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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淳汐澜     锦绣医缘txt下载     锦绣医缘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126章 壁角,这才是真相

    锦绣淡淡地道:“知道又怎样?当时你肯定不知道我心里有多害怕。若是当真揭穿了他的阴谋,你认为他会放过咱们?”

    “为什么?他自己无理了还敢倒打一耙?”锦玉不满。

    锦绣叹口气,“锦玉,你年纪还小,不知人心险恶。这种人,我虽然见得不多,但也知道他们骨子里从来都认为自己是高高在上,别人都是低贱如蝼蚁。昨晚的事,就是他亲自策划的,我若是当真指证了他,你猜依这种人的性子,会如何?”

    锦玉心里一紧,“他还能杀了咱们不成?”

    锦绣苦笑,“八九不离十了。”

    锦玉吓了一跳,急声道:“咱们与他无冤无仇的,姐你去年还救过他一命,他不可能这么恩将仇报吧?”

    锦绣冷笑一声:“恩将仇报的人多了去,他为何不能?”

    锦玉张大嘴,喃喃道:“可我瞧着他不像这种人。”

    “傻瓜,别人或许不会,但他肯定会。”

    “为什么?”

    锦绣冷笑道:“因为他是当今的楚王。”

    “楚王?姐,你怎么知道?”

    房屋上的黑影也吓了一跳,他明明隐瞒得好好的,她是怎么知道的?

    “这人一向鼻孔朝天又唯我独尊,他叫成老王爷为王叔,他身上还带着块雕龙玉佩,又行九,这不明摆着的嘛,不是楚王会是谁?若非天家人物,如何与成王府扯上关系?”

    朱子权心里很不是滋味,这死丫头,明明早就知道他的身份,却一直装作不知晓,也不知安得什么心思。

    正在胡思乱想的当,又听锦玉一声惊呼:“天呀,他就是楚王,那个听说有用兵如神美誉的楚王?姐姐,你还救了他耶,他怎么可以这样对你?”

    锦绣嗤笑一声:“你个傻子,先前我也想不明白。不过在得知了他的身份后,我就明白了。”

    “明白了什么?”

    “因为他是楚王,天家人物。过河拆桥恩将仇报这种缺德事儿,只有天家人物才会干,并且还干得理直气壮。”锦绣拍了拍锦玉呆住的脸,“别吃惊了,听姐姐的劝,日后再见了此人,一定要绕着道走。”

    锦玉点头,但想了想就是不甘心,“这人太毒了,怎么可以这样?”他实在想不通呀,姐姐救了他一命,又没夹恩图报,这人怎么还如此阴毒设计暗害姐姐?

    “这世上想不通的事儿多着呢,不差这一着。”锦绣说,“若他是平常人物我还可以痛骂他恩报仇报过河拆桥卑鄙无耻下流恶毒。可他是天家人物,也就释然了。这种人,咱们惹不起,以后就躲着好了。”

    锦玉垂头,一脸的阴鸷,死死咬着唇,目光怨毒,“可咱们吃了这么大的亏,就这样白白忍下?姐,我就是不甘心。”

    锦绣无耐:“不然还能怎的?你可知昨晚我吓得心都快要跳出胸口了,连汗水都把衣裳浸透了。”想着昨晚的阵仗,她便一阵后怕,然后严肃地对锦玉道:“昨晚的事儿,以后不许再提。日后若有人问起,你也要一口咬定是刘子云干的,明白吗?”

    锦玉闷闷地道:“我知道姐姐的顾虑,可是姐姐,我仍是不明白,当时你怕他被揭穿真面目恼羞成怒加害咱们,可后来顾侯爷来了,姐姐为何不当着顾侯爷的面揭穿他?”

    “你这孩子,平时候那么聪明的人,怎么在这事上就死脑筋呢?这人是什么身份?是楚王,皇帝最宠爱的儿子,当今皇后的嫡次子,太子的亲兄弟,身份尊贵呢,又权势滔天。顾侯爷虽说在金陵是数一数二的人物,可在此人跟前,又算不得什么了。再来,顾侯爷也不可能为了我而得罪这人,他能来救我也是难得了。更何况,我若是当场揭穿他,你认为依这种人的性子,咱们姐弟还会有活命?”

    锦玉点头,然后一阵后怕,紧紧拉着锦绣的手,声音颤抖,“是我想得太简单了。姐,你才只比我大三岁,却懂得比我还多。”与姐姐的周全比起来,他却是笨得可以,在那种危急时刻,却还只想着快意恩仇,舒不知,更大的危险还等着自己。

    锦绣一阵心酸,把锦玉抱在怀里,哽咽道:“若是爹娘还在,我又何必这么顾前顾尾的?我也想着无忧无虑过日子。可老天不让咱们好过,也只能自己振作了。”

    “姐,你放心,以后我一定三思而后行,不再给你惹麻烦了。”

    “傻瓜,你这哪是替我惹麻烦呢?你也是为了我才受伤的。”望着锦玉因失血而变得苍白的脸,她就一阵心痛,“那个朱子权……不对,应该叫赵九凌的,日后咱们再见到他,一定不要露出任何的不满,相反,还得对他恭恭敬敬,感激涕零,你明白吗?”

    锦玉闷闷地道:“我明白,不就是阳逢阴违嘛。”

    锦绣失笑,“嗯,就是阳逢阳违。哼,这人我惹不起,咱们总躲得起吧。”

    “姐姐说得是。”到底是小孩子,不一会儿,锦玉便露出了笑脸,姐弟俩又谈了一会儿的话,又提到了顾东临,“姐,我听说今儿个顾东临也来看你了,不过没有进来。可是真的?”

    锦绣淡淡地道:“嗯,当时我在睡觉,由玄英接待的。”

    “听说,那朱……赵九陵也来过了。”

    “嗯,留了好些礼物,全都是贵重的,不过都让人收进库房了。”

    “这人究竟想干什么呀?给人一巴掌,又给上药?”锦玉冷笑。

    “谁知道。不过,今天还多亏他。那圣手刘失踪了,他的昔日顾客都跑来找上我,我当时正睡得人事不知,这些人就在门口闹得不可开交,被他给赶走了。”

    “说来说去,都是他惹出来的乱子。不该他收拾谁来收拾?”

    锦绣轻斥:“锦玉,不许这么说。你忘了他的身份?”

    锦玉抿唇,一脸的忿忿不平,不过总算没有再说过激之辞。

    锦绣知道他的心思,拍了他的手,说:“这人我们是真的惹不起,连躲都躲不起,所以咱们只能忍。以后见了他,还要摆出感激涕零的神色。”

    锦玉嚷嚷道:“这还有没天理?明明就是他干尽了坏事,可咱们还要把他敬着供着。就因为他身份高贵?”锦玉忿忿不平地道,“就因为他是王爷,而咱们只是平头老百姓?”

    锦绣叹口气,她心里也难受呀,可又有办法呢?人家是权贵,是王爷,看谁不顺眼一锅端了也没人敢说个不字。这就是权势的利害之处,你连申冤的地方都没有。

    “那个圣手刘听说失踪了,不过我想,此人肯定已被赵九凌给杀了,想想圣手刘的下场吧。你是聪明人,应该知道要如何做了。”

    锦玉默然。

    ……

    金陵的夏季长,尽管已立了秋,但八月底仍是炎热,到了夜间,要稍微凉爽些,可穿着一身黑衣黑裤,守在锦绣药铺后门的巷子里头,这儿白天被太阳射了足足三个时辰,夜间又无风,燥热的地气使得朱棒槌全身热得冒汗。

    掌灯时分他就随九爷一道偷偷摸摸地过来了,夜间金陵城的街道上行人少了许多,而这巷子里更是人烟稀少,好些人家早已关门闭户,有些节省的人家连灯都不必点,直接上床睡下了。

    因为即不做江洋大盗,又不做梁上君子,所以九爷早早地就来了,这时候趴在屋梁上,掀开了两匹瓦,正盯着锦绣姐弟谈话呢,而他则在下边守着,拜五省巡抚驻扎金陵所赐,金陵城的治安还算良好,但朱棒槌仍是不能掉以轻心,一双虎目如鹰般扫射着周围,虽说大半个时辰过去,九爷仍然好端端地趴在屋梁上,但朱棒槌仍是提心掉胆的,生怕出了一差二错。

    在朱棒槌吹了第五声哨子时,朱子权,其实他不姓朱,锦绣说对了,他真名姓赵,叫赵九凌,是当今圣上的嫡次子,太子的嫡亲兄弟楚王。

    赵九凌下来后,朱棒槌总算松了口气,快步跟上,“九爷,这下该回去吧?”

    赵九凌脸色阴沉得骇人,天很黑,街上零星挂了几盏气死风灯,只能使行人看得见路上的状况与车辆,但想要看清人的脸色,还是有些难度的。并且朱棒槌也没有注意这些,这时候他只想平平安安把主子带回去才是正事儿。

    但朱棒槌超敏锐的神经仍是感觉得出,主子心情非常不好,尽管心里好奇,但他是个尽职的侍卫,不该自己问的,他绝不多问,只尽够自己身为侍卫的职责。

    主仆俩骑上马,很快就回离锦绣药铺不远的一个胡同里的三进院落,回到院子里,下人掌了灯,朱棒槌侍候赵九凌梳洗后,换上质材轻便的米白湘绣家常便服后,见自家主子脸色仍是阴沉的得骇人,总算小心翼翼地问了句:“九爷可是心情不好?”

    赵九凌一双眸子本变狭长,这会子再一眯,更是增添了无数杀气,朱棒槌心里直打哆嗦,暗自后悔,他不该多事问出来的。

    所幸,赵九凌没有迁怒人的习惯,只是森森地瞟了他一眼,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来,“田大山呢?”

    朱棒槌吓了一跳,九爷身上的杀气好重,语气也带着无与论比的咬牙切齿,难不成,田大山除了枉顾九爷的心思欺负了王锦绣姐弟,还做了别的事不成?

    “九爷忘了,田大山昨晚被您罚了三十板子,这时候连床都无法下呢。”昨晚赵九凌气惨了,怒火冲天的模样,打板子的人不敢循私,实打实地打在田大山身上,绕是身强力强,也被打得皮开肉绽,连走路都成问题了。

    想到田大山被拉下去的惨状,赵九凌稍稍平息了怒火,其实他也知道,这事儿不能怪田大山,是他下的命令,又是他装腔作势对他说他吃了锦绣药铺的药使得肚子痛,田大山对他确实忠心,但这回却是忠心过头了。

    想到锦绣姐弟俩的对话,赵九凌只觉全身针扎的难受。

    ------题外话------

    评论区挺热闹的,抱歉,没有一一回复,但我每一条评论都是看了的,请大家继续,有些时候,写作也会遇到盲点,看了大家对人物的评价,以及情节的讨论,心中总有顿开茅塞之感。

第128章 狂怒

    锦绣早就知道他的身份了,就是因为知道他的身份,知道他是“过河拆桥恩报仇报”皇家中人,所以才装作不知道他的身份,并且每回见了他都是冷淡以对。

    是他误会了她对自己的冷漠,她是怕惹上他没好果子吃,而不是真的拿架子。

    他一直觉得身为皇家中人是件骄傲的事,可以任打任杀,任取任求,如今从她嘴里说出的那番话,还真是件浓浓的讽刺。

    皇家中人最拿手的本领就是过河拆桥,他早已见怪不怪,皇家中人还爱免死狗烹,甚至视人命为草芥,他从来都觉理所当然。

    但,在听了锦绣那番话后,他只觉心虚,汗颜,还有深深的打击与失落。

    她的讽诮击败了他的沾沾自喜与自以为是,她那深见骨髓的分析,击破了他的骄傲与尊严。

    昨晚她的恭敬与感激涕零,就像一把讽刺的剑,直刺他心窝,让他坐立难安。

    她的恭敬她的感激全是假的……

    该死,全是假的。

    捏着杯子的手不自觉地使力,结实的楚窑瓷杯被捏得粉碎,破碎的瓷器刺进肉里犹不自知。

    “九爷,您受伤了。”耳边响来一句聒噪的惊呼,他很是烦闷从喉咙里挤出撕心裂肺的怒吼:“滚。”

    “九爷……”

    “滚,给我滚。统统滚,滚出去。”愤怒而绝望的吼叫,伴随着一阵地动山摇般的巨大声响,屋子里能砸的全被砸得稀烂,但那个暴怒的身影却越发焦躁。

    朱棒槌抱着鼠蹿的同时,心里越发恐惧,九爷这是怎么了?从王锦绣那回来就变成这副模样了。究竟是受了什么样的打击,才会变得如此?

    赵九凌如同受伤的野盖般,把屋子里能砸的全给砸了,砸不烂的坚硬的梨木做的太师椅也让他发狠地扔了出来,从来没有见过主子发过如此巨大的脾气,所有的人都惊呆了,纷纷抖着声音问朱棒槌,“九爷这是怎么了?”

    朱棒槌哭丧着脸,“我也不清楚呀,出去的时候都还好好的。”当然,他心里也是知道了一星半点的,估计是九爷去看望王锦绣时,或许又发生了什么事,这才惹得九爷如此生气。

    只是,究竟发生了什么样的事,才使得九爷生如此大的气?

    印像中,九爷可不是那种轻易发脾气的人呀。

    他跟在九爷身边十五年了,还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九爷,就好像,被人剿了祖坟似的。

    不对,比剿了祖坟还要激烈。

    还是不对,应该是受了天大的委屈,对,就是委屈。

    咳咳,这话说得……千万打住,九爷是天皇贵胄,谁敢不要命地敢如此惹他?还给他委屈受?可能吗?至于吗?

    九爷应该是在王锦绣那,是听到了什么,或是看了什么,这才发如此大的火。

    过了好一阵子,里头没什么声响了,但朱棒槌等人更是担心不已,他低声道:“快去请个大夫,九爷说不定受伤了。”

    刚才,他可是亲眼看到九爷把杯子捏碎了的。碎片刺进肉里,肯定得包扎呀。

    一室的凌乱,被砸得惨不忍睹,赵九凌砸得累了,抓起一个矮墩子坐了下来,茫然地望着眼前一狼藉,内心如火一样烧着……

    她知道了……

    全都知道了。

    她早就知道了他的身份,却一直装作不知道。

    可怜他还一直期待着有一天让她发现他的真实身份后的悔恨滔天的表情。

    而他所期待的却给了他一记闷拳,打是他毫无招架之力,除了难堪,还是难堪。

    她知道是他干的好事,是他故意找她的茬,圣手刘也是他事先安排好的,她不但知道他的身份,还知道他是惹不得的。

    真是可笑……昨晚在她感恩戴德的感激声中,还一度的沾沾自喜,如今,他才陡然知道,自己在她眼里,简直就是个跳梁小丑。

    他自以为是的天衣无缝的计划,在人家眼里,根本就经不起推敲,可怜他还沾沾自喜地认为没有被发现。

    她不是性子冷淡,也不是故作高傲,而是打从心里畏惧他,讨厌他,痛恨他,不屑他……

    她对他的恭敬,她对他的感激涕零也是装的……全是装的。

    她其实是怕他的,现在又多了个恨,还多了份不屑。

    她怕他会在揭穿阴谋后恼羞成怒杀她,所以委屈求全指鹿为马,只是不想引来杀身之祸,她怎么可以,怎么可以有这样的想法,他是那样的人吗?

    而他高高在上的身份,在她眼里,却是个可笑可悲的跳梁小丑。

    他天皇贵胄的尊贵身份,却是她打从心里排斥并不屑的。

    她说他忘恩负义,过河拆桥,还用阴毒二字形容他。

    她怎么可以,她怎么可以……这样说他……

    他只是想引起她的注意,只是想看她对他低声下气而已,怎么就变成阴狠毒辣还忘恩负义了?

    他好想杀人,好想不顾一切把她捏死,或是跳下去质问她,她怎么可以信口雌黄污蔑他,把他说得那样不堪。

    他只不过,只不过想给她点教训罢了,根本没想过要拿她怎样,她怎么能断章取义认为他是卑劣无耻之人。

    该死的王锦绣,她太可恨了,真的太可恨了。

    他真的好想掐死她,这个可恶的臭丫头。

    脑海里又回忆起那丫头梨花带泪地无助哭泣,“这刘子云太过分了,如此明张目胆陷害于我,被揭穿了真面目还如此猖獗,不就是瞧着有九您撑腰?九爷,请替小女子作主。”

    “……九爷,这种人渣败类,不但蒙蔽你,还想借您的手整我,九爷,您可不能上他的当……”

    圣手刘冷笑道:“你以为他就是好人?他明明就没有病……”

    锦绣却冲他怒喝道:“你闭嘴,到了这种时候还挑拔离间,九爷,这人实在是太可恶了,九爷一定要替小女子作主。”

    “九爷您英文神武,一双火眼金睛让那刘子云的阴谋诡计无处可循。多谢九爷还我清白。”锦绣对他磕头道。

    “还是上点药吧,女孩子若是破了相可就难看了。”

    “多谢九爷关心,小女子皮粗肉厚,这点小伤不碍事的……”

    “九爷客气了,您能还锦绣一个清白,锦绣已是万分感激了。如何还怪罪您?感激您都来不及了。”

    “都是那个楚氏药馆的刘子云,他因为嫉妒我,就故意在九爷的药方里换了一味药,以至于九爷吃了肚子痛,九爷以为是我的药有问题,这才把我抓来问个清楚……所幸,误会已经澄清了,一切都是那圣手刘干得好事。”

    画面倏转……

    “这人我们是真的惹不起,连躲都躲不起,所以咱们只能忍。以后见了他,还要摆出感激涕零的神色。”

    “知道又怎样?当时你肯定不知道我心里有多害怕。若是当真揭穿了他的阴谋,你认为他会放过咱们?”

    “因为他是楚王,天家人物。过河拆桥恩将仇报这种缺德事儿,只有天家人物才会干,并且还干得理直气壮。”锦绣拍了拍锦玉呆住的脸,“别吃惊了,听姐姐的劝,日后再见了此人,一定要绕着道走。”

    该死,该死,她在他面前的低声下气全是装的,她的感激涕零也全是装的,他在她心目中,就是个恩将仇报还阴险无耻之徒,

    她人前人后截然相反的态度,击破了他的自以为是和沾沾自喜,如同被剥了衣裳赤裸裸地出现在人前那种难堪与羞愧。被人误会的滋味不好受,有苦说不出的感觉真是难受……更让他抓狂的是,他接下来,还要以何种面目出现在她面前?

    他敢肯定,下回在面对他时,她肯定是满面堆笑,一副感恩戴德的模样,但他知道那全是假相……

    外头传来一阵阵脚步声,是朱棒槌进来了,身后还领着一个大夫,“九爷,您手上流了好多血,还是让大夫瞧瞧吧。”

    “滚!”九爷抬起血红的双眸,一声嘶哑厉喝。

    “九爷,您再是生气,可千万得保重自己呀。您要是有个三长两短,小的要如何向皇上交代呀?”

    “我说滚,给我滚。”他抄起地上的杌子就朝他扔了过去。

    朱棒槌俐落地躲了过去,一把跪倒在杂乱的地上,哭求道:“九爷……”

    “我叫你滚。”赵九凌气得双目血红,猛地起身,忽然脑袋传来一阵又一阵的晕眩感,使得他的身子晃了晃。朱棒槌大惊失色,赶紧上前把他扶住,赵九凌想推开他,耐何身子使不出劲来,全身软绵绵的,双眼一黑,就那样陷入黑暗中。

    这下子,不止朱棒槌吓死,所有侍卫全都吓了个半死,自家主子发了一通无名怒火就这样晕过去,这还了得,该不会怒火攻了心吧?这可要怎么办才好?

    所幸请来的大夫及时派上了用场,一通检查后,确实是怒火攻心所致,再来赵九凌左手腕全是鲜血,又发了一通滔天怒火,又没能及时包扎,血流得多了,想当然会引发晕眩。瞧瞧这屋子里乱七八糟的,殷红的鲜血到处都溅得是。

    处理了伤口,大夫又开了两副泄火清肝的药后,交代了几句便走了。

    这边朱棒槌等人彻夜睡不着觉,谨阳侯爷顾炎本人也是彻夜的睡不着觉。

    在翻了无数回身,叹了无数遍气,顾夫人总算忍不住,嗔道:“侯爷若真为临儿的事担心,还不如拿出你做父亲的威严。您也知道,临儿一向畏惧你这个父亲。”

    ------题外话------

    最近杂事较多,实在没时间码字,庶女可能会再等等,不过我已在加班加点地赶了。

    这两天电脑中了病毒,速度慢,反应也慢,宽带也不稳定,崩溃中……也不知是我记性不好,还是日期没有记准,31号和1号居然弄成单更了。向大家说声抱歉,

    关于情节的推敲,恕我卖关子,宁死也不透露!

第129章 事故后遗症

    顾炎长长叹口气,说:“孩子大了,哪还能像小时候那样对待?”

    顾夫人哼了声,“难不成侯爷还想眼他讲道理?讲得通吗?”

    顾炎再度叹口气,“讲不通也得讲。”他望着夫人不以为然的脸,语重心肠地道:“你别以为临儿只是使小孩子心性,我看他这回是认了真的。”

    顾夫人不以为然,“认了真又怎样?自古以来父母之命,媒约之言,什么时候由着他作主了?”

    顾炎呵呵一笑:“当年我娶你的时候,可也是我亲自作主的。”

    顾夫人滞了滞,语气软了下来,但仍是故作强硬地嚷嚷道:“此一时,彼一时嘛。”

    “都一样。”顾炎坐起身,望着浅金色帷帐淡淡地笑着,“临儿眼光还不错,这王锦绣,也不算差的。”

    “就那般出身。”顾夫人嘟嚷道。

    “英雄不问出处。”顾炎淡淡地道,望了妻子一眼,“太祖皇帝还是泥腿子出身呢,不也龙袍加身,成了咱大周朝的开国皇帝?太祖皇后还是猪贩子的女儿呢。”

    顾夫人被堵得半天无话,最后忿忿地道:“她一个小小的医女,如何能与太祖皇帝相提并论。”

    “当年我祖父不也是铁匠出身,真要论出身,还不如人家医户体面呢。”

    顾夫人再一次哑口无言,最后恼羞成怒,“论歪理我说不过你,但是侯爷真忍心自己的儿子娶这样一个低贱出身的女子为嫡妻?”

    顾炎眉头微拢,顾夫人心下释了口气,又道:“我也知道,抛开家世不谈,那王锦绣还勉强能入眼,可她的出身还有经历,哪一样配作侯府主母?还有我表姐说得对,她一个姑娘家,开堂问诊,抛头露面,可是有违女子闺阁礼仪,这样的人,也只配嫁给那些凡夫走卒,再好一点的,也就是嫁个大夫身份的罢了,若是嫁给临儿作正妻,你也不怕委屈了孩子。”

    顾炎没有说话,一直沉默着,似是被说动了。

    顾夫人心里一喜,又加了把劲,“侯爷,我知道你一向不拘小节。可这王锦绣,明摆着得罪了那楚王,楚王是什么样的人物侯爷还不知道?”

    顾炎心中一动,他不是傻子,昨晚那副阵仗,明眼人都知道是楚王故意找茬,而王锦绣也是个聪明人,就算知道了楚王要找她麻烦,也装作不知,还一味的说楚王的好话。

    顾夫人见丈夫被说动了,又继续语重心肠地道:“侯爷,楚王咱们可惹不起呀。”

    一句话让顾炎原本摇摆不定的心瞬时明了。

    ……

    “你们听说了吗?听说楚氏药房的圣手刘得罪了某个从京里来的权贵人物,被人家给一刀杀死了,尸身也被找到了,死得可真惨呢。”过了没两天,各大富之家都听说了圣手刘的事儿,一些妇人太太们走家串户说笑间,便提到了这事。

    虽说这圣手刘平时候看病诊金巨高,但医术却是没得说,这些妇人对此人还是比较熟悉的,大多数还是比较惋惜的。

    “可惜了,日后看病又得换大夫了。”

    “金陵城的大夫是多,可专精内腑的就只有圣手刘一个人。这日后呀,还不知要请谁呢。”一名妇人不无遗憾地说,但遗憾归遗憾,却没有丝毫伤感。

    可以想像,大夫在这些人眼里,确实算不得什么的,表面得了些许尊重,但转过身去也只是再普通不过的路人甲了。

    虽然不喜刘子云此人,但对于他的凄惨下场锦绣却有种心有戚戚焉的感觉。

    圣手刘是被赵九凌给杀了,应该是被杀人灭口吧,或者说是受了无妄之灾替人受过才是,虽然她没有亲眼所见,但圣手刘的下场,却让她不寒而粟。

    那天晚上,在赵九凌丢车保帅之际,那圣手刘显然是脑子被门踢了,不知借驴下坡,偏还火上添油,妄想把赵九凌这个罪魁祸首给拉下水来,这才惹来杀身之祸,一想到此,锦绣就机灵灵地打了个寒战。

    幸好那天晚上她机灵,能屈能伸,否则,圣手刘的下场就是她的傍样了。

    一些排队看病的妇人自恃身份,都不愿去前边铺子里让蒋高齐三位大夫看病,都情愿花巨贵的钱挂号让锦绣看病。

    锦绣的办公室设在后院,即是办公室,也属于门诊室,病人一个挨着一个地看,大部份病人都穿金戴银,气派非凡,并且大都是比较面生的,想必这些都是圣手刘之前的病人。

    这些妇人一个个都眼生头顶,所幸还不算失了应有的礼数,有问必答,态度还算不错。

    “夫人这其实不算病,不过是月子里落下的病根罢了,平时候注意休息,天凉多多保暖就成了。我再开些固元的药给夫人补补。”锦绣对一名三十来岁的妇人笑道。

    这妇人见锦绣年纪甚轻,其实心里也没底的,闻言更是心中不满,忍不住道:“以前我都是请圣手刘看的,他说我这是积劳的疾病。”

    锦绣笑了笑,“夫人就信我一次吧。您其实没什么病的,就是经不得久站或久坐,偶尔有头痛手脚麻痛等症状,我想,夫人在坐褥期间,肯定是没休息好,并且还经常碰冷水,我说的可对?”

    妇人面色稍缓,“那时候天气正热,又吹不得风,可没把我憋死,确是如你所说,用了不少的凉水。”

    锦绣点头,“这就是了。产后胎儿娩出,母体器官又会恢复到产前的状态。子宫、会阴、部的创口会愈合,子宫缩小,膈肌下降,心脏复原,被拉松弛的皮肤、关节、韧带会恢复正常。这些形态、位置和功能能否复原,则取决于产妇在坐月子时的调养保健。若养护得当,则恢复较快,且无后患;若稍有不慎,调养失宜,则恢复较慢。而且,”坐月子“这一段时间是产妇的”多事之秋“,产褥感染、乳腺炎、子宫脱垂、附件炎等多种严重威胁产妇健康的疾病,都可在这段时间内发生。同时,产妇在坐月子期间不能触碰冷水原因,是因为生产过后全身的毛细孔都会张开,包括头皮。如果坐月子期间洗头,可能会使得头皮表皮短暂缺氧,而造成会有的偏头痛的后遗症。在妊娠期间,孕妇盆腔周围的骨关节全部是扩张开的,坐月子就是让这些开放的关节复位。如果受冷的影响可能引起疾病和后遗症。夫人您这坐褥期间没能好生将养,这才落下的病根。妇人出了月子,因筋骨腠理已经闭合,风寒已包于体内,治疗起来需多费一些时日,但只要找出病因,针对施治,治愈的机会还是有的。”

    锦绣一边说,一边写了药方,递给这妇人,又道:“夫人除了关节疼痛,头痛,以及四肢麻痛,则需要施针再配合药物治疗,需要三到五个月的时间。夫人若是得空,可以每隔三天来我这儿一次,由我替您施针,坚持三个五个月,大概能好上八成。”

    妇人一听还需要三五个月,便有些兴意澜珊,拿了药方说,“那还是算了吧,家中有老有少,平时候即要操持家务,还要侍奉公婆,成天忙得团团转。你又不上门就诊。”

    锦绣笑道:“施针很简单的,只需一柱香的时间,要不了多久的。”

    妇人不可置否,拿了药单走了。

    锦绣也不强迫,接着又喊下一个。

    而外头排队等候的大多是一些丫环婆子,而她们的主子则在另一间屋子里三三两两地聊天喝茶。

    “这儿的布置倒还新奇,瞧,墙上都还张贴了好些医理知识。”

    一些妇人新奇地指着墙上张贴的小字,有妊娠方面的注意事项,还有小儿疾病预防控制,以及普通病症预防以及紧急病情急救措施,这些妇人等着无聊,倒也仔细看了个大概,“还真够新奇的。瞧,还有溺水急救措施。唉呀,以手压腹,令之吐水,若仍无呼吸,则以嘴渡气,这是什么玩意……”

    “这些我真是闻所未闻呢……”

    一个经常来这儿看病的妇人说:“这有什么,我早就看过了。听说这儿的药铺还设置了急救室,不管病得再严重的病人送往这儿来,都有办法抢救回来,可厉害了,比那楚氏药馆的圣手刘厉害多了。”

    有人开了头,便有其他他人附和着,“其实那对手刘的医术也不怎样,不过是名气大而已。我家老太太的病,他硬是没能够治好,后来还是请了这儿的蒋大夫,几贴药下肚就给好了。”

    “唉呀,那蒋大夫听说医术也不错呢,可惜就是名声比不上圣手刘。今儿个若不是要做针炙,我早就找蒋大夫了。”

    “这儿的蒋大夫也是擅长肺腑的,还有那齐小大夫,听说治疗外伤也很有一套,内腑方面嘛,就要略逊一筹,不过也不差了。普通的病症还是难不倒他的。”

    “最厉害的还是要数这王锦绣啦,那齐小大夫可是齐氏药馆的少东家呢,人家都来拜她为师。听说平原伯府的长公子,钟二员外二公子,都是她给治好的,那时候这两位尊贵的公子,可是让整座金陵城的大夫都断言活不过当晚的。偏被这王锦绣给生生从阎王手里抢了回来。”

    一说起王锦绣的医术,一群人又开始热切地讨论起来,然后大家一致肯定了王锦绣的医术,却又有人不满了,“这王锦绣医术好虽好,可惜却架子大的很,从不上门诊治。”

    这话一出口,又有人说了些内幕,“还不是那总兵夫人那张讨厌的嘴……”

    一些不了解内幕的听说这件事后,又纷纷遣责那总兵夫人,过了会,又有自恃身份非普通权贵可比的夫人太太又不满地说起了王锦绣,“……就算那何夫人说话不中说,普通人家不上门也就罢了,可像李大奶奶,张太太您这样的勋贵人家,也不能怠慢吧?我是没什么的,可您二位可是执金陵文武界牛耳的人物,她也敢让怠慢您二位……”

    李大奶奶面有得意,但嘴里却说:“这有什么办法,人家医术在那摆着,当然有拿架子的资格,我总不能逼着人家上门吧?”

    另一位张太太则小声道:“还是上门好,听说还能省不少银子呢,昔日圣手刘上门一次,少说也是二十两银子起价,咱家人多嘴杂,光太太主子奶奶少爷们就有不下百位,每年光看个病,也是项不菲的支出呢。”

    李大奶奶心有戚戚焉,但面上却不屑地道:“张太太,张家也是金陵城数得着的名门,还稀罕那点银子?”

    张太太谦和地说,“不当家不知柴米贵,能省则省吧。倒是李大奶奶是个福气的,听说李大老爷做生意赚了大钱,那银子可是堆得海了去,那就随便怎么花了。有钱能使鬼推磨,何苦再与咱们在此穷挤?”

    大周朝商人地位低贱,虽然银子多得花不完,但却受人岐视。而一些真正的贵族,以诗书传家,身份是尊贵了,但在银钱方面,却是比较羞涩的。所以这些有钱却低贱的商人与高贵却没钱的读书人是总也合不来的。

    李大奶奶本人也是官家千金,公公也是官身,只是自己丈夫仕途失利,这才转战经商,最恨的就是被指商户身份,心里不爽,声音略有些尖利,“张太太这话可就过了,既然人家定下了规矩,咱们看病就是有求于人家,理当遵守了。到底前两日知州府的杜家的下场还在那摆着呢,我可不敢去出这个头。”

    一听说知州杜家的下场,一干自觉体面的妇人不吱声了,在群贵太太心中,知州确实只是个五品小官儿,在金陵地界根本连号儿都排不上。可人家有个贵人娘娘呀,听说还挺得皇帝宠爱,有了这层关系,人家在金陵城横着走也没人敢说个不字。

    而这杜家也自恃身份,死活要王锦绣上门看病,被拒后就语出威胁,被一个京里来的大人物当场搁了狠话,这才几天呀,杜家就垮台了,那杜文康不但被免职,被贬为庶人不说,还被罚没大半家产,只留下一幢空荡荡的老宅,而杜家在宫里的贵人娘娘听说以涉释谋害太子的名由,被皇后怒贬三级,从堂堂昭仪娘娘被降为贵人,连封号都被没收,甚至侍寝的绿头牌都被敬事房撤下,杜贵人连侍寝的资格都没了,又迁到离后宫偏远的永巷里,这辈子也很难再见到皇帝了。杜家贵人娘娘在后宫中失势,这杜家也算是彻底失势了。

    杜家失势,对这些太太们释放出几个信号,一是王锦绣的病人中,也有非富即贵的人物,并且在京里极有势力的。二是王锦绣有强硬的靠山,她们再是仗着这么点权势在人家跟前耀武扬威,也只有自取其辱的份。三是前阵子那帮要王锦绣上门看病不成就语出威胁的几户人家,听说最近也受到了来自于上峰或多或少的挤兑与警告,这阵子听说极其安份。在官场上混得好的都是人精似的人物,哪会看不出人家王锦绣是有靠山有后台的,所以谁还敢仗着自己这么点背景就敢对人家熙指气使?

    当然,这事儿锦绣并不清楚的,她只觉得最近看病的贵妇人们,态度全都变得随和起来,这让她颇是欣慰,认为这才是真正的贵族,平易近人,态度谦和。

第130章 墙倒众人推

    因为顾炎父子的帮忙,锦绣非常感激,准备了厚礼让锦玉拿去侯府答谢。

    到了傍晚,锦玉拿着原封原样的礼品回来后,说:“顾侯爷不在府人,因我是外男,顾夫人连面儿都没见,只打发了身边的婆子与我说,没甚大不了的,要咱们不必放心上。日后若还有什么需要的地方,尽管提。”

    顾夫人那话只是客套话而已,她也不敢真的当真,只是顾东临,那天他望着自己火辣辣的眼神,锦绣只觉坐立难安。

    “可有见到顾侯爷?”

    “听说顾侯爷不在府内。”锦玉说,“据说外出打猎去了。”

    “那,顾东临呢?”

    “跟着顾侯爷一道出去了。顾侯爷最近拘他拘得紧,看那打发我的婆子的模样,似是并不欢迎我。”

    锦绣轻笑,顾夫人不喜欢她,这早已不是秘密了,也没啥大不了的。只是没能亲自感激顾炎,她心里着实过意不在去。

    过了没两日,顾东临居然来了,一身简单的杭绸青衣直缀箭袖,腰间拴着条黄色汉巾子,不若先前金冠玉带的富贵打扮,今天的穿作极为简单。

    他来的时候,天色已有些黑了,锦绣药铺也开始收拾准备关门,顾东临下得马来,一手拿着马鞭,一手提袍,三步并作两步便来到铺子里,四处观望了下,从桌案后看到锦绣,双眼一亮,大步朝她走去,“锦绣,我一个侍卫在城外摔断了腿,不敢动弹,麻烦你跑一趟可好?”

    锦绣意外地看他一眼,说:“为何不把人带过来?”

    他呆了呆,搔搔头,不好意思地说:“……哎呀,我还真没想到……这可怎么办?”

    锦绣说:“天色这么晚了,我这会子出去也不大方便,要不,你把人带过来,我给他看看。”

    顾东临高兴地道:“好,可是,这儿距城外可不近,这一来一去的,恐怕会耽搁不少功夫……可会影响你休息?”

    “不会,反正我也睡得迟。”锦绣说。

    顾东临击掌,“那好,我这便把人带过来,你可不能关门哦。”然后再三叮嘱,又深深看了她一眼,这才转身出去了。锦绣看着他俐落地上马,猛抖缰绳,马儿很快就转了方向,箭一般驶了出去。

    天气已凉爽下来,金陵的秋天很短暂,到了九月份,便已有深深的肃瑟凉意,张家村也送来了好些天然野味,有野蘑菇十来朵,野兔子两只,野山鸡三只,还有三四斤重的野猪后腿肉,锦绣高兴不已,干脆留下药铺所有的人员,做了大杂烩。野兔和野鸡暂且留着,只让吃了野蘑菇和野猪肉,猪肉切成块片状,放上各种香料一起,放到灶上炖了一个多时辰,一边吃一边煮,再一边下菜,另外每人桌前都放了一小碟佐料,从锅里捞出肉来,再蘸些佐料,吃着真过瘾。

    众人从来没有见过这种吃法,一时觉得新奇透了,正吃得兴起,顾东临来了。

    锦绣放下手头的筷子,起身,“你们先吃,不必管我。”只让冬暖等会子给她留一碗菜就是了。自己则去了前头,先给那名摔断了腿的侍卫接好骨。顾东临在一旁看着锦绣的动作,忽然闻到里头传来似有试无的香味,“好香呀,你们在吃什么?”

    “晚饭呀。”

    “怎么这么香?新请了厨子不成?”

    锦绣失笑,“哪来的厨子,不过是懒得动锅,整了一锅大杂烩大家一块吃罢了。”

    “可是,真的好香。”

    “再香也香不过顾府的名厨呀。”锦绣这时候也把那名侍卫的断腿给接好,起身,“好了,没事了,休养个把月就没事了。”

    这时候,也该离开了,顾东临有些失落,很想借此留下,但他实在找不出借口来,只得颓然作罢。

    “多少钱?”一边说着,一边从怀中摸了个元宝出来。

    锦绣拿了算盘装模作样算了下来,“……外伤医治费150文,药钱70文钱,料费500文,顾公子上回大恩锦绣无以为报,这样吧,以后但凡顾家来我这儿看病,一律免收医治费,只收药钱。公子你看如何?”

    “不用不用,该怎么收就怎么说,不能让你亏本了。”

    “可是,上回的事,我是真的很感激顾公子。”锦绣很是诚恳地道。

    顾东临很想说“干脆就以身相许”,但到底不敢放肆,只得说道:“只是举手之劳罢了。你不必放心上的。”他把元宝递了过去,“不用找了,我也该走了。”

    锦绣正要找零,但顾东临已经领着人走了,等她拿着零钱追了出去,人已上了马,借着朦胧的月光,顾东临深深看了锦绣一眼,拱手道:“告辞,外头冷,不要冻着了。”

    望着消失在昏暗街头的背影,锦绣忽然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她对顾东临的仇恨,随着这后来几次的交道已渐渐消去。

    她也知道顾东临对她的心思,心中苦笑,若是以往,她还可以疾言厉色赶他出去,可自从上回他不顾一切带了他父亲来解救她时,以往的主动权便捏在人家手中了。

    心情沉重地回到后院,一屋子的人都吃得差不多了,齐玄英叫道:“师父,菜都给你留着呢。”

    锦绣扯了抹笑容,“好,多谢。”

    “刚才,为何师父不让我去?那人的断腿我也能医治的。”

    “你又不是不知道,顾东临上回救过咱们,为了还报他的恩情,当然得我亲自出面了。以显我的赤城之心嘛。”

    齐玄英悻悻地道:“师父,我还是觉得,你离开远一点好。”

    锦绣挑眉。

    齐玄英摸了摸鼻子,清咳一声,“那个,我是男人嘛,有时候,男人是最懂男人心了。”

    不会吧,顾东临对她的心思,连玄英这个专门醉心医术的人都知道了?

    蒋大夫也一脸严肃地道:“东家,齐老弟说得对。那个顾家公子,东家还是离他远些好。”

    这下子轮到锦绣惊讶了,她环视在座诸人一眼,“你们,都看出来了?”

    冬暖笑着说:“姑娘呀,顾世子的心意,早在太湖奴婢就察觉了。”

    锦玉也哼了哼,说:“以前年纪还小,没能想明白,现下想来,那家伙早在被姐姐救了后就开始打姐姐你的主意了。”

    锦绣失笑,“都被你们说得神乎其神了。”嘴上这么说,心里却也是承认了,心情沉沉的,那小子一看就知道是个任性且不讲道理的,现在大家都还没捅破那层窗户纸,她可以装作不知晓,但万一哪天他抽了风,明着提了出来,她才不好办呢。如果她拒绝,估计不知会做出什么事来。

    ……

    之后顾东临也找曾了些拙劣的借口来锦绣药铺,锦绣一般都在后院做单独门诊,屋子里病人助手从来没有断过,也着实没多少单独相处的机会。但锦绣仍是以礼相待,这小子没了以往那小霸王本色,变得彬彬有礼起来,她也不好再像以前那样疾言厉色,每回见到他,虽然不致于笑脸相迎,却也是客客气气的。

    也不知顾东临究竟在想些什么,每回找了拙劣的借口过来,因为她接待的大部份是金陵地界有头有脸的贵妇人,他也不好呆得太久,只能露一会儿面又给消失得无影无踪,饶是如此,这些充满了八卦力量的女人仍是私下里传了不少闲话。

    “那谨阳侯世子是是不是瞧中了人家小姑娘呀?我每次来都碰着他了。”一名在候诊室里等候的妇人低头与旁边并不熟悉的妇人低声说着。

    另一名妇人没有说话,倒是另一边的妇人却开口道:“我是过来人,那顾世子肯定对锦绣大夫有意思。否则,堂堂侯府世子哪儿不去,偏到这儿来?”

    一些家中有及笄的女孩子的妇人语气酸酸的,“那王锦绣还真是有福气的。”

    也有人说了句公道话,“话也不能这么说,这小姑娘看起来清清爽爽,人又生得好看,最重要的,举止娴雅,态度和气,连我都喜欢。顾世子也算有眼光了。”

    “最有意思的是,人家王大夫却是丝毫不为所动,这却是难得了。”

    也有不以为然的,“那又如何,再如何的好,也不可能嫁进顾家。顾家什么门弟,哪有她的立椎之地。像顾世子这样的,我见得多了。”这是比较现实的,顾东临再是喜欢王锦绣,若是父母不同意,他也是没办法的。总不能为了一个女子与父母绝裂吧?

    众人也联想到今年上半年顾夫人对王锦绣做过的事,纷纷绝了那些心思。

    她们也理解顾夫人的心态,身为堂堂勋贵子弟,不说门当户对,至少家世方面也要说得过去吧。这医者,贱业矣,区区庶族,想要跨过仕族那道坎,无异比登天还要难。

    众人歇了撮合的心思,一些心地善良的还直念阿弥佗佛,直说可惜了。也有的开始讨论起顾东临最终会娶哪家闺女。

    有与顾夫人交好的妇人很是自豪地说约摸着不是主薄家的三闺女,便是钟阁老家的侄女,因为最近顾夫人与这些人家走得较近。

    也有的说应该是总兵家的大千金,总兵夫人何文氏既是顾夫人的表,又与顾家一向交好,何家大小姐生得艳冠群芳,家世也匹配,若是嫁过去,也是亲上加亲。

    也有的不以为然,说顾夫人早已不再稀罕何家大小姐了。而是看中了钟阁老家的侄女。

    也有的据理力争,说顾夫人与何夫人关系要好,世子夫人肯定是何大小姐内定的,其他不过是陪衬罢了。

    也有的偷偷地用嘴呶了呶里边正在为病人看病的王锦绣,悄声说道:“若是以前倒还有可能,不过现在嘛,难怕难了。”

    何秀丽为了打击异已,做了好些令人反感的事来。听说还多次为难过这王锦绣,这在有心人的宣扬下,已不是秘密了。如此心胸狭隘之人,真娶了回去,也非福气。

    这些妇人自恃身份,人前都是保持着端庄贵气的风范,如今,因看病等得实在无聊,也就抛开那层矜持,说起别人家的阴私来,头头是道。可怜那何秀丽,只因为小小的嫉妒,却成了别人茶余饭后的话题。

    锦绣也听到了有关顾夫人正在给儿子挑选嫡妻的传闻,似乎,顾东临就是那块美味的唐僧肉,但凡家中有女儿的,又有几分姿色的,都想去碰运气。不过听得最多的还是顾夫人中意钟阁老的本家亲侄女,以及主薄史家的三千金。至于那以前极有希望问鼎顾家世子夫人宝座的何家大小姐何秀丽,却因为种种原因被顾夫人给舍弃了。

    想着那何家母女的嘴脸,锦绣倒是拍手称快,这样的母女,是该好好享受墙倒众人推的滋味。她倒也希望顾东临早早娶妻生子,这样一来就不会再来打她的主意了。

第131章 你也有今天

    中秋节还没到,锦绣便收到好些月饼礼盒,西瓜,螃蟹,等几大筐,有张家村人送的各色野味,以及一些关系较好的病人也送了好些自制的月饼来。

    顾东临也提前送了一筐海宁西瓜,一筐螃蟹,还有包装精美的月饼,锦绣不好拒绝,又回赠了一份厚厚的礼,然后把月饼分了一部份出来,用桑纸包好,让锦玉送了一部份去范夫子家。

    中午吃螃蟹,螃蟹用蒲包蒸熟后,众人围坐品尝,佐以酒醋,食毕饮苏叶汤。

    晚上,再摆香案,祭拜月神。设大香案,摆上月饼、西瓜、苹果、红枣、李子、葡萄、月饼、西瓜等祭品。按房东大婶的要求,西瓜还要切成莲花状。在月下,将月亮神像放在月亮的那个方向,红烛高燃,锦绣姐弟依次拜祭月亮,然后切开团圆月饼,请所有锦绣药铺的上下员工,大家分吃。

    大家吃过团圆饭后,锦绣也发放了所谓的过节奖,每位员工都分发了1两至5两银子不等的赏钱,大家感激涕零,说了好一番颂吉之话,方才各自散去。

    晚饭后,锦玉兴致勃勃地建意去看花灯。

    然后,他们在扬州河碰到一起落水事故。

    很老套的把戏,听说主薄家的史三小姐,与谨阳侯世子顾东临不知怎的,双双落了水。虽然很快被救了回来,但史三小姐却惊吓过度,回去后身子一直不见好转。

    锦绣姐弟全程从头看到尾,直至众人散去,锦玉这才亮晶晶地对锦绣道:“估计过不了多久,顾府就要办喜事了。”

    锦绣怔了会,这才恍然明白锦玉说的意思,不由说道:“只是落水而已,就要把人家娶回家,不至于吧?”

    锦玉冷笑一声:“如果顾家不肯负起这个责,史三小姐也甭嫁到好人家去了。”

    锦绣乍舌,“只是落水而已,有必要弄得这么严重?”

    “如果只是咱们这些小老百姓也就罢了,可史家小姐再怎么说也是官家小姐吧,官家小姐最重名声,那些权贵人物也最是看重女子名声,一丁点瑕疵都不能有的。史小姐虽然无辜,但毕竟被顾东临坏了名节,虽然顾东临也很无辜,可那些豪门大户就是看重这些。为了负责,顾府也只能把史家小姐娶进门了。”

    锦绣乍舌,她虽然知道这个时代女子礼教非常严苛,但还是没有想到,会严苛到这种地步。不过是不小心与别的男人落了水就要负责,这也太严苛了。

    “顾东临会乖乖就范吗?”她有些怀疑。

    锦玉不以为然地道:“他娶不娶关咱们什么事?不过史家门弟实在太低微了,做正妻的可能性很低。”

    锦绣大惊失色,“做妾?”史家会同意?

    锦玉翻翻白眼,“管他做妻子还是做妾,都与咱们无关。真是的,好端端落水,谁知这里头有没有别的名堂?”

    史家三小姐与顾东临同时落水的事儿在短短几天功夫就传遍了整个金陵,果真如锦玉断言般,史家要求顾家负责,而顾家却一直保持沉默着。

    然后便传出顾家冷血不顾别人死活等流言来,当流言越传越凶时,据说史家小姐自尽了。

    然后,锦绣被请去史家给史家小姐医治。

    本来锦绣是不愿上门的,但这回情况特殊,她也就不得不破例一回。

    史家三小姐自谥未成,脖子上并未有痕迹,并不深,估计是才把脖子套进绳子里,便被人救了下来。额头上还有一个肿块,据说是史三小姐自谥不成,又碰壁所致。

    当然,她碰壁的时候,仍是被人及时拉住了,所以头没被撞破,只是有些微的肿块而已。

    锦绣看了伤口,又装模作样地检查了一翻,用很庆幸的语气说:“幸好被发现及时,否则后果不堪设想。我给史小姐开些外伤用药,再开两副压惊的药吧。”

    史家人付了诊金,约摸三四两的碎银子,这史家只是区区六品小官儿,家中人口又众多,如果没有别的营收,光靠奉禄养这么一大家子,肯定是艰难的。不过主薄的官儿虽小,但油水还是有的,史家住的是官衙,仆妇也有十来个,能给这些银子,也算是不错了。

    锦绣开了药方,说回药铺后让人来抓药,外头闯进来一干人。

    是顾东临。

    顾东临气势汹汹的把一个想要阻拦的妇人扔到一边去,一边凶神恶煞地大步踏了进来,便指着史夫人的鼻子痛骂:“岂有此理,你们史家人真不要脸,明明就是你闺女自己不小心落水偏还要拉我垫背,落水后又死死的抱着我,不肯放手,让我差点也给溺死。这种害人害已的女子,死了倒是干净。还想赖到我身上,做梦去吧。”

    史家夫人悲忿大哭,“顾公子,这做人还是要讲良心呀,我闺女好端端的被你坏了名声,你不但不圆她的名声,还落井下石,你这岂不是逼我闺女去死吗?”

    一名妇人也跟着道:“刚才三小姐差点就救不回来了,顾公子,怎可还在她伤口上撒盐呢?”

    顾东临呸了声,“少跟小爷玩这套。不就是想赖上我顾家么?哼,不要脸的贱货。给我提鞋都不配。她要死就去死好了,死了倒是干净,免得赖到我头上。”

    “顾东临,你逼人太甚……”史夫人气得似要晕厥,里头又传来一阵惊呼,“哎呀,小姐,你这是做什么……”

    锦绣只觉眼前一花,只见史三小姐穿着一身中衣,披散着发头就冲了出来,手上还握着把剪刀,一脸悲愤地道:“顾公子,梅娘与您究竟有何冤仇?尽让你逼我至此?”

    顾东临哂笑:“这话应该是我问你才是,小爷与你无冤无仇,为何偏要赖上我?”他恶狠狠地瞪着史三小姐,“明明就是你自己寻死,偏还拉上我跟你一道落水,落水后你就死死的抱着我,我倒想问问,你是想淹死我不成?”

    史三小姐一脸悲忿,哭得梨花带泪,“天地良心,我不过是脚下滑了不小心落了水,又不小心把顾公子你也一并带进了水里,原本是梅娘的错,顾公子要怨我怪我尽管冲着梅娘来好了,可也范不着与我爹娘过不去呀?爹娘生我养我,我身为女儿却让爹娘蒙羞,既然顾公子一心认定梅娘居心叵测,梅娘百口莫辩,只好以死明志。”说着低头就朝顾东临撞去。

    顾东临不防她的动作,被撞得四脚朝天,也气得哇哇大叫,一把揪着史三小姐的头发把她推到一边,手脚麻利地爬了起来,一边捂着被撞痛的胸口一边厉声道:“果然是居心叵测,你要死就去撞柱子,撞桌子都成,为何偏要来撞我?真真是气死我了。你要死就死,我才不拦你。”然后跺脚离去。

    史家人又是一翻惊天动的痛哭,直说自己闺女命苦,干脆不活了云云……锦绣在无人注意的时候,悄悄离开了史家。

    史三小姐与顾东临一道落水,不管是何原因,总之是史三小姐吃亏,顾东临却不肯负责,多少也要受谴责,就算史家门弟低微,但做妾也是绰绰有余的嘛。顾东临却仍是不肯低头,这才逼得史三小姐悲忿自谥,偏顾东临还跑去火上添油,害得史三小姐一病不起,锦绣当天晚上又被请去史家给史三小姐看病。

    锦绣很是沉痛地说史三小姐是心情郁积,体质虚弱,以致于晕迷不醒,一定要好生将养,并反复交代,不得再受任何刺激,否则有性命之忧。

    这下子,史家人更是哭得伤心不已,史夫人更是要去找顾夫人讨说法,史大人也准备写奏折,说要去御前告御状,外人有的说顾家太过分了,这样岂不是要活生生逼死人家闺女吗?也有的说史家也不是好东西,就算落了水受了点名声之累,人家不愿娶就算了,何必又寻死觅活的?等上两年等大家把这事忘了再说亲事也是没什么影响的,就这样要死要活的,反而显得小题大作了,甚至也有种强嫁之嫌。

    顾家人一直没有表态,倒是外人却吵得沸沸扬扬,不过这个时代,到底男人活得要痛快恣意些,虽然大家都在谴责顾家的冷血,但对史家小姐也没什么好感,毕竟大家不是笨蛋,落水的原因顾家说得清清楚楚,这事儿也怪不着顾东临,如果真要追究起来,也是史三小姐的过错居多,被毁坏名节也是自找的。

    史三小姐一事,一度被传得沸沸肠扬,但消失得也快,过了不久,锦绣便听说史三小姐被史家嫁到外地去了,从此,金陵城再也没了史三小姐的消息。

    锦玉倒是遗憾了一翻,“可惜了,如果史小姐真的嫁进顾家,倒可以让何家人没脸个彻底。”

    锦绣失笑:“关何家什么事儿呀?”

    “姐姐你有所不知,何家母女一心一意想嫁给顾东临,如果史小姐嫁进顾家,何大小姐岂不要气死?”

    锦绣笑了笑,“那又与我们有何干系?”

    锦玉搔了搔头,“对呀,她嫁与不嫁,又与咱们有什么关系?”

    像何家顾家这样的人家,对于锦绣姐弟来说,那可是天边上的人物,平时候是不容易接触的,人家男婚女嫁,确实与他们不相干的。

    可话是这么说没错,没过两天,何夫人就给病下了,听说一直不见好转,特意差人来请锦绣去瞧。

    那被差来的下人连锦绣的面儿都没能见着,便被刚好下学回来的锦玉皮笑肉不笑地顶了回去。

    “不好意思呀,何夫人是大家闺秀,又是重礼之人,她自然也知道我姐姐是未出阁的女儿家,如此抛头露面行医,可是有违女子闺阁教导。何夫人若真的替我姐姐名声着想,还请亲自过来一趟吧,记着要排号哦。”

    哼,你也有今天呀!

第132章 敌意

    何夫人知道后,气得摔坏了手头的汤婆子,到底自己的面子要重要些,又另请了别的大夫。何夫人的病并不严重,楚家药馆的大夫过来诊治,开了几副药吃下肚后便好转许多。这让何夫人又生出不少的底气,对锦绣越发痛恨。

    何秀丽一边侍候母亲用药,一边冷冷地道:“金陵城又不只她一个大夫,她倒是张狂成这样。好像咱们没了她就看不成病似的。”

    何夫人淡淡地道:“得了,她张不张狂与你何干?管好你自己的吧,再过两日便是你姨母的生辰,你的礼物可准备好了?”

    何秀丽连忙道:“已经差不多了,这天气寒冷,我特意给姨母做了两双鞋子,想必姨母肯定会喜欢的。”顿了下,又有些担忧,“姨母的女红本就精湛,我这样岂不班门弄斧?”

    何夫人淡淡地道:“怕啥?不管绣功如何,总归是你一的片心意。再说,你也绣得不差。就算及不上你姨母,她也不会说什么的,反而还会因你的孝心而感动呢。”

    何秀丽面色稍缓,又高兴起来,“嗯,那我就放心了。”又想到什么,说:“听说姨父这阵子身子不大爽利,不知是不是真的。”

    何夫人这才想起了什么,连忙道:“我听顾府的下人提起过,你姨父的老毛病又犯了,估计这回你姨母的生辰不会大办就是了,到时候你记得不要穿得太花哨。”

    ……

    金陵四季分明,夏季时间长,春秋两短,冬日长。春季风和日丽;梅雨时节,又阴雨绵绵;夏季又炎热,秋天干燥凉爽;冬季寒冷、干燥。“夏热冬寒”也是金陵较之其它江南地区有过之而无不及的显著气候特征。

    中秋过后,天气便渐渐阴冷下来,寒风呼啸如刀割般,生平最受不得冷的锦绣早已穿上厚厚的棉袄以及自制的棉鞋。生怕锦玉在学堂里冻着自己,特意给他做了一双用棉鞋,防制现代的靴地鞋的式样,用厚厚的牛筋作底子,再缝了大把的棉花进去,虽然鞋子是做得宽大了些,庸肿了些,但锦玉却说非常暖和,总算不再感觉脚僵了。并且鞋底做得比较高,就算下雨下雪都是不怕浸湿鞋子了,非常适合。

    如果说天气转冷,与御寒有关的商家都能挣上一笔钱,药铺同样如此。

    这阵子感染风寒着凉的病人特别的多,锦绣连续数天看了不下上百位病例,其中小孩子的居多。其实她并不擅小儿病症,但这时代,大夫行业中并没有分小儿科,虽说德仁堂的周大夫擅长小儿治疗,但以前找锦绣看病看习惯了,自家孩子生病了,自然而然就来找锦绣居多了。

    锦绣也遇到几个患有小肠气的孩子,因天气转冷,小肠气发作的机率也提高不少,有些能够采取保守治疗,有些却只能用手术才能根治。

    因古代医辽条件限制,锦绣倒不敢任意施展手术,通常都要与孩子父母商量许久,得到十二万分的承诺,方才敢做手术。

    所幸,靠着小心谨慎,倒也成功了几例,但这样的后果便是,锦绣的名声越发响亮,前来找她看病的人越发增多,再这样下去,不说她要累死,同行之间也要受排济倾轧。

    为此,不动手术的锦绣尽量劝病人不要动,一来风险巨大,二来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她生性胆小,可不想做这种出头岛鸟。是以,她又规定,但凡日后再有这类比较麻烦的病症,都请了以前关系较好的齐如月父子,周大夫,陈大夫等人一道切磋高协商。

    这天,仍是与往常一样,才刚开门,便迎来窝蜂的病人,尽管排队等候的人比较多,所幸有侯诊室,里头提供火炉子,瓜子,茶水,等侯的客人倒也不那么难捱。

    大概是女性的原因,渐渐地,锦绣的病人中,清一色都是女病人。男性病人少之又少。这天却来了个例外。

    这天晚上,蒋大夫回来,与锦绣提起了顾炎,“今儿个,顾府叫了我去给顾侯爷看病,顾候爷腰痛的毛病又发作了。可惭愧的是,老巧才疏学浅,尽诊不出是何病因。东家医术高明,见识多广,想必应该有法子医治的。”

    锦绣沉吟,“腰痛有很多种病因,既然把脉都诊不出来,那只能望闻问切了。”

    蒋大夫笑道:“以往顾侯爷也发作过一回的,看了许多大夫,连我也被请去了,可惭愧的很,老巧学艺不精,没能诊治出病症。倒是圣手刘能够医治,可惜圣手刘如今却没了,顾侯爷这病,也只有东家能治了。”

    锦绣道:“话也别说得太满,顾侯爷这腰痛究竟是何原因引起的,我也是不知。要看了后才敢确定呢。只是,他毕竟是外男,又是侯爷,自是不屑上门看病了,这倒是难办了。”

    蒋大夫说:“东家不必多虑,顾侯爷这回痛得还是满厉害了,我向他举荐东家的时候,他说换件衣服就过来,想必这时候也快到了。”

    果然,说曹操曹操就到,蒋大夫话才说完,便有小厮进来说顾侯爷来了。指名要锦绣给他看病。

    幸好这时候天已擦黑,药铺里也没病人了,锦绣手头的活儿也忙完了,亲自上前迎接了顾炎。

    一身宝蓝外袍,内罩姜黄团纹直缀长袍的顾炎,一边捂着腰,一边由顾夫人亲自扶下了豪华三驾马车。

    顾夫人一身简单的朱红妆花金色万字不断头交领束腰长褙子,下身黑色六福裙裾,头戴昭君额套,正小心翼翼地和顾东临一道合力把顾炎扶了下来。

    锦绣上前施礼,“顾侯爷,蒋大夫已与我说了,快里边请。”

    顾东临深深望她一眼,“有劳你了。”

    顾夫人却冷哼一声,板着脸抚着顾炎进了铺子里。

    一番忙碌后,顾炎被安置在柔暖的单人床上,锦绣让他侧躺,先是把了脉,果然在脉相上来看,也只是些肾虚的毛病,又按了他的腰侧,“是这儿痛吗?”

    顾炎捂着腰侧,眉头紧蹙,点头。

    “痛了有多久了?”

    “真要算下来,好几年前就痛过一回,也是找不着病因,不过后来吃了贴止痛剂便没有发作,也就没当回事,前两个月又发作过一回,请了楚氏药馆的圣手刘,方止了痛楚,这回又发作了,似乎比上回还要厉害。”

    锦绣用力按在他的腰侧,又问了他的饮食习惯,可有恶心呕吐,排便不通等症状,沉吟片刻,说:“侯爷这病,我也无法确诊,因为没有检查仪器。不过,跟据侯爷平时候的饮食推断,以及我平时候的经验推断,侯爷八九不离士是体内长了结石的缘故。”

    “结石?”

    顾东临急急地问道:“什么叫体内长结石?那是什么玩意?”

    锦绣说:“就是人的身体里长期处于缺水症状,或是水质原因,致体内某些部位形成并停滞为病的砂石样病理产物或结块。医学称之为结石。结石较大者难以排出,故多留滞而致病。结石的成因较为复杂,常见的因素有饮食不当、服药不当,以及体质差异等方面……”见众人听得云里雾去,又换了种说法,“反正,结石就是体内长了石头。据我推断,顾侯炎这应该是肾结石,肾结石的病因很多,有遗传性因素或环境、饮食、药物等因素等等。其病理也较复杂。现下我也不能推断,是何原因引起的结石,不过,我只能先开些化解结石的药物给您,先吃上三天,再看看效果。”

    顾炎说:“我这病情,好多大夫都没能诊治出来,连皇宫里的御医都束手无策,你是如何诊断的?”

    锦绣淡淡一笑:“这个就不劳侯爷操心。侯爷先吃上三天的药再说吧。不过,若真的确诊为肾结石的话,侯爷日后可得多加注意饮食,平时候多喝水。这个结石,往重了说,也是会要人命的。再来,候爷这肾结石长到有多大,是什么样的结石,我也无法确诊,所以只能按往常的经验给您开药了。”

    顾夫人这时候开口道:“说了半天,你就给句明确的答复,我家侯爷这病,究竟能治,还是不能治。”

    锦绣知道这顾夫人不喜自己,或许是因为顾东临的原因,或许是因为锦绣没有上门给顾炎看病,反而自己纡贵过来,心头不痛快吧。

    锦绣淡淡地道:“夫人,治病救命,本身就隐藏了极大的凶险,像顾侯爷这样的病,我敢打赌,没有人敢说一定就能够治好。锦绣也只能开药缓解病情。”

    顾夫人面色一白,“你什么意思?我家侯爷这病,还不能医治了?”

    “侯爷这病,说严重也不算多严重,反正算不得绝症吧。若要说不严重,这样长期下去,也极有可能危及性命。所以还是要趁早治疗。”看在顾炎救过她的份上,锦绣一直保持着良好的耐性,“若是侯爷按我的吩咐严格控制饮食习惯,相信不会有大问题的。”

    顾侯爷说:“也罢,旁的大夫都诊治不出我这是什么病,唯独你说得头头是道,想来也是这个病因。你就开药吧,生死由命,富贵在天,我早已看开了。我这病,可就麻烦王大夫了。”

    锦绣连忙道:“侯爷客气了,我自当尽力而为。”

    顾夫人将信将疑,冷冷地盯了锦绣好半晌。

    锦绣任她盯视,毫无畏惧地迎向她严苛又略带敌意的打量,她的眸子里迸现出一丝漠然与凛冽。

第133章 胸襟

    良久,顾夫人收回目光,说:“也罢,就依你所言。”

    锦绣先开了化结石的药,然后又标明注意事项,少饮酒,多喝水,不要让腰部着了凉,每天坚持跑跳,以及用玉米须泡水喝,每天坚持喝,便可慢慢化去体内结石。

    当天晚上,深夜,顾家的人又来敲门,语带质问,“我家侯爷吃了药后到现在仍是痛得厉害,夫人派我过来问问王大夫,这可如何是好?”

    锦绣一惊,那人语带不满地道:“上回圣手刘给顾爷看了病,一贴药下肚就没痛了,怎么这回吃了药还痛成这样?王大夫,你可要给个说法才是。”

    锦绣说:“麻烦回去转告顾夫人,圣手刘肯定是开了止痛的药物,一般身体疼痛,光吃止痛药物也是治标不治本,相反,还会适得其反。顾侯爷这体内长了结石,若是凉了腰部,便会发作。我又不是神仙,哪能吃一剂药就给药到病除了?不过想来顾侯爷这结石长得也比较大了,我再换种消炎的药物一道熬了,一天吃三次,平时候多泡玉米须喝。若真疼得狠了,可以试着做跳跃动作,可以缓轻疼痛。”

    那人拿着药将信将疑地走了。锦绣心里也是七上八下的,她以前也在医院里也曾接待过结石病人,不过那时候遇上严重的,通常都是输液消炎后,过大的做碎石,比较小的就用药物化去,难度再高点的,就做手术。非常好操作,可来到古代,一没检查仪哭,二没古药抗炎,又是第一次医治,不免有些手忙脚乱。

    这时候被吵醒了,她也睡不着觉,赶紧又去翻了医书,直至鸡鸣时分,方才找着了些眉目,赶紧记了下来。

    天一亮,锦绣把药备齐了,交给蒋大夫,让他拿着药亲自去趟顾府。

    蒋大夫看了药单,只见上头写着:金钱草一两,海金沙7钱,扁蓄、瞿麦生地、甘草梢、鸡内金(研磨吞服)各3钱,车前子2钱多一厘,石苇、大黄、栀子各二钱,牛膝2钱,琥珀末(冲服)2钱。

    用法:水煎,日1剂,服2次,服药后半个时辰后,做跳跃运动半时辰。

    过了没多久,蒋大夫回来后,面露苦笑,“听说顾侯爷昨晚痛了一个晚上,顾夫人放心不下,又请了别的大夫瞧了,又吃了别的药,一直折腾到半宿,我过去的时候,门房差点都不让进了。我好说歹说,才肯放我进去,可也没少受顾夫人的挤兑。”

    锦绣问:“那顾夫人可有用我的药?”

    蒋大夫摇头,“顾夫人心中有气,虽然接了药,也付了诊金,可我看她摆明了不再相信东家。”

    锦绣急了,说:“我现在确定顾侯爷那是结石所致,别的大夫能看好吗?对了,顾夫人请的是哪个大夫,开的什么药?”

    “是济世堂的陈仲铭陈大夫,至于开的什么药,便不大清楚了。”

    ……

    顾东临从校练场回来,回到后院时,发现有个提药箱的大夫,连忙问:“家中何人病下了?”

    送陈仲铭出去的小厮回答:“是给侯爷看病。”

    顾东临不悦道:“不是请了锦绣给父亲看病吗?怎么又另请别的大夫?”这样岂不锦绣的打脸?

    小厮苦着脸,“公子爷,这是夫人的意思,与小的无关呀。”

    顾东临紧抿着唇,也知道了个大概,衣服也不换便冲去找母亲去了。

    对于儿子的质问,顾夫人却是理直气壮,并怒气冲冲,“昨晚你父亲足足痛了一宿,你又不是不知道。这时候你还抬举她?在你眼里,难不成那女人比你生身父母还要重要?”

    顾东临哑住,一时无言。但他不相信锦绣连沈无夜那样的病都能医治的本领,却连父亲都治不好,他丢下手头的马鞭,“那我现在就去问她。”

    顾夫人气得从椅子上起身,喝道:“给我回来。”她大步上前,拉住儿子的衣襟,咬牙切齿地道:“到底年纪轻,又没多少经验,一时误了病情也情有可原。你就甭去找她了,我已经请了陈大夫给你爹看病了,一贴药下肚你爹就止了痛。日后你爹的病就让陈大夫医治好了。你也别再添乱了。”

    ……

    锦绣整理自己的药箱,说:“按理,顾夫人不信我,我也就作罢,不想平白惹人厌憎,可顾侯爷这病,我已能确诊了,药也开好了,相信吃上三五天便能看到效果,顾侯爷于我有恩,我可不能因为顾夫人就误他的病情才是。”

    蒋大夫说:“东家心地仁慈,又知恩图报。可顾夫人却一心认定东家误了顾侯爷的病情,如今都不肯再让东家给顾侯爷看病了,那药,估计顾夫人也不会引起重视了。”

    锦绣蹙眉,说:“那我再亲自去一趟顾府吧。”

    蒋大夫劝道:“东家这是何苦?那顾夫人对东家可没有好脸色,您这一去,不知要受多少挤兑。东家,依我看,既然人家不领这个情,还是不要操这个心了。”

    蒋大夫活到如今这种年纪,早已见多了形形色色的人,为好不得好的人多了去,虽然仍是有些气忿,但也见怪不怪了。

    锦绣却说:“话是这么说没错,可若是我能够医治却因为病人的延误把病情捱狠了,我这心里也是难安的。蒋大夫,你不必劝我,顾夫人的性子我还不了解吗,她挤兑她的,我医治我的。”

    蒋大夫还想规劝,但见锦绣一脸坚持,也就把话咽了下去。

    ……

    已经有了受冷遇的准备的,但锦绣没料到顾夫人会做得如此绝,居然连门都不让进,她让唐成敲开顾府的偏门,门被打开一条逢,问了身份后,直接冷冰冰地来一句:“我家夫人特意吩咐过了,以后但凡是锦绣药铺的人,一概不接待。”

    冬暖气得咬牙切齿,大骂“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然后气呼呼地对锦绣大声道:“姑娘,人家不领情,我们还是回去吧,让顾侯爷病死算了。”

    锦绣望着顾家紧闭的门,苦笑一声,压下心头的火气,说:“算了,既然顾夫人不让治,我也不好脸皮厚求着给人家治。”

    冬暖大声道:“就是,原本姑娘你不过是看在顾侯爷对您有恩的份上,这才多费了一番心思,谁知人家还不领情,那敢情好,姑娘你也可以省一份心思了。”

    虽然有了心理准备,但锦绣心情仍是很沉重,一是气顾夫人先入为主的观念以及蛮不讲理,又担忧顾炎的结石被延误。于是,她又去找了济世堂的陈仲铭大夫。

    陈仲铭听了锦绣的来意后,一脸的惊讶,“王大夫,你这是何苦?既然人家不领你的情,你又何必自讨苦吃?”

    锦绣笑了笑,说:“顾侯爷对我有恩,我这算是回报他的救命之恩吧。陈大夫,我知道顾府最近请了你去给顾侯爷看病,顾侯爷那病,我已经确诊为肾结石,我查了一晚上的医书才配出来的药方,就麻烦陈大夫以济世堂的名义带过去吧。”

    锦绣把药方交给了陈仲铭,又说了些注意事项,以及饮食规律,陈仲铭看了药方后,大为惊讶,“肾结石?这个什么药?我怎么从来没听说过?”

    “这是我在一本医书上翻到过,但却没有俱体的药方,这药方是我想了一个晚上配出来的,我有七成的把握治好顾侯爷的结石。只是顾夫人不肯相信我,连门都不让我进,我只好辗转找到陈大夫,麻烦你帮我这个忙了。”

    陈仲铭心中一动,像顾炎这样的病,其实他以前也遇见过,只是一直束手无策,只能安止痛或治疗肾虚的药物。想不到,这王锦绣居然找出了病症,还配了药,连药方都给了他,这人也太耿直了吧?难道她不知道,这样的药方,可是价值千金呀,一般的大夫,哪会轻易外传的?怎么她就如此轻易的给了他呢?

    陈仲铭自认自己算不得君子,但也不算是小人,对于别家的祖传配方,他虽然眼红心痒,但还不至于去嫉妒,用下流的方式夺取。可如今,如此珍贵的价值千金的药方,居然如此轻而易举地就得到了,心头又是狂喜又是震惊,还有更多的疑惑。

    “王大夫,这可是你们祖传配方,你怎么就这么轻易交给我呢?就不怕老夫占为已有?”

    锦绣笑道:“一来我相信陈大夫的为人。这二来嘛,我们同是大夫,虽说同行相忌,但我相信,只要大家都有一颗济世救民的胸怀,相互切磋又有何妨?不但提高了技艺,还能造福于民?何乐而不为?”

    陈仲铭心神一震,目光复杂地望着锦绣。

    锦绣又笑了笑说,“再来,这药方虽然值钱,但我也是有私心的。”

    陈仲铭连忙道:“王大夫请讲。”

    “我听说,陈大夫和周大夫都擅长医治小儿,恰巧这方面是我的弱点,以后少不得要请教两位大夫。”

    陈仲铭恍然,笑道:“这有何难?冲着王大夫的康慨,老朽亦不好太过小气。今后王大夫但凡有请教的,就来济世堂找我,只要老朽肚子里有的,绝不藏私。”

    锦绣高兴不已,说:“好,冲着陈大夫这句话,以后不少得要请教一二了。”

    陈大夫自是痛快应承,锦绣又交代了陈仲铭顾炎的病情,以及病理原因,饮食注意,方方面面都交代仔细了,这才德恩万谢地告辞。

    送走了锦绣,陈大夫看了手头的药方,一方面高兴,一方面无比感叹,“什么叫品德,什么叫知恩图报,这就是了。既然人家一个妇道人家都有如此胸襟,老夫亦不能落后了。”

第134章 就是不服气

    从济世堂出来,冬暖还在生着气,埋怨锦绣道:“姑娘就是太好性儿了,那顾夫人既然不领姑娘的情,何必还要如此?让那顾侯爷病死算了。真真是拿自己的热脸去贴人家的冷屁股,有意思吗?”

    锦绣笑道:“有没有意思我不去计较。我只知道,我这样做,也算是问心无愧了。”

    冬暖哼道:“姑娘就是善良仁慈。哼,可人家才不会领情呢。”

    “她领不领情与我何关?我只说过,只要我问心无愧就成了。”锦绣笑着拍了她的肩膀,好笑地道:“得了,别再翘着嘴巴了,都可以挂香焦了。”

    冬暖白她一眼,冷哼一声,没有说话,但看得出来,她心里仍是在生这个气的。

    ……

    锦绣发现好些家庭条件不错的妇人就算没病也爱来她这儿排队,只为她开的美容养颜的药材效果还不错。锦绣便盟生了自制养颜丸的想法。

    这美容养颜又要分多种,锦绣研究了数日,采用了桃花,人参,芦荟,珍珠,甘草,当归,何首乌,藏红花,伏苓数种药材一道混合,制成药丸,可外用,也可内服,命名为锦绣美容丸,因为之前锦绣的名气已打出,这款美容丸一经推出,效果还不错。

    尤其最近几日,前来购买锦绣美容丸的人比往日多了不少,并且销售额也呈几何级别的增长。

    半斤在清理货架时,很是惊异地说了出来。

    “光美容丸就卖了30多两银子,嘿嘿,东家,那我是不是可以提成600个钱?”

    冬暖啐他:“你个钱鬼投胎的。放心,好好卖姑娘不会苛刻你的。”

    众人大笑。

    锦绣药铺还专门开设了成品药柜,专门由一个伙计经守,为刺激伙计对顾客的热情与良好服务,锦绣承诺,除了固定的月奉外,还会按营业额的千分之二提成。30两银子就能提成600个钱,相当于隔壁木匠铺子里那小徒弟两个月的月银了。

    也难怪小伙计这么兴奋。

    齐玄英正在统计病历单子,说跟着笑道:“如今师父的名气倒是打响了,师父倒是说得对,女人赚女人的钱,确实比较容易的。”

    “师父本领确实不小,可这些人也太疯狂了吧?买回去当点心吃不成?”

    半斤在清理统计每个药柜里的药,闻言随口来了句:“你们还不知道吧?再过两日便是谨阳侯府顾夫人的生辰,这些贵妇人都得去庆贺,谁愿意顶着张黄脸婆的脸过去?”

    众人恍然大悟,冬暖却咦了声,“八两,我发现你的消息当真是灵通呢。连这个都知道。”

    八两轻描淡写地道:“这有什么?还知道买锦绣美容丸的人,除了那些妇人外,那些未出阁下的大家闺秀都在拼命使用呢。”

    这下子,众人更加惊讶。

    “因为顾夫人要在这一天,给顾世子订下世子夫子。”八两说这话时,似有似无地望向锦绣。

    众人顺着他的目光望去。

    正在埋头清理病历单子的锦绣抬头,说:“你们看我做什么?这都什么时候了?我可告诉你们,不管忙到多晚,病历单是必须要整理的,药柜里的药也必须要统计,还有账单也必须清点好,别想着偷懒。”

    众人又移开目光,各自忙着自己的事。

    锦绣整理了病历单子,发现这阵子医治风寒的略有增加,还有小儿腹泻的病症也有增多的倾向,于是让八两多去采这些药物,并告诉蒋高齐三位大夫,小儿腹泻的各种症状以及用药量和用药方子,务必做到尽善尽美。

    最后,锦绣又开始翻看成品药销售清单,这锦绣美容丸和拂风丸卖得比较好,尤其是美容丸,销售非常亮眼,笑着说:“还真多亏了这顾夫人呢……对了,八两,顾夫人什么时候过生来着?”

    八两沉默了会,说:“这个月七号。”

    “还有十来天了,唉呀,那得赶紧再做一批美容丸,这可是不可多得的商机呢。”

    ……

    果然被八两说中了,越是逼近顾夫人的生辰,美容丸卖得越好,有些前来购买的小丫环甚至几瓶几瓶地买,为了证明八两所说是否属实,顾安在结账时,便问了两句,“买这么多回去,可是要给谁用?”

    “我们奶奶用得最多,连姑娘也在用了。效果还真不错。”

    “我们奶奶皮肤天生就比较黑,用了这个后,皮肤都变白了不少,这次买回去,奶奶说要全身都用。”

    “绿珠姑娘,昨日不是才来买了五瓶吗?怎么今日又来了?”成品柜台的伙计一脸吃惊地问。

    叫绿珠的小丫头骄傲地挺起胸膛,傲然地道:“昨日是给咱们姑娘买的,用了一个晚上就有明显的效果,我们太太让我再多买几瓶回去。”

    顾夫人的生日千万众瞩目地来临,当日,锦绣美容丸只卖了不到十瓶,次日,只卖了不到五瓶,过后,总在五到十一二瓶之间徘徊,锦绣很是失落了一番,觉得这个商机,她没能深切地把握住,如果早早知道顾夫人要过生,她应该早早推出这款美容丸,否则效果应该更好。

    过了两天,锦绣如往常一般扫了美容丸的销售量,忽然增大眼,唉呀呀,居然有四十二瓶的销量,怎么回事?

    往后一看,又惊呆了,居然有人一口气买了三十瓶。后来问了才知道,这位阔气买主是总兵府的人来买的。

    因为何夫人母女的关系,锦绣对总兵府三个字有着非常深的印像,便问:“这何秀丽是不是被顾夫人相中了?”

    没有人回答她,大概不知道这事儿。锦绣也不再多问,倒是蒋大夫这时候却屁颠颠地插一句话进来,“应该没有被相中。”

    “你怎么知道?”

    “因为,大前天,何府的人请我过去给何夫人母女看病,何夫人母女都病下了。”

    大前天是什么日子来着?哦,对了,大前天的前天,是顾夫人的生辰,顾夫人生辰的第二天,何夫人母女就齐齐病下了,这是不是可以推断为,何秀丽没能入顾夫人的眼?

    众人的八卦因子被成功勾起来了。

    蒋大夫非常好心地为大家解惑,“何夫人没什么病,就是气血不畅,肝火虚旺,两胁疼痛,胀闷不舒,引发头痛旧疾。脸色黯淡,嘴上还起了火泡。”

    虽说大部份人不是大夫,但接触久了,也自有几分医术,当下便中知怎么回事,于是,没有人再过问何夫人的病情,有几张嘴同时张口,“那何小姐呢?”

    “何小姐嘛……”蒋大夫捋了下凳灰白的胡须,说,“何小姐也差不多如此,”

    “……”

    一阵沉默后,又有人小声问道,“都已经这样了,有必要还出来买养颜丸?”

    众人一阵猜想,都猜不出何大小姐的心思,于是纷纷压下兴奋的血液,继续埋头做事。

    ……到十一月份时,天气越发寒冷,这阵子前来治冻疮膏的人大有人在,锦绣干脆自己配了药来治成冻疮膏,装进瓷瓶子里,一瓶卖20文,取名为锦绣冻疮膏,一经推出,倒也大卖。

    冬暖算了下成本,一瓶冻疮膏成本只需几个钱,一个瓷瓶子批量制作算下来成本大约要花去5文钱,算下来一瓶冻疮膏就有一倍的利润,每天清点冻疮膏是最为快乐的一件事。

    尤其账房大总管顾安做账做得非常仔细,统计了这一年来锦绣药铺出售的成品药大都卖得比较好,锦绣冻疮膏不提,风寒咳嗽的速成药丸随着天气原因,更是大卖,还有养颜丸,黄柏,大黄,白芨,白芷,冰片等药物制成的烫伤丸,与外伤用的锦绣丸,一直保持着稳定的销售量,

    这些亮眼的销售数据都比不过锦玉带给她的兴奋。

    锦玉如今极得范夫子的喜爱,早已视当作子侄般对待,不但管教严厉,在学问方面更是不遗余力地栽培她,更难得的是,锦玉与钟家的诸位兄弟非常合得来。

    “姐,这是钟大伯母送我的牛肉饼,可好吃了,还有好些可口的点心,钟大伯母要我带回来给姐姐也尝尝。”

    “姐,钟二伯伯也就是钟闵的父亲特意送了我一方硕台还有镇纸,姐,你看,这镇纸居然是水晶做的呢,上边还雕有狮子,真好看。”

    “今儿个与钟闵去庙里参加林秀才举办的诗会,回来徒中下了雨,钟闵他们的鞋子都湿了,冷得直跺脚,唯独我的鞋子里头暖和着呢,钟闵可羡慕死了。”

    锦玉如今与钟家四兄弟玩得非常好,尤其与钟闵更是成了一对铁哥们,只差同穿一条裤子了。

    钟闵是钟阁老最重视的儿子,钟家在京城,在官场上都有着极雄厚的政治关系,这钟闵也是大有才学的,将来成就不可限量。而钟闵与锦玉交好,这也是一项极有利的政治资本。

    当然,抱着纯友谊的眼光来看,锦绣不应该有这种想法,那样就太功利了。锦绣本人也说过,虽然与钟闵交好也有着一部份利益关系,但他对钟闵也是真心相交的,如今已超越了那份利益的牵扯。

    不管锦玉与钟闵之间的友谊究竟渗杂了多少功利,锦绣都是高兴的。

    听锦玉这么一说,锦绣便说:“那敢情好,你去告诉钟闵家的绣娘,要她过来,我告诉她如何制作雪地鞋。”

    锦玉纳闷道:“姐,你亲自做一双让我送给他不就得了?何必拐那么大的弯?”

    锦绣点了他的额头,“你个傻子,我与他非亲非故的,干嘛要做鞋子送给他?传出去多不好听?”还是交代他家的绣娘做更安全保险些。

    又过了没两天,锦玉一脸疑重地回来,锦绣吓了一跳,“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

    锦玉闷闷地道:“今儿个,我在钟家,碰到了那个叫九爷的男人。”

    锦绣心头一紧,连忙问:“怎么了,他可有为难你?”

    “那倒没有,只是瞧了我脚上的鞋子,问我是何人做的。”锦玉哭丧着脸,一脸的害怕,“姐,我真是笨,当时一看到他,心里就慌了,原本想骗他一骗,可又想着姐姐你的话,又不敢得罪他,只得老实与他说了,这鞋子是姐姐做的。”

    锦绣一颗提得老高的心稍稍放了下来,她轻吁了一口气,说:“怎么,他还看中你这鞋子?还要我给他做不成?”

    锦玉忿忿地道:“哼,他没有明说,但意思也差不多了。”想起那赵九凌那副可恶的嘴脸,锦玉便气不打一处来,因畏惧此人的权势与心狠手辣,他明明心中不情愿,却仍然不得不与之虚以尾蛇,这人却得寸进尺地想让姐姐给他做鞋子,真是可恶至极。

    锦绣问:“你答应他了?”

    锦玉低下头来,讷讷地道:“对不起,姐,我知道你根本没理由给他做鞋子,而他也没有资格要你给他做,可,可我一想到此人心狠手辣的性子,以及那些爪牙当初对付你的那副嘴脸,生怕他找理由为难姐姐,就,就昧着心给答应了。”

    锦绣默然,轻拍锦玉的肩膀,锦玉死死咬着唇,肩膀一抖一抖的,那已是气极了的表现,她理解这小子此刻的心情,轻声安慰道:“好了,别想太多了,你这样做很对。若是明着拒绝,依此人睚眦必报的性子,恐怕又要找咱们的麻烦了。不就是一双鞋嘛,姐姐我做就是了,纯当作花钱挡灾吧。”

    锦玉陡地哭了,嚷道:“可我心里就是憋闷的慌呀,他凭什么要姐你给他做鞋子?上回明明就是他自己惹出来的,偏还像没事人的以为恩典了咱们似的,我就是不服气,就是不服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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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天一整个白天,屁股都没落过凳子,现在腿都走痛了。八点多钟才吃的晚饭,然后马不停蹄地码字,一直到现在。明天估计也要这个时候更新,亲们不必再等了。

    评论区真的满热闹了,可惜没有及时回复,千万别以为俺耍大牌,实在是没时间……

第135章 就是要欺负你

    锦玉搂着他,轻拍他的背,“傻小子,这个世道本就是如此,你不服气也没法子呀。好了,别哭了,我都不生气,你气个什么呀?不就是一双鞋嘛?有什么大不了的,我做就是了。只要他别嫌难看就成了。”

    锦玉仍是很愧,很难受,闷闷地道:“我真没用,不能帮到姐姐也就罢了,还处处给你惹麻烦。”

    锦绣板起脸,“又来了,当心我生气。”

    ……

    “九爷,您真的脚冷吗?”朱棒槌望着赵九凌脚下玄黑色牛筋底的毛皮靴,这可是市面上都买不到的皂毡尖扭靴,靴身以金色粗棉线密绣云纹,内衬面料采用皮、缎、毡琢一缝制,毡靴的靴筒内衲毡,毡衬高出靴筒一截,穿着时非常暖和。这是北方地区士族子弟常用靴子,即高贵又大方,还暖和。九爷身体也强壮,难不成还嫌脚冷?

    赵九凌道:“还行吧,就是大晚上洗了脚后有些冷。”赵九凌带来的那群侍卫,大都不习惯这儿阴湿的气候,主要是天气太冷了,屋外也就罢了,屋子里却没有烧地龙,也没有烧炕。虽然屋子里烧有炉子,总不能把炉子也装进被窝里,很快,连腊月都没过,包括赵九凌在内的大部份人就都生了冻疮。

    朱棒槌说:“那个王锦玉脚上的靴子倒也新颖,却也不算违制。只是,若真要说暖和,恐怕也不及尚宫局的那些老师傅吧?”

    “你懂什么?就是图个新鲜罢了。”赵九凌白他一眼,“我做事自有我的考量。”

    朱棒槌立马噤声,跟着手指头又痒了起来,又抠又掐,暗暗骂道:“这该死的鬼天气,老子长这么大,从来没生过冻疮呢。哎哟我的妈吧,这滋味可真难受呀。”

    虽然买了冻疮药回来,但效果并不明显,朱棒槌不但手上长了冻疮,脸上,耳朵上,还有脚上也给长了,白天倒无谓,到了晚上睡觉到半夜才痒得抓心抓肺的,看了好多大夫,抓了药搽了虽暂时性的缓解痛痒之感,但过不了几天又给痒得恨不得骂娘。

    赵九凌也不大好过,他呆惯了北方,就连气侯恶劣黄沙满天飞的西北他也呆了近十年,也从来没像现在这般,狼狈成这样。

    “九爷,皇后娘娘,还有太子殿下早就催得厉害了,九爷,还是回京吧,这鬼地方,俺真的呆不下去了。”朱棒槌一边跳着脚一边呲牙咧嘴地叫着,他的两只脚都生了冻疮,脚一暖和就痒得厉害,那种滋味真不好说,抓心抓肺的难受。

    赵九凌也好不到哪儿去,虽然不像朱棒槌那样满脸满手满脚都生冻疮,但双膝以及以前受过伤的地方却隐隐作痛着,他暗自把穆少清骂了个狗血淋头,是谁说江南风景好来着?他回京后一定要把他的嘴给撕烂。

    “等锦绣做好了靴子,就起程回京。”经过这个冬季的“迫害”,赵九凌对江南地区再也生不出好感来,只想快速回到京里去,虽然那边气侯比这边更冷,但空气干燥,屋子里又有地龙,可比这儿舒服多了。

    主子总算下定决心回京,朱棒槌只差没仰天长啸,他的苦日子总算可以结束了。

    ……

    当天晚上,赵九凌来到锦绣药铺。

    这时候锦绣正在收拾打烊,发现此人后,腿肚子不由一阵哆嗦,但又不得佯装镇定,满面堆着笑,“九爷,许久没见您来了,最近可好?”

    赵九凌深深地望着锦绣,眼前的女孩穿着一袭淡绿色窄袖交领束腰素缎褙子,下身浅蓝色马面裙,额上的刘海不疏不浓,刚好合适,头梳如意髻,斜插一枚燕尾银杈子,杯口大的耦色珠花,银白色的珍珠耳环,素淡到近乎朴素的装扮,看起来却清清爽爽,站在婴儿手臂粗的莲花台烛火下,更是显得婷婷玉立,娇俏迷人。一双不大的眼,却微微袅袅地散发出迷雾般的光花。

    眼前这个小女子,初次的印像是没见识,没眼光,空有一副好皮囊。后来才知道,这些都只是她的表相而已,真正的她,性格多变,时而淡漠,时而狡诈,时而让人气得牙痒痒,却并不痛恨,反而在气怒过后,又有些微的怅然横亘心头。

    这丫头其实比任何人都还要聪明,也很会装,连老江湖的他都几乎被她骗过了。

    “托你的福,还好,只是,不大习惯这儿的天气,身边又没个贴心人侍候,脚都要快冻没了。昨日偶然瞧到令弟脚上那双独特的鞋子,一时羡慕之极,便厚着脸皮登门,恳请姑娘帮忙做上一双,好让我渡过这个寒冬。”

    锦绣在心里鄙视不已,这人还是王爷呢,呸,找的借口这么差劲,还战神,打死她都不相信,不过是以讹传讹罢了。

    但锦绣面上却道:“九爷这是哪儿话,锦绣手艺粗躁,不过是随便应个景罢了,也只有我那兄弟不嫌弃。也罢,既然九爷不嫌弃,锦绣就做上一双。怕就怕九爷到时候嫌弃起来,我可没脸见人人。”

    明知这丫头只是表面功夫而已,但见她笑语如珠,赵九凌仍是高兴不已,击掌道:“姑娘这话可就过了。就是因为看中姑娘巧手,这才腼着一张脸上门讨双鞋子穿。又怕姑娘不晓得我的尺寸,所以特意过来,让姑娘量量尺寸,好让姑娘心中有个数。”

    锦绣望了他脚下的皮靴一眼,这个靴子也算是暖和了,外头是牛皮,底子是牛筋的,里边又塞了层棉花,即防水又保暖。

    她就不信,堂堂一个王爷,连双保暖的鞋子都没有吗?分明就是故意找她的茬的。

    锦绣心中有气,但又不敢发作,还得陪着笑脸说:“麻烦九爷把鞋子脱下来,我拿来量了好做。”

    正待抬脚的赵九凌动作一顿,最后不得不脱下鞋子。

    锦绣拿了软尺量了尺寸后,说:“九爷鞋子是八寸7,我就做八寸九好了,方便鞋帮里多塞些棉花,这样穿着更暖和些。”然后一脸乍舌,说:“九爷是北方人吧,人长得高大,这脚也长呢。”

    赵九凌心中气怒,这丫头演技还真厉害,明知他身份,却装得比谁都好。“姑娘可是嫌弃在下长得五大三粗?”

    锦绣把头摇如拨浪彭,“九爷生得英俊潇湘,气宇轩昂,又风度翩翩,即有南方人的风流倜傥,又有北方人的阔爽与豪气,自是人中龙凤,如何称作五大三粗呢?太埋没九爷这通身气派了。”

    赵九凌唇角抽了抽,明知这不是她的真心话,可心里仍是高兴,不由暗骂自己真是犯贱。

    王锦绣正在搜肠刮肚地想着要怎样用委婉客气恭敬又不得罪人的方式把这尊瘟神请出去,赵九凌似乎知道她的心思似的,微笑着道:“听闻你这店里有卖冻疮膏的?”

    锦绣点头,“有的有的,不管九爷是要自己用,还是帮别人买,九爷倒是来对地儿了。依九爷的身份,自是要用最好的,八两,把二号柜头一排的锦绣牌冻疮膏拿出来。”

    八两速度够快,很是麻利地拿了两瓶精美青花汝窑瓷瓶过来,并且还用红绸盒子包装,看上去很是上档次。

    锦绣按过,双手递给赵九凌,“九爷,这就是我药铺里最好的冻疮膏,每日用温用冼手,再搽在手上,用手轻轻搓揉至肌肤发经,三天便可见效。为防止冻疮复发,还可以用鲜生姜片涂抹。”

    “好,来四十瓶。”

    锦绣讶然,面有难色。

    “怎么,还不肯卖给我?”

    锦绣赶紧摇头赔笑道:“九爷能光顾小店,已是我的莫大荣幸。只是,九爷一下子要这么多……我这儿还真没多少存货。恐怕要让九爷失望了。”

    “无妨,重新做出来大约要几天?”

    “这个,十来天吧。”

    “那好,做好后就亲自送到我的住处。”赵九凌看着她,“你应该知道我的地方吧?”

    锦绣心头发苦,那天晚上的恐怖印像实在太过深刻,打死她都不会再踏入那个地方,于是装出一副讪讪的表情,“对不住,当时是晚上,再来,我方向感不大行……”

    赵九凌知道她的顾忌,也不点破,说:“那到时候我亲自来拿吧。这样吧,就定下十日之期,可好?”

    锦绣点头,赔笑道:“那就麻烦九爷再跑一趟了。”

    “应该是我麻烦你才是。就十日之期吧,十天后,我再过来拿。”

    “呃,好,那我现在就去找材料,争取在十天之内把药配好。呃,时间紧迫,我现在就要去配药了,九爷,我就不奉陪了。”

    这是在下琢客令了,赵九凌心头失落,却也不好再说什么,颔颌道:“好,那我走了。记着,还有我的鞋子。”

    锦绣忍下心头的恼怒,笑道:“九爷放心,就算熬工赶夜也会赶出来的。”

    他知道,他走后这小丫头不知又要把他骂到多惨,但,看着这丫头咬牙切齿却又敢怒不敢言的模样,赵九凌却有种异常的兴奋感。

    他知道自己很恶劣,明知她讨厌他,厌恶他,还怕他,可他就是忍不住想逗她,看着她明明气得头顶冒烟却还要满面堆笑……

    “九爷,这是在大街了,您就别这样笑了,好不好?”朱棒槌实在忍不住,小声规劝着。

    赵九凌面色一板,斜他一眼,“怎么,我笑得很难看?”

    朱棒槌耷拉着眉毛,“九爷您这笑,实在是太阴险了。”

    赵九凌放声大笑,声音爽朗,惹来路上好些注目。

    在离开锦绣药铺的时候,他看到一辆谨阳侯府的马车驶了过来,不由多看了一眼,见是顾东临本人,下巴一抽,面容也冷了下来。

    顾东临一袭灰鼠毛大领边的黑披氅,脚蹬黑色牛皮缝靴,手上拿着个汤婆子,原本他也是目中无人之流,但赵九凌的存在感太过强烈,让他想装作没发现都不可能,也不过一个转眼珠子的功夫,便上前笑着打招呼,“朱兄,许久不见,别来无漾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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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快要疯掉了,存稿里的内容接不上先前的情节……

第136章 欺软怕硬(修改)

    赵九凌皮笑肉不笑地道:“顾老弟,托你的福,还行。听说令尊最近病下了,可有好转?”

    “托朱兄的福,家父看过大夫后,如今已略有好转。”

    “可是请的王大夫?”

    顾东临面色一黯,“是济世堂的陈仲铭。”

    赵九凌“哦”了声,似笑非笑地道:“这就是顾老弟做得不对了,所谓肥水不流外人田,依顾老弟与王姑娘的交情,自是请王姑娘看诊才是。还跑去便宜外人,实是不应该。”

    顾东临脸色一变,微愠道,“朱兄慎言,事关一个姑娘家的名节,还请朱兄嘴上留德。”

    赵九凌哈哈一笑:“好一个嘴上留德,好好好,我不说还不成?顾老弟这般看重一个女子的名节,自是品性端庄,顾侯爷果真是教导有方。”他拍了拍顾东临的肩膀,看似夸赞,但听在顾东临耳里,却是浓浓的讽刺。

    “既然顾侯爷是由另外的大夫医治,顾老弟来这儿做甚?”

    “天气冷,生了冻疮,特意来买些制冻疮的回去。”

    望了顾东临那修长又干净到洁白的手,与自己古胴色又满是厚茧的双手相比之下,自己这双手还真的不能见人了,赵九凌在心头微哼,皮笑肉不笑地道:“顾家的下人也太不会照顾人了,怎么让老弟生了冻疮?”

    “不是我,是好些下人都生了,我出来买些回去发给他们自己用。”

    “哎呀,有顾老弟这样的主子,可是他们几辈子修来的福气呀。”

    顾东临脸色很是难看,这些小事根本不需他亲自办的,但他为了见到锦绣,便自告奋勇地出来了。只是运气不怎么好,居然遇上这个居心叵测的朱子权。

    “我想,依顾夫人的慈母心性,若是知道老弟这般小题大作,想必会很生气吧。”

    讽刺了顾东临一番,赵九凌扬长而去。

    瞪着赵九凌的背影,顾东临气得牙痒痒的,却又无可耐何。倒是随立在一旁的弄潮看不过眼,恨声道:“公子,这人太嚣张了,公子为何给他点颜色瞧瞧?”

    顾东临瞪他,斥道:“你懂什么?这人我可惹不起的。”听父亲说,此人极有可能是一直在西北督促军务的楚王赵九凌,只是他一直不肯以真实身份示人,他们也就乐得装糊涂。反正不知者无罪嘛。

    但是,赵九凌心狠手辣,杀伐果断,治军严谨,杀人如麻,素来有阎王的凶名,父亲一再告诫他,不要与他有过多接触,更不要轻易得罪,否则连累整个顾家可就不是儿戏了。

    ……

    “不好意思,顾公子,冻疮膏才卖光了,若您不急着使用,可否再等些时日?”

    没能买到冻疮膏,顾东临却一点都不沮丧,反而还问什么时候才有,到时候他再出来拿。

    八两知道他的心思,满面堆着笑承诺了五天过后来拿。顾东临心里高兴,捶了他一拳,“在这儿干得还顺手不?”

    “托公子的福,姑娘人很好,对小的也很好。”他现在还学会了抓药识别药材以及偏储存的绝活呢。

    “那就好,好好的干……对了,刚才那姓朱的有什么事儿?”顾东临趁药柜上没什么人,压低了声音问道。

    八两也小声道:“那人太不要脸了……”然后把赵九凌刚才的来意与顾东临一五一十地说了。

    顾东临气得头都炸了,暗骂姓朱的不是东西,居然打他的锦绣的主意。

    因为有了正大光明的理由,顾东临走起路来,腰也直了,头也抬了,气势汹汹地来到锦绣面前。

    锦绣正坐在划价柜台后边,一边翻着病历单,一边统计药物,抬头见着顾东临后,心里有些不自在,但又不得不打招呼,“顾公子,这个时候光临小店可是有什么事儿?”

    “我,我是来买冻疮膏的。”

    “冻疮膏在另外一个柜台,八两……”

    “不用叫了,冻疮膏没了。我改日再来买。”

    “哦,对,刚才被一个人客人买光了。”锦绣问,“呃,天气这么冷,又这么晚了,顾公子不回去吗?”

    “你赶我走?”

    “岂敢,只是我这儿已经打烊了,等我统计完药单就关门。”

    顾东临闷闷地道:“那个,天气很冷。”

    “嗯,是很冷。”

    “我的汤婆子凉了,可否帮我换换热水?”他拿出手头的镏金铜炉南瓜形状的金色绘“福”字的汤婆子。

    锦绣望着他修长洁白的手上捧着的汤婆子,扬声叫道:“冬暖。”

    冬暖连忙上前,给顾东临福了身子,“顾公子万福,劳烦顾公子把汤婆子递给奴婢,奴婢去换热水。”

    顾东临闷闷地把汤婆子递给她,趁冬暖换水的当,坐了会,又对锦绣道:“那个,前两日我母亲过寿辰,大概是操劳过度了,我这两日总有些不舒服,锦绣,你帮我瞧瞧,这我是什么病?”说着便把手伸了过来。

    锦绣白他一眼,这人与赵九凌一副德行,找的借口烂之又烂。

    装模作样地给他把了脉,说:“无大碍,回去多加休息,少往外头跑就是了。”

    “你不开药?”

    这时候冬暖已拿着汤婆子过来,双手递给顾东临,“顾公子,热水已经盛好了。”

    接过汤婆子,顾东临又恨起冬暖奇快的速度。

    “不用吃药了。你也只是小毛病罢了,只要回去在家中好生呆上几天,少往外头跑,这病自然便好了。”

    顾东临郁闷不已,她这是在变相地告诫他不要总往她这儿跑呀。

    “哎呀,锦绣,我天生就畏寒,这两日天气可冷了,我这脚也快要冻没了,锦绣帮我做两双鞋子可好?”他一想到赵九凌那个卑鄙无耻的家伙的可恶行径,也有样学样,让锦绣也帮他做一双鞋子心里才痛快。

    “我不求式样要多好看,绣多少纹路……只求穿着暖和……便,便成了……”忽然发现锦绣目光冰冷,顾东临一下哑住,语气也渐渐放低。

    锦绣冷冷地盯着他,却不说话。

    顾东临脸色发烫,最终垂头道:“如若不愿,那就算了。”也不知怎的,锦绣用这种冰冷的目光盯着他,似乎有把刀子在剜他的心似的,令他不敢造次。

    锦绣盯他半晌,收回目光,说:“时候不早了,这会子再不回去,说不定顾夫人也着急了,顾公子,我就不留你了,八两,替我送送顾公子。”

    八两期期艾艾地上前,好声好气地道:“公子,请。”

    顾东临一脸郁闷地望着锦绣,他心里又是难过,又是沮丧,垂头丧气地起身,他很想对锦绣说,他对她是真心真意,可铺子里虽然没什么病人,却也有几个药铺里的人,只好无耐作罢。

    只是还没走两步,从外头冲进一个灰色短打的中年男子,“给我两张速效退烧贴。”因为走得急,一头撞在顾东临身上。

    心里正沮丧的顾东临小霸王脾气发作,一脚踹了过去,骂道:“走路不长眼呀?小爷你也敢撞?”

    那人平白被踹,一边爬起来一边叫道:“你这人怎么这么不讲理?”

    顾东临瞪眼道,“怎么着?小爷就是不讲理,你又待如何?”

    那人见他一身气派的穿着,知道是城里的富家公子,一时间也息了怒火,但仍是指责道:“你这人好没道理,仗着有钱就了不起呀?当心我去衙门里告你。”

    顾东临大怒,“你这贱民,你可知道小爷是谁?”

    “大爷我管你是谁?天王老子也没你这么嚣张。”

    “可恶。”顾东临怒及,从腰上抽出马鞭就抽了过去。

    “住手。”锦绣一个怒喝,从柜台里出来,扯过鞭子丢到一边,厉声斥道:“顾侯爷戎马一生,日月昭昭,贤名远扬,他在前线治理军务,为民分忧,使得百姓安享太平,功在千秋,志向千里。而你,纨绔膏梁,只知鱼肉百姓,欺男霸女,胡作非为。顾侯爷在前头修墙弄瓦,兢兢业业,你身为人子,却在后院拆墙。不子承父业也就罢了,偏还做个可耻的膏梁纨绔,丢顾氏一门的脸,我若是你,早早拉把尿淹死算了,以免为非作歹连累顾氏一门,让顾侯爷被人弹勋家门不幸,教子无方。到那时,你才是顾家的千古罪人,令人耻笑。”

    “你,你……”如此毫不留情面的侮骂,可没把顾东临给气死,指着锦绣,半响说不出话来。

    锦绣毫不畏惧,抬头挺胸,厉声喝道:“我怎么样了?我可有说错话?”她指着他,厉声斥道:“你以为你大耍世子威风就能服众?我只听说过,以德服人,以理服人,可从未听说过以势服人。我真替顾侯爷感到可惜,堂堂谨阳侯府,声威赫赫,顾家满门忠烈,偏偏就出了你这种使人蒙羞的败类。”

    “往日里你如何作威作福我管不着,但你休要在我铺子里呈凶。”

    锦绣怒火翻天,满面的厉色,顾东临吓了一跳,连连摆手,“好好好,我不呈威风还不成吗?”他放软语气,“锦绣,你别生气,我刚才不是有意的。”

    这小霸王倒还能屈能伸,锦绣略有意外,语气也放软了几分,“我不管你是有意还是无意,但你刚才的做法确实令人难以忍受。欺男霸女,鱼肉百姓,作威作福,你除了这些,就没别的可做了?”

    她承认,她这是迁怒,在赵九凌面前她屁都不敢放一个,可面对顾东临,却是原形毕露,大概这就是所谓的欺软怕硬吧。

    顾东临面色讪讪的,但嘴上却不服气地嚷嚷道:“谁叫他要撞我?”其实他已经收敛许多了,她还要怎的?

    锦绣也知道这种二世祖的德性,也不敢过多责骂,只想早早把他打发走,“时侯不早了,快回去吧,看这天气,恐怕又要下雨了。”外头现在天都黑透了。

    顾东临忽然双眼一亮,“你可是在关心我?”

    锦绣一口气没提上来,她怎么这么倒霉,尽遇上这种脸皮厚的东西?

    “我只是担心,万一真下起雨来,你那车夫也没带雨具,岂不糟罪?”

    顾东临垂下肩膀,幽怨地望她一眼,也知道再呆下去确实惹人嫌了,只得闷闷地离去。

    ……

    ------题外话------

    编辑打电话来,说传重复了,让我马上修改的。现在修改完毕,有什么问题请找我的编辑。编辑不在线,我找不到他。

第137章 病倒

    果然如锦绣所说,不一会儿便下起雨来,不大,但隐隐夹着冰冷的风雪,整条街道冷冷清清的一片,两边屋舍廊下那红色灯笼点亮了方圆数步之地,依稀可以看到那杂夹着雨白色的雪花。

    真的下雪了。

    天气越发冷了。

    在经过朱子权的住处时,顾东临不顾外头的冷意,掀开毡帘,恨恨地瞪了那紧闭的大门一眼,这屋子并不大,门前除了两颗槐树外,别无他物,正门与屋檐的设计都只是普通富户的规格,连仕族都算不上,但父亲顾炎却对他说过,这朱子权极有可能就是盘踞西北多年的楚王,只是不知为何会来金陵,但此人却是不能得罪的。

    前边驾车的车夫忽然打了个响亮的喷涕,顾东临放下毡帘,搂紧了汤婆子,他一个大男人带着汤婆子确实有些不论不类,但他天生就畏冷,虽然穿得厚,出来时又走得匆忙,也没在车了加个炉子,车厢里也是冰冷一片。

    坐在车厢里都冷成这样,更别说在外头顶着寒风冰雪驾车的车夫。

    顾东临却毫无怜惜之意,反而让车夫快马加鞭赶回去。而自己也掀开毡帘,解开披氅,任冰寒的冷风吹打着自己的脸。

    而就在这时候,对面马路上驶来两辆二驾马车。

    那马车是玫瑰红的颜色,四角镶了羊角琉璃灯,灯上用大红烫金字写了个大大的“总兵何家”四字,这应该是总兵府的马车,这马车颜色以及排场,应该是总兵府的女眷,顾东临再大胆猜测,这玫瑰红的颜色,应该是大表妹秀丽的专用坐驾,就是不知这么晚了她一个姑娘家为何还要外出。

    鬼使神差的,顾东临把头探了出去,顾不得寒冷雨雪吹打在脸上的冰寒,看着那辆马车直直地驶到一大门前,停了下来。

    顾东临一看就乐了,这不是朱子权的住处么?

    ……

    南方没有烧地龙的习惯,也没有烧炕的习俗,屋子里摆了三个火炉了,总算比外头暖和了不少,屋子里所有器具摸在手头都是冷冰冰的,赵九凌再一次抱怨起这该死的鬼南方。

    以前在总兵府的时候,总兵府也是烧有地龙的,倒不觉得难受,如今搬离了总兵庥,这才知道金陵冬天的霸道。

    总兵府派来服侍的丫头把数个汤婆子放进被褥里,又二人合力把炉子也搬到床前,又燃要薰香,一切准备妥当后,这才福了身子,“九爷,可以歇下了。”

    看了桌上的滴漏,赵九凌说:“还早,你们先下去吧。我先看会儿书。”

    两名丫头很是无耐,她们在总兵庥,姿容也是数一数二的,被派到赵九凌这边来服侍,也是得了何天刚的暗示的,她们自己也是乐意的,可天气如此寒冷,让她们没有勾引的机会,眼看机会一次又一次的错过了,赵九凌却从来不拿正眼瞧她们,她们再是心焦,却也无可耐何。

    正这时候,守在外头的一侍卫扬声叫道:“报,总兵府何大小姐来访。”

    两名丫头吃了一惊,这么晚了,大小姐过来做什么?

    外头响来金剑冷静恭敬的声音,“何小姐,这么大冷天儿怎么也过来了?”何大小姐柔柔的声音响来,“天气冷,我听说九爷呆惯了北方,却是不大习惯南方的气候,特意赶制了两件氅子,让九爷穿上试试,看是否适身?”

    金剑说:“有劳何小姐了。只是九爷这儿别的没有,就是衣服多,氅子更是有几大件,恐怕只能辜负何小姐的美意了。”

    “无妨的,衣服越多越好嘛,这天气冷,一旦下了水好些天都无法穿,多备一两件也是有备无窜。九爷在里头吗?”

    “这个……”

    “金剑,让何小姐进来。”赵九凌扬声道。

    朱棒槌讶然地望了自家主子一眼,赶紧上前侍候着给赵九凌穿上外袍,然后退到一边去。

    何秀丽一身大红色锦绒白绒毛滚边带帽氅子,衬得一张脸儿白里透红,越见妍丽姿容。她进入门来,伸手解下身上的氅子,露出里头姜黄色妆花缎袄儿,整个人看起来婷婷玉立,如水中白莲,清新而优雅。略上了淡妆的面容更是倾城倾国,艳冠群芳。

    “见过九爷。”颦颦袅袅地屈膝福身,标准的大家闺秀,端庄,从容,又充满了柔弱与妩媚之美。

    退到一角的朱棒槌也忍不住多看了两眼,暗赞,这何大小姐确实生得美,这一身精致的打扮下来,丝毫不输给京城那些国公侯府的嫡女们,果真是通身的气派。

    赵九凌这时候已穿了件米白色素袍,头发披散着,只在额头上戴了个一指宽的红色细绒丝绦,额头正中丝绦上垂下一颗红宝石,这是京中富贵公子在家中惯有的休闲打扮,不束发的情况下,为避免散发垂到额前遮住脸孔,都用丝带系住,相当于绾箍,与贵妇人常用的抹额有着异取同工之处。

    赵九凌五官出众,外表俊逸,没有南方男子的英俊儒雅,却有着北方男子的豪阔与阳刚之美。再加上身为皇族与身俱来的优越与高高在上的睥睨感,使得他比任何一个权贵公子还要出色三分。不管走到哪,就算一身普通衣布都无法掩盖其通身的威势。

    眼前这位何大小姐也是金陵地界数一数二的名门贵妇,但赵九凌却只是淡淡地“唔”了声,“何小姐不必多礼。”

    何秀丽站定了身子,轻妙的目光在赵九凌英俊冷峻的面容上幽幽一转,蓦地温婉一笑,眼波流转,朱唇轻启,笑语宴宴,“九爷,这是我做的氅子,用的可是上好的料子,内衬今年新收的棉花,披在身上可暖和了,九爷快试试,可否合身。”

    两名丫头模样的婢女上前,跪在地上,举高双手。

    赵九凌望着那折叠得齐整的氅子,皱了皱眉头,“小姐的心意朱某领了。”

    何秀丽温婉的面容微滞,他这是什么意思?是收还是不收?

    “秀丽手艺浅薄,不过却是秀丽的一心意,还请九爷收下。”何秀丽语气略带娇嗔。

    赵九凌似笑非笑地望着何秀丽,唇角浮现一抹嘲讽,“何小姐心的意朱某领了,只是,这氅子,朱某可不敢收。”

    “为什么?”何秀丽脸色微变,但很快又堆起不安的面容,“可是九爷嫌弃秀丽的手艺?”

    “那倒不是。”赵九凌说,“只是为了何小姐的名声着想而已。”

    何秀丽呆了呆,“九爷收与不收,这与秀丽名声有什么关系?”

    “何夫人最是看重闺阁礼仪,乃世人皆知,何小姐亦是大家闺秀,难道还不知私相授受可是有损何小姐闺誉?”赵九凌淡淡地说着,但吐出来的话却杀人于无形,“何小姐本来一片好心,所以朱某更不该陷何小姐于万覆不劫之地。”

    平白无故的,闺阁千金居然私自做衣物给陌生男子,这传扬开去,确实会被说成不庄重,严重些,便是私相授受了,对于何秀丽这样的千金小姐,这可是极大的罪名。若真的坐实了罪名,何秀丽的名声也算是毁了。

    何秀丽脸色一白,双唇颤抖,连跪在地上的两名丫环也瑟瑟地抖着,她们也觉得这样不妥,可架不住自家主子的一意孤行。

    “九爷可是觉得秀丽唐突?”何秀丽委屈地咬着下唇,泪花在眼睛里打着转,却不肯落下。绝美的容颜再配上楚楚可怜的委屈之状,相信没有男人还能够无动于衷。

    但赵九凌却不是普通人,他活了二十多年,自小在皇宫中长大,别的没见过,就女人是见得最多的。早已见惯了女人拿柔弱当武器,早已厌烦了当面一套背后一套的表演功夫,连眉毛都不皱一下地说,“你这确是唐突了,不但唐突,还太不自爱了。不过你放心,我不是那些长舌妇,不传扬出去的。”

    ……

    腊月过后的金陵,雪花飘舞,在整个南方地区,金陵的气候却是异于其他地区,不但冷,还特别潮湿,如此阴沉沉的天气,又夹带着雨雪,一般人能不出门就抵死不出门的。

    顾东临病下了,昨天不过出去一趟,半夜里就开始有轻微的咳嗽,到了第二日早上,便开始发起烧来。

    顾夫人心痛不已,狠狠折骂了顾东临屋子里一干侍候的下人,尤其是顾东临身边的几个贴身大丫头,更是每人打了二十大板并被赶了出去,连顾东临的小厮弄潮也因“没跟在主子身边”为由,被打了二十板子,只除了驾车的车夫幸免于难,因为车夫也发起了烧,重咳不止。

    “唉呀,公子爷怎么又病下了?这可了不得,赶紧差人去请王大夫。”也不知是谁嚷了一句。

    另一人却说着,“还是算了吧,那边的规矩可不会上门看病的。”

    “可是上回公子爷的病就是王大夫看好的。”

    没有人吭声了。纷纷望着顾夫人。

    顾夫人不喜王锦绣已经不是府中的秘密了,没有人敢私自出去请王锦绣的。

    ”上回候爷的病,王大夫不就没能看好么?“

    顾夫人果然脸色不是很好看,不过也没说什么,对身边的婆子吩咐道:“去同仁堂请陈大夫吧。”

    那婆子怔了怔,“奴婢觉得,还不如请那个锦绣药铺的蒋明……”

    顾夫人脸色一沉,“叫你去请就去请,哪来那么多废话。”

    那婆子立马噤声,不敢再多说什么,赶紧去了。而剩下的下人则你望我,我望你,都在心里揣测着,看来夫人对王锦绣当真讨厌到骨子里去了。

    天气越冷,前来看病的人越多,老人和小孩子最多,锦绣忙得几乎脚不沾地,偏偏蒋大夫和齐玄英又被叫走了,铺子里更是挤得人山人海,虽说锦绣坚持大家挂号排队,但遇上危急病人仍是优先处理,虽然病人不说什么,但有些人等了整整一上午才能排上队,锦绣心里也是有些愧疚,尤其侯诊室里还有不少的富贵人家。

    到了中午,还有好些病人还没看,所幸齐玄英和蒋大夫没有耽搁太久,有他们帮忙分散病人,锦绣压力松懈不少。

    饶是如此,仍是捱到下午才吃上午饭。

    “今儿个给哪户人家看病去了?去了这么久才回来。”锦绣问。

    蒋大夫苦笑,说:“是总兵府的大小姐病下了。”

    脑海里浮现一张骄傲的脸,锦绣问:“严重吗?”

    “没什么的,就是染了风寒罢了。”

    齐玄英不屑道:“这些大富人家的就是娇气。”

    锦绣想到上回给何秀丽看病的情形,问蒋大夫,“没被为难吧?”

    蒋大夫笑了笑,“东家说笑了,我蒋明虽比不上东家妙手回春的本事,但这区区风寒,还是不在话下。”

    锦绣笑了笑,是她草木皆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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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刚才编辑打来电话,说我的章节传重复了,我正在炸肉圆子,好一通手忙脚乱,肉都炸糊了了几个。现在改过来了。136章也改过来了,是新章节,这一章也是新章节。

    这一章是传重复了的,经过编辑同意才修改的,有问题找编辑,编辑不在线,我找不到她。

第138章 质疑

    “不过,何家先前原是请了同仁堂的老陈,可老陈去了顾家看病,所以这才跑来找的我。”蒋大夫有些不忿,想当年,他可是与圣手刘齐名的,只不过姓刘的卑劣,从中作梗,才害得他从一流名医沦落为三流大夫,所幸锦绣慧眼识英才,跟在锦绣身边,平时候用心观摩着,他的医术不降反精进不少,如今金陵城好些大富都爱请他,唯独这总兵府太没眼光了。

    锦绣笑了笑,开导他,“病人想请谁就请谁,那是别人的权利。我们开门做生意,哪能把所有的钱都赚到腰包的道理。”如今,锦绣药铺的生意已上了轨道,大有后来之上的气势,如今已惹得同行侧目,若再不收敛些行为,恐怕真要受排济了。

    蒋大夫也明白这个道理,于就顺口说:“也只是说说而已。其实,做大夫的,大家都靠手艺吃饭,同行之间也没必要相互打压,与其弄得乌烟障气,还不如大家团结一致,共同增进医术,这样对大家都有好处。”

    刚开始他对锦绣拉拢齐家陈家周家的行为很是不以为然,但现在他却有不同的看法了,每个月月底的杏林交流会,大家都受益匪浅。大家虽是同行,却没有翻脸,反而拧成了一条绳,不但医术略有增进,收益也大有上涨。

    ……

    下午,铺子里病人少了许多,陈仲铭来到锦绣药铺,蒋大夫大吃一惊,连忙问怎么了,好端端的脸上这么大块的伤痕?

    陈仲铭摸了脸上的伤痕,苦笑,哀声叹气,“还不是顾家那个纨绔子,病成那样了,还不肯让我医治,嫌我的医术不够好,死活不肯让我看病。末了还踹我一脚,差点没把我鼻梁给踹断。”

    蒋大夫气忿不已,“这些勋贵子弟,一个个目中无人。”

    陈仲铭苦笑不已,“是呀,都不是善与之辈。”

    蒋大夫也曾听说过那顾家小霸王的威名,感叹地说:“那小霸王还只有我们东家能够治得住。”

    陈仲铭双眼一亮,“当真?王大夫真能治住他?”

    蒋大夫笑了笑,没有多说,顾东临的心思,整个锦绣药铺的人都知道了,为了东家的闺誉,他自然得三缄其口。

    陈仲铭也不是打破沙锅问到底的人,见状也也就不再多问,只是问锦绣是否在铺子里,他有事需要请教。

    “可是遇上什么疑难杂证?”

    “也不瞒蒋老兄,前阵子,靠着王大夫给的药方,治好了顾侯爷的那个肾结石,顾侯爷高兴之下,又给介绍了几个病人来,我按着原来的药方开药,可吃下去却不怎么顶事,如今被病人质问,心头慌了神,只好厚着脸皮过来请教王大夫。”

    蒋大夫一听,感叹道:“我们东家年纪轻轻,可这一身医术确是惊天地泣鬼神了。上回成老王爷的头痛顽疾,还有顾侯爷的腰痛顽疾,你我行医也有几十年了,都看不出什么病因,可东家就是这么的厉害,可让你我没个老脸了。”

    陈仲铭哈哈一笑,“后生可畏,后生可畏,呵呵。”

    锦绣听了陈仲铭的来意,蹙眉,“也是后腰疼痛?”

    “并非剧烈疼痛,而是酸痛。《备急千金要方》述凡腰痛有五:一曰少阴,少阴肾也。十月万物阳气皆衰,是以腰痛。二曰风脾,风寒着腰,是以腰痛。三曰肾虚,役用伤肾,是以腰痛。四曰暨腰,坠堕伤腰,是以腰痛。五曰取寒眠地,为地气所伤,是以腰痛。痛下止,引牵腰脊,皆痛。老朽按着冶肾虚的药方再加上王大夫先前的药方两者结合,仍是不见好转,看来实是老朽技艺浅薄,只好再厚着脸皮来请教王大夫。”

    锦绣说:“可经得起重压?”

    “喜按揉拒重压,初步诊断为肾虚,可按肾虚和结石的方子开药,仍然不顶事。”

    锦绣轻敲桌面,“头晕、头痛、食欲不佳,腰部酸痛,对了,尿液可否浑浊,带血,眼部是否浮肿?”

    陈仲铭怔了下,“确如姑娘所说。”

    “若都有这些症状的话,可以确诊为肾炎。”

    “肾炎?”

    肾炎是现代西医术语,中医里还没有这个名称,统称肾虚罢了。

    “是的,肾炎。肾炎分慢性和急性,这种病,可大可小,但若不及时医治,便容易酿成绝症,无药可治。所以,陈大夫还是赶紧给病人好生确诊一下。”

    陈仲铭面色一整,连忙拱手问:“惭愧,老朽学艺不精,还真未听说过这种病症,再厚着脸皮请教王大夫,若真确诊为肾炎,当如何用药?”

    锦绣沉吟片刻,说,“肾炎也分好多种,得仔细分辩是什么病症,才能对症下药。”

    陈仲铭倒吸口气,沉吟片刻,说:“要不,老朽把那位病人举荐到王大夫这儿来。由王大夫医治,可好?”

    “好是好。只是不知病人是否会亲自登门。”

    陈仲铭一时无言,那位病人也是有钱的主,还颇有些势力,一般都是他们这些大夫上门诊治,若要他们登门看病,还真有些难度。

    “不管如何,我尽力一试吧。”陈仲铭说,又有一脸的欲言又止,“那个……”正要开口,忽然外头传来一阵嚷嚷声,众人望向门口,只见一大群婆子媳妇拥簇着一位华贵妇人进来。

    锦绣定眼一瞧,居然是顾夫人。她身后还有几个人抬着担架,上头躺着个人,不是顾东临是谁?

    “夫人,这是怎么了?”

    顾夫人被扶着进来,身上穿着大红掐金丝的带帽貂皮氅子,因戴着帽子的缘故,头发倒是有些乱了,更是衬得一脸白玉般的脸越发阴沉。

    “临儿病了,劳烦王大夫瞧瞧。”顾夫人看到锦绣就一肚子火,很想一股恼地把胸口的恶气全喷出来,但儿子病成这样了,却仍是不肯让别的大夫医治,只好忍着心头的怒火,不得不来找锦绣了。

    一大群人七手八脚地把顾东临抬了进来,被撂置在落地屏风后的一张床上,在放上去之前,已有丫环拿着厚厚的猩红羊绒毯子铺在上头,紧接着,又有人弃掉原来的被子,给他盖上从顾府拿出来的挑金线刺绣大红被褥,并移来几个火炉子,炉子这时候正烧得旺励,里头的银丝炭无烟无味,却散发着熊熊的热度,瞬间便把方圆五尺宽的地儿薰得暖和起来。

    不愧为侯府,顾东临被侍候得周周到到,无微不至。

    顾东临脸色潮红,尽管身体虚弱,但仍是睁着明亮的双眼盯着锦绣,“我病了,快给我看病。”

    锦绣一脸无耐,昨天这家伙都还好好的,怎么今天就病成这样了?

    她拿着自制的用竹筒和水晶管子制作的听诊器,对一旁的人吩咐道:“解开他的前襟。”

    顾府的丫环愣住了,看病还要解开衣裳?她们倒是第一次听说。

    顾夫人也眯起了双眼,冷冷地盯着锦绣,“我儿病下,你不把脉,解他的前襟做甚?”

    锦绣也冷冷地望过去,“脉也是要把的,但还要望闻问切一番,方可确诊病因。”

    顾夫人身边的一位女子轻哼,“不是说,锦绣药铺的女大夫医术超群,隔墙诊脉,悬线诊脉自是不在话下,今日里本想见识一番。如今却让我失望了。”

    锦绣望向说话之人,微怔,此人身上披着大红色狐狸毛披风,眉宇间有股傲气,不知是哪家的千金,望着自己的神色略带着不屑与挑衅,心里好笑,淡淡地道:“抱歉,小女子医术有限,隔线把脉这些高深的技艺,确实不曾学过,倒让小姐失望了。”

    那女子大加失望,“果然,盛名之下,很难名副其实。”

    锦绣笑了笑,“是呀,小女子医术有限,倒让小姐失望了。”她把听诊器收了,只淡淡地望着顾夫人:“顾夫人,您也要小女子悬线诊脉?不怕您笑,我确是不会。”

    顾夫人看了那女子一眼,说:“王大夫年纪甚轻,如何会那么高深的技艺?你就别为难她了。王大夫,不好意思,我这世侄女就是爱开玩笑,请不要放心上。”

    锦绣当然不会放心上,身为大夫,什么样的病人没遇到过呀?早已习惯了,麻木了。

    她又拿出听诊器,让丫环解开顾东临的衣襟,那丫环迟疑了下,仍是照做了。

    倒是顾东临却高兴不已,双眼晶亮亮地望着锦绣。

    锦绣拿着听诊器放到他的左胸上,仔细听了起来,一会儿后又放到左胸,然后收起了器具,说:“肺上无碍,气管有杂音,记下,急性支气管炎。对了,什么时候病下的?”

    “昨儿晚上公子回来后就开始打喷涕,奴婢让人熬了姜汤给公子喝下,可半夜里却开始发起烧来,还伴随着咳嗽。”

    “嗯,好,记下,急性支气管炎,咳嗽,流涕,高热,病史为一天。”然后又让人把烛火移近,拿了一个削得扁平的木枝,“张嘴。”

    顾东临听话地张嘴,锦绣拿着烛火,靠近他的嘴巴,木枝伸进他嘴里,压下他的舌头,“扁桃体红肿。”

    然后又给他把了会儿脉,又摸了下额头,说:“好了,唐成,记下药方。”然后说了一串药名,让他们拿去熬了。

    锦绣收了听诊器,看过唐成写好的药单子,拿了笔在上头签了自己的大名,再递给伙计去熬药。

    账房顾安早已离去,锦绣亲自算了账,然后对顾夫人道:“顾夫人,时侯也不早了,我们先去吃饭,等药熬好后就给顾公子吃下。我在药里头加了退烧的药,吃下药后,药摸着一个时辰内就能煺烧,到时候记得把里衣换了,以免着凉。”她把药单收好:“一共1两四钱银子。”

    顾夫人有些不满,但也没说什么,身边的婆子早已从怀中掏出一绽五两银子的元宝递了过去,

    “不必找了,剩下的就赏你吧。”顾夫人说。

    锦绣收过银子,丢进抽屉里,锁上,“多谢顾夫人。”然后又交代了一翻事宜,“不好意思,我们先进去吃饭了。”然后对还没有离开的陈仲铭道:“陈大夫,天色不早了,我也不留你了,你自便吧。”

    顾夫人这时候也才发现他,略有意外,“陈大夫,你也在这儿呀?”

    陈仲铭连忙拱手道:“见过顾夫人。”

    顾夫人目光锐利地望着他,又望了锦绣一眼,“你不是在同仁堂吗?跑到这儿做甚?”

    “说来惭愧,老朽医术不精,最近接到几位病情复杂的病人,一时无法诊断病症,特意前来请教王大夫的。”

    顾夫人怔住,声音略有尖锐,“陈大夫好歹也是一方名医,怎可自灭威风长他人志气?”在锦绣地盘上说这样的话,却是有些无理了。

第139章 流言

    但锦绣并不以为然,早已领着人去后堂吃药去了。

    顾东临左等右等,都不见锦绣用他梦寐以求的方式给他看病,不由急了,四处搜索着锦绣的身影,“锦绣人呢?她怎么还不给我做检查?”

    顾夫人心中有气,剜他一眼,“人家去吃饭了。”

    “吃饭?她怎么可以?我都还在这儿呢?”

    一旁守着的八两小声道:“公子,姑娘已经给您看过了,现在正在熬药呢,您再耐心等一会儿,吃了药就没事了。”

    顾东临瞪他,“我这不是风寒吗?”为什么锦绣不像以前那样,趴在他身上看病?

    “是的,公子这风寒已比较严重了。不过公子放心,姑娘医术很好的,吃了药后您就没事了。”

    顾东临心中失落,一心一意想着,为什么锦绣没有像上回那样趴在他胸膛上看病呢?

    ……

    而这边的顾夫人正满怀歉意地与陈仲铭道着歉:“……东临这孩子被我宠坏了,让陈大夫受委屈了,我在此向您道歉。”她原是请了他给儿子看病的,但任性的儿子却不领人家的情,反而把人家给打了,这回她还领着儿子来王锦绣这儿看病,又碰到陈仲铭,背着人家请别的大夫,还被当场捉了包,心里倒是有些不好意思。

    陈仲铭理解顾夫人的心思,好脾气地笑笑,表示没什么的,“顾夫人没必要放心上。老朽枉活这几十年,论医术还不及王大夫。此番前来,亦是抱着请教之心。”

    顾夫人越发温和,“不愧为名医,这虚怀若谷的品性却是让人钦佩。”与刚才锦绣那冰冷冷的神情与态度相比,对这陈大夫真的越看越顺眼。

    陈仲铭汗颜,拱手道:“夫人廖赞。老朽说得可是大实话,论医术,老朽还真不及王大夫一半。否则,也不可能亲自前来请教了。”他也看出来了,这顾夫人对锦绣有成见,有些替锦绣打抱不平,也替她不值,正想着要不要把先前锦绣为顾侯爷做过的事告诉顾夫人,但到底私心作了祟,思来想去,仍然没有说出来。

    一瞬间,陈仲铭又觉自己卑劣,无比汗颜,不敢再多呆,遂拱手告辞。

    顾夫人目送陈仲铭离去,心头也有些惊疑,陈仲铭在金陵的名气虽比不上以前的圣手刘,但也是有几分实力的,如今还猛夸着王锦绣的本事,到底让她不怎么舒服。

    “顾伯母,这王锦绣也太怠慢人了,居然把咱们丢下自己去吃饭。”顾家的世交吕嫣有些不悦。她好歹也是世家千金,走到哪都是受着隆重对待,哪像这回,居然被那女大夫给冷落至此,实是窝火。

    顾夫人收回目光,淡淡地道:“这有什么?恃才傲物的人多了去,不差她一个。”

    吕嫣冷笑:“有什么资格恃才傲然?连悬线把脉都不会,还好意思称神医?也不怕被揭穿没个脸。”

    八两在一旁听了抬头看了她一眼,最终也没说什么,又低下头来,装作整理药柜的模样。

    顾夫人面色微眯,望着八两,“你是这儿的伙计?”

    八两连忙恭敬地道:“回夫人的话,是的。”

    “叫什么名字,看着好生面熟。”

    “小的叫八两。是这铺子里的药柜。”

    药柜?顾夫人也不是很明白,不过却没多问,一会儿,药熬好了,丫环们侍候着顾东临喝了药后,又观察了一会儿,顾夫人正想打道回府,被顾东临阻止了,“听说锦绣药铺还开设了住院馆治疗,娘,孩儿觉得这回的病也满严重的,干脆就在这儿住下好了?这样看大夫也满方便的。”

    顾夫人脸色黑了一大半,说:“住在这儿的病人都是些腌赞的下九流人物,你什么身份?休得如此。”

    顾东临不以为然,“听说连成老王爷都在这儿住过几天,老王爷比孩子高贵多了,人家都敢住,我有何不敢的?”

    顾夫人脸色一板,怒斥:“临儿,你越来越不像话了。”

    “娘……”

    “旁的都可以依你,唯独这件事,不成。”顾夫人断然拒绝,心底的怒气又冒了出来,压低了声音骂道:“她有什么好?成天与这腌赞的药材为伍,接触的也是三教九流的,你什么身份?”

    “娘,你别总是身份过去身份过来自恃身份好不好?咱们有什么身份来着?您自认的尊贵的高贵了不得的身份,不过都是皇上给的。爷爷还是铁匠出身呢,奶奶还是杀猪匠的女儿呢?难不成娘也要嫌弃他们?我听说,外祖父以前还只是个穷秀才呢,那时候怎么就没有人嫌弃过他?还有外祖母,听说还是个乡下农妇,娘难不成也要嫌弃自己的亲生父母?”

    顾炎身体有病,回家休养,便接过儿子的教育,顾东临自小便祟拜自己的父亲,觉得父亲说的话却是他从来没有体验给过的,格外新鲜,也是非常有道理的。但母亲却是越来越让她厌烦了,成天就拿身份说事。

    顾夫人不料儿子居然敢顶撞自己,还把自己的父母也捎带进去,气得脸色发青,怒道:“你个孽子,你要气死我才甘心?”

    见母亲动了肝怒,顾东临又放软了声音道:“娘明明知道我的心思,却总在我伤口上撒盐,娘,你是我的亲娘呀,又不是后娘。为何总要与儿子对着干?”

    顾夫人见儿子语气带着恳求,心里也不好受,苦口婆心地道:“我知道你的心思,可你也要为娘想一想呀……”

    “顾伯母,顾世兄,你们在说些什么呀?”这时候吕嫣进来,脆生生地问着。

    顾夫人连忙说:“没什么,你顾世兄又犯了牛脾气,我正在理他的犟筋呢。”

    吕嫣笑了起来,“顾世兄,你呀你,都病成这样了,还让顾伯母操心,真该打。”

    顾东临把头别向一边,暗暗握了拳头,十八年来,生平第一次,他对自己的生母,有了恨的冲动。

    ……

    “东家,那总兵府何家大小姐的病还真是奇怪的。”这天,蒋大夫从何家回来,对锦绣说,“明明只是个普通的风寒而已,可这何小姐吃了药仍是不见好转,反而越发严重了,实在是奇怪的很。”

    锦绣挑了眉,沉默了一会,说,“会不会还有心病的原因吧。”

    “心病?东家为何这么说?”

    想着最近那些妇人提供的八卦,锦绣轻笑一声,这两日听了不少传言,好像是先前顾夫人明确拒绝了何夫人亲上加亲的建意,并且态度还强硬,何夫人母女一时给气病了。后来,何夫人仍不肯死心,还想着与顾家结亲,还拉了成王妃作陪,顾夫人不敢得罪成王妃,便把顾侯爷推了出来。顾侯爷还没表态,顾东临却不顾病体,嚷嚷着说坚决不娶何小姐。可把何夫人给气狠了,指责顾东临忘恩负义,喜新厌旧。

    锦绣的笑容实在太过邪恶,蒋大夫其实也或多或少听了些传闻,便问:“可是与顾府有关?”

    锦绣望着一屋子的人那亮晶晶的眸子,有些好笑,果然,八卦是人的天性呀,男女老少通杀呢。

    锦绣也想学长舌妇一样嚼嚼舌头才过瘾,但又觉得这样在背后说人家的闲话,有些不妥,可就这样忍着也弄得浑身难受,正犹豫着要不要放纵这么一回,唐成那个大嘴巴已开口了,“师父性子好,不屑在背后说别人半句不是。可那何小姐的事儿早已传遍了金陵城,师父您想瞒也是不成了。还是大方说出来吧,好让咱们也高兴高兴。”

    众人连忙问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唐成不屑地道:“那顾东临原先也是个混人,无恶不作,不过,现下倒还算有两分品性。那何夫人质问他为何不愿娶她女儿时,只一昧的说与何大小姐并无男女之情。那何夫人不依不饶,又哭又闹的,最后顾东临被逼得狠了,就说何大小姐心中已另有他人,他虽然不是君子,却也知道不夺人所爱的道理。何夫人刚开始还痛骂他无耻,居然故意毁表妹的名声,顾东临一气之下,便把何大小姐夜间去男子府邸的事给抖了出来。”

    蒋大夫愕然了一会,说:“这,这事儿说不通呀,何大小姐好歹也是大家闺秀,怎可做出这种事来?”

    “这些大富人家的阴私,我们升斗小民如何清楚?反正顾府如今与何家已势同水火了。大家都在说何家不地道,何大小姐真枉为闺秀。”唐成又笑嘻嘻地望着锦绣,“所有人都认为那何夫人是个恪守礼教的,想不到自己的闺女却出这种事,真真是打脸。”

    锦绣也觉得这何夫人,先前还指责她来着,如今,她连自己的女儿都没能管好,还真是讽刺。

    何大小姐染了风寒,吃了五天的药,仍是不见好转,反而病情越发冗苛,想必也是与心病有关,她与蒋大夫道:“你甭管她,直接与何夫人说了,何小姐的病是心病,心病还需心药医,若是她自己想不开,神仙也救不了她。”

    蒋大夫领命而去。

    ……

    ------题外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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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0章 杀父之仇

    锦绣实在低估了顾东临的行动力。自从大前天给他瞧了病后,接下来的每一天,这家伙都要来药铺里,让锦绣亲自给他把脉问诊,这人还乖乖地跑到前排挂号,然后一等就是大半天,身边的小厮劝都劝不住。

    这家伙似乎不怕等候,每天的号都排到后头几位,但却很早就来等着,一直排到他看病,一天的时间已过去大半。而他也不嫌麻烦,在男性区域的侯诊厅里一坐就是一个上午或一个下午。

    锦绣实在忍无可忍,想单独给他开小灶,早早给他看完病打发他回去,他还不肯,非要说一视同仁,按号看病,很大公无私的模样。

    而轮到他时,锦绣照例拿着听诊器在他胸前听,他却很是惊异地问东问西,然后又问为什么不再像先前那样趴在他身上看病?

    锦绣白他一眼,这家伙,果然打的这种鬼主意。所幸,她也及时制出了简易的听诊器,方便了自己,也避免了诸多尴尬。

    顾东临一计不成,沮丧不已,垂头丧气离去,锦绣原以为他不会再来,哪想第二日又给跑来了,在锦绣气急败坏的神情里,还带着洋洋得意。

    锦绣决定,不管他玩什么花样,她都不再理会他。

    ……

    顾东临想了十种百种接近锦绣的方子,正准备有条不紊地施行下去时,顾炎从天而降。

    在气势汹汹的顾炎面前,顾东临立马焉了气,不敢造次,乖乖地被领了回去。

    在临走前,顾东临还依依不舍地望着锦绣。

    那眼神,却令锦绣无端心头一软。

    顾东临走后没多久,凛冽的寒风中,数顶暖轿轻飘飘地抬到锦绣药铺门前。

    为首的一位中年贵妇下得轿来,很快就被另一辆小轿里下来的年轻媳妇扶着,婆媳二人抬头望着这不大的铺子上挂着的“锦绣药铺”四个字,中年贵妇说:“这就是锦绣药铺?名气倒是大,但这门面,看着倒是寒碜的紧。”

    年轻媳妇笑了笑:“可不是,既然医术这么好,想必挣的钱也多,这铺面自该弄得富丽堂皇些,否则如何吸引贵客?”

    “听说这儿看病还得挂号?”

    年轻媳妇笑了笑,“可不是,听说来这儿看病的都要排号,光排号就要两文钱,这姓王的大夫倒是个能挣银子的。”

    “哦对了,陈大夫交代说,想不排队,就要早早来排号,你可有准备?”

    “媳妇做事,太太您放心,今儿一大早便让人来排号了,九十一号呢,想必也该轮到咱们了。”年轻媳妇又抱怨道:“听王德善家的回来说,为了排这个号,还差点与个庄稼汉打起来了。真是的,这些人也忒没长眼,连礼部尚书杨家也敢得罪。”

    “罢了,听陈大夫说我这病只有这儿的东家才能医治,就忍着点吧。”

    “太太说得是,那咱们就进去吧。”

    守在门口负责接待的小厮见这群人衣着不凡,气度不凡,连忙堆起恭敬的笑容,“这位太太,可是来看病的?”

    年轻媳妇望了小厮一眼,“当然是看病了,否则好端端的来你这破地方做甚?”

    “奶奶说得是,请问奶奶可有排号?”

    “早就排了,排的是王大夫的号,九十一号。”

    “啊哟,奶奶来得正是巧,现在已看到八十七号了。奶奶快请随小的进去吧,稍坐一会儿就轮到奶奶了。”

    婆媳二人跟在那小厮身后,穿过前堂,来到后边的一处跨院里,发现这儿别有洞天,空旷的一处空地上停满了车辆,对边五十步远的一排屋子里,分别写着“诊疗室”,“急诊室,”“抢救室”“手术室”,而其中的“诊疗室”则里里外外围满了人。

    婆媳妇二人吓了一跳,看着身边的人来人往,“想不到,这儿病人还真多的。”

    小厮又陪着笑领了她们去了旁边的抱厦去等候,注意听有人喊号。而进入侯诊室,满屋里的人更是让这对婆媳吓了一跳,定眼望了下,都是清一色的妇人,穿金戴银,其中还有好些熟面孔,婆媳二人对望一眼,面上的傲气总算敛去不少。

    侯诊室里的人看到这对婆媳的排场,纷纷看了过来,也有认识她们的纷纷打了招呼,纷纷探各自的病情。

    没聊多久,便轮到这位杨太太,年轻媳妇杨柳氏连忙扶了婆婆过去。

    候诊室与诊疗室是相通的,用数个屏风隔挡住。穿过几面屏风,便来到所谓的疹疗室。

    “九十一号,东大街杨府大太太,年五十一岁,病症为间接复发性腰痛……”一个年轻漂亮穿着怪异至极的白大褂,拿着排号单,轻声念着,“请问杨太太,您这腰痛发作有多久了?”

    听说锦绣药铺的东家是位年轻姑娘,长得还漂亮,想必就是眼前这位吧。

    杨太太上下打量了这位大夫,长得确实不错,就是穿着奇形状态的白大褂,下巴处还戴着个白色的布,头发也被白帽子包围着,全身一片素白,看着真是怪渗人的。

    富贵人家最是忌讳穿太过素色的衣物,杨太太略有不喜,硬邦邦地回答:“有半个月了。”

    “是酸痛,还是胀痛?还是剧裂疼痛?尿液是否正常?平时饮食如何?以前可有发作过?”边问边在本子上记着。

    杨太太耐着性子应了,她听陈大夫说过,这位女大夫医术那是没话说,但就是有许多怪癖,看病手段与他们不一样。

    那年轻媳妇也略有不耐,不过却没说什么,只是觉得眼前这个白大褂真是碍眼。

    “好了,请您再稍候片刻,看完那位病人就轮到您了。”

    顺着这位姑娘的目光望去,杨太太这才发现不远处还有个白大褂的女大夫坐在宽大的桌岸后,一位抱着小孩子的妇人正坐在她旁边,那女大夫手上拿着奇怪的长筒形态的东西,把一个竹筒状的东西塞进那小孩子的胸前,那小孩吓得哇哇大哭,那女大夫拿着一个玩意给孩子哄着,小孩子不再哭泣,过了会,又见那女大夫收起手上的奇状怪状的物件,又拿着个竹片,让那孩子张嘴,然后看了那小孩子的口腔,说了什么她们并没有听清楚,只见那女大夫又坐了下来,说:“小弟弟没什么大碍,就是扁桃体引起的高热不退,引发淋巴系统发炎,这种病症会反复引起高热,大概要持续两到三天左右,孩子若再发高热,夫人也切莫惊慌,在孩子高热时,可以拿酒擦试孩子全身,也可以给他多洗热水澡进而降温。实在不成,另外再吃这个药……三天过后仍然没有退烧再抱孩子过来。”

    那妇人连连称谢,又把孩子的下边的裤子解开,“大夫,请您再帮看看,我孩子这儿总是肿胀着,一碰就哭,我听周大夫说,这是小肠气,听说您能根治?”

    锦绣停下手头的笔,又低下头看了小孩子的下身,用手摸了下,孩子哇哇大哭起来,锦绣说:“确是小肠气,有多久了?”

    “有两年了。夏天都没什么的,就是每到冬天就会肿胀起来,一碰就痛。”

    “冬天气侯冷,记着给孩子穿暖和些,一旦孩子下半身有凉意,这儿就会胀起来。”

    “周大夫也是这么说的,可是周大夫说,这孩子这儿一直肿胀下去也不是办法呀,请问王大夫,可否给小儿根治?”

    “你这孩子也不算多严重,我先给他按回去,你回去后注意给他保暖,不要凉了,更不要逗他大哭不止。等明年天气暖和后再过来让我瞧瞧,实在不成,才动手术。”

    “哦,好的,谢谢王大夫。”

    “不客气。夫人还有别的疑问吗?”

    “哦,没,没了。”妇人连忙抱着孩子起身,拿着药单离去了。

    接下来,轮着杨太太了。也就这时候,杨氏婆媳才知道这位才是正主儿。

    “你不是大夫?”杨太太问着刚才问她病情的姑娘。

    冬暖笑道:“夫人,我不是大夫,大夫在这边呢。”

    “那你是做什么的?”

    “我是护士,专门给大夫打下手的。”

    年轻媳妇扶了婆婆来到锦绣这边坐下,然后就打量起锦绣来,锦绣也是与刚才那位姑娘一样的装扮,不过褂子前胸却系着个牌子,上边写着“大夫”二字,想必这位才是锦绣药铺的女东家,陈仲铭嘴里后生可畏的厉害女大夫了。

    年轻媳妇挑剔地打量着锦绣,长得倒是不错,就是眼睛太小,还有,眉毛太粗了,一点都不精致。

    只是看着看着,却发现锦绣有些面熟。

    而年轻媳妇在打量锦绣时,锦绣也听完了杨太太的来意与病情,又给她把了脉,最后脸色渐渐严肃起来。

    杨太太见她的神色,心头有些慌,“大夫,我这是什么病?”

    锦绣把她两双手都把了脉后,又看了病历单,说:“夫人这病,是肾炎,这肾炎嘛,可大可小,但若不及时医台,将会酿成绝症。”然后又与杨太太解释了肾炎的发作与后期病情发展。

    杨太太有些心慌,忙问怎么办,锦绣说要吃药,并且还要忌嘴,除了严控饮食外,还要长期坚持吃药,至少要吃三个月左右,方可治愈。

    一听还有治愈的可能,杨太太又松了口气,让锦绣赶紧抓药,锦绣开始写药单,写好药单后交给那年轻媳妇,“这药,一贴吃一日,一日三次,另外……咦,是你!”锦绣原本平静的声音忽然拨高了,人也跟着站了起来。

    那年轻媳妇神色略有些惊慌,但仍是力持镇定,强笑一声说:“你认得我?可我不认得你呀。”

    锦绣盯了她好一会儿,忽然冷笑道:“你不认得我了?可我却认得你。”

    年轻妇人面色白了两分,但仍是强自镇定,“你肯定认错了,我真的不认得你。”

    锦绣冷笑:“没关系,只要我认得你就成了。杨太太,她是你什么人?”

    一头雾水的杨太太说,“这是我三媳妇,林氏。王大夫认识她?”

    锦绣冷冷地笑着,“岂止认识,就是她化成灰我都认识。杨太太,不好意思,您这病,我可不敢给你治了,请另请高明吧。冬暖送客。”

    冬暖蒙住了,但仍是很尽职地请杨太太婆媳走人。

    杨太太急了,连忙问,“王大夫,你与我媳妇究竟有何冤仇?”

    锦绣冷冰冰地盯着林氏,冷笑道:“冤仇?呵,冤仇可大了,杀父之仇,杨太太,您觉得这个仇恨大不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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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1章 不忿

    杨太太大惊,望了林氏,“老三媳妇,王大夫说的可是真的?”

    林氏连忙辩驳道:“太太,王大夫肯定是误会了,我,我根本不识得她……”

    “你不是城西林风豪的二闺女?当年你让我爹给林凤豪看病,你爹被恶狗咬伤多处,本来就危在旦夕,我爹自认不是活神医,无法施救,我爹尽了全力,也只让林凤豪多熬了三天两夜。你却昧着良心说是我爹医死了林凤豪,派人来砸我的铺子,还活活逼死了我爹爹,这些你都忘了?”

    林氏脸色一白,神色慌乱,却撑死不肯承认是她做的。说她好歹也是千金小姐,如何去做那种抛头露面的事。

    锦绣也不理会她,不屑地道:“真是天大的笑话,如果你真是千金小姐,就不该昧着良心要我爹陪你一千两银子。我想,你们故意讹我爹那一千两银子想必也做了你的嫁妆吧?”

    林氏脸色惨白,“你胡说八道。”

    “是不是胡说,你自己心里清楚。杨太太,不是小女子不给您医治,而是您这媳妇,可是头养不熟还特别爱咬人的白眼狼,我可不敢招惹。您请回吧。”

    杨太太一向是好面子的,如今被人下琢客令,已令她狂怒,再也呆不下去,剜了锦绣一眼,气匆匆地走人。

    林氏在原地呆了会,目光凶狠地瞪了锦绣一眼,恶狠狠地低吼:“你真要与我过不去?”

    锦绣讥笑道:“真是笑话,若是当初你没做缺德事,我何必要与你过不去?”这人真是好笑,虽然她父亲不是这林氏直接害死的,但如果不是她的苦苦相逼与无休止的吵闹,她父亲哪会因为怒及攻心而引发旧疾?

    林氏滞了滞,到底因为心虚,不敢再多呆,仓惶而逃。

    ……

    晚上,与锦玉提起白天林氏的事,锦玉一巴掌击在枕头上,“那贱人,姐,你居然那么轻易就放过她?”再怎么说也要把她抓来暴打一顿吧。

    锦绣冷笑一声,“放心,报复人的方式多的很,不一定非要用武力解决呀。”

    “姐姐可是想到更好的法子?”

    锦绣说:“她的婆婆杨方式,得了比较凶险的肾炎,若不及时医治,就会转为尿毒症,到时候,神仙也救不了她了。”她望着锦玉,轻笑出声,“而我,偏就不给她医治。”

    锦玉迷惑,“姐,你要怎么做?”

    “什么也不做。到时候你就等着看好戏得了。对了,吃过晚饭,我要去找陈大夫。你早些睡。”

    “找陈大夫做甚?”

    “当然有要紧事儿。”

    锦绣找陈大夫,其实也算不得多要紧的事儿,陈仲名在听了锦绣对杨太太的病情描述后,心里一喜,连忙道:“不愧为人人称赞的锦绣大夫,就是厉害,连这种医书上都没有的病证都能诊出来。”然后又期期艾艾地开口,“老朽冒味问一下,这肾炎,究竟是何种病因引起的?”

    锦绣看他一眼,知道他想要问什么,淡淡一笑:“杨太太这种病,虽然有些复杂,但也不算难,坚持吃上三个月的药便无大问题。麻烦陈大夫转告杨太太,她这病,可大可小,若不及时医治,就极容易引发尿毒症,那可是真正的绝症,无药可医的。必须得尽早医治。”

    陈仲铭愕然,“既然杨太太此病如此凶险,老朽实在无能为力,姑娘应该亲自给她医治才好。”

    锦绣淡道:“当时原本也准备开药方了,可我发现,她的儿媳妇林氏,却与我有着不共戴天之仇。我怎能给仇人的婆母看病?所以,麻烦陈大夫转告杨太太,不是我不给她医治,实是林氏太过可恶,我这一辈子都不会原谅他。谁叫她倒霉的成为林氏的婆母?”

    为了使陈仲铭当她的报仇先锋,锦绣大方地把治疗肾炎的病变过程以及用药方面都与他说了,陈大夫听得双眼发亮,不住地点头,他真的没有想到,他又接触到新的病例,并且还有药方。

    他更没想到,这位小姑娘胸襟广阔到令他汗颜的地步。

    锦绣说得很详细,但却没有说如何医治,陈仲铭是明白人,也是聪明人,知道锦绣的目的,当下表示,他会把话转递给杨太太,至于要怎么做,就看杨太太的意思了。

    锦绣微微地笑了,与聪明人打交道就是省心省事。

    “相信有陈大夫出马,杨太太应该会有所取舍的。”

    望着锦绣虽笑却冰冷的双眸,心头一怵,暗自想着,他得重新评估这小姑娘了。

    ……

    告别陈仲铭,锦绣回到自己的药铺,原本已关门的铺子这时候灯火通明,锦绣知道,又有病人被送来了。

    这回的病人不是别人,是何夫人,以及她的女儿何秀丽。

    何夫人神色憔悴,对锦绣挤出勉强的笑,“王大夫,麻烦你了,我女儿已病得厉害,我,我实在是没办法了。请你救救她。”

    对于这种自诩为道德家的女人,锦绣从来不屑理会,连面子功夫都懒得去做了。到底要顾忌医者身份,锦绣耐着性子与她寒暄了两句,折到屏风后头,躺在病床上的何秀丽一身雪白中衣,头发散乱,面色枯黄,双眸紧闭,面容瘦削,不时发出些微的咳嗽声,哪还有先前的美艳与傲气?

    她并没有昏睡,而是微微睁眼,原本无神的眸子在看到锦绣后,陡然迸射出一丝锐茫,她微哼一声,“你也来瞧我笑话吗?”

    “丽儿,怎可对王大夫如此说话?”何夫人语带警告,然后对锦绣赔了好一通不是。

    锦绣没有过多理会,淡淡地道:“无妨,这样的人我见得多了。”她拿出听诊器,在何秀丽胸前来回听着。

    何夫人望着那奇形怪状的物什,又见锦绣拿着个木质的玩意在女儿胸前来回压着,心有不悦,不过看在锦绣同样也是女子的份上,倒也没有发作出来。

    何秀丽却没有这般隐忍功夫,伸手拿开放在胸前的玩意,“这是什么破烂玩意?”

    “听诊器。给你听肺腑里是否有杂音。”

    “我长这么大,还从未见过你这样看病的。”

    “何小姐自小养在深闺,没见过的可多着呢。”锦绣重新把听诊器放到她胸部,见她又要竖眉毛,说:“别动,快要有结果了。”

    锦绣微微蹙眉,又继续往下探,眉头皱得更凶了,“怎么弄得这么严重?”

    何夫人抹了眼中的泪水,低声道:“这孩子,这孩子从小体质就弱,每每染上风寒都会发作得厉害,但以前都没这么厉害过。”

    锦绣撇唇,没有戳穿她的谎话,又仔细检查了何秀丽的胸腹,说:“何小姐这病已引发支气管炎,所幸还没有发展到肺腑里去,不过却因为肝气不顺,无法疏通,所以耽搁了药效。”

    末了,她很是阴险地问了一句,“何夫人,何小姐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怎弄得肝火如此虚旺?”

    何夫人面色难看至极,吱唔道:“这丫头脾气不怎么好,一点小事也要弄得大动肝火,王大夫,我女儿这病还有救吗?”

    锦绣沉吟片刻,说:“何夫人我们外头去说话。”

    ……

    顾府

    一室的清静,浅白色的梅花枝插在一四方窄几子上的美人觚里,散发出清冷的异香。屋子里炭火烧得旺盛,映出主人那如画的眉目。

    午饭过后,外头又下起了雪,一时无事可做的顾夫人正躺在香妃榻下闭目养神。

    王妈妈端着盅茶盏,从外头急匆匆地走了进来,来到顾夫人身畔,轻声道:“消息打听出来了,表姑娘确实病重,如今连床都无法下了。”

    顾夫人微微睁眼,露出一双清冷的利眸,却没有任何动作,淡淡地道:“还真是造孽。”

    “可不是,不过是小小的风寒而已,就弄得这么严重,看来也是个福薄的。昨儿个,奴婢听说,表姨奶奶带重病的表小姐去找了王锦绣,反而被王锦绣给痛骂了一通。”

    顾夫人头上赤金南珠凤杈微微晃动着,“哦?”

    王妈妈啧啧有声,“听说骂得可狠了,不但说表姑娘死了更好,还让表姨奶奶早点准备棺材,让她早死早超生,以免污了她的铺子……表姑娘本就在病中,被她这么一激,一口鲜血就给吐了出来,真真是可怜。”

    顾夫人面色变幻不定,“当真如此?”

    “那还有假?是花容亲口与我亲口说了。”

    顾夫人坐起身,冷笑道:“这人得了失心疯不成?表姐怎么说也是堂堂总兵府夫人,她有几个胆子敢如此行事?”

    王妈妈摇头,“谁知道呢,这人本就是个不按牌理出牌的。”

    “不知死活的东西。”顾夫人重新躺了下去,“秀丽现下如何?”

    “这个,不大清楚。不过,气得都吐了血,想必不会好了吧。”

    顾夫人沉默了会,轻轻一叹,“我以前也喜欢这孩子,端庄,大方,嘴巴又甜,若临儿娶了她,也是亲上加亲了。可你瞧瞧,她的那些做派……”

    王妈妈轻声道:“表小姐被表姨奶奶宠坏了,夫人好眼光。”

    “我也想着,就算做不成亲家,大家仍是亲戚。好言好语的给她说了,却这般对我。罢了,由着她去吧。”反正,明年何天刚就要进京叙职,说不定会留守在京,或许又会被派往其他地方任一方大吏。但,绝不可能再呆在金陵城。

    顾夫人又道:“不过,秀丽再如何的让我失望,总归是我侄女,区区一个王锦绣,也敢这般对她,她可是不把我顾家放眼里呀。”

    一个丫环模样的俏丽婢女进来,脆声声地道:“夫人,花蓉差人带来消息,公子又去找那王锦绣了。”

    顾夫人气不打一处来,怒拍床榻,“他怎么又去了?这回又是以什么名目?”

    “花容没有说清楚,只是向我报信,说公子兴冲冲的去了锦绣药铺而已。”

    “这个孽障。”顾夫人气怒不已,然后坐起身,“替我更衣。”她要亲自去把那不争气的孽障给捉回来,然后顺道痛骂那可恶的王锦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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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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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绣医缘介绍:
麻烦帮我传一下咯古代医女奋斗史!被纨绔子顾东临盯上了,而锦绣奋起反抗了。反抗的下场就是,锦绣的父亲翘了,并从小康家庭沦为赤贫阶层。亲人无良,弟弟年幼,但锦绣仍是咬牙撑过来了她有医术,再穷也不怕后来,锦绣站稳脚跟了,也要嫁人了。老天真让人无语,她仍是要嫁给那个让她家破人亡的纨绔子。权势面前,锦绣屈服了。如果,事情就这样结束也就罢了。从待嫁女沦落为弃妇的那一刻,小强精神发作了。不管未来命运如何,日子总归要继续过下去。后来的后来,她总归嫁了人,生了子,还拉扯大了弟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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