待普通外孙女那样,虚寒问暖,又是赐补品又是赐药的。到了中午后,又留开惠在宫里吃饭。开惠越发谨慎忐忑,生怕太后在膳食里下毒,太后似乎知道她的心思,安然地把每样菜都尝了遍。开惠仍是不敢掉以轻心,只少量吃了些鸭肉粥,绿豆糕,和腌梅子。太后也不勉强,又劝她吃了好些鸭肉粥和腌梅子。但吃了午饭后,太后仍是不肯放人,开惠如坐针钻,双身子的人,饿得本来就快,因中午本来就没吃多少,午饭刚过不久,胆子便咕咕地叫着,双身子的孕妇饿肚子是件极痛苦的事,那种胃里空空到吐酸水的地步,一般人哪能忍受住。后来她以肚子不适为由,借机告辞,太后却一脸紧张地召了太医来,太医却说没什么大问题,只需小心些便成。开惠便知道,这太医是被太后买通了,不得已,又如坐针钻地一直熬到太阳下山那一刻。期间,太后便又命人端了鸭肉粥作点心食用,她尽管饿得前胸贴后背,可却不敢去拿绿豆糕来吃,只好强忍着胃子里不时冒出来的酸水,直到太子妃过来请安,这才得以脱身。

    说到这里,开惠恨得双目狰狞凄凉,“表嫂肯定不知道,那回因长期处于惊惧防犯之中,出宫后便吐了一肚子的酸水,回去后,肚子便隐隐作痛,也幸亏胡太医被早早请到了府中,及时给我开了药。不然,我这孩子肯定不保了。”

    锦绣也是一脸的震惊与怒意,好歹毒的心思。

    “也亏得你身子强壮,受压能力强。否则,光留你半日时光,她不动手,你也会因紧张兢惧而伤及胎儿。”

    开惠郡主点点头,锦绣又轻吁口气:“不过,那位再蠢也犯不着光天化日之下对你下毒。她不过使了两招本事罢了。第一招便是利用表妹对她的防范之心,故意把你留在宫中。若表妹身子不够好,心智不够成熟,那大半日功夫,也足够你流掉胎儿了。第二招便是用食物相克相忌之法,让你食物中毒。而她却是毫不相干。”

    开惠郡主一脸惊喜,“表嫂也知道这些?”

    “鸭肉粥和蜜饯孕妇吃了也是颇有好处的。但两者同时食用,却能引发食物中毒。我猜那蜜饯应该就是杨梅做的吧?”

    开惠点头,“表嫂不愧为大夫,连相生相克的食物都知道得一清二楚。不错,那日离了宫后,在回去的路上,我肚子便隐隐作痛,当时我吓得魂都要飞掉了,也亏得胡太医及时替我医治,说只是轻微食物中毒而已,也幸亏我没吃多少到肚子里头,中毒较浅。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锦绣点头,“绿豆与狗肉也不能同时食用。我想,中午的膳食里头,应该还有狗肉这道菜吧?”

    开惠想了想,说:“我没有吃出来。不过膳食里也确实有些我吃不出来的肉味,想必是狗肉吧。”然后一脸震惊,“是了,快要到中午的时候,太后宫里的人便端了一盘子绿豆糕出来。她既然想用食物相克的法子让我中毒,想必中午膳食里应该有狗肉这道菜的。应该就是那道蒸肉吧,她一直劝我吃的,说吃了这个不上火,冬天里手脚不再冰冷。”

    “狗肉吃了确实能御寒,但与绿豆同食,却容易中毒。而鸭肉与杨梅也是相克之物,表妹又是孕妇,看来,她确实是存了心想害表妹。”锦绣百思不得其解,“按理,表妹又没惹她,与她也没利益方面的冲突,怎的好端端的便与表妹过不去了?”

    这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害人,太后针对开惠,肯定隐藏着某些阴谋。

    开惠郡主冷笑一声,“当时,我也与表嫂一样,怎么也想不通。连姑舅,我家大爷也是如此。不过我家大爷却是吃不得亏的主,当晚我都睡下了,大爷仍是不甘心,居然连夜进宫跪求皇上,太后,请皇上太后看在宋家对大周一片忠心的份上,给我解药。”

    锦绣行旬愕然,然后击掌,笑道:“妹夫这招玩得妙,真是妙。想必太后应该被气死了吧。”

    开惠县主轻轻一笑,因为心里轻松,所以也跟着笑了起来。

    “俱体情况我也不是很了解,但我家大爷从宫里回来,说一切搞定。太后宫里确实出了两个心怀不轨之人,因为对我有些怨恨,所以故意在食物中下了毒,那两个宫人被乱棍打死,也算是太后给我的交代吧。”

    锦绣抱着肚子,想像着当时的情形,估计太后也没有料到,她对开惠做的事儿,宋家人就算知道,也只能打落牙齿血吞,不敢声张,毕竟她是太后,一国之母。就算真的杀了人放了火,也没人敢把她怎样,大不了受些谴责吧。

    对于大家族来讲,女人多的是,主母死了继娶就是了。宋家就算有些圣眷,也不会明着与她对上。反正,总之,太后是高枕无忧的。

    但宋融却不这么干,而是直接进宫跪求太后,当着皇帝太子殿下的面,把事情给捅破。我媳妇儿从你宫里出来后,便肚子痛,太医都说是中毒所致,他当然不敢说“不是你下的毒还是谁下的”只能一口咬定是太后宫里人干的好事,而与太后无关的,请太后一定要彻查宫人,肆必要找出下毒之人,

    开惠县主中毒的事儿,太后再清楚不过了,连太医都说是中毒所致。如今被宋融捅破,就算她身为太后,面子还是要做的,肯定要依言彻查宫人。

    皇帝没有直接证据,就算有证据,也不好拿太后怎样,于是,太后身边的人便得糟秧,太后身边的几名心腹便被带去慎司刑去好生审问了。

    锦绣实在不解,太后不会平白无故的针对开惠的,这其中,应该还有某些阴谋在里头的。

    开惠县主笑了笑说:“真让表嫂猜中了,那些宫人被抓进慎司刑后,没过多久便全都招供了。

    太后娘家侄孙女,郑五至今还未婚配,而郑家人眼界又高,一向喜欢学赖蛤蟆吃天鹅肉,先前想嫁给恒阳表哥做王妃不成,如今又瞧中了我家大爷。想要做武定侯的世子夫人。而我,便成了他们的绊脚石,欲除之而后快了。”

    锦绣嗤笑一声,无耐地摇了摇头,“果真是好计谋,好手段。”然后笑容一整,不屑道:“痴人说梦话。”

    “是呀,也只有痴人才敢做痴事。太后的毒计被识破,那会子可是没脸个彻底,还一直狡辩,说她也只是被猪油糊了心,做了蠢事,然后就称病不出。”

    锦绣快慰一笑:“活该。那郑家人呢?想必依妹夫护短的性子,他动不了太后,但郑家人肯定不会有好果子吃了。”

    开惠县主脸色微微一红,有些得意,又有些不好意思,“我家大爷说了,郑家人敢这般肆无忌惮欺负他老婆儿子。他一定要十倍八倍的还回去。”然后开惠县主又掩着唇,“如今,京里无人不知,郑五姑娘因看中我家大爷,妄想除掉我,好取而代之的事儿被传得有鼻子有眼的。”

    “而郑五姑娘为了除掉我,就蹿掇着太后,借太后的手除掉我的事儿也传得到处都是。”

    锦绣对郑家人那是一脸的同情,“可怜的郑五姑娘。”但语气却是幸灾乐祸。

    开惠县主却是冷笑一声:“表嫂也别忙同情他们。郑家人实是咎由自取。表嫂好歹也还救过郑明一命,郑家人却恩将仇报,反而在沈家故意算计陷害表嫂。”

    锦绣淡淡一笑,她是大夫,能救郑明一命,自然也能收他性命。既然郑家人喜欢恩将仇报,那么,就休怪她不客气了。

    开惠县主又问:“表嫂,那郑五要如何处置?”

    锦绣轻描淡写地说:“她既然喜欢跪,那就让她跪个够,又没人拦着她。”

    ……

    郑五跪在冰冷坚硬的王府外头,她自小没吃过苦头,这跪了小半个时辰便支撑不住,但她不能前功尽弃,只能咬牙撑着。

    她也没有回头路了,郑家已经夺爵,她现在不再是高高在上的正阳侯嫡孙女了,只是一介庶人。她知道,失去正阳侯嫡孙女身份的她,她这辈子是不可能再嫁个好人家了,而楚王,则是她最后一根救命稻草的。

    这时候的她,早已没了先前的雄心壮志,她只想得到楚王青睐,楚王府能有她的一席之地,能替她提供遮风挡雨的地方。只要能给她提供荣华富贵锦衣玉食的生活,不管是做姨娘还是做侍妾,让她对王氏低声下气磕十个八个头都成的。

    只要她在楚王府有了落脚的地方,她就有法子在楚王府生根立脚,然后鲸吞蚕食。

    只要让她见到楚王,她就能成功一小半了。

    据可靠消息称,楚王每日回府都是酉时左右的,现在已是酉时二刻了,楚王应该也快回来了。她一定要撑着,因为她真的没有退路了。

    也就在两天前,京城到处都在盛传她因为赖蛤蟆妄想吃天鹅肉,居然无耻至极地想抢开惠县主的夫婿,还妄想借太后的手毒死已经怀有身孕的开惠县主,扫清障碍,自己好嫁入武定侯府做继室夫人。

    如今,她在京里的名声是臭不可闻了,郑家好些人都叫嚣着要拿她沉塘,或是出家为尼,她都抗住了压力。她一直是外柔内刚的,没有人能把她从精神上打垮。因为吃得苦中苦,方成人上人。

    反正她现在已经没有任何名声可言了,倒不怕被人谴责,如今,郑家芨芨可危,太后也是个蠢得要命的,每次都帮倒忙,这才害得她变成现在这样。她已没别的路可走了,只能孤注一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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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14—04—27]刺客簪花 送了1朵鲜花

    秋心自在含笑中 送了5颗钻石

    感谢两位亲。

第367章 郑氏覆灭

    郑瑜从来没吃过苦头,也才跪了半个时辰,便支撑不住了,她不得不把身子的重量压到小腿肚上,减轻了膝盖上的压力,这样是要舒适多了。但这样下去,也不是长久之计,这楚王怎么还不回来,天都已经黑了呀?

    难不成楚王妃知道她在这儿,所以特地让楚王改道?

    如果真是这样,那她继续跪在地这儿,又有什么意思呢?

    又咬牙跪了小半个时辰,天色完全黑了下来,早春的晚风还是很硌人的,不一会儿,郑瑜便冷得瑟瑟发抖,她抱着手臂,一脸的绝望挣扎。

    远处响来一阵马蹄声,她心里一喜,赶紧理了理被风吹乱的头发,然后拉低胸前的扣子,露出里边隐隐绰绰的绣鸳鸯纹的抹胸来,她告诫自己,成败就此一举。

    雷鸣般的马蹄声渐近,直震得地面瑟瑟抖动。如同重锤敲击在心头,郑瑜强忍着强雷的心跳,赶紧理好了头发,露出楚楚动人的一张脸来,然后艰难地爬起身,她看到了为首的骑士,当真是楚王,心里一喜,然后闭着眼,朝着渐近的马蹄迎了过去。

    郑瑜也是位女中豪杰,她是真的冲了过去的,她笃定,赵九凌的马儿会踩伤她,但她只能赌,赌赵九凌骑术精湛,不会让她伤着。就算伤着了她,依赵九凌的脾气,也会把她带进王府让人给她疗伤。

    只要她进入王府后,她便迈出成功一步。

    赵九凌也没有料到,这么晚了,在自己的地盘上,还有人这么不要命地冲过来,他也是因为到了自己的地盘,所以精神有些放松,这一放松,便出事了。无论他再是猛勒缰绳,但高扬的马蹄仍是扫着了郑瑜的额头,郑瑜痛呼一声,下意识地捂着额头,软软地倒了下去。捂着脸叫道:“王爷是我……”

    ……

    自从下午被圣旨申饬,又被收回爵位贬为庶民后,郑家人一直处于呆愣状态中,被打得鼻青脸肿的李氏被人抬回来后,被气狠了的郑强一脚踹断了肋骨,如今正躺在地上,半天爬不起来。李氏也知道自己罪孽深重,但还是抱着一线希望的,就算惹得夫家厌弃,但她还有儿子郑明,以及孙儿孙女,还有出嫁的几个闺女,这些孩子作底牌,郑家也不可能休掉她的,

    于是她艰难地爬起来,说要见儿子郑明一眼。

    郑强目光阴凉地看着她,因为太过生气,以至于变得麻木。

    倒是郑二夫人一脸痛快怨恨地道:“李氏,你以为搬出你儿子就能饶你一命?你太天真了。如今,你儿子也是自身难保了。”

    “你什么意思?”

    郑张氏一脸的怨毒,“郑明好端端的胆结石复发,如今正躺在床上痛得死去活来。大夫刚才才来过,说除非楚王妃亲自过来,否则郑明活不了多久的。”

    郑张氏痛快地欣赏着李氏由惊恐转为悲忿,然后再转为悔恨的表情。

    到底也是母亲,哪有不心疼儿子的,李氏惨叫一声,痛苦的泪水溢了出来,“是我,都是我,是我害了明儿呀……”凄厉的声音使人忍不住捂了耳朵,不忍再听。

    正当郑家人闹得不可开交时,门房上已有人凛报,说是楚王派人护送五姑娘回府。

    郑家人豁地起身,互望了一眼,都从各自的脸上读出了惊喜。

    “瑜儿她,成功了?”郑强已经不报任何希望了,但楚王能派人护送孙女回来,显然孙女已经成功求得楚王原谅了。

    “唉呀,大伯,当真是山穷水尽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了。”郑二夫人一改先前的怨恨,对郑强笑着说。

    天知道,她虽是贵妃亲娘,可女儿在宫中早已失宠,被皇后打压得头都抬不起来。若非已孕育了一位王爷以及八公主,又有太后护着,宫里哪还有她的立椎之地。此次郑家长房出事,虽然没有累及二房,可如今一损俱损,一荣俱荣,郑家没了爵位,更是日幕西山,越发不如人了。偏她这一房又没个优秀的男丁或闺女,唯一优秀且资色不俗的便只剩郑瑜一人,说不定郑家满门还真要靠郑瑜也说不定。

    只要郑瑜能得楚王青睐,好歹可以让郑家喘口气,而以后的事,只有以后再说了。目前最要紧的就是把眼前的难关渡过。

    ……

    郑强率着阖府上下,全体出动,来到前院迎接楚王派来的护卫。

    对于郑家人的热情,朱棒槌并不理会,而是让郑家赶紧派人把郑瑜领回去。

    郑家人带着欣喜的笑容望向朱棒槌庙后的郑瑜,“瑜儿,你没事吧?”

    郑瑜把头低得不能再低,头发披散,衣衫凌乱,一身的灰渍,看起来好不狼狈,

    “瑜儿,怎么了?”廖氏一脸紧惊地上前,上下打量自己的女儿,心里凉拔凉拔的,女儿这副状况,哪是功成的表现?

    “娘……我不要活了……”郑瑜扑到母亲怀里,嚎啕大哭起来。她这辈子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丢脸过,她真的不想活了。

    在郑家人迷惑的盯视下,传来朱棒槌冷冷的声音:“贵府闺女好大胆子,胆敢在王府门前冲撞王爷。王爷被吓了好大一跳,正要发怒,治贵府姑娘一个冲撞之罪。然见郑姑娘乃弱质女流,念其初犯,只略作薄惩而已。如今郑姑娘已被在下送还郑家,我家王爷特地交待了,请郑老爷好生管束姑娘,别动不动就在大街上勾引王爷,难看。”

    朱棒槌也不管郑家人那一副惊骇欲绝的表情,非常威武地转身离去。

    直至王府护卫的马蹄声远去,并消失后,石化了好半天的郑家人才反应过来,郑强又惊又怒地瞪着廖氏怀里的郑瑜来,“孽障,你究竟对楚王做了什么?”

    到底家丑不可外扬,不管郑强有多震怒,依然是把大门一关,回了屋后再开始质问的。

    屋子里烛火通亮,越发照出郑瑜满身的凄凉与无助,只见郑瑜双颊红肿,显然还被人掌过嘴的。额头也有一处红肿着,满面的泪痕,头发凌乱,哪还有出门之前的楚楚动人国色天香?随便拉个下人来,也比她好看。

    知女莫若母,廖氏哪有不明白闺女受过什么待遇,心里又痛又悔,她痛惜的是女儿这辈子是真的悔了。悔恨的则是当初只顾着与一群小妖精斗法,倒是忽略了对女儿的教诲。使她变得不知天高地厚,总是要风就要风,要雨就要雨,丝毫认不清自己的本份,这才惹下大祸。

    “瑜儿,娘早就与你说过,不该你的不要去奢想,你怎么就……”廖氏捂着唇,不知该怎么说,她现在也来不及心疼自己的闺女,如今最要紧的是要怎样消除郑家人的怒火?

    郑瑜被全家上下作为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但这根救命稻草不但没能救下郑家,反而使郑家更是陷入绝境中,郑家上下的怒火,可以想像。

    郑瑜也知道自己把事情办砸了,可她也不是成心的,谁会想到,楚王居然一点面子都不留,无论她摆出何等的风姿来,都是看都不看,直接就把她定罪为“冲撞”,她也只是辩解了几句,便被不由分说地掌了嘴,她实在不敢相信,对于自动送上门的美色,这赵九凌怎么就不动心?

    ……

    对于郑瑜的事儿,锦绣倒是不惊讶的,从她跪在王府大门外,便知道她要干什么了。

    通常美人都是高傲的,并且是自负的,觉得只要长得美,世界都会围着她转,而她纡尊隆贵送上门来,应该是手到擒来的事,偏在赵九凌这儿跌到铁板。

    对于赵九凌的作派,锦绣并不意外,但也挺窝心就是了,她笑问他:“人家小姑娘主动献身,王爷居然还往外推,实是可惜。”

    赵九凌哈哈一笑,“若本王真把她领进来,估计本王的后院也会失火。”

    锦绣掩唇,笑着揪了他一把,“王爷倒是算得精准。”心里却是暖洋洋的。

    赵九凌不可一世地道:“那种姿色,给本王提鞋都不配,还妄想来勾引我,也不瞧瞧自己什么身份。”

    “可是王爷也犯不着责罚人家吧?小姑娘没受过委屈,如今被王爷打上几巴掌,回去肯定得哭死。”锦绣嘴上说着谴责的话,但心里可不是那样想的,巴不得赵九凌打重些。

    赵九凌执着锦绣洗得香喷喷的秀发放在鼻间闻了闻,“因为她该死。”

    “哦?”

    “你可知她对本王说了什么吗?说因为她祖母和姑姑的糊涂,使得你不能再生养,以至于让本王面临绝后风险,她愿意替本王生下子嗣,弥补祖母和姑母所犯错误。”

    锦绣摇了摇头,“好个不要脸的,当真是刷新了我对她认知的记录了。”

    “这郑五小小年纪便有如此心计,当真不容小觑。据可靠消息讲,太后拿相克的食物毒害开惠,便是她想出来的主意。还有,她身为郑家最受宠爱的嫡女,常年跟在李氏身边,李氏想干什么坏事,她不可能不知道。却任由李氏郑氏那两个蠢货算计你,此等恶毒女子,让她给本王提鞋本王还嫌污了鞋呢。”

    锦绣倒不那么生气,只是说:“现在郑家已被夺爵,郑王又被王爷这般整治,再有宋融在一旁虎视眈眈,想来她的日子不会太好过了……唉呀,我真是太坏心眼了,怎能这样灾乐祸呢?”

    赵九凌好笑地摇了摇头,拥着她躺了下来,在她身上胡乱摸着,“都是些不相干的人,甭去理会了,咱们做正事要紧……”

    ……

    锦绣被人算计一事,足足热闹了半个月才消了停。

    李氏被放回去的第二日,便没了,郑氏当天被送回吕家,也被气狠了的吕家休书一封休回了郑家。只是郑氏才抬回郑家大门不出一宿,也咽了气。

    过了几天,又传出郑明胆结石病复发,熬了些时日,人也跟着去了。

    紧接着,郑瑜也因为受不了如此打击,在自己的闺房里自谥身亡。

    好歹也是皇亲国戚,就算郑强被夺了爵位,依然是国舅爷,虽然只是落魄的皇戚,总归是国舅爷,郑强接连死了夫人,又死了儿子闺女,孙女也自谥没了,皇帝下旨慰藉一番,并让户部拨了三千两银子办丧事。

    郑强谢恩过后,又上书请旨,称自己年迈病体缠身,对朝廷又无任何贡献,不配再呆在朝廷御赐的府邸,愿自行搬出赦造郑府,回洛阳老家,了此残生。

    皇帝很快就准了,并附送了一千两有银子的仪程。

    宣德二十二年二月中旬,在陡峭的寒风里,郑家人如数搬走了,郑氏一族的覆灭,在京城并未掀起太大风浪,帝都里一派平静。或许,大多数人都知道,郑家就如同那半成品的烟花,还未发出炫烂光彩,便已消逝茫茫漆黑夜空之中,连丝影儿都找不着。在名门云集的帝都里,郑氏的掘起与覆灭,连丝声响也无,就这样湮灭于当代人的记忆当中。

    ……

第1368章 大胆结论

    这日里,锦绣写下一张对于宫寒之症的食疗册子,然后封存好,让冬暖给工部主事黄奶奶送去。

    锦绣做事从来都是有始有终的,虽然黄奶奶与她并无关系,给她看病,连诊金都未收到半分,但既然答应了要给人家医治,肯定得医治到底。那黄奶奶的病,也只能慢慢调理,没有捷径可走,除了药物调理外,膳食调理也是至关重要的。

    “记得告诉这位黄奶奶,我这单子上的药膳,必须照着做,如此调养半年,应该会有结果的。另外,还得保持良好的心态才是,也要让黄家人不要给她添加任何压力。”与黄奶奶素不相识,但见识到古代子嗣对家族的重要,以及女子无法生育子嗣,这可是比死了还要痛苦。不说自己受到的心理压力,单说婆家给的压力与厌弃便能毁掉一些毅志薄弱之人。

    同样是女人,锦绣也理解黄奶奶的痛楚与焦急压力,在她能够帮助的范围内,也不介意给予她些助力。

    冬暖很快就回来了,一脸的耀武扬威,冬暖生得本就好看,这种由内焕发出的喜悦与精神气儿,连锦绣都无法忽略。于是好笑地问道:“怎么,春天到了?瞧你高兴成这样?”

    冬暖屁颠颠地来到锦绣跟前,笑得无比讨好,双眼贼亮,连锦绣头上那金光辉灿的赤金红宝石凤钗都比不上了。

    “王妃,奴婢去黄奶奶家中,您猜,奴婢碰到谁了?”

    “刘子威?”冬暖脸色一凝,锦绣又一脸高深地道:“应该是刘子威的妻子,杨氏?本大师算得可对?”

    冬暖原本得意的脸,陡然垮了下来,嘟嚷道:“王妃猜得太准了,一点都不好玩。”

    侍书等人羡慕地看着冬暖,她们知道王妃一向平易近人,从来不摆架子,但这并不代表身为下人的她们可以在王妃跟前没大没小。她们都是由内务府特地培训出来送入楚王府,接受的都是森严的宫廷培训。就算知道王妃并非那种特别讲规矩的主子,也不敢像冬暖这般敢与王妃没大没小。

    锦绣好笑地说:“也并非我有神机妙算的本事,而是你总是唠叨着都进京这么久了,却总是没能碰到刘家人,想来真要让你碰着此人,应该比捡了千两金子还要高兴吧。”

    她太了解冬暖了,她们主仆,其实都是同一类型的性格。那种锦衣夜行的滋味,实在不好受,有了好看的东东,拿出来炫耀一下也好。冬暖以前在刘家可没少受委屈与奚落,如今她可是今非昔比,得知刘家人也在京城,巴不得去得瑟一下也是好的。

    锦绣也理解冬暖这种心情,就好比她嫁了赵九凌这个真正高富帅,也忍不住时常在脑海里意淫着,找个机会在顾丁氏面前显摆一二,看那顾丁氏悔恨交加的面容,就是件无比痛快的事。

    冬暖双眼晶亮,“王妃越来越厉害,奴婢在黄家,确实见到了那杨氏,哼,那杨氏看到奴婢后,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扬眉吐气的感觉,真是好。”冬暖又唠唠叨叨手舞足蹈地说了当时杨氏见到她的表情,那种震惊,惊疑,以及复杂心虚的模样,可没把她兴奋死。

    锦绣也来了兴致,说:“那倒是恭喜你了,总算报得大仇。”

    侍书等认见王妃心情甚好,也七嘴八舌地问冬暖,“想必那杨氏现在肯定追悔莫及了吧?”

    “谁知道,不过瞧她心虚的模样,我就痛快。”

    “那冬暖姐姐,当时你又是如何表现的?说来听听?”

    冬暖一脸的得瑟,傲然地抬高下巴,“虽然真恨不得给她两巴掌,但我岂是那种没品之人?我也不过是佯装偶然瞧到她,皮笑肉不笑地与她打声招呼罢了。”

    “快说快说,当时怎么个情况?”

    冬暖嘿嘿一笑,回想着当时的情形,越发得意,“……当时,她还没认出来我,我便说‘夫人,好巧,奴婢在这儿碰到您。夫人三年不见,近来可好?’这杨氏很快就认出了我,脸色一下子就变了,尽管她力持镇定,但我分明瞧到她声音颤抖,她说‘原来是你,想不到你运气倒是好,攀到高枝了’。我说,‘承蒙夫人夸奖。如今奴婢在王妃跟前过得非常好,王妃也很信任奴婢,奴婢能有今天,全是夫人的功劳。’那杨氏脸色更加不好看,不过到底要顾忌我是王妃的人,不敢对我怎样,反而还挤出笑脸来,说‘当年我就看你是个有福气的,想不到居然有这么大的造化。’我说,‘也多亏了夫人的成全,否则也不会有奴婢的今日。’当年被这杨氏整得可惨了,如今总算能出这口恶气,但我也知道,就算有王妃这个靠山,可以恶心一下她,但也不能拿她怎样,于是我又说‘当年奴婢在刘家的事儿,我家王妃也知道得一清二楚,对奴婢非常同情呢。夫人,奴婢运气确实好,遇到了宅心仁厚的主子,倒是我几世修来的福气’。哈哈,你们不知道,那杨氏的脸色,可精彩了。”

    侍书等人也笑了起来,纷纷竖着大拇指,说冬暖做得好,也有人恭喜冬暖,总算大仇得报。几个丫头叽叽喳喳地说个没完,到底只是十六七岁的小丫头,平时候被规矩束着,这会子见王妃都不见介意了,也就没了顾忌,没完没了地胡闹着,演到最后,已经嘻笑着相互打闹起来。

    赵九凌回来,便瞧着这情形,说了句:“什么时候本王的留仙居成了尔等嘻闹的场所了?”

    一瞬间,所有声音都消失了,丫头们全都跪了下来,侍书与赵九凌接触得最久,自然知道赵九凌的脾气,吓得脸都白了,跪下来,半边身子都要软掉。

    锦绣笑着起身,“王爷回来了,外头冷,来,喝口热茶驱驱寒。”说着顺手就把自己手上喝了一口的茶盏递了过去。

    赵九凌接过,一口气喝了个精光,锦绣接过茶盏,对跪着的丫头道:“都起来吧,不过是无事时闹一闹,这儿又没外人,也没什么影响的。王爷回来了,赶紧去准备膳食。”

    冬暖心惊胆战地看着赵九凌,发现他没有任何表示,这才稍稍放下了心,赶紧起身,拉着侍书等人一溜烟出去了。

    看着丫头们逃也似的背影,赵九凌说:“你倒是纵着她们。”

    锦绣笑了笑说:“我刚才不是说过嘛,反正没外人,又无事,偶尔闹闹也没什么的。咱们是主子,让奴才敬畏也是好的,但敬畏过头了,也并非好事。只要能忠心主子,偶尔没大没小一回,也伤不着什么的。”

    “就你理由多。”不知想到了什么,然后笑了起来,“今儿我去了武定侯府,宋家的丫头们也是如此。宋融也与你说得差不多。想来也是有一定道理的。”

    锦绣奇怪,“王爷最近与宋融走得很近?”

    赵九凌不大自然地道:“大家同在户部当差,他又是表妹夫,亲戚情份在那,自然就走近了。哦对了,开惠已经五个月的身孕了,你是她表嫂,没事时也要去瞧瞧她也好。庄淑姑母早逝,寿宁伯府又是个狠心的,这丫头也怪令人心疼的。”

    “王爷这个表兄倒是合格。”心里却有些不是滋味了,表哥关心已出嫁的表妹?还成日表妹长表妹短的,在这表兄弟可以自由结合的古代,怎么听怎么不舒服。

    赵九凌没有听出锦绣的话外之音,随手拿了放到盘子里的苹果啃了起来,一边啃一边说:“再过不久便是亲蚕礼,王妃公主以及京里三品以上的外命妇都得参加。怕你对此一无所知,便求了母后,派了个经验丰富的女官来教你。你可得仔细学了,千万别给我丢人。”

    锦绣丢了个白眼给他,“我什么时候给王爷丢过脸呀?”既然她能端起王妃这碗饭,规矩礼仪什么的只要有人肯教她,学一遍她就记得牢牢的,绝对错不了。

    瞪着男人吃苹果的动作,锦绣欲言又止,她很想对男人说,这苹果可是她刚才啃过的,上头还残留有她的口水。但见男人吃得欢,毫不介意地从自己啃过的那儿下嘴,对他那一瞬间的不快又奇异地消失了。

    ……

    之后过了没几天,锦绣果然亲自去了趟武定侯府。

    因为没有摆王妃仪仗,宋家人只需大开中门,行下礼便成,开惠县主也挺着肚子出来,亲自迎锦绣进门。

    锦绣打量开惠县主,说:“表妹越发福气了,瞧,双下巴都长出来了。”

    开惠县主一脸的不好意思,声音嗔怨:“都是大爷他啦,每天让厨房换着花样给我做吃的,

    生怕我饿着他儿子似的。瞧着,都胖成这样了,到时候可要怎么见人?”

    锦绣仔细打量她,开惠县主生得本来就美,因怀孕而胖了不少,却并不难看,反而有种成熟少妇的风韵,珠圆玉润,说得全是这类人。

    “怀孕期间,肯定要多方面补充营养。当然,补太多了对生交也是不利的。不过表妹这五个月大的肚子,也算合适。等会子回到屋子里,我再给你量量腹围。”

    宋夫人满面的笑容:“媳妇何德何能,居然让王妃亲自登门看病。”

    锦绣笑道:“都是亲戚,更要时常走动才好。更何况,也是王爷叫我来的。”她细细打量开惠县主,说:“王爷可没少要我多多照顾表妹。”

    开惠县主一脸的惊讶,“恒阳表哥真这么说?唉呀,这怎么好意思呢,恒阳表哥也真是,表嫂每日里忙进忙出的,怎么还要劳烦表嫂亲自上门的?”

    宋夫人又惊又喜地说:“王爷真是太客气了,弄得我们都不好意思了。”

    武定侯婆媳的表情都是又惊又喜歉受宠若惊的表情,而锦绣也打听出,赵九凌与这位表妹,确实是八杆子都打不着边的,以往更是连面都很少见过。锦绣放下心来,但新的担忧又上来了,她仔细打量开惠县主,不得不承认,这位生得确实美丽,清丽可人,吹弹可破的皮肤,一双欲语还休的杏眸仿佛要滴出水来,眉宇舒展,走路昂首挺胸,下巴轻抬,一派的悠然贵气。就算在婆母宋夫人面前,也是不卑不亢,恭敬中又带着些许亲妮……以锦绣做大夫多年的经验来观察,只有日子过得称心了,舒心了,才会有这般写意自在的神色。

    按着规矩,但凡客人登门,不管是什么身份,都要通知主人家身份辈份最高的人,以示尊重。锦绣今日目标只在开惠县主身上,于是对宋夫人道:“今儿个我只是来给表妹诊平安脉的,夫人那我就不过去了。”

    宋夫人含笑说:“是是,王妃能亲自前来,已是我们宋家莫大的福份了。为了月荷这个肚子,倒让王妃亲自走一趟,实是过意不去。月荷,你可得好生招待王妃,不得怠慢。”

    月荷是开惠郡主的小名,比起其他婆母那样只叫媳妇的姓氏来讲,倒可以看出宋夫人对开惠这个媳妇的重视。

    去了开惠县主的院子,与锦绣一道分别到临窗大坑了,丫头们麻俐地上了茶水瓜果,锦绣本是个吃货,今天天气不错,瞧着这黄橙橙鲜艳欲滴的橙子,切成小小的薄片,食指大动,忍不住吃了几片。

    开惠县主见状,笑道:“原先便听闻表嫂最爱吃橙子,想来是真的了。表嫂若是喜欢,等会子我让人装一篮子送去王府。”

    “这不是御贡的橙子吧?”

    “这是蜀南那边运过来的,虽然个儿比较小,但皮薄,汁多,甘甜。我们家偏爱吃蜀地的橙子。宫里赏下来的也有一两筐,早就被分光了。也只能委屈表嫂吃这个了。”

    锦绣把橙子皮丢进篓子里,接过丫头递过来的帕子拭了手,说:“这可比御贡的好吃多了。”原来,并非御贡的才是最好吃的呢。

    “表嫂若是喜欢,那就多吃些。”于是又让丫头切了一盘子橙子。

    锦绣也不客气,又吃了几块,便不肯再吃,说橙子虽好,也不宜多吃,又告诫开惠,这个也不能吃太多了,一天吃一两个便足够。

    说了一会子话后,锦绣这才回归正题,给开惠把了脉,量了腰围,查了胎心,收回器具,说了一番注意事项,开惠连连点头,又好奇地望着锦绣手上的听诊器,“表嫂,你这是什么玩意?”

    “听诊器。”

    “这是干什么用的?”

    “听肺腑方面的疾病。”现在还多了个功能,可以用来听胎心,虽然不怎么稳定,但总比没有好。

    “这个真能肺腑内的疾病?这也太神奇了吧?”

    “这也没什么大不了的,这个也只能用来听肺上的毛病。唉,与你说了你也不懂。总之,这个可是宝贝呢,比把脉靠谱多了。”

    “啊,表嫂的意思是,把脉不靠谱?”

    “那是,把脉虽说也能诊断病情,但并没有这个来得更准。”抛开赵九凌这层因素不谈,锦绣还是挺喜欢开惠县主的,这人有时候天真烂漫,有时候又表现出深沉的一面,但总得说出来,这是位最佳宗妇人选,没有被养尊处忧的环境教歪,不骄不躁,不卑不亢,有手腕,有魄力,懂进退,识大体,也难怪宋家人如此稀罕她。

    锦绣也实在不愿把她列为假想敌,又试探了开惠的口风,也得知她与赵九凌确实很少打过照面,开惠对赵九凌,也只是单纯的兄长般的感激与敬仰。

    而得知赵九凌如此关心她时,她首先表现出的只是惊讶,然后才是受宠若惊。连开惠身边的丫头也一副惊讶至极的模样。甚至开惠还捂唇笑着说:“表嫂就别替恒阳表哥说好话了。恒阳表哥是什么样的人我还不清楚吗?宗室里那么多表妹,可不差我一个。恒阳表哥哪就能独独关心我?我看应该是与我家大爷同时在户部当差,接触较多,又是臭味相投,这才走得较近。”

    锦绣迷惑,赵九凌是因为与宋融相交甚好,所以这才存了结交之心?这倒也说得过去。

    宋融在京里的名声还算不错,除了有护短的不良名声外,在所有世家子弟当中,还算是佼佼者。人长得英俊,差事也好,是个实干家,交游广阔,处事圆滑,为人老练,是个少年老成的少见的青年才俊。

    赵九凌一向爱才惜才,与宋融臭味相投倒也说得过去。

    这样一想,锦绣也就释了胸怀。

    婉拒了开惠县主以及宋夫人的留晚饭的美意,锦绣起身告辞,只是才刚披上大毛披氅,宋融已大步进来了。

    “大爷回来了。”开惠县主笑着说,亲自捧了酽酽的茶水递了过去,又亲自按过宋融身上的佛头青的素面杭绸鹤氅,穿着青色殷红底五幅棒寿团花玉绸袍子的宋融确实如外人传言,风姿俊秀,气宇轩昂,少见的人中龙凤,与赵九凌一比,毫不逊色。

    宋融向锦绣施礼,“宋融见过王妃,拙荆何德何能,居然劳烦王妃大驾亲自给上门给拙荆诊治。”

    锦绣说:“不过是举手之劳罢了。再则我与表妹也挺合得来,所以不免多走动了,大爷可别嫌我脚长才好。”

    “岂敢,拙荆能得王妃青睐,也是拙荆的福份。月荷,你先招待王妃,我去外头招呼楚王爷。”宋融笑着对锦绣说:“闻得王妃来了寒舍,王爷也一道跟来了,顺道接王妃回去。如今王爷就在前院等着,既然都来了,少不得要吃顿饭再走。王妃请在此稍候吃顿便饭再走也不迟。”

    锦绣说:“大爷太客气了,这怎能行呢?”

    “既然表嫂也说大家都是亲戚,吃顿饭也没什么的。表嫂就不要再推辞了。”开惠县主上瓣,亲热地挽着锦绣的手臂,把她按到椅子上坐下,然后与宋融说:“大爷快去外头好生招待恒阳表哥,我这便去吩咐厨房,做几道下酒菜给你们端过去。表嫂这儿有我呢。”

    宋融问:“如此,那我就去了。”他再看了眼开惠,又对锦绣用揖,这才出去了。

    既在人家都这么说了,不吃顿饭实在说不过去,于是锦绣只好重新坐下来。开惠县主也要去厨房,说是要去厨子做些下酒菜。锦绣拦着她:“你去厨房做什么?叫下人过去吩咐一声不就得了?”

    开惠县主红着脸说:“那不同的,虽说我亲自做的不怎么样,但也也是一份心意。表哥表嫂这么关心我,我这做表妹的哪能怠慢了。表嫂稍候,等会子尝尝我的手艺。”

    锦绣目瞪口呆,“你还亲自下厨?你都有身子了。”贵族女眷不都是娇贵么?尤其这双身子的人更是被当成宝一样对待。

    开惠县主说:“这有什么的,连表嫂都说我身子健壮,做几道菜也没什么的。更何况,我家大爷都是吃我亲手做的。都已经做习惯了,不过是煎煎炒炒,又累不着,凡事都有下人做呢。”

    吃饭的时候,就锦绣与开惠县主二人,开惠县主做的菜倒是不错的,味道可口,咸淡适中,锦绣也忍不住多吃了两碗,“表妹可真厉害,像你这样身份的人还能做出如此可口的饭菜,实是少见。”

    “刚开始也不会的,不过有厨子在一旁指点,慢慢的就学会了。”

    “你还做菜给宋融吃?那一堆堆的下人干什么去了?”锦绣实在不能理解,这些贵妇小姐们都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为什么开惠就这么的放得下身段?

    开惠县主说:“大爷喜欢我亲手做的。更何况,我也喜欢给大爷做。”

    “你和妹夫感情可真好。”锦绣由衷地说。

    开惠县主脸上飞过一抹红霞,她低下头来,露出半截粉嫩的脖颈,轻声道:“大爷对我也很好。”

    这大概便是传说中的夫妻恩爱吧,锦绣有些羡慕,又有些失落,瞧人家小夫妻,如此的恩爱,刚才宋融进来的时候,虽然没与开惠说几句话,但那眉宇间的迷恋以及温暖,连她这个外人都被感染上了。

    “妹夫是宋家长子,如今你又有了身子,宋夫人可有给妹夫安排通房?”但凡是女人,没有不爱八卦的,锦绣想了想,最终仍是低声问了出来。

    开惠县主笑了笑,亮白色的夜明珠光茫下,越发衬出她的美丽,是如此的幸福。

    “婆母以前倒是提过,后来听表嫂那番言论,便没再提过了。大爷也有几个姨娘,不过从来都没去过。大爷说,我不喜欢他去姨娘那,他就不会去的,只守着我一个人。”

    锦绣又羡又妒,忍不住抓着她的手,“表妹快教教我,你是如何把宋融调教成功的。”

    开惠县主羞涩不已,轻轻抽回自己的手,轻声道:“我有什么办法调教大爷的,他那样的人,谁敢调教他呀?我不过是尽妻子的本份罢了。也是大爷心地良善,立身正,肯给我这个嫡妻体面,我也李报桃僵,努力做妻子本份,管好内宅,侍奉婆母,交际应酬,不让大爷操心起家里的事。大爷无后顾之忧,就能一心扑在外头的事上。大爷在外头顺了,回到家中,自然就更疼我了。大爷本身立得正,又宅心仁厚,我只做三分好,他却能念我五分好。我如何还能不感念他的好呢?”

    “刚开始嫁入宋家的时候,我也是战战兢兢的,唯恐惹得姑舅不满,不过我一直坚信,自己立身正,懂得进退,只要男人不是那么狼心狗肺,肯定会念着你的好。这世上,好男人确实不多,但真正的坏男人也没几个。但凡稍微有些规矩的人家,也不会纵着男人宠妾灭妻。而宋家再是重规矩不过了,有这个规矩护着我,只要我行得正,站得直,大爷自会给我几分颜面的。更何况,大爷又是那么宅心仁厚,他也处处念着我的好,如何不让我感念他的好呢?”

    其实夫妻相处说简单也确实不简单,说复杂也挺容易的,不外乎是相互信任理解以及宽容。多为对方考虑,少替自己找借口,多看对方的优点,少看缺点,这样的婚姻想不稳定都难。

    但真正能够做到的又有几人呢?

    开惠的话倒是很符合古代封建女子对婚姻的态度,她无疑是其中的佼佼者,尽管传统保守,但道理却是浅显的,并且无比的精华。不管时代如何的变,阴阳调和,男人占六分阳刚,女人占四分阴柔,便能起到柔能克刚,刚能护柔,阴阳互补。宋融与开惠的婚姻也是标准的男主外女主内的模式,相信京里绝大多数人家都是如此。但开惠在做到妻子应尽的责任后,却能得到宋融的爱惜,这不得不证明开惠这个贤妻做得极为合格。而宋融,更是世间少见的伟男子,能懂得疼惜妻子的人男人,古今少见。

    锦绣一直以自己拥有现代灵魂而自豪着,但与开惠一比,又自形惭愧起来,开惠这才是真正的贤妻良母风范,她把照顾男人当作自己的毕生职业,把男人照顾得周到细致,让宋融再也离不开她,这不得不证明开惠的高明之处。只要不是铁石心肠之人,妻子是如此的贤惠周到,又会闺房情趣,但凡是男人,没有不中招的。那种忘恩负义、见异思迁的男人虽然也多,到底有良心有责任心的男人还是占了大多数。宋融这种养尊处忧的男人,在姨娘环绕的情况下,依然能独守妻子,想必开惠是做足了各方面的内功。

    锦绣领悟到了其中真蒂,有种顿塞茅开之感。吃了饭后,开惠县主与锦绣前肩而行,去了前院,宋融赵九凌还在吃酒。桌上的菜几乎都冷透了,二人基本上都只吃花生米下酒了。

    开惠县主上前朝赵九凌福了身子,笑着说:“招待不周之处,请表哥莫要嫌弃。”然后又对宋融嗔道:“菜都冷透了,大爷也不让人重新上菜。就算小子们手脚不好使,大爷也该差人来回我,我再去厨房再弄几道菜呀。”

    宋融笑了笑说:“月荷你这可冤枉我了。是你这表兄说吃得差不多了,不必再兴师动众。”

    赵九凌笑着说,“都是亲戚,哪来那么多规矩的?反正已经吃得差不多了,弄再多的菜也浪费。表妹都是双身子的人了,可要多加注意休息。”然后又看向锦绣说:“表妹没甚大碍吧?”

    锦绣说:“表妹身子健康,倒也没什么的。不过比起表妹来,我倒是多有不如了。”

    大家又客气了几句,赵九凌夫妇这才告辞,宋融夫妇把他们送到中门,在中门外,又说了会子话,这才上了马车。

    待楚王府的马车走远后,开惠县主这才对宋融道:“真是怪了,我平时与恒阳表哥可没什么往来的,甚至连面都很少见过,与表嫂倒是略有些谈得来,但也不至于亲自跑这一趟呀?”开惠县主是公主之女,虽然母亲早逝,但宗室亲情淡薄,见了面能打个招呼都很不错了,更不必说亲自登门作客,喜笑言开,感觉就像走得近的亲戚似的,实在太奇怪了。

    宋融笑着说:“反正人家也没恶意,你又何必担心?”他揽着妻子的肩,小心地扶着她,回了屋子,边走边道:“楚王与我同在户部当差,楚王处事果绝,为人磊落,到底是尊贵惯了的人,颇有些架子,但也不至于令人厌恶。与楚王相处甚久,倒也言谈甚欢。”

    “哦?那都与大爷谈了些什么?”

    “呃,公事上倒少有涉及,都是些天马行空的谈论,还有就是……咦……”宋融忽然凝住了般,古里古怪地望着妻子。

    开惠县主心里一惊,紧张道:“大爷可是想到了什么?”

    宋融面色古怪,他把这阵子楚王与他的言行再梳理一遍,忽然得出个大胆的结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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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秋心自在含笑中 送了5颗钻石

第367章 被动

    王府的马车六尺宽,一丈长,车箱用结实的梨木制作,里头布置舒适,炭火,折叠式的床榻,毯子,茶具,磁桌,尺有尽有。锦绣坐于榻上,双眼亮晶晶地望着赵九凌:“王爷回京不久,总算找着了志趣相投之人,可喜可贺。”

    赵九凌斜靠在榻上,戴着的灰鼠边的瓜皮帽的脑袋,枕在锦绣的大腿上,俊逸刚硬的脸庞,对着锦绣柔软的肚腹,一只手环在锦绣腰上,动作亲呢温暖。

    车箱里早已燃了足量的银丝炭火,车内一片温暖,夫妻二人如此亲呢的动作,连空气中都浮现淡淡的暖意。

    “王爷可知,咱们刚才吃的菜可都是开惠表妹亲手做的。”

    赵九凌丝毫不意外,说:“你也可以学学人家。”

    锦绣唇角弯了起来,“只要得空,倒也可以试试。但王爷可得捧场哦。”

    “只要是你做的,本王肯定吃。”忽然又想到了什么,赵九凌唇边也带了些笑意,“当年,在你那破茅草棚里,你兄弟做的那道白肉蘸油辣子,本王至今都还在回味。”

    锦绣惊讶,“那只是普通猪肉做的。”大富之家的人,从来不吃猪肉的。锦绣自从去了宣府,住进了总督衙门,就一直没再吃过猪肉了。现在也是。

    “猪肉本身倒没什么好吃的,只是做的那个油碟子,味道颇令本王回味。”赵九凌想着当时把白肉放进碟子里,那红通通的颜色,令人食指大动。吃进嘴里,居然有种说不出的火辣辣的味道,有种烈酒般的辣度,却又不像,反正,他从未尝过的味道,尽管舌头口腔被辣得受不住,却是越吃越想吃。可惜他伤痛在身,也只吃了几片后,便被勒令不许再多吃,只能睁眼眼看着属下们,吃得热火朝天,一边伸着舌头叫辣,一边大块剁咦,若非他死死克制自己,说不定口水都要流出来了。

    锦绣捂唇,说:“那是一种野辣椒。咱们大周土地上,还没这种佐料,是我无意中在山上发现的,便采摘下来,自然晒干,再放锅里烤,烤干后再放进乡下人专用的石臼里用梨木棒舂,舂得碎碎的,然后用油纸包起来,用来做佐料或是做蘸水。辣椒面放进碟子里,放些菜籽油,盐和香料,葱花,就可以用来蘸是白肉了。”

    赵九凌吞了吞口水:“改天有空,也给我做这道菜。”

    锦绣笑得眉眼弯弯,“好。”

    赵九凌也跟着笑了起来,侧了侧身子,头依然枕在她腿上,把脸是紧紧贴着她的肚子感受着从她身上传出来的温暖。

    锦绣也感受到从他身上释放出的柔情,眼神也放软了,像搂小孩子一样搂着他的头。

    马车缓慢向前驶着,三月的京城,寒冷依旧。深蓝色的天空下,寒风呼啸,而车箱内,却是一片的柔和温暖。

    ……

    开惠县主吃吃地望着自家夫婿,“大爷的意思是,恒阳表哥很是羡幕咱们夫妻恩爱?”

    宋融点点头,回忆起与赵九凌相处的种种,越发觉得自己猜测正确。

    “楚王没事就往咱们府上跑,言谈间总是涉及你我的事儿,刚开始我也以为他只是关心你这个表妹,怕他误认为我对你不好,所以我时常在楚王跟前夸你,说你是我不可多得的贤妻。”

    开惠县主哭笑不得,“不过是份内事罢了,大爷也值得向外人说?”

    宋融呵呵一笑,“当时也没想那么多的。楚王问及,我自然要实说的。不过也要怪我,若早些明白楚王的心思,我也不至于招惹他了。”

    开惠大惊:“大爷哪儿招惹表哥了?”

    “也不算招惹吧,不过是楚王见不得咱们夫妻恩爱呢,瞧每次看到你我恩爱的模样,他脸色都不怎么好看。”宋融笑呵呵地说着。

    开惠县主却有些忧虑,她与夫君感情好那自然是好的,可太过招摇刺了别人的眼,可就不好了。

    “以后大爷在表哥面前,还是不要对我太好了……”开惠县主有些苦恼,她真是笨,怎么就这么没眼色呢,刚才楚王妃还问她与夫婿为何感情这么好,她居然毫不犹豫地就说了出来,如果楚王表哥与表嫂感情好,那还没什么的。但万一他们夫妻并不若外人传言的那般恩爱,而她与夫君却处处恩爱,岂不更加硌人家的眼?遇上心胸狭隘的,可就会记恨在心头呢。

    开惠县主好歹也是大家子出来的,自然知道这世上有些人只愿人穷却不愿人富的,尽管她并不认为楚王夫妇是那种小肚鸡肠之人,但知人知面不知心,万一就真的记恨上他们,可就没地方躲了。

    宋融却并不担心,反而还笑呵呵地说:“你太杞人忧天了。楚王与楚王妃感情也是不错的,你看不出来吗?”

    开砷县主歪着想了想,“他们相处很不错。”但比起她与宋融的感情,估计又要差些了。

    “刚才楚王妃上马车之际,裙子被勾到了,可是楚王亲自给抹平的。还有,刚才你瞧到没,丫头们上了茶,楚王妃喝了一口,楚王随手就拿来喝了。”

    开惠县主摇了摇头,“那时候我只顾着小心应付他们,哪注意到这些?咦,大爷的意思是,表哥对表嫂也是有感情的,只是表哥自己没发觉罢了?”

    “错,应该是楚王妃对楚王还没那种感情,所以楚王有些懊恼吧。”

    “啊,这怎么可能呢?表哥英明神武,人也长得俊……”看夫媚脸色不是很好,开惠县主赶紧改口,“虽然表哥没大爷长得好看,但也是不可多得的伟岸男子,表嫂眼界不至于那么高吧?”

    宋融哈哈一笑,“人家夫妻间的事儿,咱们外人如何得知?好了,你也别烦恼了,楚王夫妇想来感情也是不错的,你也甭去操这个心,横竖是别人家的事,与咱们何干?”

    宋融嘴上是如此说,但心里却在想,看来楚王年纪一大把,人前强悍又威武,原来却是个怂包,讨好妻子的事儿都做不来。改明儿教他几招得了,免得他成日里来羡慕这羡慕那的,平白惹得妻子担心。

    ……

    因为亲蚕礼很快就要到了,锦绣只能加紧时间牢记亲蚕礼的各类礼节,就怕到时候出了岔子惹人笑柄。

    她记性好,人也聪明,又一心想学好,是以学什么都快,不出两日功夫,皇后派下来的女官教给她的一切礼仪便融泄惯通了,连亲蚕礼上要说什么话,要行什么样的礼都记得一清二楚。惹得张嬷嬷连连夸赞她聪明,一点就透。

    锦绣对皇后身边的人一如以往地拉笼,偶尔送些自己制的养身小药丸,皇宫里什么样的美容圣品没有,现代再厉害的护肤品,也不怎么及得上,她也就没往这方面研究,只是让人送些尺头,偶尔给些妇科方面的建意。这张嬷嬷也是存着巴结之心,两天下来,倒也亲蜜友好。

    这日下午,锦绣照例学了一个时辰的礼仪,肚子也有些饿了,便邀请张嬷嬷一道吃些点心,林嬷嬷进来报道说:“王妃,刚才厨房的打人来说,猪肉已经买来了。正在外头,请示王妃,这猪肉要如何做?”

    锦绣:“好,叫他进来。”

    专负责采买的女管事一脸讨好地向锦绣跪安后,这才说:“王妃,已经按着您的吩咐,去东门里市场上买了一斤五花肉,很瘦的那种,带皮的。完全按王妃您的要求所买。”

    锦绣说:“好,去告诉厨房的,烧热水把肉洗干净,再另外用水煮,煮熟后捞出,切成薄薄的片。”

    那女管事呆了呆,但仍是照着去办了。

    张嬷嬷一脸惊讶地看向锦绣:“王妃喜欢吃猪肉?”

    锦绣笑道:“没什么喜欢不喜欢的。是王爷忽然想吃这个味了,所以要我给他做些。”

    “王爷什么时候吃过猪肉了?”张嬷嬷一脸纳闷。

    “当年,我与王爷初次认识,王爷身受重伤,被身边的护卫们送到我家让我医治,因为伤势太重,所以就暂住在我家。当时我并不知道王爷的身份,再则家中条件不怎么好,最好的招待便是猪肉了。王爷吃了那道菜后,一直念念不忘到至今。算算时日,已经有三年了,天可怜见的,昨儿个王爷说起那道菜,差点口水都流出来了。所以今儿个我才让人去买些猪肉回来,亲自做给王爷解解馋。”

    张嬷嬷笑了起来:“原来是这样。山珍海味吃腻了,偶尔换换口味也是不错的。”

    “可不是,今晚就做这道菜,相信应该能解馋了。时辰不早了,我也要去厨房做这道菜了,妈妈,您请自便。”

    张嬷嬷说:“王妃您如今身份不同了,怎可还亲自下厨?让下人去做就是了。”

    锦绣笑了笑说:“给丈夫做点东西吃,这是身为妻子的本份,与身份倒也无关。”她不过是去调至蘸水罢了。没有她采集的辣椒,这道油辣子蘸白肉也做不出精髓了。

    王府食材齐全,除了没有辣椒外,其他佐料应有尽有,锦绣取了陪同自己去了宣府,又转辗到京城的宝贝辣椒面,取了适量出来,倒进雪白的玉碟子里,加入少量用鸡肉猪骨牛骨汤熬出来的高汤,再加入用八角、桂皮、丁香、花椒、砂仁制作的五香料少许,放了一匙盐,再加入蒜米,和葱花,少许白糖调匀,一道蘸水便制出来了。

    锦绣拿了块白肉蘸来吃,嗯,味道确实不错。

    到了晚上,赵九凌回来了,看到桌上那切得薄薄的肉片,以及旁边那红通通又带着些许绿意的油碟子,情不自禁地回想着当年那道令他回味无穷的食物来,他吞了吞口水,一屁股坐了下来,盯着油碟子半晌,这时候肚子也确实有些饿了,于是等不及丫头递筷子,便用手蘸了肉吃,一脸欣喜道:“哎,王妃,我的好媳妇儿。太美味了,与当年的一差无二。”

    锦绣抿唇笑道:“王爷喜欢,那就多吃些吧。”她亲自递了筷子到他手上,又亲自舀了碗,放到他面前,赵九凌哪还客气,一手碗饭,一手拿筷了,早已向那盘肉进攻去,他从来没吃过辣椒,被辣得全身冒汗,嗓子冒烟,但这种又辣又麻又美味的玩意一直刺激着他不停地吃,不停地夹,锦绣见他实在不像样,赶紧把盘子拿开,看着他可怜巴巴的模样,可没心软,“晚上吃多了容易积食,还是少吃些吧。王爷若真喜欢,明儿我再给你做。但现在不能再吃了。”

    赵九凌悻悻然地放下筷子,又想到了什么,眉毛又飞舞起来,“这道菜再是美味不过了,改明儿我也拿去让宋融好生羡幕羡幕。”

    锦绣惊讶,“人家堂堂武定侯世子,什么样的美味没吃过?还稀罕它?王爷别说笑了。”

    赵九凌不以为然道:“他老婆做的味道也不怎样,但每次见他吃得津津有味,想来这家伙味蕾也不怎样。锦绣你做的这才是人间美味,只要让他尝尝,包准把他羞到天边去。”

    天呀,亏他还是王爷呢,居然像小孩子一样,这么点东西也要拿去炫耀,锦绣哭笑不得,不得不说:“宋融与表妹感情极好,开惠表妹亲手做的,不管我们旁人觉得如何不好,但对宋融来说,肯定是人间美味了。”

    赵九凌目光古怪地看了锦绣一眼,烛光下,只着一身月牙白中衣长裙的锦绣眉目如画,眼波流转,巧笑倩兮,唇边两颗梨窝若隐若现,好一副芙蓉玉面,比画同上的卓越仙子还要好看。

    他再低首,看了桌上的空盘子,若有所思。

    锦绣也没再说什么,她笑盈盈地把茶水递过去,“王爷吃饱了吧?喝口茶水嗽嗽口。”

    赵九凌接过,然后一饮而尽。锦绣轻呼:“这可是嗽口的茶水,王爷怎么给喝了?”

    赵九凌面色讪讪地,“口有些渴……这油辣子可是你亲手做的?”

    锦绣白他一眼,眼泪流转,说不出的妩媚,“那是,王爷,我这应该不比开惠表妹的差吧?”过了这么久养尊处忧的日子,王府里全天候都做有各式的小吃点心,锦绣早已不知道什么叫饿了。但开惠县主的手艺确实不差的,否则那日也不会吃上两大碗饭了。

    赵九凌狠狠点头,“嗯,比她手艺强多了。”他目光如春风拂柳般拂过锦绣粉白的玉容,忽然伸手,握着她的手腕,稍稍使力,锦绣已经随他起身了,“走,陪我去逛逛园子。”

    饭后走一走,活到九十九。这园子是该去逛逛的。

    但这回却是他主动提出,锦绣一边有种不可思议的感觉,一边又窃喜着,看来他已被自己潜默移化了。

    只是,他这一路走着,一路握着她的手又是怎么回事?

    ……

    转眼间,便到了一年一度的三月亲蚕节。

    皇后耐不得累繁,这回让太子妃代为主持。

    太子妃嫁入帝王家,已有十余年时光,生下皇长孙和皇次孙,以及两位公主。小公主因病没了,但太子妃膝下仍有三名子女,地位稳固。今年十一岁的皇长孙早已跟在皇帝身边历练,据以钟阁老为首的几位大周重臣纷纷断言:皇长孙沉稳内敛,颇有祖父之风。隔年,也就是到了今年,太子妃亲自主持亲蚕礼,这是不是算是太子妃总算把太子妃的位置坐稳,而皇后准备交权的信号?

    这日里,阳光稀疏地撒下,射在太子妃一身隆重的冠服上,有着极为奇丽的风姿,太子妃领着京王妃世子夫人,公主,以及诸位诰命夫人们,浩浩荡荡从承天门出发,坐辇车去北郊祭祀先蚕。

    整个典礼要进行多日,先在蚕坛由太子妃拜先蚕西陵氏之神位,行六肃、三跪、三拜之礼,从祀妃嫔在坛下跪拜。次日,行躬桑礼,由专人向太子妃进筐和钩,太子妃持筐钩由桑畦北面正中开始,东西三采,然后上观桑台,看采桑。内命妇王妃公主各五采,命妇九采。

    在蚕礼过程中,锦绣虽身着王妃常服,但仍是需要佩戴九翟凤冠,压得脖子都快抬不起来。似乎,头也有些发晕,手脚有些无力,但她一直撑着。

    但一些年纪大的命妇们可就受折腾了,戴着沉重的冠帽,进行了一大堆仪式,锦绣真的发现有几个老命妇们整个身子都压在侍女身上去了。

    亲蚕礼过程中,命妇们都可以各带一个侍女服侍,侍女们都在队伍外侧,与各自的主子紧紧挨着,一是方便传唤,二是方便应付各种突发事故。

    锦绣也带了落梅和落霞出来,落梅互责后勤,落霞则贴身侍候,落韦身手不错,又有些力气,对各类大型隆重的礼仪也轻车驾熟。

    锦绣一直撑到蚕礼结束,但这还没完,侍书扶着锦绣来到桑台旁边的临时拾建的屋子休息,又偷偷地对锦绣说:“王妃,刚才奴婢瞧到庄顺公主和齐王妃少右在争执什么。”

    庄顺公主是太后所出。齐王是郑贵妃所出,齐王与庄顺公主关系自然要比其他姑侄亲热几分。齐王妃也时常出入庄顺公主的梁国公府上。亲蚕礼上,她们挤到一处说话倒也正常。

    侍书加重语气,“王妃,她们不是在说话,而是争执。”

    锦绣先是迷惑,然后才后知后觉地问她:“你觉得她们有不寻常之处?”

    侍书点头,“刚才奴婢看得清清楚楚,齐王妃似乎有什么事情与庄顺公主说,一边说还一边看着王妃。但庄顺公主后来又摇头,想来没有理会罢,齐王妃就恼了,指着王妃您的方向,不知说了庄顺公主什么,然后庄顺公主也恼了。”

    庄顺公主因淑和郡主的事,恨上自己也无可厚非。齐王妃因她宴客那一天,她没能亲自前去,也恼了她,然后二人凑在一起想办法对付自己,也说得过去。

    只是,知道有人要对付自己,自己却只能被动防守,还真是怪憋闷的。

    锦绣正在屋子里休息,福国大长公主携义母钟二夫人一道进来,福国大长公主年纪也大了,穿着厚重礼服大半天下来,也有些吃不消,这时候脸色隐隐发白,被女官扶了过来,一身的精神气完全没了。那大长公主专属的五彩展翅千叶攒珠九色凤珠镶嵌的冠帽几乎是挂在头上。

    锦绣忍着头晕带来的不适,强自起身,虚扶了大长公主,“姑婆,看您脸色不大好,可有哪里不适?”

    福国大长公主才刚坐下,身边服侍的嬷嬷赶紧把她的凤冠取了下来搁到旁边的几子上,然后给大长公主揉了揉脖子,说:“没什么,就是年纪大了,不怎么吃得消了。”她望着同样取下冠帽的锦绣,微微蹙眉,“怎么了,瞧你脸色也不怎么好看?”

    锦绣脸上上了妆,脸色不好看也不易发现,但人的精神气儿却是无法骗人的。

    “头有些晕,不知怎的,大概是太累了的缘故。”锦绣又问钟夫人:“义母,您呢?可有哪儿少适的?”

    钟夫人摇头,“我倒是没什么要紧的,就是有些累。只是想过来对你说一声,那个,靖北侯张老夫人好早就想来拜访你,又怕唐突了你,所以就来走我的门路。”钟夫人很快又说:“这个靖北侯老夫人素来有贤良名声,为人也很不错,我平时与她也颇谈得来。就是自从娶了媳妇金氏进门后……这身体便大不如前了。这回闻得你的名声,也想来试上一试。”

    锦绣一愣,靖北侯张越她与赵九凌是莫逆之交,但他的妻子金氏她却是印像深刻的。如今,又冒出个靖北候老夫人,这“自从娶了媳妇金氏进门后,这身体便大不如前了”,怎么听起来怎么有阴谋之嫌?

    ------题外话------

    开始写结尾了,每回写结尾那个痛苦,半天都崩不出一个字来。

第368章 友好如初景象

    “该不会是这金氏做了什么手脚吧?”锦绣大胆猜测,她与金氏只有一面之缘,但印像实在太过深刻,这种功力深厚的小白花,装起可怜扮起楚楚动人,可以打败天下无敌人,竞争奥斯卡奖,但害起人来,比黄峰尾上针还要毒呢。

    “那倒不是,只是这金氏……”

    钟夫人面色忧郁,一时间不知该说什么好。倒是福国大长公主在娶了头冠后,喝了碗特制的面茶,精神恢复了不少,这时候插嘴道:“靖北侯家的破事,放眼京城哪个不知呀?那金氏也真够厉害的,装腔作势,拿捏作耗,稍稍碰下她就要死要活,说上两句就又是吐血又是晕厥,男人稍微冷落她就哭得肝肠寸断,但凡谁说了一句重话,泪水就像不值钱的瀑布似的,可以流上三天三夜,这种琉璃做的瓷人儿,打不得骂不得碰不得,还得用山珍海味金银珠宝供起来,稍有不如意就要死要活的……这种女人,若是我的儿媳,我铁定捏死她。也亏得张老夫人,居然忍了这么些年。”

    钟夫人也不是背后说别人坏话的那种人,被福国大长公主开了先例,也就没了先例,但很是很委婉地道:“金氏还需做手脚吗?只需成天哭耗着,没病也可以把人给逼出病来了。”

    锦绣点头,这种小白花,她在现实生活中也遇到过,确实令人恨得牙痒痒的。

    “这么说来,这张老夫人,大概是被媳妇给气出病来?”

    福国大长公了重重哼一声,“始何不气呀?你不知道那金氏有多下作,张老夫人只需说她一句,她便能哭个半天,要死要活个半天,靖北侯那混小子又是个耳朵软的,被那狐媚子迷得晕头转向,一味的替媳妇说话,弄得连自己的老娘都快成仇人了。”大长公主越说越怒,又重重拍了桌子,“这个灾星扫把星,谁沾上她谁倒霉。这张老夫人以前多么爽利的性子,如今也被那金氏软刀子搓磨得长年住进庙里去了。那金氏还不肯放过她,非要哭着说什么是不是婆母看她不顺眼,所以这才去庙里长住,这可是向世人诉说她这个儿媳妇的不孝,为了不让世人指责她不孝,非要张越把张老夫人接回来。张老夫人惹不起这金氏,躲总可以吧?死活不肯回去。那张越反而还说金氏贤惠,生他养她的生母却处处给他添乱子。你说说,生了这么个脑袋挂女人裤裆上的儿子,还不如掐死算了。省得成日惹自己心烦。”

    锦绣虽然乍舌,却也不惊讶,那日金氏的功力她也见识过了,她都委婉提醒张越,金氏虽然身子弱了些,但还不至于弱到吐血晕厥的地步。要知道,真到了吐血的地步,离死也不远了。只要是大夫,哪有不清楚的。偏这张越就是被鬼迷住了般,反而还把自己给骂了一通,气得她差点背过气去。

    遇上这种人,她这个外人都会气得吐血,身为当事人的张老夫人估计连死的心都有了。

    后来锦绣又见了张老夫人,这位靖北侯老夫人,帝都里有名的贵妇,也不过四十来岁,却苍老得不成样,脸上皱纹交错,肤色腊黄,双眼红肿,眸子里浮出一股对生命都无期冀的幕色,但在见了锦绣后,又生生迸射出一股光亮。

    锦绣心里钝钝地痛着,含莘如苦把儿子拉扯长大,儿子娶了媳妇后却忘了娘,盲目听从媳妇的话,老娘都要退一射之地。这都只是身为母亲都要必经的心理历程。但如此极品白花的媳妇,以及是非不分一味护着媳妇的儿子,再是想得开的都会抓心抓肝忿恨吧?

    张老夫人一见锦绣便跪了下来,泣不声声,“王妃,老妇人是真的走投无路了,否则也不会厚着脸皮来找您。请王妃看在老妇人孤苦无依的份上,给老妇人指条明路吧。”

    锦绣赶紧扶起张老夫人,看着这张老夫人被金氏钝刀子折腾得只剩皮包骨头,心下也凄迷,“老夫人快快请起。这事儿还得从长计议。”

    对付资深白花,习惯了直来直往的锦绣也被激起了熊熊斗志。她就不信了,她以多年的从医经验,就斗不过你这位装病高手的小白花。

    正安慰着张老夫人,太子妃身边的女官又来找她,说太子妃似乎也有些有不适。

    锦绣哪还顾得上自己头晕脑胀肚子空空,赶紧去了太子妃的明黄凤鸾辇车里,太子妃已摘下冠帽,一脸疲惫地斜靠的铺有明黄龙凤纹的榻上,脸色确实不怎么好,隐隐透着苍白,连上好的胭脂都遮掩不住。

    女官焦急地对锦绣道:“太子妃身子一向好,昨儿都还好好的,好端端的忽然全身无力了,王妃可得救救我家太子妃。”

    锦绣安抚她,执起太子妃的手仔细把脉,过了会,笑着说:“皇嫂这可是喜脉呀,恭喜皇嫂。”

    太子妃愣了愣,疲惫的脸上裂开喜悦的笑容,身边的女官也一脸的高兴,但却是更紧张了,虽然亲蚕礼才刚结束,但回宫还有一大段路程呢,身边也没个补品应急,还真是急死人。

    正在这里外,外头又有人惊呼着,“不好了,老夫人晕过去了,快来人呀,快找太医。”

    锦绣赶紧掀开帘一瞧,果然,一堆堆大红红青缎霞帔的诰命服饰围在一起,中间一位身穿大红广袖藏青霞帔的妇人倒地不起,身边的侍女正焦急地给此人掐人中。

    因隔得较远,看不真切,锦绣这时候也顾不得头晕脑胀的痛楚,赶紧下了太子妃的辇车,拨开人群,“让开,我来瞧瞧。”

    众人很快围散开来,但一瞧到是锦绣,又纷纷窃窃私语着。

    钟夫人也在亲蚕礼的外命妇名单中,此时见到锦绣,想说什么,却又欲言又止。

    锦绣半蹲下来,推开这名侍女,“你移开些,我来给这位夫人瞧瞧。”这才发现,躺在地上的不是别人,正是顾东临的老娘,顾丁氏。

    但这时候锦绣也无法想太多,按着急救手法,先探鼻息,再探脉搏,发现呼吸微弱,赶紧进行一番急救。

    围观的命妇们目瞪口呆地瞪着锦绣抽出一根细细的银针,迅速扎向顾丁氏的人中,脑部,紧接着双手压着顾丁氏的胸口,一下比一下重,到了最后,简直就是用撞击的方式,过了半盏茶的时光,顾丁氏醒了。

    锦绣抹了额上的汗水,起身说:“把病人抬到车上去,赶紧去请太医给她开药吧。”

    “王妃,这送佛送上天嘛……”不知是谁开了个头,便有人一道附和着。

    锦绣说:“不是我不给她医治,而是,我也……”然后锦绣身子一软,人也跟着倒了下去。

    锦绣在倒下去时,意识还是清醒的,就是四肢不受使唤,身子才刚着地,便有人尖叫着把自己扶了起来。

    甚至还有人要按她的人中,锦绣这时候也清醒过来,说:“我没事,就是头有些发晕。”

    钟夫人着急不已,“好端端的,怎么你也身子不适了,这可是如何是好?还是赶紧请太医来瞧瞧。”

    男人烧热灶还是很有好处的,不管何时何地,出了问题,受到的各方面的待遇都比较好,锦绣才被扶入车厢里,太医便来了。一番诊断,许太医笑了笑说:“王妃这可是喜脉呀,恭喜王妃了。”

    这下子,所有的担忧全化作喜悦,连太子妃都高兴得忍不住握着锦绣的手,“敢情好,咱们妯娌居然同一天诊出喜脉,这还真不是一般的凑巧。”

    “如果到时候咱们同一天生,那才是真正的凑巧呢。”锦绣也高兴,她嫁给赵九凌也有五个月了,双方身体都健康,算算日子,也该有身孕了。

    福国大长公主得知情况后,也过来赶紧给锦绣说恭喜,倒是张老夫人却是无比失望,人家都有喜了,哪还有精力帮她对付媳妇呀?

    锦绣只顾着高兴,确实忘了张老夫人这一茬。这时候的她,被众人的恭喜声叫得心烦。也幸好福国大长公主威武,直接吼了一句:“都没瞧到楚王妃身子不适吗?还不赶紧让开,万一楚王妃有个好歹,看你们如何向楚王交差。”

    福国大长公主是帝都里公认的说话直,不怕得罪人却又深得圣眷的人,谁敢不买她的面子那简直是找死。很快,锦绣身边的人全都走得一干二净。只余下容王妃,庄贤、庄顺、庄德、庄慧等几位宗室里的长辈围着,以及平辈妯娌怀王妃,齐王妃,庆王妃。

    庄德、庄慧两位长公主并非嫡出,只是嫔妃所出,所嫁驸马也只是从平民阶层选上来的,只住在十王府里头,但无论地位还是威势,都不及福国和庄贤庄顺等公主。以至于在锦绣这个侄媳妇面前,反而还是一味的讨好和低眉顺目。

    庄贤公主是皇帝的嫡亲妹子,太子和楚王的亲姑姑,嫁得也好,驸马是皇后娘家幼弟,虽未另建公主府,但每年的奉禄以及赏赐却是所有公主之最。在锦绣这个亲侄媳妇面前,也是亲切中带长辈教训晚辈的口气,要她不要再与以往那样太劳累,要多休息,不要四处走动之类的。

    齐王妃暗自给庄顺公主使了眼色,庄顺公主却不搭腔,只好又与容王妃使了眼色。

    容王妃上前两步,却说:“既然有了身子,那可就得多加注意了,千万别再像以往那般四处走动了。唉呀,看你脸色也不怎么好,赶紧回去歇着吧,好好养养身子。”她装作没有瞧到猛给她递眼色的齐王妃,说:“我也要回去了,让人开了库房,看看可有适合怀孕食用的补品,然后打人给你送来。”

    锦绣不明白这容王妃葫芦里卖什么药,但见她并无恶意,只好忍下心里头的疑惑,含笑道了谢。

    庄顺也上前,勉强挤出笑容来,“原还想邀你去我家作客的。不过现下却泡汤了,还真是遗憾。”

    如果说娘家被圣上申饬,没了底气的容王妃的反常锦绣还可以勉强称为“识时务”,那么庄顺公主这抹僵硬的笑容则可以被称为诡异了。

    好歹也在社会上混了多年,又在宗室里混了几个月,锦绣也练就了睁眼说瞎话的本领,笑着说:“以后机会可多着呢。姑母也可以时常来楚王府找说话解闷呀。”

    庄顺公主又道:“只要你不嫌弃我就好。”然后迟疑了下,有些不甘,又有些不情不愿,还有些不得以为之地开了口:“……前阵子淑和不懂事……对你多有冒犯,我在这代她向你道歉。淑和这孩子被我宠坏了,我也教训过她了,还希望你大人有大量,不要放心上。”

    一提到淑和,锦绣确实有一阵子没见到她了,据说自从蔡夫人被皇帝亲下令旨管束淑和后,淑和便被禁足在蔡家。但淑和到底是公主之女,蔡家尽管厌恶淑和,也不敢真的下死手管教。淑和的日子也不算太难过,还时常进宫去陪伴太后,或是三五不时出入各宗室勋贵,显然是想挽回颓势,也有欲盖弥之嫌。但后来不知怎的,庄顺公主亲自去了蔡家一趟回来,就再也没有见到淑和的影子了。

    据可靠消息讲,蔡家因得了庄顺公主的口谕,这才不得不下死手管束淑和。据说淑和已经不在京城,已被蔡家送往蔡家在山东的祖宅去了。

    蔡叙已正式进京叙职,淑和的夫婿蔡咏也得了个恩荫去礼部谋了个差事。蔡家在京城至少还能呆上好几年,身为长子媳妇的淑和却被送入祖宅,这已经是红果果的受婆家管制了,连强大的娘家都不再支持她,以淑和一向要强又骄傲的性子,肯定会气得肝痛。

    也不知这庄顺是忽然想开了,还是受了什么刺激。不但代淑和向她道歉,还如此和颜悦色与她说话,话里话外都透露出了希望与锦绣“尽释前嫌”的信号。

    锦绣也不是那种小肚鸡肠的人,她与庄顺公主也没什么深仇大恨。与淑和之间的龃龉,也是因为她先来找自己麻烦,她不得不反击回去的。

    不管什么原因,令庄顺公主也要放下身段与她重修旧好,锦绣面上肯定得作作样子,表示即往不咎,并且还把淑和以前的处处针对归为误会云云,然后双方握手言和,好一番欣欣向荣、友好和初的景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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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秋心自在含笑中 送了5颗钻石

    [2014—04—29]秋心自在含笑中 送了5颗钻石

    [2014—04—28]秋心自在含笑中 送了5颗钻石

    五一劳动节姐妹们想必已经蠢蠢欲动了吧?这时候要不躺在床上睡懒觉,要不就是穿得美美的出去玩了吧?可怜的偶,还得守店子

第369章 脸面很重要的

    看着锦绣与庄顺公主把笑言欢的画面,齐王妃简直快要气死了。

    容王妃当场反水,可以归为胆小怕事,那么庄顺公主这又是为哪般呢?难道她就不想给太后女儿报仇了?

    淑和郡主那么骄傲的天之骄女,却被这王氏这般折辱,身为母亲的,不给她撑腰作主,反而还与仇人握手言和,并强自把淑和给送走了,这位一向掐尖要强的姑母,究竟在想些什么呀?

    庄顺公主和容王妃的态度,不止齐王妃一人忿恨疑惑,连锦绣都是全身打满了问号,她实在想不明白,前阵子见了自己还像斗鸡眼的人这短短一个多月的时日,就来如此大的变化,实在想不明白这里头又有什么了不得的名堂。

    但这时候,锦绣也没时间去思考,与庆王妃怀王妃等平时关系较好的宗室妯娌说笑一番,正准备上车离去,许太医又来找她了,“原本不想打扰王妃凤体,但这位顾老夫人的病,已经非常严重了,学生才疏学浅,无能为力。只有厚颜请教王妃指教一二。”

    庆王妃性子直爽,说:“顾老夫人身子不好,我也替她感到惋惜,人的生老病死本是上天决定的。我这弟妹虽是神医,却也无法更改顾老夫人的命运。若是在平时,凌弟妹倒是可以指教指教你。但如今凌弟妹自身都难保了,说句不中听的话,顾老夫人虽身份高贵,但我的凌弟妹肚子里怀着的可是楚王的血脉,事关宗室血脉,熟轻谁重,许大人就没个成算?”

    许太医讷讷不成言,赶紧作揖到底,“王妃教训得是,是微臣冒犯了。还请王妃恕罪。”

    庆王妃说:“许大人一向是慈悲为怀,一心一意替病人着想,本是没错的。错的是顾老夫人病得实在不是时候。好了许大人,赶紧回去给顾老夫人看病吧,只要你尽够了力,没有人会怪你的,一切都是命。”然后又对还想说什么的锦绣说:“弟妹,你也不必感到愧疚,你现在可是双身子的人了,可不能再像以往那样拼命了。累着了我的侄儿,我可是不依的。”

    齐王妃皱着眉头,不怀好意地说:“九嫂,你也是医者,这医者父母心,你当真见死不救?”

    怀王妃立刻说;“我说冲弟妹,你这话可就不妥了。顾老夫人的病固然令人遗憾,但凌弟妹现在可是双身子人的了。万一有个一差二错,你担当得起吗?别动不动就把什么仁义挂在嘴边,真正心慈的人,绝对不会拿这些牵强理由来要求一个双身子的孕妇。”然后又对锦绣说:“我知道弟妹才是真正心善的,但如今你也要替自己想想,替弟堂弟着想。顾老夫人病得也确实不是时候。你都是双身子的人了,还是先顾着自己吧。否则万一有个三长两短,顾老夫人就算被你治好了,而你却有个一差二错,估计也会良心不安的。”怀王妃这话是故意说给齐王妃听的。

    怀王妃哼了哼,还想说什么,却被娘家嫂子杨文氏给拉住,“妹妹,你也是糊涂了。庆王妃说得对,顾老夫人固然令人同情,但早不生病晚不生病,偏在楚王妃有了身子才给病下。这都是命呀,妹妹休要替顾老夫人伤心了,这生死有命,横坚也怨不着任何人的。你应该高兴才是,楚王妃现在有了身子,说不定将来未来的小王爷子承母业,咱们岂不有福了?”

    齐王妃正想反驳,却胳膊一痛,杨文氏表面是亲热地挽着她的手,但暗地里却下了死手捏她,并把她连拖带拽地带走了。

    齐王妃大怒,好歹她也是堂堂王妃。就算从来不在娘家人面前摆王妃的架子,可身份在那摆着,她怎么还能像在闺阁时那样待她?

    难道她不知道,在王妃面前,一般的外命妇们都要行拜礼么?若是摆上亲王妃仪仗,还得行叩礼。自己的亲人也不例外,她怎么可以这样待她?

    ……

    杨文氏哪知道这个小姑子此时的心情,现在的她也是一脸的愤怒,但仍得顾忌场合,没有把怒气表现在脸上,把齐王妃拖到马车上,等车子上路后,这才放任积了大半月的怒火出闸。

    “妹妹,那王锦绣好歹与你也成为妯娌了,你怎能在这种场合给她难堪?”杨文氏觉得这具小姑子,以前都挺聪明的,怎么现在却越来越笨了?

    大庭广众之下与妯娌难堪,这是身为名门贵女会做的事么?就算再是不喜欢人家,面子情总要做一下吧?这小姑子倒是好,也不知哪根神筋错乱了,人人都巴结的女神医,别人想巴结想攀交都没得门路,她倒是好,把平白得来的好门路给往外推,真不知该如何说她了。

    齐王妃冷哼,揉了被掐痛的胳膊,脸色阴得快要滴出水来,她很想拿出王妃的威仪来喝斥杨文氏的,可大家亲戚一场,斥责的话又说不出口,最后只好说:“我自有分寸,你把我拉走做什么?”

    杨文氏说:“分寸?我看你是糊涂了。不说赵九凌那个煞星,单说王氏一身的医术,结交了准没坏处,你怎么就不想想呢?”

    齐王妃冷笑一声:“她擅长的也不过是些外伤医治罢了。真正的内腑她也是抓瞎的。真搞不明白你们怎么一个个都去巴结她。”像她们这样的贵胄人家,得外伤机会少之又少,一般就得内腑方面的毛病,有许太医,胡太医,小苏太医这三位太医在,她也是不怕的。王氏在外伤方面虽然有些奇淫技巧,也只适合给那些出身卑贱又腌赞的粗俗大头兵医治。像他们这些钟鸣鼎食之家,自然都是由太医院的顶级御医给看病的。

    杨文氏气得快要晕过去?什么叫内腑方面的毛病也抓瞎?上回正阳侯世子郑明的胆结石不也是内腑方面的毛病?去年去宣府做肠痈手术的某位国夫人不也是内腑方面的毛病?还有那些孩子小肠气、脾胃出血、体内结石、偏头痛之类的毛病,都统称为内腑方面的病,太医院的太医们都束手无策,人家王氏一刀就能病除。

    勋贵人家有的是银子,但得了病也必须找大夫呀。大夫医术有限医不好你的病你也只有等死的份。现在出现了位医术超群的女神医,自然是所有人的福音,这个小姑子倒是好,反其道行之,把人得罪狠了,到时候有她后悔的。

    难道她不知道,外头还有多少找不着门路的勋贵名门正排着队等着?那福国大长公主如此骄傲的人都把那王氏巴结得头头是道,她怎么就不学学人家呢?就算你不怕死,不屑巴结人家,但也不至于得罪吧?

    “妹妹,你今日得罪了王氏,难道你就能保证这一辈子都不得病?还有,你就不能保证你的亲人一辈子都不会去求人家?”杨文氏也知道这个小姑子性子一向有些左,给她讲大道理估计她也听不进去,只能来个简单的实例了。

    齐王妃不屑地道:“我就不信了,在没有她之前,其他人都不用活了?大嫂,上回你非要让王氏医治,但王氏拿架子没来,不也让小苏太医看好了?你又不求她,还与她客气做什么呀?”

    杨文氏忍着怒气说:“妹妹,你肯定还不知道吧,你大哥前阵子递折子上书请立世子,被驳了。”

    齐王妃一愣,“这怎么可能?玉哥儿是岳阳侯嫡长子,今年也十三岁了,如何不能请立世子?”大周朝所有爵位之家,在嫡长子年满十三岁后,就可以请封世子的名份了。

    杨文氏悲伤地说,“不止你侄儿请立世子的折子被驳回,连你大哥的差事都给卸了。妹妹,你可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吗?”

    齐王妃眉毛一竖,“是谁做的手脚?朱家?钟家?还是刘家?”

    杨文氏悲悲怯怯地道:“我也不大清楚。反正你大哥的折子才刚上报礼部,那礼部尚书沈中文倒也客气,说玉哥儿是嫡长子,岳阳侯府又一向深得帝心,循规蹈矩,玉哥儿请立世十拿九稳。谁知没过两日,沈中文又变卦了,说什么有人弹勋你大哥,说你大哥贪脏枉法,循私舞弊,不配作多大周的栋梁,被革了职不说,还连累玉哥儿。”

    齐王妃愣住了,急道:“大哥做事一向稳妥,胆子又小,如何去贪脏枉法,循私舞弊?我看分明是有人搞鬼,故意给杨家过不去罢了,是谁干的好事?告诉我,我一定要他好看。”

    齐王府的三豪华马车驶得比较慢,齐王妃从被风吹起的帘子一角瞧到了又有车辆超过她们的马车,看出那是容王府的马车,想着今日容王妃的态度,又是一阵心堵。

    ……

    沉重的冠帽戴了大半天,脖子都快压酸了,回了王府后的锦绣,全身没力气,略吃了碗糯米红署碧梗粥、外加几个水晶蒸饼,便上床休息去了。赵九凌回来的时候,还真是睡着了的。

    赵九凌得知锦绣有了身孕,那个高兴不必言表,当天下午便回了王府。

    锦绣被他毫无节制的抚摸给弄醒了,微微睁眼,外头的天色略黯,屋子里有些昏黄,窗外那开得艳丽的桅子花花散发出浓郁的香味。沉静美好的时刻里,男人那掩不住喜气的眸子以及快要裂到耳根后的嘴巴,使得锦绣心里柔软如斯,也忍不住笑了起来,内心温暖如春。

    “再过几个月,王爷就可以当父亲了。”

    赵九凌带着厚茧的手罩在她只着浅粉色绢丝中衣下的小腹处,另一只紧紧握着锦绣的双手,有些语无伦次,“身子可有不适,想有吃些什么?早知如此,就不该去搞什么祭祀,瞧,都累成这样了。”

    准爸爸反应,还真是千奇百怪。

    锦绣笑道:“我没你想像中的那么脆弱。天色还早,怎么就回来了?”

    “能不回来吗?一听到你有喜的消息,哪还坐得住。”

    锦绣翻了身子,侧对着他,男人一脸的紧张,“别动别动,万一动了胎气这可怎么办?”

    锦绣哭笑不得,“那些农家女怀了孕照样下地干活,我这又算得什么。好了,你别紧张了,我没事的。”男人的紧张倒是取悦了她,但紧张到过了头,可就不妙了,光解释就让她疲于奔命了。

    傍晚时分,宫中皇后的赏赐也下来了,路嬷嬷亲自过来的,领着一堆堆的补品,满面的笑容,:“皇后娘娘说了,王妃本身就是大夫,想必对自己的身体那是有数的,所以娘娘就不再画蛇添足另请太医了。娘娘还亲自交代,王妃安心养胎,其他事儿不必过问。”

    锦绣谢过路嬷嬷,照例给了厚赏。

    吃晚饭的时候,妾室们来请安,几位姨娘对于主母的怀孕,倒是有着莫大的喜悦。毕竟长子还是要嫡出的好,王妃能早早生下嫡子,不管对谁都是好事一件,没有人会不识趣地嫉妒什么的。

    相反,她们是真正高兴的,因为王妃怀孕后,就不能再服侍王爷的,机会就轮到她们了。

    锦绣看着姨娘们那遮掩不住的喜色,多少也猜出了她们的心思,心里有些不舒服,不过也没有厌恶到吃不下饭的地步。

    成氏段氏胡氏你一言我一语地诉说着她们对于主母怀孕的莫大兴奋,也争相服侍锦绣用膳。

    锦绣看着她们心里不舒服,一个个打扮得花枝招展,虽然已是春季,但天气仍是比较寒冷,穿得这么单薄,也不怕冻着了。

    不过锦绣还不至于笨到把这种不悦表现在脸上,而是笑着把她们全都打发了,照例问了邱氏的身子状况。

    与邱氏同住一个院子的成氏赶紧说:“邱妹妹身子已经复原得差不多了,就是心情一直不怎么好,妾身一有空就过去安慰邱妹妹,也不知邱妹妹听进去了没?”

    意思就是邱氏还在怨恨着被强行打胎的事。

    锦绣看了赵九凌一眼,后者面无表情,默默地夹菜放到锦绣碗里,不时地说:“多吃点,这样我儿子才长得好。”然后又对几位姨娘说:“没事都下去吧。”

    几位姨娘幽怨无比,但赵九凌的话不敢不从,只好领着一地的心碎离去。

    齐王府里,齐王妃的娘家嫂子杨文氏一脸悲切地对脸不是脸鼻子不是鼻子的齐王妃说,“妹妹可还记得,上回你让你大哥给一个同进士开后门,把那人调到富庶的江浙两地任县令,那个原本被潜下的人,也是有极硬后台的。此事就被人捅了出来,又把言官给弹勋了,便一个个罗织罪名,给你大哥安了个十恶赦的罪名,你大哥的差事就没了。你侄儿的世子之位也不了了之。”

    “还有一回,一个叫杨宽的海宁县令,在地方上贪脏枉法被人检举,事情捅到了吏部,吏部又把案子派到了大理寺,也是你说那个杨宽是你一个闺中好友的表兄弟,非要你大哥买你一个面子,做了多方手脚,说尽好话,多方打点,银子也花了不少,这才让那杨宽保住了功名,没被处罚,反而还高升到他处去。”

    齐王妃有了些印像,那个叫杨宽长什么名字都记不得了,只知是容王妃娘家那边的亲戚。本来这事儿她不想管的,可容王妃找上门来,她也不好拒绝,这才让大哥去办了。谁知道会成今天这样?

    “都过去那么久了,这事怎么被捅出来了?既然被捅了出来,你为何不早些来找我?”

    杨文氏抹着眼泪,“事情来得很是忽然,你大哥也毫无准备。也就是前日才发生的,当时朝堂上忽然有人检举你大哥,罪证确凿,皇上当场就罢免了你大哥的差事,说回家闭门思过。前日我便想来找你,可你那时候不在王府,昨天来找你,你又进宫去了。”

    齐王妃被说得愧疚不已,她拧紧了帕子,前天……前天她确实不在家,而是去容王府打马吊去了。昨日是例行的进宫向皇后请安的日子。

    “嫂子别急,这事儿我去处理,不会让你失望的。”齐王妃一向要面子的,她绝不能容许自己在娘家人面前有吃不开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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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0章 有前因必有后果

    听了小姑子的承诺,杨文氏稍稍松了口气,这个小姑子虽然有些不着调了些,但对娘家还是颇维护的。只要她肯着手去办,相信不会有大问题的。

    “妹妹也别总是犟着这脾气了。想要起复你大哥的差事,钟阁老也是关键的。而钟阁老是王氏的义父。妹妹与那王氏对着干,对谁都没好处的。”其实杨文氏心里也挺埋怨的这个小姑子的,自己丈夫出事的那一日,与丈夫交好的钟阁老却没替他说半句好话,显然是受了王氏的影响。

    如果不是这个妹子在上元节那一日当场给王氏没脸,钟阁老也不会这么做了。

    如果不是她要丈夫做那些事,丈夫也不会被人抓到把柄。

    说来说去,都要怪这个小姑子。

    齐王妃哑然,这才豁然想到,王氏并非没有靠山的。

    但齐王妃回想起王氏那在宗室里混得如鱼似水的苗条身姿,又想着在帝后面前让自己数度落了颜面的事儿,哪能待见得起来。尽管也知道嫂子说得话有道理,可就是放不下身段去求人。

    齐王妃闷坐了好一会,忽然起身说,“这事儿先不要着急,我先去找容王婶商议再说。”

    自己的兄长做事细心,又牢靠,这些年来在朝堂也是润物细无声,表现得可圈可点。若非因容王婶向她求情,她也不至于回去求她的兄长办那种吃力不讨好的事,进而连累兄长。

    兄长被罢官,侄儿无法请立世子,容王婶也要负大半责任的。

    于是齐王妃又连夜去了容王府。

    ……

    吃了饭后,锦绣照例去花园里散步,赵九凌陪同。

    春季天黑得较冬日的迟,这时候深蓝色的夜空下,已有群星闪烁,天色较昏暗,却也还能视物。

    王府的花园广阔,约占地三四亩,亭台楼阁,假山水榭,无不精致。顺着园中小路,来到池塘前。池塘中间立着一座鬼斧神工的太湖山石,在月光的洗涤下,更加情趣盎然,如画一般。星星被映在墨绿色的池底,被水一洗,更加夺目。沿着池塘边的小路,整个世界仿佛沉浸在银色的光海中。锦绣也置身在这月光之海中,月光洒满了她那栖霞色的金枝线叶纹长褙子,以及赵九凌那靓蓝色杭绸绣蟠龙袍子,夫妇二人难得地手挽着手,仿佛星光下的情侣。

    从池塘往东面走,是错落别致的广阔花园,红得如火的木棉花,粉得如霞的芍药花,白得如玉的月季花盆栽摆放齐整,竞相开放。小路两旁银杏树枝头的芽簇已经颇为肥壮,嫩嫩的,映着星光闪闪发亮。晚风温和,洒在园子里的翠竹上,发出沙沙声响。葡萄架起伞状,下边搭了个秋千,秋千过去不远,又有一处人工开采的湖泊,岸边种植了一颗颗柳树,垂下的如丝般的锻带,如诗如画。

    如此美景,与大自然是如此的接近。相比现代工业化的城市那种逼仄又毫无生机的水泥筒子房,这儿真算得上人间仙境。可惜锦绣天生就不是享受的命,嫁到王府也有半年了吧,连自己的地盘都还没有真正逛过。

    “以往总是觉得别人家的花园景致再美观不过了,如今仔细瞧了,才发现咱们王府的景致,可也差不到哪儿去的。”

    赵九凌笑了笑,说:“这座府邸先前曾住过梁王,诚王。梁王就番后,就由父皇的兄弟诚王叔暂住,城王叔与父皇一向交好,给的王府自然是所有王府之最。”他抬眼望了花园里的景致,说:“这座王府先前本来是给容王叔的,但太后说这王府已经住过两位王爷,房子也比较旧了,不管如何翻新,也及不上新建的府邸。所以坚决让父皇给容王叔另建了府邸。”

    锦绣说:“容王府我也去过一回,但规模并不及楚王府。”起码小了一半不止。

    赵九凌失笑,“那也是没法子的事。我大周建国以来,京城地广人少,所以开国之初建的官邸大都阔大雄伟,之后便是人多坑少。除了开国勋胄的府邸宽阔,其余新受封的有爵之家,大都比不上老牌勋贵。当年建容王府邸的时候,工部可是伤透了脑筋的,还强拆了北面三十多户老百姓的屋子才给建成,弄得老百姓怨言颇大,太后仍是不大满意。”

    不满意也是没法子的事,京城就那么点大,勋贵越来越多,地却越来越少,尤其龙子凤孙们涎生得又快,自然是人多地少了。

    说起容王府的事,锦绣又想到白日容王妃对她三百六十度大转弯的态度来。

    “先前容王婶对我可是何等的疾言厉色,怎么今儿个却这般有礼谦和?王爷你说怪不怪?”就自从吕家因郑玉桃一事被降为不世伯爵后,容王妃便彻底恨上自己了。偶尔进宫有接触,也是把脸别到一边去,理都不理,有时候还要说两句讽刺的话才肯罢休。

    赵九凌淡淡地道:“这有什么好奇怪的。只要不笨的人都稀罕权势带来的好处。除非她不顾自己子女的死活。”

    锦绣问他:“王爷究竟做了什么手脚?”

    “也没什么的。魏国公夫人胡氏,在外头放利子钱,而魏家上下却装作不知晓。魏国公父子已被御史弹勋治家不严。”

    锦绣眨了眨,努力想着这里头的关系。

    放利子钱这可是朝廷明文禁止的。虽说京里放利子钱的勋爵之家多了去,但只要不拿到台面上说事,一般也不会被申饬的。但魏国公夫人却被御史们知道,自然有文章可做。毕竟御史的笔杆子若是长久不见血,皇帝也会申饬的。

    而魏国公落得个家教不严的罪名,可大可小,主要是看上位者的态度。若上位者也正当瞧你不顺眼,那你这罪名可就大了,轻则闭门思过丢掉差事,重则夺爵毁券,没得商量。

    锦绣在脑海里仔细回想了魏国公在帝都的声望,是世袭罔潜的国公爵位,目前已经是第三代了。魏国公吕氏父子并没什么可取之处,如今又被降为不世伯爵,地位芨芨可危,但吕家嫡长女却是容王妃,有容王妃这个闺女在,魏家依然能勉强打入二流勋贵之列。

    “这吕家好歹也算是皇亲国戚了,就这么点小罪名,应该不会轻易被掰倒吧?”锦绣说的是大实话,放利子钱实在太小儿科了,哪家没有这些事儿呀。前阵子才因为郑玉桃一事,把吕家给整得哭爹叫娘,已经很不给容王妃面子了。皇帝这回不看僧面也必须要看佛面的。

    赵九凌深深看她一眼,替锦绣的敏锐感到高兴,“确实如你所说。父皇就算再不喜吕家人,看在容王叔的面上,也不至于拿吕家如何。但吕家少不了要现身说个丁字卯正。”

    锦绣明白了,“皇上犯不着处罚吕家,但一定会让吕家把先前收的印子钱吐出来。然后再像征性的罚些奉禄什么的。我说的可对?”

    赵九凌看她的眼神越发光亮,就算在黑烬的星空下,依然能看出他的心情大好。

    “是,吕家因为丢掉国公爵位,已经伤筋动骨,如今再算上赔出去银子,也够他们心痛半死了。”

    吕家三代下来累积的财富,应该不会差到哪儿去,若还能心疼……

    “应该不是小数目吧。”

    赵九凌含颌,“罚十万两银子,并罚奉一年,吕夫人收回淑人封号。”原先因郑玉桃一事,吕夫人超一品的诰命夫人被降为淑人,如今,再一次降为无品无秩的普通妇人。

    当年在金陵的时候,给吕夫人的女儿看病,可没少受这吕夫人的气,锦绣对那吕夫人也没什么好感,闻言笑骂:“活该。魏伯爷肯定气死了吧,会不会像郑玉桃那样,休妻?”

    “这是人家的家务事,谁知道。”

    “虽然这样处罚吕家,我心里痛快,可这样一来,我那两个侄儿侄女岂不受牵连?”

    赵九凌说:“你担心也没用,谁让这两个孩子运气不好,投生在那种三不着调的人家?”

    锦绣呆滞,然后又叹了口气,“到底孩子是无辜的,吕家如今成了这样,两个孩子不知要受多少委屈呢?”

    赵九凌看了她好半晌,忽然说:“这阵子容王婶对你态度如何?”

    天马行空来这么一句,锦绣反应慢了好几拍才回答说:“听王爷这么一说,我倒能想出个中原因了。”上回郑玉桃的事,她可没给容王妃面子,这才使得吕家连降三级爵位,连累容王妃也抬不起头来。如今,吕家再一次出事,容王妃想必连觉都睡不好了吧?跑来巴接她,想来是没办法之事了。

    赵九凌笑了起来,“她自然要对你好,否则,她的那对侄儿侄女就要跟着钟家人姓了。到时候,吕家才是真正没脸的。”

    锦绣越发糊涂了,也有些不满,埋怨道:“王爷有什么话就直接说嘛,漏半句藏一句的,听了半天也没能明白。”

    “实话与你说吧,吕家与你的义父钟阁老可是亲戚呢。世子元配夫人便是钟阁老的侄女,前阵子曝出继母虐待孩子的事,身为外祖的钟家自然不会善罢甘休,好像你那义母已经强行去了吕家把孩子带走了吧。”

    锦绣恍然大悟,一般就算母亲死了,孩子也是归父族。如今外祖却把孩子接走了,理由还是这么的光明正大。想来吕家站不住脚,心里也着急起来吧。但钟家却不是一般人家,吕家也耐何不了他们吧。自己家的孩子却让外祖家抱走,确实是挺没面子的事儿。

    封建时代的父族是凌驾至母族的。母亲死了,孩子也只能归父族所有,母族可以走动,却是不得随意干涉的。但若是母族力量雄厚,那说别当别伦的。

    钟阁老自恃身份,就算知道孩子在吕家受虐待,但无苦证据,也只能去时常敲打着,不至于让那吕家人太过份。却是绝不能提出把孩子带走的,否则就要受世人谴责。

    但现在境况不一样,吕家人把实实在在的把柄递给了钟家,钟阁老自然可以光明正大去接回孩子,吕家想反对都只能干瞪眼的份。

    想通了这里头的名堂后,锦绣蹙眉,“容王婶该不会就因为这个,所以才与我交好吧?”

    “还能有别的原因吗?”

    锦绣摇头,“应该不至于吧,多大点的事。”

    “错,这可是天大的事。”

    “嗯?”锦绣这是真正不解了。

    赵九凌耐心解释,他以前从来没有与女人讨论事情的习惯,但锦绣却是例外,她不止是自己的妻子,自己的枕边人。她不但聪明,一点就透,对事情的领悟力非常强,政治觉悟上比较迟顿,但目光却不短浅,时常蹦些让他震憾的话来。虽然不可思议,却又愚义颇深,并且又极有道理。

    与她讨论朝堂上的事,他也学到了许多,领悟了一些以前从来不曾有过的处事心得,他越来越喜欢与她讨论朝堂大事了。

    “虽然有了后娘便有后爹,这是不可避免的。但吕家的爵位,必须由元配嫡子承袭。因为,元配长子身份够格,并且有个厉害的外祖,在朝堂上又递得上话。若是吕家强行改立继室所出嫡子,那钟家极有可能向礼部和宗人府施压,让吕家世子无法承袭爵位。毕竟吕家如今这种状况,本来已是芨芨可危,能否保住伯府爵位,也得看礼部宗人府以及父皇的意思,此是其一。”赵九凌顿了下,又继续说:“其二,吕家得罪了门生遍布朝野的钟家,只有吃不完的亏。你那义父只需跺跺脚,吕家也能抖上三抖。因为言官里头也有相当一部份官员出身钟阁老的门下。”

    锦绣了然点头,她总算明白了事情的症结所在。吕家与钟家或许不和,但为了继续保留国公爵位,又不得不巴结钟家。他们讨好钟家唯一的办法就是把爵位传给钟家闺女所出嫡子。而吕郑氏大概也知道这里头的利害,但又不甘心,所以只能恶向胆边生,迫害元配嫡子。也只能把元配嫡子害死了,才有她的儿子的出头之日。可惜她做事实在没脑子,在吕家作威作福也就罢了,居然还把手伸得那样长,妄想算计亲王妃,被赵九凌一巴掌拍死,也是咎由自取。

    “王爷的意思我明白了,容王婶如今又来与我交好,是不是想从我这儿下手,在义父面前说说情,让义父放两个孩子回去,抑或是,想与钟家重修旧好?”

    赵九凌点头,“不错。父皇很是器重你义父,那些贵胄之家但凡请立世子,是平袭还是降级,都会先请奏太子皇兄,还有你义父,这是满朝皆知的事。吕家如今留了个大把柄出来,你义父岂不恼他们?如今吕家也没什么圣眷,更别说对朝廷的建树。若钟阁老不从中周旋,吕家极有可能收回爵位。”

    锦绣鄙夷不已,活该,明明有求于人家,还要虐待人家的外孙,真是蠢死了。虽说钟阁老并非钟氏的亲生父亲,但总归是亲叔父,但古人最重视宗族力量,再来钟阁老与兄长感情也一向好,肯定要相帮的。

    这吕家就是个喂不熟的白眼狼,你都有求于人家了,就该拿出诚意来,是不?至少得把两个孩子照顾周到吧,他们还放任郑吕氏虐待孩子,现在可好了,把钟家彻底得罪了,也该知道些厉害了。

    锦绣也有种被人相求的自豪感,昂起下巴来,又明知故问道:“容王婶好歹也是宗室里的王妃,又是皇上的弟媳妇。皇上不看僧面也得看佛面嘛,如今吕家已经是落翅的凤凰不如鸡了,再雪上加霜,也太不近人情了吧?”

    ……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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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绣医缘介绍:
麻烦帮我传一下咯古代医女奋斗史!被纨绔子顾东临盯上了,而锦绣奋起反抗了。反抗的下场就是,锦绣的父亲翘了,并从小康家庭沦为赤贫阶层。亲人无良,弟弟年幼,但锦绣仍是咬牙撑过来了她有医术,再穷也不怕后来,锦绣站稳脚跟了,也要嫁人了。老天真让人无语,她仍是要嫁给那个让她家破人亡的纨绔子。权势面前,锦绣屈服了。如果,事情就这样结束也就罢了。从待嫁女沦落为弃妇的那一刻,小强精神发作了。不管未来命运如何,日子总归要继续过下去。后来的后来,她总归嫁了人,生了子,还拉扯大了弟弟。
锦绣医缘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锦绣医缘,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锦绣医缘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