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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太上小君     剑魁txt下载     剑魁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一百三十五:显化神迹

    这几天,李不琢除去下山饮食休息,多余的时间,都在山上岩洞中炼气修行。顶 点 X 23 U S

    期间河东县另一位掌书张元褚过来了一趟,看望李不琢的伤势,帮曹延带话,让李不琢好生养伤,不必再去点卯。

    关于百兽庄的缴获,只字未提,只知会了李不琢百兽庄庄民的处置。

    除张元褚之外,步东华木鸢传书,说李不琢先后两次功劳,不日就要封赏,让李不琢若无事的话,就安心待在酒庄中养伤,莫错过了封赏使者。

    神魂和精血都需要休养,李不琢自然不会去其他地方,几乎所有时间,都用来继续揣摩长青子留下的石刻,还沉入梦境,尝试贯通推演出的奇经位置。

    修行大事不容有半点疏忽,奇经法门之所以珍贵,就因为是用无数前人走火入魔为代价尝试出来的,各家的奇经法门在细节上都有不同。

    李不琢在梦中推演,走了数十回岔路,若是在现世中已沦为废人,但梦中皆为虚妄,只有学识、理念、感悟能带回现世。

    “奇怪,炼气士一旦点燃神识火种,坐照自观比睡觉更能休息好,除你之外,我还是头回见到有炼气士要睡觉的。”

    句芒对李不琢睡觉的事颇为好奇,这日,躺在鹿皮毯子上的李不琢从梦中醒来,便飞至李不琢身边问道。

    “照这样说,炼气修行到周天圆融之境,就能辟谷,这么一来,饮食睡觉都成了没必要的事,未免太没人味。东君你是寿命万载的大神,不也一样要找人说话解闷吗。”

    几日过去,李不琢已改称句芒为更亲近的称呼东君。

    “食色性也,的确不假,赵长青这隐修时,按炼气士的修行境界,是半步宗师,却也好酒,你们倒是有共通之处。要说你们最像的一点,却是说着放不下享乐的话,修行起来,却如木石一般,丝毫不为外物所动。依我看,求道你能比赵长青走得更远,他当初只贯通了四道奇经,时常引为遗憾,而你观他所留文字,推演而得的感悟,比他的论述又更深一层,还以此推演出剩下四道奇经的法门。”

    句芒打量着李不琢说。

    “长青子写下这三篇经文,是开了先河,我以此为基础再推演,当然要占许多便宜。对了,再过一阵,待我修行大成,也要告别东君,去新封府考府试了。”

    李不琢起身,走向洞口,洞外飞雪漫天,已到了一年中最寒冷的时。过了这几日,天气就会转暖,一到春天,府试就要如期举行。

    在河东县任职掌书的时日,李不琢对十家重要典籍、杂学均有涉猎,又以阴阳五行建立了自身的框架,成就剑道种子。

    这数月过去,其他县试童子也都会有长足进步,但对即将到来的府试,李不琢心中已有笃定的信心。

    回到岩洞,李不琢在红泥火炉中生起小火煮酒。

    为了方便修行,岩洞里已布置了蒲团、书桌、纸笔等物。

    这架红泥火炉,就放在鹿皮毯子旁边。片刻,壶中琥珀色酒浆咕咚沸腾起来,酒香弥漫。

    这是句芒赠予寒泉后,江大河使进浑身解数,以祖传秘方酿造的“扶头酒”,不同于有名无实的秋露白,此酒醇厚甘香,后劲极大,酒瓮子村里酒量最好的酒鬼,喝过三两,也要扶着脑袋飘飘然。

    由于扶头酒出酒率只有一成,酿造方法繁复,无法批量酿造,所以只能留下自用。

    酒方煮好,李不琢自斟一杯。句芒一挥手,酒液从壶口飞泻而出,经他一嗅,变成清水一般,渗入地面。

    “唉,只能嗅,不能喝。算来自我肉身陨落后,为稳固灵形,已有数千年未身入红尘了。待神祠落成,我便不必在羁于此地。”句芒神情一动,忽的闭目,又睁眼,“酒瓮村中江徐氏怀胎九月,五日后,那幼儿便要出生。”

    李不琢微微一怔:“东君是要投生人身?”

    “不错。”句芒笑了笑,“不过先天之胎只有脱离母腹接触天地,才会形成魂魄,你倒不用担心我是害了那胎儿。”

    …………

    五日过去。

    半月前亲眼目睹了山神显灵,村民们不遗余力之下,龙骨飞泉畔,一座青砖垒砌的神祠逐渐落成。

    只见神祠有一丈半宽,能容三人走入,祠中供奉着句芒神位。

    神祠边上,霸下轴心带动水车轰然旋转不休,将大斗清水哗啦泻入水道。

    此时正下着大雪,众人把衣着厚实,恨不得只露出一双眼睛。

    江石把一片绑着红绸的新瓦交给李不琢,神祠落成,按礼数,最后一片瓦本应由酒瓮子村辈分最高的人来盖,但以李不琢的声望,这最后的步骤,便交由李不琢来做。

    在酒庄下属,一众村民敬畏的目光下,李不琢接过新瓦,诵过祷词,便将新瓦盖在屋上。

    忽然间,一只玄鸟自东飞来,停在神祠檐角,张喙清啼了一声。

    “雪还下着,怎么竟有燕子回来?”

    “雪竟然停了!”

    就在神祠落成的一瞬间,龙骨飞泉边众人齐声惊呼,只觉一股东风拂面吹来,竟把西风赶走,天上的大雪也消失不见,暖意融融。

    片刻后,神祠周围的衰草枯木,更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长出新芽。

    “是大神显灵了!”

    “村中有大神庇佑,定当大兴啊!”

    以江石为首,众村民齐齐向着神祠叩拜,其中有个挺着大肚子的孕妇,犹豫踌躇了一会。

    江徐氏本来不便走动,但日前听说李不琢祭祀山神时,山神显灵的事,于是今天神祠落成,便拖着怀胎十月的身子,来到了龙骨飞泉边,想让肚子里的孩子沾沾福气。

    令她惊喜的是,竟日竟真有神迹显化,下意识便想与众村民一道跪拜,才反应过来,自己动作不便,孤零零地站着十分显眼,虽然连忙以施礼代之,但这样会不会让神灵以为不恭敬?

    “无妨,你不用跪拜。”

    江徐氏心中惶恐之际,听到李不琢的声音,转头一看,李不琢向神祠施了一礼,转头过来,对她微微一笑,顿时,她便莫名心安下来。

    但下一刻,腹中却猛然一阵绞痛!

一百三十六:吾名东君!

    江徐氏要生了!

    神迹显化的当口,江徐氏被东风一吹,竟是立刻破了羊水。顶 点 X 23 U S

    江徐氏的丈夫公婆顿时慌张起来,这地方离村有十里地,本来生孩子就危险,这下要出了什么篓子,就是一尸两命的大事。

    神迹就在眼前,但江徐氏的状况一出,便成了丈夫公婆心中的头等大事。

    “不必慌张,她不会有事。”

    李不琢出面安定众人,让江徐氏的婆婆留下祈福,公公和丈夫,村中接生婆,加上邻里两户人家回去村中。

    安排完这些事,李不琢忽然听到神祠中传音入耳。

    “上山来。”

    …………

    李不琢回到句芒山山顶岩洞中。

    洞中,此时的句芒灵形凝实远胜往日,青光氤氲的双翼毛羽毕见,一双眸子如翡翠一般湛然。

    “神祠已成,我也恢复了一些神力。”

    李不琢一进洞,句芒便道:“往日你说欲观神术,我身入人间后,道体未成,不可轻易动用神术,就此时让你观摩。”

    “多谢东君。”

    “不必谢我,山下村众既然奉我香火,也理应受我福祉。”

    句芒长身而起,一振翅,便来到洞外。

    双翼阖动,悬在崖边,句芒道:“我灵形尚弱,神术施演有些困难,你且为我护法,若有恶气从北方来,急击勿失。”

    紧接着,眸中青光湛然。

    李不琢来到句芒身侧,崖前北风凛冽,便盘膝坐下,将丹青剑典展开在身前。

    金乌西垂,月兔东升,这一坐,便坐到了夜深。

    轰隆隆

    忽然间,天际隐有响声滚过。

    “句芒山并非机关飞船航路所经之地,怎么这时有飞船过去?”

    李不琢心头一动,睁眼却刚好见到了天际雷电的余光。

    真是一道闷雷!

    “万物出于震,震东方也。”

    句芒终于张口,一伸手,对着夜空轻轻一拨。

    李不琢凝神观摩。

    正是深冬,天际开阳、摇光、玉衡三星斗柄指北,此时,却似乎向东偏了一分。

    一眨眼,星相又回归原位,似乎是错觉,但霎时间,乌云陡然凝聚,啪!

    一道惊雷炸响,山村亮若白昼,紧接着,雨丝淅淅沥沥落下。

    这雨驱散了积雪,轻寒中带着生机勃勃的暖意,崖边蒙受细雨,秃噜一下,钻出几株笔挺精神的青草。

    李不琢心中惊叹,忽然若有所悟,运起阴阳应象法。

    只见天地间的风、雨、雪、晦、明,都化作阴阳二象,而句芒一挥手,正是在引动阴阳二象流转往复。

    李不琢看得入神,忽然间,只觉北面一股恶寒乍然冲来!

    “我乃神灵,恶鬼若能吞我灵形,便可蜕尽阴浊,超脱轮回,为我护法!”

    句芒头也不回道。

    李不琢扭头朝北面看去,只见一团乌浊恶气飞来,扭曲翻腾,隐约有人头、胃肠等可怖形象在其中变换,鬼气腾腾。

    李不琢一念引剑诀,并指一挥,丹青剑典在风中哗啦一抖,惊蝉殷一声飞入李不琢手中。

    数日休养,李不琢精血神魂损伤尽复,惊蝉剑灵开启灵智后,得丹青剑典祭养,灵性又强了一些。

    寻常刀剑伤不到鬼物,但剑灵加持,却能斩之。

    李不琢握剑于手,忽然将剑刃抹过手指,染血其上。

    壮年男子的血气已能震慑病鬼,李不琢身为炼气士,热血中更是蕴含剑道种子一丝金铁之气!

    惊蝉见血,嗡嗡大震,向着那团鬼气飞去!

    一瞬间,剑光没入其中。

    嗤啦!

    如烧红的剑刃刺入冷水,鬼气顿时沸腾翻滚起来。

    “吾乃北阴……提魂太子座下九丑魔……”痛苦的咆哮声从中传来。

    “原来不是野鬼,竟有来头?”

    李不琢心中一动,鬼界不与人世连通,只有圣人以神通打开鬼市,才会相连一月,所以人间出现的鬼物九成九都是野鬼。这团鬼气能通人言,又自报家门,多半是鬼市打开时,留在人世的。

    “有来头,就更留你不得。”

    李不琢剑诀一变。

    惊鸿!

    蛟腾!

    惊蝉剑速度又陡增三分,瞬息间,接连十三剑,将鬼气斩成虚无,再无声息。

    李不琢一招手,惊蝉又没入丹青剑典。

    正在这时,雨停云歇,月朗星稀。

    “此术便是‘惊蛰’,你看。”

    句芒飘然落在地面,指向山下。

    万籁俱寂,山村沉浸在如水的夜色中。

    李不琢虽看不清细节,但多日的积雪都已不见。

    而脚下的山崖边,虬结枯死的藤蔓,都已焕发生机,石缝里的冬眠的蛇虫,被那一声惊雷都惊了起来。

    “拨弄星相,引导天地元气改变天象,不愧是神术。”

    李不琢赞叹道。

    “可看明白些什么?”

    “此术的关键,在于斡旋阴阳。”李不琢顿了顿说。

    “善。”句芒欣然笑道。

    李不琢心中感慨,果然神灵与人不同,这般神术,却丝毫不忌讳他人观摩。

    “良辰已至,我去也。”

    忽然,句芒扭头看向山下,身形一闪,便化作一道青光,流星一般,飞入山下的一间民居中。

    …………

    次日清早。

    酒瓮子村南边民居外,男人眼窝发黑,布满血丝,痛苦又无奈。

    从昨日到现在,已经过去整整十个时辰,都不知往里面送了多少盆热水了,铁打的身子也熬不住啊。

    唯一能让他自我安慰的,是妻子的喊声似乎还有些中气。

    “大强你莫太担心,你家孩子出生可是挑了个大好时候。昨晚不光下了场雨,雪都化了,你看田里的秧子,竟然一夜之间都长出来了,这是山神的庇佑,可不等闲!”

    “在理,在理,大强叔家的孩子也是山神庇佑的,何时我家孩子出生时也有这般福气啊。”邻家十一岁的孩童说道。

    “你这鸟毛还没长齐的,想那么远做什么?”边上有人笑骂。

    江大强被逗得乐了一声,又连连叹气,苦笑不止。

    “生了,生了!”

    正在这时,里面传来惊喜的呼声。

    男人一怔,旋即大喜。

    忽然,里面又有惊呼声传出来。

    “怎么生下来就会走路!”

    这一夜,积雪化尽,蛰虫俱惊,百草忽生。

    酒瓮子村中,婴儿脱出母腹,脸颊尚沾着羊水与血水,却不哭不啼。

    一睁眼,竟是摇摇晃晃,站了起来,面朝东方,奶声奶气,双眸却湛湛生光。

    “吾名,东君!”

一百三十七:无父母缘

    刚生下的娃儿张嘴就会说话,折腾难产了整整一天的江徐氏不喜反惊,大叫一声,就晕了过去。www.uu234.netwww.uu234.net

    村里唯一会医术,又兼任接生婆的老太太哪遇上过这种情况,当场就懵了,混乱中,只知道让江徐氏他丈夫把妻子扶到床上去。众村民都还未从昨夜忽如其来的一场春雨中回过神来,听到这事,纷纷来看热闹。

    据说江徐氏的孩子,生下来便给自己取了名,叫东君。这名字了不得,君者,尊也,哪个福分浅薄的,名字里安上这字,长不到成年就要夭折。

    众人议论纷纷,有说这是星宿转世,有说是精魅投胎的,乱成了一锅粥。

    那江东君说完一句话后,倒是眼睛一闭,就沉沉睡去,江徐氏的丈夫好不容易安顿好受惊的妻子,小心翼翼把江东君包在襁褓中,不知为什么,看着那张皱巴巴的小脸,总觉得有些畏惧。

    好在这时,从句芒山上归来的李不琢,派人把刚出生的孩子抱到了酒庄中,暂且让乱象平息下来。

    “江东君?这名字果真配你,只不过刚出生就闹出异象,会不会太引人注目了?”

    书房里,李不琢看向怀中,襁褓内的婴儿已经醒来。

    “我投生成人,要是让父母管束十几年,未免太荒废光阴了。这几日你帮我多找一些吃的过来,你既然不愿我闹出太大动静,那接下来的事,便不能让别人再看到了,不然未免有些惊世骇俗。我的父母那边,你也帮我搪塞过去。”

    江东君打着哈欠,婴儿声带未发育完全,但对转世的神灵来说,却不可以常理度之。

    “好。”李不琢点头,又笑了笑问:“此前我见东君你的灵形像是男儿身,却未曾料到,你投生的却是女婴。”

    “这又何妨,玄门中修为精深的炼气士兵解转世,也是不拘泥于男女,女子只要斩却赤龙,在炼气修行上,并不输于男子的元阳之身。”江东君顿了顿,“况且方圆五十里内怀胎日久的只有江徐氏一人,我没其他选择。”

    李不琢哈哈一笑:“夫何神女之姣丽兮,含阴阳之渥饰。披华藻之可好兮,若翡翠之奋翼。其象无双,其美无极!我只在书上见过所谓的神女,想不到日后竟真能有幸见到了。”

    “这赋词写得真好。”江东君赞道,扒拉着襁褓边沿,“你看佛家说着四大皆空,庙中木雕泥塑却也都宝相庄严,我要吸引信众,皮相的确不容疏忽。”

    李不琢在书房里和一个襁褓中的婴儿互相交谈,这景象被人看见能惊掉下巴,这时,书房外传来姚仲豫的声音。

    “大人,有人求见。”

    …………

    江徐氏被难产折腾了一日,今日又被吓昏过去,一醒来,心里念叨的,却仍是刚出生的孩子。

    一听说孩子被李不琢带到酒庄中去了,江徐氏看着丈夫是气不打一处来,虽说江家已有长子,生出来的又是个女娃,但毕竟骨肉连心,便勉力拖着身子,和丈夫一起来到酒庄中找李不琢。

    一见到李不琢,江徐氏便哭求道:“大人,这孩子是我怀胎九个多月生下来的,真是我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啊,村里乱传的那些风言风语,都是他们胡乱拌嘴,若,若您真如他们所说那般,要把她烧死,那我也活不下去了啊。”

    说着,江徐氏的丈夫也低声请求着李不琢。

    李不琢微微一怔,没想带走江东君才小半天功夫,此事在村里就已发酵出江徐氏生下妖魔,他带走新出生的婴儿,要烧死来净化邪气的传言了。

    “虽说我带走江东君时你正在昏迷,但此事我没提前跟你们解释清楚,的确是我的疏忽。我带这婴儿走,当然不是要害她,而是她与句芒山上山神颇有渊源,二位放心,她非但没事,而且还好得很。”

    “山神?”

    江徐氏哭声顿止,噎了一下,她丈夫倒是反应快,面露喜色,对她说。

    “这孩子生的时候好,一定是被山神看中,要收为弟子了。”

    “这,是真的?”江徐氏怔怔地说。

    “不错。”李不琢也不点破,顺着他们的话便说:“东君的事,你们对外人不要声张,而且,此事是那孩子的福源,但对你们来说,却也有不好的地方。”

    “怎么了?”江徐氏又一下紧张起来。

    李不琢道:“有失必有得,东君生辰八字极佳,乃英星入庙格,有神缘,却无父母缘。之所以她一出生我便将她带走,也是因为她命格太重,会克及父母兄弟。”

    江徐氏一听又惴惴不安起来,刚出生的孩子还没吃过奶,又没父母在身边陪伴,万一有个三长两短该怎么办,又说:“就算被克死,我也不能扔着孩子不管。”

    “这是好事,你也别固执了。”江徐氏的丈夫在一旁皱眉沉思许久,终于劝说江徐氏放下,李不琢短短数月内积累的声望已值得信任。

    送二人离开,李不琢让人拿了一个金铢,抓了十副补药,鸡鸭送给了江徐氏一家。

    “让刚得子的父母割舍至亲,你倒是安逸了,却让我来做这恶人。”

    回到书房,李不琢接着和江东君说话。出门见江氏夫妇二人前,就是江东君请李不琢帮忙应付这一世的父母。

    “长痛不如短痛,我非凡人,若与他们瓜葛太深,反而容易害了他们,况且接下来的事也断不可让他们看到。”江东君说着,一摸肚子,砸吧嘴道:“你不是说好帮我弄些吃的来,怎么到现在还没个动静?我现在太弱,无法用神术无中生有,要多吃才能长得快。”

    “伙房已经在做了。不过刚出生的婴儿,真能吃米面吃肉?”李不琢面色狐疑。

    “只管拿来!”江东君一挥手,豪气干云。

    这一日,庄里后厨忙得一刻不停,豕肉闷笋、山药炖鸡等肉食,还有冬日难得的蔬果,做好后,被尽数送到膳房,为防他人看到,这些食物都是李不琢自己端进屋里,也只有他一人,看见江东君风卷残云饕餮不休,与此同时,一尺来长的身子,竟是几乎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缓缓长大起来。

一百三十八:寻道之人

    时间一晃而过,历经一场突如其来的“春雨”后,句芒山上下积雪尽去,草木繁盛。m.www.uu234.net

    南麓下,一条流经田野的溪流清澈见底,溪水经水车分流,灌溉田野,整个村子生机勃勃。

    这五日,酒庄内部流传起李不琢金屋藏娇的传言,原因在于李不琢让人送去了几套女人穿的衣裳和鞋袜。

    而这日,李不琢站在句芒山顶,看着崖边江东君已长大成为少女的背影,绝世独立,仿佛走出悬崖一步,便会乘风而去。

    几日中,江东君一人就吃空了够全庄十三人吃一季的大半存粮,更是把李不琢储存的小精元丹直接当糖豆子嚼。短短五日,就从襁褓中的女婴,长成二八了少女。

    若不是之前正好从百兽庄截胡了一批财物,李不琢的家底恐怕都要被江东君吃空。

    “四时演替本是天常,若无秋杀冬藏,天地得不到休养,春生之时,万物复苏也后继无力。不过我施展神术惊蛰让山下提前开春,却不是揠苗助长,我虽灵形孱弱,不剩多少神力,但庇佑区区句芒山方圆十几里地也是寻常。等来年,山下一定会丰收,就算我偿还他们的香火之情。”

    江东君站在崖边,望着山脚,说着,回头看向李不琢:“说起来,你观摩我的神术之后,领悟得如何了?当初赵长青半月后便能让死树开花,他还擅自取了个名字,叫花开顷刻。哼,若非你说他已身故,出山之后,我本来是要去寻他麻烦的。”

    “我虽有感悟,却没能像长青子前辈那样也自创出神术。”

    李不琢心中感慨,光看洞中石刻,他已感受到当初赵长青的惊才绝艳。

    尝试推演神术后,心里对赵长青的钦佩又深了一层。

    “这倒不奇怪,毕竟当初他已是半步宗师,修行的感悟上已比你走得更远。不过他的天资,依我看来能入圣境,你却说他已身故,真是奇怪。”

    江东君感慨着,忽的,轻咦一声,走向洞内。

    李不琢知道,江东君多半是在句芒山脚这片神域内发现了身边,跟在其后。

    洞里石壁上点着的线香还未焚尽,江东君抬手一摄,便将一缕袅袅青烟引至指尖,在胸前虚划成圆。

    下一刻,青烟之中,出现了山下的场景。

    咔嚓!

    一双已行遍千山万水的破旧步履扬起山外的雪与尘,踏在新长出绿芽的句芒山脚。

    步履的主人是个少年,绑腿扎紧,深冬之际,只穿着一件单薄的道袍。长发也只简单束起,这有些简陋的装扮,却愈发衬托出他目光的坚定。

    这目光,正是望向句芒山顶。

    李不琢看见少年,又看见与他同行的二人,脸上惊讶之色一闪而逝。

    “是他?”

    …………

    “家祖著述的游记中,对浮黎十六州所经之处,都写得殊为详细,唯独幽州河东一带的游记语焉不详,而他在河东一带停留却停留最久,竟有整整三年。当年家祖已是半步宗师,颇具声名,但无论从河东县志,还是家祖在此地的友人口中,都打探不出这三年,他究竟在这做了什么。”

    句芒山脚,赵承阳抬头遥遥望向山顶,长长呼出一口白气,将风雪抛于身后。

    长青子虽未留子嗣,却有父母长兄,身为当今的赵家嫡系,赵承阳府试在即出门游历,根据长青子所留游记,游遍名山大川,一路上再历赵长青寻道之途,终是找到了句芒山。

    “家祖曾受神人指点,此事小道藏上有载,据我赵家珍藏的游记中所说,家祖他受神人指点时,还曾在隐修之地留下修行感悟。这半月间,你我已游遍河东名山大川,琨霜、文运,依我看来,这唯一剩下的句芒山,多半就是家祖当年的隐修之地了。”

    说着,赵承阳转头看向同行的二人。

    身为古微观第六代弟子,赵承阳本应喊李琨霜一声师兄,但二人关系亲近,便省去了客套称呼。

    这回赵承阳游历河东,恰逢上鬼市关闭,原本在鬼市任职八品镇魂将的李琨霜随母亲回河东县省亲,正好与赵承阳还有何文运,三个同一派的天宫炼气士一道出来游历寻道,互相映证修行。

    “此地果然奇异。”何文运看向句芒山,此时正值冬末,积雪未去,句芒山上却已百草繁茂,俨然入春之相,不由感慨,“我虽家住河东,却从来不知有这等宝地,真是惭愧。”

    “现在看到了,正好是惊喜。”李琨霜对何文运道,“这便上山去吧。”

    “好。”

    “且随我来。”

    何文运、赵承阳一同说道。

    三人一道上山时,便谈论着幽州时事。

    “近来河东县鱼龙混杂,波诡云谲,徐学门人、纵横家符氏、兵家冯氏、龙雀残部,都云集此地。文运你在河东县,一定要明哲保身。”

    “这八方势力各有目的,多半都与大夏圣祖武无敌有关,我听闻武无敌陨落之际,留下了一本皇极经世书,其中有蕴含有浮黎千年的劫运之气的走向,若得此书,不光可以趋利避害,若能摄取浮黎的劫运之气,更是可以提纯神魂,荡涤真形。”

    “所谓的皇极经世书已出世数十本,孰真孰假还不能论定,各方势力的目的绝不可能是为了这个,若说成复国宝藏,我还能信三分。我倒曾听说了只言片语的消息,纵横家符氏与兵家冯氏因二十年前的内斗本来交恶,近日两家似乎有所约定,要缔结盟约了。”

    “还是游历山水自在,嗯,什么声音?”

    赵承阳说着,忽然停步,只听到轰隆隆的声音和哗啦水声传来。

    三人相互对视一眼。

    “过去看看。”

    三人循声走去,只见一处湛青的山崖之上,镌刻着“龙骨飞泉”四字。

    而山崖下,一座庞大的龙骨水车极其醒目,水车下栩栩如生的霸下底座,更是让人惊讶。

    “霸下轴心?这东西出现在深山老林里,恐怕是有炼气士隐居在此。”赵承阳道。

    何文运闻言,心中一动。近日河东县传言李不琢连立两次大功的事,他自然有所耳闻,而李不琢拥有的那处酒庄,似乎就是在句芒山脚。

一百三十九:麒麟吐火

    “虽说机关术大行于世,但在这深山里见到还真稀罕。www.uu234.netwww.uu234.net用霸下轴心改造水车,是把将水运到哪里?”

    李琨霜走到龙骨水车边,顺着水道向南望去。

    “此处还建造了一处神祠。”

    赵承阳走到龙骨水车旁的句芒神祠外,打量着祠中神位。

    “哦,竟然祭祀的不是七圣之位,而是木帝句芒?自神道陨落,人道大兴,这等神祠倒是少见了。”何文运走到神祠旁,看向神祠里写在红绢上的神名,面色有些惊讶,“这神祠规模不大,没超出天宫大宪所限,我看其中祭祀用物,也都合乎礼制,主持修建的人,一定不是普通的乡野村夫。”

    “上山之前,不如先拜会居住在这的那位隐者。”李琨霜回头说,“若这里真是当年长青真人隐修之地,兴许还能从他口中得知一些消息。”

    …………

    ““原来是长青子前辈的后人寻来,还带来了李琨霜和何文运。。”

    句芒山顶,李不琢看着江东君施展的圆光神术中的景象。

    幼时因为嗜睡的怪病,李不琢和李琨霜交集不多,自两年前李琨霜举家搬来幽州,李不琢也已经两年没见到这位堂弟了。

    父母一辈的恩怨,李不琢并不怪罪到李琨霜身上,只不过,李不琢县试之前,何凤南与李吾玉的所作所为,李琨霜也定有耳闻,不知他又是什么态度。

    李不琢正思索间,江东君一收手,挥散青烟。

    “麻烦事来了,不琢,你可愿意下山帮我拦住他们?”

    李不琢看向江东君,目光又移向洞中那具高大的句芒遗骸,了然道:“让他们发现这个,的确麻烦。”

    “当初是因你为我修建神祠,唤醒我的真灵,我才让你上山,事实也证明你的确没有对我的遗骸生出贪念。”江东君走到句芒遗骸下,抬头望去,“若不然,早在百年前赵长青一去不返,我便下定决心不会再轻易相信他人。”

    说着指向句芒遗骸的头骨顶端:“当年我之所以灵形紊乱,沦入混沌,就是因为当初被赵长青取走了顶珠。”

    李不琢顺着江东君手指的方向一看,那遗骸黄玉般温润的头骨上,有一个圆润的凹坑,似乎原本生长着什么东西,眼下却空空荡荡。

    李不琢一皱眉,这事却是江东君首次提起,按之前石壁上赵长青所留石刻,可以看出句芒对赵长青指点不少,有传道之恩,怎会做出这样的事?

    “当初赵长青在这居住三年,我自恃能洞彻人心,看出他并无恶念,就放心把我顶上灵珠交给他,托他去东极为我取来扶桑神木,他却一去不回,就连为我修建神祠之诺,也被他食言而肥。”

    江东君淡淡道。

    李不琢见江东君神色平静,心中暗道这位神女真是好涵养,若换了气量小些的,只怕恨不得把赵长青挫骨扬灰了。

    …………

    “山外雪还未尽,想不到山中竟已是入春之相。”

    李琨霜站在高处遥遥看向酒瓮村,一路走来,他见句芒山龙势是以西向东走脉,以高低起跌、上窜下跳之势行龙,中间有几度大起跌束咽,到最后几节,龙身突然转弯,并向前拱成横木生火之形,正是“麒麟吐火”的格局。

    也难怪这里能提前入春,原来是一块风水宝地。

    “若在此开门立观,宗观便可得灵脉福荫,用来种田酿酒,就有点可惜了。

    站在此处,已能看到村里的数百亩良田,还有地势最高处那座酒坊,李琨霜语气感慨,心中隐隐意动,若这块宝地没有归属,出师之后,他倒是想来此处立观,自受香火。

    可惜的是,李琨霜已看出此地已经有主。

    那一条水脉入村后向前化出两重小月芽,下田结穴,正是这宝地格局的关键所在。

    这水脉是龙骨水车汲来的,显然是此地的主人故意为之。

    “真是巧了,琨霜,你猜这酒庄是谁的?”

    何文运忽然笑了一声,他心中本已有猜测,一路走来,见到龙骨水车后的水道连向的句芒山脚处,正是李不琢从姚氏手中接管过来的那处酒庄。

    “是谁?”

    “就是李不琢。”何文运道。

    “哦,就是县试时夺了魁首,名次比你还高的那个李不琢?”赵承阳问道。

    何文运点头:“不错,开春后新封府府试他也要参加,承阳,到时他可是一大劲敌。”

    “原来是他。”赵承阳神情一动,看向李琨霜。

    李琨霜却沉吟不语。

    对于自己的这位堂兄,李琨霜虽交集不多,但在沧州时,也知道他那不成器的嗜睡毛病,原本,李琨霜便有过打算,日后回到故里,要接济一番自己这个生父早亡的堂兄。数月前,却听到李不琢夺魁的消息。当时李琨霜觉得有些匪夷所思,但天下之大,无奇不有,他自己不也是被座师点化收为弟子,两年便考中一府解元的么。

    回家时,李琨霜却又从父母口中听说李不琢虽然陡然开了心窍,却也心性大变,活脱脱成了个白眼狼。

    虽然心底里觉得父母的一面之词还有待考证,但再加上李不琢所学学派,与他所学的谶纬派如今势同水火,李琨霜并不愿在这时候和李不琢有什么瓜葛。

    “琨霜可是不想去?”何文运看懂了李琨霜的沉吟,说道:“我们一路游历寻找的长青子前辈隐修之地,依我所看多半就在这山中。”说着指向村中水道,“来的路上,我见这水道边上有不少朽木和新土,那龙骨水车又木料崭新,想必那水道已枯竭许久,是近来才有水的。依我推断,近年这水道枯竭,所以这宝地才被忽略,而百年前,这水道极有可能并未枯竭,长青子前辈在此地隐修,就是理所应当的事了。”

    “原来如此,文运的推断九成是真的。”赵承阳目光一动,“不然不足以解释,为什么我赵家寻找此地多年,却都没有结果。这么说来,家祖所留的书信中,曾提到他在隐修之地留下了修行感悟,纵使李不琢是归真派的人,我也非去不可。

    说着对李琨霜正色道:“琨霜你已祭炼出三百六十五具身神,只差临门一脚就要触到半步宗师的境界,怎可在此驻足不前。”

    “也罢。”李琨霜点头,“就去走上一遭。”

一百四十:断你足筋

    “东君拜托我阻止他们三人上山,用什么理由好?且不论他们会不会听我的,我拦的太过,反而可能闹成此地无银三百两的笑话。m.www.uu234.netwww.uu234.net”

    下山后回到酒庄,李不琢坐在书房里思量了一会,一时犯了难,想了想,便唤来了江酒儿。

    江酒儿为李不琢煮茶,李不琢道:“酒儿,待会儿可能让你受些委屈,但都是演戏,你装个样子配合我,但别当真。”

    “演戏?两年前我去县里赶庙会,才看过布袋戏呢,自己却没试过。”江酒儿好奇地说。

    “不难。”李不琢摆摆手,“会哭吗?”

    “哭……”江酒儿迟疑了一下,“有哪个是不会哭的,但现在却没感觉。”

    “这个……”李不琢琢磨了一会,小道藏里倒是记载了慑心法门,催人悲心,令人断肠的,但也不能对江酒儿用。

    于是让江酒儿试着回忆伤心事儿,倒腾了半晌,却也没半滴眼泪下来,这时,应十一进来书房通禀。

    “主公,外面来了三个人,说是认得你,可要放他们进来?”

    “有感觉了吗?”李不琢示意应十一等等,问江酒儿。

    江酒儿不好意思地摇了摇头。

    “让他们进来吧。”李不琢摆摆手,也只能赶鸭子硬上了,左右凭这办法也不可能真拦住赵承阳三人,只是造个名头出来,好有的放矢而已。

    应十一应声后,便去庄外放人,庄子不大,只一会儿,就有脚步声接近。

    待脚步声接近到客室外,李不琢看向江酒儿,忽然面色一落。

    “谁让你上山的?”

    “我,我没过上山啊。”

    江酒儿一怔,这剧本却是李不琢没提前预演的。

    “没上山!”

    李不琢语气冷厉,一甩手。

    啪!茶盏坠地应声而碎,滚烫的茶汤险些溅到江酒儿鞋上。

    正在这时,何文运、李琨霜、赵承阳三人来到屋外,见李不琢正在训斥侍女,便都顿足看着,不便干涉。

    “我,我……”

    江酒儿看着自己煮出的茶被李不琢摔在地上,连带那盏冰裂绿釉茶碗也碎成了渣,没来由鼻子一酸,眼眶就红了。

    “说。”

    李不琢坐了回去,语气漠然平静下来,面色冰冷。

    江酒儿张了张嘴,哇一声哭了出来,跑出书房。

    这时李不琢才向屋外等候的三人投去一个抱歉的眼神。

    “三位见笑了。”

    李不琢起身迎接。

    “何兄,县学一别,已数月未见,还有琨霜,自从两年前你离开幽州,我便只听过你的事迹,没想今天终于见到了真人,这位是……”

    李不琢看向赵承阳。

    “在下赵承阳,家住新封府,今日来句芒山是……”

    赵承阳还没说完,李不琢便打断道:“有话进去说。”

    将三人引进客室,李不琢让庄中杂役收拾了地面,煮茶倒酒,奉上茶点,便引开话题,和何文运说起县学里的往昔。

    李琨霜和李不琢保持着不约而同的默契,二人寒暄几句过后,就几乎没了交流,互相都不享有太多瓜葛。

    赵承阳谈及三人是游历山水来到此地,李不琢道:“这深冬之时出来游历?三位的寻道之心真是令人钦佩,不过这句芒山地方偏僻,又从无逸事传说,不过三位要是尝了我酒庄里酿的新酒,也算不虚此行了。”

    何文运道:“李兄看来是初到此地不久吧,我倒是听说了一些逸事传说,当年我玄门高道,长青子真人,似乎也曾来到这山中游历。”、

    “哦,长青子前辈?”李不琢眉头一挑,笑道:“这倒是让我好奇了,何兄快跟我说说。”

    何文运、赵晨阳面面相觑,对视一眼,李不琢这反应,既像是真不知道此事的,又像是故意隐瞒,令人捉摸不透。

    “长青子正是家祖,在下游历到此地来,也是追寻家祖寻道之途。今日叨扰李兄一番,我们也该上山去了。”

    赵承阳当即告辞,既然李不琢不知道长青子的消息,便没了打探消息的价值,若这山里真有长青子所留的修行感悟,却不方便让李不琢跟着去看到。

    “上山?”李不琢面露为难之色。

    “李兄有什么不方便的?”何文运神情一动。

    “三位刚才也看到了。”李不琢犹豫了一下,“这山上唯一有价值的就是一口寒泉,是我这酒庄的命脉。此前我耗费四十九日心血,在那寒泉左近布下阵法,调理阴阳,滋养那口寒泉,实不相瞒,往后三百六十五日内,不得有人贸然进山,不然就会触动阵法。而方才我那酒庄里的丫头,瞒着我上了山,还好她尚未破身,阴气纯正,只搅乱了些许阴阳气,我再上山调理阵法,还能挽救回来,但三位要上去,却会让我的心血功亏一篑。”

    “当初在县学中李兄就能精通术数杂学,想不到数月不见,又通晓了奇门遁甲,真是让人惊叹。”何文运赞了一句。

    “但实不相瞒,承阳他其实是长青真人的后辈,长青真人曾留游记传给赵家,按游记所述,这句芒山中有长青镇人隐修之地。”说着顿了顿,“我与琨霜倒是无碍,但对承阳来说,却是非去不可。”

    虽然猜测句芒山是长青子隐修之所,但此事其实并未笃定,但何文运的话让赵承阳心领神会,接过话茬便说:“我也粗通一些奇门遁甲,不会破坏李兄的阵法,若万一触动了,赵家定会拿出让李兄满意的赔偿。”

    “原来是要找长青真人的隐修之所,你们怎么不早说,我又不是不讲道理。不过,我对那寒泉颇为珍视,赵兄大可以一年后再过来,到时我当然不会再阻拦你了。”

    李不琢笑了笑,心中却对何文运忌惮起来,暗道:“若真有什么游记记载了长青子隐修之所,那洞中石刻与句芒遗骸,早在百年前就被找到了,何必等到现在。何文运这样试探我,难道在我的反应中看出了端倪?”

    李不琢这太极一打,赵承阳再看不出来猫腻,也就不用再去考府试了。

    “李不琢。”赵承阳鼻子里闷哼一声,直呼其名,不在客套,“你再三阻拦,难道是在山中发现了什么,因派系之争而不愿让我们看到?今日我赵承阳必要上句芒山,你拿什么拦我!”

    说着,便大步向外走去。

    李琨霜始终不动声色。

    自从进了酒庄,他便发现自己这位堂兄已和几年前判若两人,此刻他倒想看看,赵承阳乃世家大族嫡系,一身修为已坐照圆满,更是贯通了三道奇经,放到府试中,都是前十之才。

    赵承阳虽理直气壮,却是在李不琢的地盘上出言不逊,他会如何应对?

    “慢!”

    李不琢喊住赵承阳,丹青剑典一展。

    “若是赵长青亲自前来,我鞍前马后送他上山,但你若上山一步,我不取你性命,却要断你一条足筋。”

一百四十一:圣谕封赏

    赵承阳等人推测长青子隐修之地在句芒山,才进酒庄打听,却没想到酒庄的主人李不琢非但没透露半分有用的消息,不但阻人上山,更是出言威胁。www.uu234.netwww.uu234.net

    赵承阳本可以不必理会,扬长而去,却听到李不琢直呼“赵长青”三字,顿时停步回头看向李不琢。

    “长青祖师的也是你可以直呼其名的?莫说你只是个童子,就算你考过府试有官职加身,我都不会轻饶你。”

    “三位入我酒庄以来我一直以礼相待,但阁下出言不逊,又要坏我阵法,不就是想逼我出剑?”

    李不琢说着余光瞥向旁边的何文运与李琨霜。

    这时,何文运站出来一步道:“承阳为找到祖师遗踪已耗费数月精力,要上山去情有可原,却不巧撞在李兄你不方便的时候,此本来就是个误会,何必闹得剑拔弩张?”

    李不琢闻言倒是对何文运此人看透了三分,若非何文运,赵承阳说不定就能被劝动,此事可以说大半都是何文运挑起,但这时他却一副置身事外的模样,当起和事老来了。

    不论何文运是何居心,他这样,李不琢也不必担心他会出手帮赵承阳。

    这时李琨霜却也突然出声劝阻。

    “承阳,句芒山上是否有长青真人的遗踪在还不能定论,不如这样。”李琨霜看向李不琢,“若承阳上山有人引导,便不用担心扰乱了阵法,此事也算各退一步。”

    说话时,李琨霜不动声色,看了一眼李不琢手中的丹青剑典,眼角微不可查的跳了跳。

    “这卷画轴……难道是丹青剑典?听说这东西本来在那厉无咎的手上,而厉无咎游历十六州,不知所踪,怎么今天却落到了李不琢手里?”

    古微观作为谶纬派龙头宗观,门人分祭酒、灵真、幽居、神隐四级,身为幽居道士,李琨霜对当年被逐出观中的厉无咎略有耳闻:厉无咎此人乃陈常真人座下记名弟子,资质心性都不出色,唯一让人津津乐道的,便是他家传的那件异宝丹青剑典。

    一日,厉无咎与宗中被认为有三鼎甲之才的最出色的大弟子比剑,却失手将其杀死,此事震惊全观,之后,厉无咎也因此被逐出古微观。

    “据说厉无咎被逐出观中后,四处寻人比剑,将剑器收集到丹青剑典里,对此物视若性命。如今落到李不琢手里,难道厉无咎竟被李不琢杀了?若真如此,赵承阳一定不是他的对手。”

    李琨霜心里盘算着。

    出于这等考量,李琨霜出声劝阻的同时,对赵承阳摇了摇头,示意他不要轻举妄动。

    赵承阳只道李琨霜是顾及与李不琢的那层血缘关系,深吸一口气,忍耐下来,看向李不琢,李不琢却想都不想便摇头。

    “我已说过阵法的关键在于调理阴阳,今日经女子阴气一冲,就已有紊乱之象,不可再进去两个元阳之身。”

    话音一落,李琨霜不禁眉头一皱。

    就算不论那层血脉关系,身为天宫举子,李琨霜的身份本就比李不琢高一档,他没自恃身份强压李不琢,已经算是让步,却没想自己这位堂兄这么不给面子。看来母亲的那些说辞,多半是所言非虚。

    一面是同宗,一面是血缘疏离的堂兄,李琨霜已决定先帮赵承阳一把。且不论别的,若山上真有长青子所留修行感悟,便是他突破瓶颈的契机。

    忽然间,天际传来振翼声,只是片刻功夫,一架銮舆从东方飞来。

    銮舆上有青伞罗盖,背銮舆的机关鸟仅有一足,是毕方之形。

    銮舆一停,李琨霜看见其上走下来的青衣老者,脸上惊讶之色闪过,立刻便与何文运、赵承阳两人同时深深施了一礼。

    “恭迎陈常师祖!”

    “恭迎陈常师祖!”

    这乘舆而来的人,正是古微观三大神隐之一。

    与道家其余宗观所持避世之念不同,谶纬派融合儒学,亦有修身治国平天下之志,但古微观中三大神隐不同于经常行走天下增长历练的祭酒、灵真弟子,已地位超脱,不被俗务缠身,纵使平日在古微观立观之处希夷山上也鲜能见到,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思量间,李琨霜余光瞥向李不琢身前还未收起的丹青剑典。

    听闻厉无咎当年能拜入古微宗,是因家中长辈与陈常真人有旧,所以当年他失手剑斩同门,也只是落得个被驱逐的处置,而未受刑罚。

    陈常真人此回过来,是要寻李不琢的麻烦?

    一转念,李琨霜就想到了这层。

    “李不琢?”果然,一下座驾陈常真人便看向李不琢,又看见了李不琢身边的丹青剑典,脸色看不出喜怒,“我那劣徒无咎就是你杀的?”

    李不琢心里咯噔一下。

    听见李琨霜对这青衣老者的称呼,就知道这老者必定是一位大宗师,孰料这位大宗师一开口,竟是厉无咎的座师?

    一位大宗师为弃徒拉下身份去找后辈寻仇,这事实在出乎李不琢的意料,虽说有天宫大宪在,但这大宗师若不顾身份出收杀了李不琢,还真能按律领死不成?

    “是我。”李不琢硬着头皮答道,浑身紧绷着,强烈的危机感甚至让他起了鸡皮疙瘩,身子不离丹青剑典,只待随时出剑,纵使面对一位不知深浅的宗师,他也不会束手待毙。

    陈常真人道:“好,果然后生可畏,你不过坐照圆满,虽有四道奇经加持,内关外关也已通了一半,但凭此要力敌周天圆融的炼气士还是不够,看来你剑道境界已远超你的炼气修为,无咎败在你手中,也不算冤枉,他死前说了什么?”

    李不琢道:“他说虽死不悔。”

    陈常真人古井无波的眸子打量着李不琢,片刻后,点点头:“你没说谎,既然你会使用丹青剑典,也应当是无咎把这法子教你的。不必紧张,今日我来此地虽然是为了看看我那劣徒死在谁手上,却不是来寻你麻烦。”

    说着一伸手腕,便展开一道暗青色卷轴。

    “李不琢,领圣谕!”

    领圣谕?

    李不琢微微一怔,才反应过来,原来陈常真人就是封赏使者?

    李不琢连忙施礼,中童子后,面对圣像和圣谕,倒是不用行跪拜之礼。

    陈常真人语气平静,却声若雷音,十里可闻。

    “圣人曰:河东县掌书吏李不琢,灭前朝余孽,独身剿除贼巢!特封荡剑侯,视六品下。赐锦缎八百匹、钱三百万、机关力士两具、圣言一字!”

一百四十二:圣言一字

    “圣言一字!”

    四字甫一出口,圣谕上“荡剑候”三字中的剑字,倏然离纸而出。www.uu234.netwww.uu234.net

    李不琢一晃神,只见这墨字印在瞳孔上,转瞬消失不见。

    下一刻,只觉体内有异,虽未坐照自观,却隐约察觉,这一个剑字似乎是印在了剑道种子上。

    这时陈常真人收起圣谕,那庞大的毕方木鸟落入院中,銮舆两旁走下两个与壮年男子一般高大的偃师傀儡,脸谱上写有一个“力”字。

    两尊偃师傀儡,左边的背着一箱银钱,右边的背着一箱锦缎,来来回回,把赏赐都搬入庄中。

    “名号候,他竟封了名号侯?”

    本以为观中神隐大宗师是来寻李不琢的麻烦,赵承阳还以为李不琢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自己上山再没绊脚石,却眼睁睁看着陈常真人拿出一封圣谕,竟是来给李不琢封赏的。

    名号候虽只是最低层次的侯爵,并无封地食租,但有这“荡剑候”的名号在,李不琢虽无实权,身份却等同于天宫六品官职,在河东县这地方,甚至灵官见了他都要称一句大人。

    而且这名号候并非完全是有名无实的虚职,而是堂堂正正的封侯,凭荡剑候的名号,李不琢训养私兵,买卖火器、机关臂等禁品,都不再是触犯雷池的事。

    最令赵承阳如鲠在喉的,李不琢一旦封侯,他刚才与李不琢针锋相对,就算是以下犯上,虽说此事不足以论罪,但此刻他再要上山,就算李琨霜肯拿镇魂将的名头来压也压不过李不琢。

    “只是县试童子,却立功封侯,真的是我那往日不成器的堂兄?”

    李琨霜心中惊讶,愈发觉得李不琢陌生。

    观中三大神隐不常露面,李琨霜并不熟知陈常真人的性子,只在传闻中听说这位师祖爱憎分明,颇为护短。方才,见陈常真人是因厉无咎的事寻来,李琨霜本以为是真人纵使不取李不琢的性命,也要废掉他的修行,还想着为李不琢求句情。毕竟同出一源,李琨霜对于家中那些恩怨,更愿意借此机会化解。

    却不料,陈常真人竟是来为李不琢封赏的。

    战时王侯遍地,太平时封侯却难得,数月前鬼市开启,李琨霜趁机博了了个镇魂将的职位,鬼市通道位于人鬼两界之间,流亡恶鬼无数,凶险异常,李琨霜斩杀恶鬼上百,功勋却也不到封侯的地步。

    李琨霜深知,自己能短短两年一路高歌,夺魁之后斩获解元,与座师提拔断不开关系,若是一般人,两年能读通一套小道藏已算是佼佼者,李不琢又是怎么做到夺魁之后以区区童子之身封侯的?

    句芒山脚下村民都被圣谕吸引过来,庄人齐齐围在院中,看那两具机关力士搬运赏赐,惊呼声此起彼伏。

    而陈常真人收起圣谕,交给李不琢。

    这卷圣谕不过半尺宽一尺长,以白犀角为轴。虽然圣谕上最有价值的那一字圣言已化入李不琢神识火种,但剩下的这张圣谕留下来,可作传家宝,也意义非常。

    李不琢谢过圣人和作为封赏使者的陈常真人,接着便让姚仲豫安排庄人搬运财帛,期间李琨霜与何文运倒是上来恭贺了一句,终于与赵承阳离开,李不琢目送三人离去,心知自己的封赏来的正是时候,挡住了三人一遭,但凭此却没法阻止三人暗中上山。

    一边思量着,便一边请陈常真人入室稍憩。

    这时候江酒儿见赵承阳等人离去,才冒出来找李不琢请功。

    “刚才哭得像不像?”

    “像!险些把我都骗过了。”李不琢笑了笑,“待会去拿三匹锦缎,给家里做几件好衣裳。”

    江酒儿欢喜离开,李不琢转头看陈常真人进入客室,也走了进去。

    “我虽有功劳,但天宫不至于让一位大宗师来为我封赏,这位陈常真人的来意,难道真只是为了看一眼我这个杀了他弃徒的人?”

    心中疑惑着,李不琢走入客室,室外的喧嚣被一门隔开,顿时安静下来。只见陈常真人入室后并未坐下,而是看向窗外。

    “这地方倒是块宝地。”他收回目光,转头看向李不琢腰间的丹青剑典,“此物可否借我一观?”

    李不琢解下丹青剑典,交给陈常,陈常一展画卷,扫过一眼,喟叹道:“厉家早年本是大族,却短短百年就血脉不存,只剩下这一卷传家宝物了。”说着顿了顿,“以无咎的行事,有这么一天倒不难料得,不过以他的天赋心性能走到这一步,也是出乎我的意料了。我与他生父乃至交好友,他父母亡故后,托我收他入古微观,本来以他的资质心性都只算中等,我念及勤能补拙,便破了观中规矩,收他为记名弟子,不想,却让他走了邪路。”

    厉无咎的剑道的确是已入邪路了,李不琢心中一动:“我听说他是因为失手杀了同门,才被逐出观中的。”

    “并非失手,是他故意的。”陈常顿了顿,“我破例收他入观,他资质心性较其他观中弟子都不如,素来被人轻视,我以此磨练他,却疏忽了他父母双亡不久,又在观中受辱,本来淳朴的心性却是在几年间大变,变得沉默寡言。我见他忍辱负重,只道他心性成熟了,孰料当时观中大弟子觊觎他家传的丹青剑典,设计骗取,无咎却一改忍辱负重的性子,将他杀死。”

    “杀得好!”李不琢忍不住要拍着剑鞘大赞一声,一时间对厉无咎大为改观,“杀鸡儆猴,这样才能清净修行。”

    “哦?”陈常眉毛一动,不置可否,“他杀观中大弟子,本引起观主震怒,倒的确让人刮目相看了。我废了不小功夫,才保下他性命,罚他面壁十年,他却自请逐出宗门,扬言归来之时,再无一人可以轻视他。”

    李不琢心中恍然,暗道一声难怪,厉无咎偏执乖戾的心性原来是这么形成的。

    “无咎出观时,我为他算了一卦,他若能侥幸不死,确能凭这一股戾气,杀出一条宗师之道来,但有八成可能,会败于强于他的人手中。”陈常喟叹一声,将丹青剑典交还给李不琢,“此物寄托于你,也不算屈就了。”

一百四十三:圣道之剑

    半个时辰后,毕方銮舆离开酒庄。m.www.uu234.net

    陈常真人一走,众庄人纷纷前来恭贺。

    姚仲豫十分庆幸自己当初选择了效忠李不琢而非姚氏,李不琢一封侯,酒庄门路开阔起来还在其次,更重要的是如此年纪就能封侯,这样的潜力,以后撑起一个县望之族也不难。

    应十一则深感郭璞眼光犀利,他本来只是个市井游侠,跟随李不琢短短数月,竟连火器甲胄都能掌有,而且还得以修习上乘武学,已迈入内壮境门槛。

    李不琢安排着庄人开宴,犒劳村民。

    回到屋内安静下来,便打开那卷白犀牛角为轴,青绢为底的圣谕,细细端详了一阵。

    “荡剑候,这名号得我心意。”

    李不琢收起圣谕,喃喃自语:“这之后要宴请四方,看来有一阵不得清净了。”

    当初步东华虽派人送信让李不琢准备接受封赏,李不琢却没料到此功竟能受封侯。一封侯,开宴席宴请四方是免不了的,譬如灵官、县中望族、神咤司将领、还有人间巡察使步东华,这各方势力,不管来不来人,请帖却要送去。

    李不琢当初整理河东县卷宗时,对各方势力有所了解,能理清那些请帖该送哪些不该送。

    “我即日就要回新封府考府试,这事倒是可以选个吉日,往后拖一拖。眼下开宴,接待宾客等事务,人手用起来也不够,待府试后便将郭璞带过来,他处理这些事应该是得心应手。”

    将圣谕收好,放入书房顶层书柜上,李不琢看向窗外。

    “我只能阻赵承阳他们一时,不知东君此时在做什么,不过,她虽转世成人后无法发挥全部神力,想来我拖住这么久,应该也做好了应对。”

    焚香,摆好蒲团,李不琢盘膝坐下,开始坐照自观。

    只见那一枚“剑”字圣言,此刻正悬在意识界中,铁画银钩,巍然不动。

    李不琢乍见此字,恍若见到了一柄堂皇古剑,演四时轮转,定人道昌盛。

    “好一柄圣道之剑,这才是堂皇大道,才是圣境的剑道……”

    李不琢一晃神,仿佛迷途之人乍见正路,有恍然大悟之感。

    咔嚓!

    正在这时,不易剑种竟如琉璃一般,碎出一道裂纹。

    “不好,快稳住心神。”

    李不琢心神一震,连忙不再去看那圣言剑字。

    自观之下,只见不易剑种已黯淡了半分。

    这次的剑种开裂,与此前剑种欲要突破黄芽境的开裂不同,是李不琢观圣道之剑,对自己的剑道产生怀疑,而导致的剑道溃散。

    “不易乃宇宙不变之心,万物演化之理,天地运行、四季轮换、春生夏长、秋杀冬藏,是不可动摇的定数。”

    李不琢心神一定,同时又回忆起观摩句芒施展惊蛰神术的感悟,顿时稳固住剑道种子。

    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剑道种子出现的那道碎裂,瞬息修复。

    “真是凶险,要不是我梦中修行数十年岁月,将剑道种子淬炼坚定,又观摩赵长青所留时刻与惊蛰神术,感悟更深一层,刚才那一眼,恐怕就会剑道崩溃。”

    李不琢心有余悸,睁开双眼。

    “天宫赐下圣言,定然不是害我,但那一字圣言,实在太过霸道。”

    剑道种子推演中,若非他剑心坚定,方才那一眼过后,剑道种子必然崩溃。

    剑道种子崩溃后,那一枚圣言剑字,便会化作新的剑道。

    “原来,这圣言一字竟然是要赐我圣道剑种吗?这对他人来说也许的确是莫大赏赐,但这不是我的剑道。”

    李不琢深吸一口气,再度进入坐照自观,心念一动,运转阴阳应象法。

    意识界内,不易剑种形态倏然一化为二。

    一剑为极青之阳,一剑为极玄之阴。

    阳剑在上,阴剑在下,将那圣言剑字镇压当中。

    轰隆

    二剑缓缓旋转起来,如大磨一般,磨碾着圣言剑字。

    “这圣言剑字对我来说还太过霸道,若要取其精髓,又不损害自身剑道,最好慢慢消磨,切忌操之过急。”

    李不琢催动阴阳二剑一转,圣言剑字便被磨下一层墨屑,融入二剑之中。

    霎时间,阴阳二剑毫光大作,意识界被照得通明,李不琢脑中闪过诸多画面,刀耕火种、人道教化、炼外炼、神魂观想……

    这些画面虽模糊不清,却让李不琢的不易剑种推演能力陡然精进了半分,变得通透起来。

    李不琢催动阴阳二剑又一转。

    脑中闪过的画面清晰起来,阴阳二剑大放光明,有堂皇之意。

    这时候,剑道种子便有了紊乱之象。

    李不琢意念一收,不易剑种所化的阴阳二剑仍镇压这圣言剑字,却不再贸然转动。

    “这样使用圣言剑字,才对我大有好处。”

    李不琢退出坐照自观,吐出一口浊气,长身而起,双目炯然生光。

    那圣言剑字中所蕴含的剑道虽不是他自身的剑道,但抵挡了圣意的影响,却能让李不琢有莫大精进。

    “好字,好字……”李不琢回忆着意识界中的剑字,“什么荡剑候的虚名,都没有那一枚剑字来得实在!消化了这一枚剑字,我的剑道种子就可以破碎桎梏,晋入‘黄芽’宗师之境。”

    身为坐照圆满炼气士,李不琢肉身尚未晋入周天圆融境界,神魂却已将触及宗师层次,这将是府试中他的最大底牌。

    “惊蝉剑灵已开灵智,再被丹青剑典祭养一段时日,不知多久才能灵形显化……”

    李不琢平复心神,取出丹青剑典,感应其中剑灵气机,忽然轻咦一声。

    原本丹青剑典中有四十七柄剑,灵性有强有弱,加上惊蝉,便是四十八。

    然而此刻,剑典中只剩二十余道气机,还在相互纠缠冲撞,就如蛊瓮之中的蛊虫正在生死厮杀,相互吞噬。

    李不琢心念一动,找到属于惊蝉的那股气机。

    感应中,惊蝉剑灵正是此刻剑典中气机最盛的剑灵。

    毕竟六部剑是邪异法门,剑走偏锋,而且不传于世,被厉无咎夺剑的先天炼气士,鲜有使用六部剑这等法门祭炼剑灵的,惊蝉剑在百兽庄一战中开启灵智,本就是剑典中灵性最盛之剑。

    此时,似乎是因为吞噬了其他剑器的灵性,灵性愈发强盛,竟向李不琢传来求助的感应。

一百四十四:掠夺灵性

    “惊蝉向我求助,但丹青剑典是怎么收纳剑器的我都还没摸透,该怎么帮?”

    李不琢心中一动,展开丹青剑典,寻到惊蝉剑的图画,伸手探入其中。顶 点 X 23 U Swww.uu234.net

    剑典中仿佛是一片虚无,空空落落,只有惊蝉剑剑柄的触感十分踏实。

    这时候,剑灵传来感应,仿佛要入驻李不琢的意识,李不琢心中讶异,往日都是他用剑诀调遣剑灵驭剑,此刻却反了过来。

    一瞬间的讶异过后,李不琢索性放开心神,左手不由自主反掐剑诀。

    一时间,剑中蓦地传来一股吸力,将李不琢心神扯入其中,李不琢只觉眼前一黑。

    冰冷、下坠。

    再度睁眼时,只见四周灰蒙蒙的一片,仿佛罩着浓到化不开的雾气,李不琢脚步一晃,站稳身子。

    “这是画中?”李不琢打量四周,低声自语。

    “丹青,是……是丹青剑境……”

    空灵的声音传入耳中,咬字吃力而生硬,李不琢手中沉甸甸的,低头一看,正是惊蝉剑,只不过此时的惊蝉剑形态非实非虚,像是墨气氤氲凝成的。

    “你能说话了?”李不琢问。

    “说,说话,能……”

    声音再度传来,这会儿李不琢发现剑灵的声音就像是直接在耳边响起的,李不琢低头一看,自己的身体也是模糊不清。

    “想必这就是你的剑灵之身了,这模样,已快要显化灵形了。你引我进来,是要我助你吞噬其他剑器的灵性?”

    “帮,帮我……”

    剑灵含糊不清地说。

    “怎么帮。”李不琢打量四周,突然心生警觉。

    唰!

    剑尖刺破浓雾,紧接着执剑的人影从浓雾中凸显身形,是一名束发高冠的剑客,面容如雾气般扭曲不定。

    “是银渊?”

    李不琢认出剑客手中的剑器就是丹青剑典中的银渊剑,这剑客难道就是银渊剑的原主?

    不及多想,提剑一挂,一搅,铛的一声,剑客手中剑器被惊蝉荡开。

    李不琢错步进身,把剑客的心窝捅了个通透。

    剑客先是身子消散,长袍高冠没了支撑,挂在惊蝉剑身上,化成墨气沿着剑尖流入剑身、手臂。

    顷刻,剑灵之身便又凝实清晰了三分。

    李不琢心下了然,在这剑灵所处的丹青剑境,只要杀死其他剑灵,就可以掠夺其灵性增强自身。

    “不愧是六部剑祭炼出来的剑灵,戾气真重。”李不琢横剑身前,屈指一弹剑身,“多亏这法门没落到厉无咎手里,不然谁死谁活还未可知呢。”

    “戾气,戾气,是,什么?”

    掠取一分灵性后,惊蝉剑灵吐字难得通顺了一些。

    “如果有人骂你辱你,你会如何?”李不琢问。

    “没,没有……”剑灵语气茫然。

    “辱我骂我的呢?”

    “杀了。”剑灵笃定地说。

    “果然戾气深重。”李不琢曳剑于地,“还好用剑在于人,不然你可要给我闯下不少祸事麻烦了。”

    “我,我不,不麻烦……”剑灵怯怯地回答。

    “哈哈哈。”李不琢肆意大笑了一阵,“不必担心,我这就助你凝聚灵形。”

    话音刚落,笑声便吸引来了敌人,一片寒刃悄无声息出现在李不琢身后。

    李不琢头也不回,回手一剑。

    转头时,只见到一片空荡荡的衣袍飘落,消失不见。

    李不琢尝试着掐动剑诀,却没法催动六部剑,在现世他催动飞剑是靠剑灵之助,在丹青剑境中,却没了这个助力。

    收剑四下看去,听得浓雾之中,不时有金铁交击声传来,隐约可以见到正持剑交手的人影。

    接近观察一阵,虽都面容模糊,但从身形来看,男女老少都有,剑术路数各有不同。

    不远处一个戴腕铃的劲装女子正和一蓑衣男子交战正酣,观其身形,都是灵性不强的剑灵,李不琢甫一接近,忽然间,这激战的二人齐齐停手,扑向李不琢,李不琢心中一凛。

    “惊蝉剑灵气机最盛,所以他们才果断联手对付我?想不到这些剑灵也知道合纵连横,难道还存有剑器原主人的遗志吗。”

    若被击伤会损伤剑灵之体,李不琢暂退一步。

    那铃铛女子剑术颇为奇特,点划开阖,如挥毫写字一般,但虽美观优雅,也容易看穿。李不琢步法不乱,连躲她三剑,同时一剑点在蓑衣男子剑尖下方力道最弱之处,将剑势反带到女子身边。

    女子躲避之时,被李不琢一剑抹了脖子。

    又一旋身,李不琢欺身至男子怀里剑刃莫及之处,将惊蝉倒插进他心窝。

    拔剑之时,两个剑灵的灵性,又被李不琢心神入驻的剑灵之身吸收。

    “二十一,一十八……”剑灵的声音再度响起。

    “你说还剩十八道剑器的灵性?”李不琢问。

    “一十七,一十六……还有别的,也在杀……”剑灵急切地说。

    李不琢不再询问,循着雾中的声音四处搜寻,忽然见到一道身影从不远处掠过,论灵性气机之强盛,仅在惊蝉之下,此人身穿华服,长发凌乱,一口长剑握在手中,杀气腾腾。

    “厉无咎?”

    此人虽面容被一团扭曲翻滚的雾气取代,李不琢仍认出他手中所握的正是厉无咎死前使用的重玄剑。

    厉无咎见到李不琢心神入驻的剑灵之身,却二话不说便遁走。

    在丹青剑境里待了一阵,李不琢知道这些人形只是剑器的灵性显化,形态与剑器原主人相似。这下看来剑灵的本能与原主人也有些相近之处,也知道趋利避害。

    李不琢轻喝一声,几步赶上。

    本就在剑道境界上胜过厉无咎,此刻丹青剑境中,他心神控制的剑灵之身也是此中最强。

    一剑刺向这剑灵后心时,看穿他回防的一剑,李不琢剑势一收,与厉无咎错身而过的同时,一脚正踢中他膝窝。

    趁厉无咎身形一晃,李不琢一剑挂开重玄剑,将此剑灵枭首。

    重玄剑剑器灵性此时仅次于惊蝉,灵性被掠取时,李不琢低头一看,剑灵之身陡然凝实,如同活人一般。

    “十五,一十五,杀,再杀……”

    剑灵的声音欢呼着。

    “此时的灵性已足以让你显化灵形了。”李不琢却收起剑,“剑器诞生灵性不易,就此收手吧。”

一百四十五:剑灵十五

    李不琢再睁眼时,映入眼帘的仍是书房里捧灯的少女瓷偶。m.www.uu234.net顶 点 X 23 U S

    他撑起身子,只见天已经黑了。

    “正用剑诀可以调动剑灵驭剑,原来逆用剑诀就能和剑灵心意合一?”

    李不琢走到书桌边坐下,展开丹青剑典,惊蝉滴溜一下,自行从画中钻出,绕李不琢飞了两圈,像眷恋父母的孩童。

    李不琢一伸手,剑柄落入手中,他端剑一看。

    “原来这就是你的灵形。”

    剑锷上正端坐着一个拳头大小的人形幻影,在灯光映照下,像一团雾气,依稀辨认出四肢和身体,盘膝坐着,面容模糊不清。

    “是我,是我……”

    剑灵声音微弱,这声音直接与李不琢心神共振,若这里有外人在,不光听不到半分,也看不到剑灵的灵形。

    李不琢察觉到剑灵的喜悦,微微一笑。

    “日后记得不要再欺负别的剑,它们灵性弱小,你再掠夺它们的灵性,对自身也没太多益处。对了,我刚得到丹青剑典时,里面四十六柄剑或多或少都有了灵性,并没有互相掠夺厮杀,看来你就是搅乱平衡的那个不安分的,你这家伙……惊蝉这剑名太轻了,真不配你。我给你新取个名儿,你说叫什么好?”

    “什,什么,都好,十五,一十五个……”

    剑灵懵懵懂懂,它因剑而生,本能中尽是如何驭使剑器,之所以初步通晓言,都是日夜与李不琢相伴学会的只言片语,取名这高难度的行为可难住它了。此时它心里还在想着那十五柄逃过一劫的剑。

    “得请两篇佛经来给你洗洗杀性了,这样下去,不知道你要变成什么样。也罢,这名儿还是我给你取……””李不琢揉了揉额角,给剑取名容易,给剑灵取个唤起来上口的名字却是头一回

    “佛经?什么,佛经?一十五个,都不能吃了吗?”剑灵不甘心地问。

    “若之后你再掠取其他剑的灵性,就把你封在剑典中再不准出来了。”李不琢恫吓道。

    有圣言剑字的前车之鉴在,他知道剑灵为显化灵形,掠取其他剑器的灵性暂时无碍,但若过了头,反而会让自身灵性驳杂,不再纯粹。

    “算了,你就叫十五吧。”李不琢想了一阵无果,索性给它安了这个心心念念的数字当名号。

    剑灵怔了怔,指了指自己:“我,是十五?那,那就不能再吃十五了。”

    李不琢哑然失笑,剑灵灵智尚低,不管怎么样,能让它不再损坏其他剑器的灵性便罢。一挥手:“行了,回去待着吧。”

    惊蝉剑微微一震,便脱手而出,飞入丹青剑典中。

    这就是剑灵初成的好处,剑灵诞生了自我意识,又能通晓人言,李不琢不必时刻都以剑诀催动,就可以让剑器按自己的心意,做出各种行动。

    甚至日后剑灵大成,便能独当一面,不需李不琢操纵,就能应对强敌。

    …………

    夜色沉沉,皓月当空,在句芒山顶洒了一层银辉,赵承阳拐过山坳,四周陡然寒冷下来,没走多远,他便在寒泉边停下。

    “寒泉?难道李不琢不是故意阻拦,还真在这山上布了奇门遁甲?”

    赵承阳面色微微诧异,从酒庄离开后,他自然心有不甘,趁着入夜,便独身上了句芒山,却没想这山上真有一口寒泉,在此事上李不琢没扯谎。

    “可惜琨霜为了避嫌,没有上山,文运也被我留在山下,我不通奇门遁甲,也看不出个究竟。”

    赵承阳低头看去,寒泉映着一轮皓月和疏朗的星辰,仿佛把夜空倒扣其中,他蹲下掬了一捧泉水,寒彻骨髓,那皓月当即被涟漪搅乱。

    “不论如何,既然上来了,终归去山顶上看看。”

    起身看向山顶,赵承阳忽然余光一瞥,见到寒泉对面不知何时竟站了一个人影!

    赵承阳惊呼一声,向后退了一步,寒毛炸起,待定神一看,那边站的少女一身普普通通的棉衣,却美得不像话,比夜还黑的长发披在肩上,那张脸像是国手神匠一凿一刻耗费毕生心血才能雕琢出来的,一双眸子比她身前那方寒泉还澄净澈然。

    少女反而先赵承阳发问了。

    赵承阳一晃神,细细打量一番,若抛去那张脸,少女倒像是个普通人,而不是山鬼精魅之流,但她深夜出现在山上又是为什么?

    “在下赵承阳,姑娘你呢?怎么深夜出现在这里?”

    “我叫江东君,是山脚下村子里的人。”江东君道,“你上山来做什么?”

    原来是山脚酒瓮子村里的人?不愧是风水宝地,居然能养出这样的绝代佳人。赵承阳心中感慨。

    虽对江东君深夜现身于此仍有疑惑,但面对她的问题,赵承阳不知怎么,心里提不起半点隐瞒的意思,把自己追寻祖师遗踪,如何寻到句芒山,甚至连李不琢如何阻拦等细节,都竹筒倒豆子般全说了出来。

    话语间,赵承阳对自己世家高门的身份略微加重描述了一番。其实以他的地位,普通女子纵使美貌,也只不过会略微心动,不至于孔雀开屏般博取佳人青眼,只是江东君的容貌气质显然突破了普通层次,让赵承阳无意识间把自己摆在了更低的层面。

    “原来你们猜测这山顶上就是那长青真人隐修之地?”听赵承阳说完后,江东君摇头,“可惜你要白费功夫了,那山顶上我去过几次,不过巴掌大的地方,都是石头,哪有什么隐修的地方。”

    “原来如此,看来白日我真错怪李不琢了。”赵承阳微叹一声,也打消了上山顶的心思,心中仅存的一点怀疑,在江东君澄澈如泉的目光化作了一丝羞愧,“不过姑娘你怎么也上了山,今日我刚见到有丫鬟私自入山,却被训斥了。”

    “他骂的是我妹妹,我偏不让他好过。”江东君哼了一声,“此事与你无关,你刚才说的那些倒挺有趣的,你说的那位长青真人玄法通神,怎么会英年早逝?他又葬在何处了?”

一百四十六:真人收徒

    “原来你们猜测这山顶上就是那长青真人隐修之地?”听赵承阳说完后,江东君摇头,“可惜你要白费功夫了,那山顶上我去过几次,不过巴掌大的地方,都是石头,哪有什么隐修的地方。www.uu234.netUU小说”

    “原来如此,看来白日我真错怪李不琢了。”赵承阳微叹一声,也打消了上山顶的心思,心中仅存的一点怀疑,在江东君澄澈如泉的目光化作了一丝羞愧,“不过姑娘你怎么也上了山,今日我刚见到有丫鬟私自入山,却被训斥了。”

    “他骂的是我妹妹,我偏不让他好过。”江东君哼了一声,“此事与你无关,你刚才说的那些倒挺有趣的,你说的那位长青真人玄法通神,怎么会英年早逝?他又葬在何处了?”

    赵承阳点头道:“长青祖师的确玄法通神,已入宗师之境,按能有三百年寿元。”

    又话锋一转:“但百年前他却突然没了音信,命灯也灭了。如今宝天宫玉晨尊者,当年是长青祖师的挚交好友,还是他带话给赵家,说出了长青祖师的死讯,至于祖师尸身所在,玉晨尊者并未说起。”

    说完这番话,赵承阳心中微微一惊,这件事虽然算不上秘辛,但也不是随随便便对一个乡野女子就能说的,今夜他是怎么了,难道是被这少女的容貌惑了心智?

    就在赵承阳心生警惕之时,江东君见赵承阳没了套话的价值,也不再装了,索性直截了当问道:“这么说来,就连你们赵家也不知道那位长青真人葬在何处,也不知道他是否兵解转世了?”

    “江姑娘这样打探长青祖师,到底有什么目的?”赵承阳面色阴晴不定,看向江东君的目光终于有了一丝怀疑。

    “我长这么大,还没出过山呢,时常听老人讲些神仙故事,今天遇上你这个外来人,才多问了几句。时候不早了,我也要下山去了。”

    ”江东君淡淡一笑,转身就走,又回头指了指山顶上:“你若实在无聊得紧,上去看看也无妨,那儿虽然没什么隐修之地,风倒是吹得凉快。”

    赵承阳见她幽深的眸子里好像带着股促狭的意味,一时哑然,顿了顿,苦笑摇了摇头,打消了最后一丝上山的念头。

    “姑娘慢走。”

    赵承阳出言相送,江东君却脚步一停,转过身来:“你带人来了?”

    赵承阳微微一怔,心中第一反应是难道何文运与李琨霜也上山来了?转头看去的同时,便听到身后传来不疾不徐的脚步声。

    紧接着赵承阳便见到一身青衣的陈常真人从山下走近,手托麈尾,脚不沾地,步伐虽慢,一转眼就到了寒泉边。

    陈常真人白天封赏后没离去,今夜也来句芒山做什么?赵承阳心存疑惑,嘴上却不敢多问,施礼恭迎。不同于白日作为封赏使者时的冷漠,此时陈常对赵承阳这名观中晚辈和蔼笑了笑,道:“不必多利,当年长青与你一般大的时候,也是四处寻访前人修行感悟之地,这一眨眼,就已百年过去了。”

    赵承阳得到这位神隐宗师的肯定,大为鼓舞,问道:“真人今夜来句芒山,难道这里真的是长青祖师当年隐修的地方吗?”

    赵承阳越想越肯定,以陈常真人的身份,与天宫中位居一二品的各位尊者也不相上下,怎会屈居来给一个六品的名号侯当封赏使者?想必陈常真人除了厉无咎的原因外,还另有目的,这目的一定关乎他今夜的来意。

    陈常却略一摇头,不置可否,微笑道:“日前我闭关时心绪难定,一起卦,知道是我那徒儿无咎出了事,但我依卦象,又算出无咎身死之地,我又有一段师徒缘。”

    赵承阳一怔,心脏砰砰跳了起来,暗道:“陈常真人欲收我为徒?”

    一念至此,赵承阳心中灼热。陈常真人是什么人?谶纬派龙头宗观古微观三大神隐之一,玄法造诣,与杯水泼开一山梨花的长青真人在伯仲之间。

    十八年前重撰小道藏的一众玄门高道里,陈常真人乃是首席,供坐照境、周天圆融境道家炼气士修行的《小周天生息法》、《大周天藏神法》,陈常真人也负责修撰了其中数道篇章。不光如此,他自创出宗师境《七宝炼神法》、《浊火观》、《百岳真形图》三门宗师境炼神观想法门。

    纵使当年古微观中资质最次的厉无咎,被陈常真人收为记名弟子,未得真传,当初也曾一鸣惊人,之后更以自身剑道击败众多高手,其中不乏惊才绝艳之辈。

    但拿脚趾头想,都知道陈常真人亲自出山要收的徒弟,一定不是区区记名,多半就是要传其衣钵的关门弟子。

    赵承阳此时心绪被喜悦冲得有些不稳,深吸一口气,就要直接行师徒礼,好显示自身诚意。

    陈常真人说着,却转头看向寒泉对面的江东君。

    “灵胎生就,道骨天成,这句芒山山水钟灵,原来都聚在了一人身上,真是难得,我这段师徒缘,定然就落在你身上,你想不想学道?”

    …………

    “拔草寻蛇、提壶问路!”

    院里,李不琢手中剑器通体亮银色,如握着一道三尺长的月光,正是剑典藏剑银渊。手握银渊,李不琢步伐疾掠,口中不紧不慢地念着剑招口诀。

    与他对剑的,是当空飞掠的惊蝉剑。

    李不琢刚使完一式提壶问路,又接了一式雀引天罗,剑势若罗网般将惊蝉罩下,惊蝉倏然躲开,轻吟两声。

    “你啊,怎么和我比剑就戾气全没了?”李不琢摇摇头,收起银渊,“今夜就到这吧,十五,回去歇着。”

    惊蝉剑忙不迭飞回丹青剑典。

    李不琢一掐藏剑诀,也把银渊收入其中,这时候,忽然听见远处传来巨大的振翅声。

    抬头一看,皓月下,那架毕方銮舆,正从句芒山中振翼而起,消失在夜空中。

一百四十八:众人相送

    李不琢目送着毕方銮舆远去,收回目光。www.uu234.netwww.uu234.net

    “东君只让我下山拦一拦赵承阳等人,之后不必上山,但我能拦得下赵承阳他们一时,却挡不住他们暗中上山,这下陈常真人都出现在山上,不知山中出现了什么状况。”

    “若只是赵承阳等人,在东君的神域之内掀不起什么风波,但陈常真人修为却深不可测,东君神力大减,恐怕会被他看出根底。”

    李不琢拿起丹青剑典,回到书房,对着壁上神龛中句芒神位思量了一会,准备还是上山看看,这时便听到神龛中有声音传出,心下一松。

    “不琢,上山来吧。”

    …………

    回到句芒山顶,已是月落西天,到了丑时前后,李不琢提着青皮灯笼进入岩洞,一眼看见句芒遗骸下的江东君,江东君转头便道:“那陈常真人收我为徒,在河东县等我三日。”

    李不琢怔了怔,这事倒是蹊跷了,身为句芒转世,江东君既不缺传承,也不需要他人点化,为什么要拜个师父?况且她的辈分陈常真人也比不了,纵使她身为神灵,不拘泥于这点辈分,一旦她离开神域,神力又会减弱到极致,比周天圆融炼气士都不如,无论发展信众,还是自身安危都有麻烦。

    而且……

    “难道陈常真人没瞧出你的根底?”李不琢顿了顿,“这山中提早入春,他定然能看出些端倪,不然怎会进山查看,况且你不到一月就从婴儿长到十六岁根骨初成,只要到村中一问,也藏不住。”

    江东君道:“恰恰因为他早就看穿了我的身份,才想让我拜他为师。我乃远古神灵,陈常若能将我度入玄门,是大功德一件,待我神力恢复全盛,他借这功德,也有机会踏足圣境。”

    “原来如此。”李不琢若有所思,“你这么一说我倒是想通了,以陈常真人的地位,纵使因为我杀了他的记名弟子要见我一面,直接命人传唤我便是,何必亲自来为我封赏?原来,他是为你而来。”

    “不错,他就是为我而来。”江东君呵呵一笑,“今夜我趁那赵长青的后辈上山,想问出赵长青的下落,那小子却一问三不知。而陈常一过来,却告诉我他知道赵长青就死在东极之地。”

    “原来东君你拜师是假,出山是为了找赵长青。”

    李不琢这才知道江东君拜师陈常的缘由。

    “我出山当然是为了找赵长青,寻回我顶上灵珠,但拜师也是真的。但东极之地,穷天之极,以我如今的神力,还太过凶险。况且赵长青因何而死,又具体死在何处,这些我都不知道。”

    江东君顿了顿。

    “陈常要我这份功德,我也要他帮我这个忙,为我去东极之地铺路。他在河东县等我三日,这几日间,我会为神祠加持神术,日后此山仍可得我神力庇佑,山下自会风调雨顺,连年丰收。”

    这夜,江东君表明离意,李不琢也到了该回新封府考府试的时候。

    …………

    三日过去。

    三日间,酒庄不计成本,开了三日免费宴席,没什么山珍海味,却都是好饭好菜,犒劳了一众村民。

    李不琢安排人手在神祠边又搭建草庐,安排每季换人轮值,又把定时的水道疏浚、农田灌溉、酒庄生产等一应事务提前交代好。

    三日后,李不琢出村时,与江东君同行,为避免惊动江东君的出现惊动村民,李不琢特地选了天还没亮的时刻,只交代姚仲豫提前备好车马。

    一大早,李不琢引江东君下山,坐入马车中,自酒庄门口出发,向着村外赶去。

    相送者,只有姚仲豫、应十一、黄奴儿、江大河一家三口。

    赤鬣马马蹄踏在湿泥上,车轮辘辘,只发出轻微的动静,一到村口,李不琢却见到一片黑压压的人影。赤鬣马受惊唏律律一声,引起大片犬吠鸡啼,李不琢一提灯笼,便看见村头老椿树下领头的江石。

    李不琢无奈地看了姚仲豫一眼,姚仲豫连连摆手:“不是我走漏的风声。”

    “大人要走,乡亲们没什么好送的。”江石走上来,把一个香包送给李不琢,里面包的是紫江篱,“大伙也没几个识字,写不出祝词来,就都对着这个香包,呵呵,念了二十遍大人高中。”

    “何以至此。”李不琢心中感动,他向来几乎独来独往,只有三斤陪伴,在铁马城中从军时的几个袍泽,在他与冯鹰闹了不快后,也被禁止与他来往,连他乘船来幽州时,也都没有相送,“这我怎么担当得起,还打扰了各位乡亲的休息。”

    “怎么担当不起。”江石反驳道。

    “就凭这三天好饭好菜,咱们也该来送啊。”

    “放屁,我来可不是因为大人的侯名。”

    “大人先是斩了妖怪,让咱们敢住回村里了,又疏浚水道,修建神祠,让此处得山神庇佑,还为乡亲报仇,荡平了百兽庄,这些事里单提出一件,我都要对大人感恩戴德,若连送都不送,还是人吗?”

    “要换了以前那个姚家公子,给钱咱们都不稀得来呢。”

    众村民议论纷纷。

    李不琢把香包贴身收好,环视一圈,对众人一拱手笑了笑,道了声谢。

    众村民为李不琢让开一条道路,还有人把路上石子踢开了。

    “他们虽奉我香火,但却对你更崇敬得多呢。”

    马车里,江东君掀开一角车帘往外看了一眼,又盖上了。

    “你若露面,凭东君你的容貌,村中不管男女老少,都要五体投地来拜你了。”

    “呵,你这话说得我生气了,我乃神灵,信徒奉我是因我灵验,怎会是因为色相。”

    马车辘辘远去,几个眼尖的村民在车帘掀开的一瞬窥见了车里的江东君,虽不见全貌,却也震惊不已。

    “大人车里的是谁?”

    “真是美若天仙呐。”

    “大强……我觉着车里那女孩,怎么长得和我有点像呢?”江徐氏对丈夫说。

    “根花,你是不是这几天补过头,脑子补昏了?”边上有人谑笑,“就凭那掀开车帘的一根手指,咱们这乡下地方,拿命都养不出这么水灵的啊。”

    江徐氏脸一红,连忙低下头去,又忍不住朝那马车离开的方向看了一眼,摸着脸颊,用只有自己能听到的语气说。

    “是真像啊……”

一百四十九:神兵

    句芒山脚离河东县不过七八十里地,大半天功夫,马车入了河东县。m.www.uu234.netwww.uu234.net

    车中,江东君看见车马如龙的路边旌旗飘动、歌楼、典当行、茶楼、酒肆鳞次栉比,路旁华服少年,锦衣女子大胆调笑。

    不由感慨道:“原来人间已变成这副模样,听你说新封府繁华更甚,真想现在就去看看。不过你说自己在外头惹了一身麻烦,日后得着紧提防一些,别像姓赵的那样,直接就没了音信。”

    “东君去东极之地,要比我小心啊。”李不琢一扬马鞭说道。

    这几日翻阅酒庄里姚堪的典藏的山海杂记,才知道东极之地在浮黎十六州外,神秘凶险,不可揣测。

    江东君点头嗯了一声,又道:“有件事我本想以后再问,但没料到我会这么早就离开句芒山,这时候若还不说的话,恐怕就晚了。你可愿当我的人间使者?若你愿意,我将一身神术尽数相传。”

    李不琢微微一怔,既意动又犹豫,江东君身为木帝转生,她的传承,只怕不输于人道圣人。但神使的首要目的就是传播神道教化,且不说天宫能否容他,这之前,李不琢连圣言剑字中的圣人剑道都排斥,他怎会放弃自身的剑道。

    “我早知道你不愿意了。”江东君见李不琢沉吟,微微一笑,“你不必为难,我问这话,不过是为了试试你的道心。就送到此处吧。”

    今日你我分别,真期待日后再见时你会变成什么模样。可不要像姓赵的那样没了音信这时马车已行驶到河东县港口附近,李不做停下马车。

    江东君容貌惊人,却不知使了什么法门,路边行人并未向她投去多余的目光,就这么走入人群中。

    …………

    灵官衙内,曹延吩咐差役为李不琢辞下吏职,连同印信衣装、书局里的住所,都留待交接给下一任掌书吏。

    请李不琢入座后,曹延与感慨良多,短短数月过去,他眼见着李不琢从县中小吏走到封侯,心中说不羡慕是不可能的,但曹延在任十余年没让河东县出过什么大乱子,靠的却是自知之明,知道是李不琢搏出来的侯名,羡慕不来。

    曹延是十六年前百废待兴时的府试举子,在司天宫“大挑”中被选中,才当上的灵官,该时天宫制度疏漏颇多,科举制度也不完善,考生水平良莠不齐,曹延属于其中水平中游者,炼气术到如今也没能突破周天圆融境,他这个举子,含金量本就比不上李不琢的魁首,李不琢眼下又要考府试,前途远大,和他已不是同一层面的人了。

    还好曹延为人谨慎,当初纵使对李不琢有些不信任,也没怎么表露在外,这时与李不琢同处一室,倒也不尴尬,恭贺了李不琢封侯以后,忽然拿出一封金票,交给李不琢。

    “嗯?”李不琢接过金票一看,有五张,都是二十金锞的面额。

    曹延笑道:“昨天和顺之商谈公事时,倒是说起了荡剑候你的事。顺之说你接管姚家的那处酒庄时,姚家还欠你些钱,托我代交给你。”

    “姚顺之怎么没来?”李不琢掸掸金票。

    “顺之与你有些不和,自己不便过来。”曹延呵呵笑着,“你们二人这些梁子,依我看就揭过去得了,姚氏乃河东县望之族,姚老太爷在前朝可是四品军器监,姚家能做到这份上,也不容易了。”

    李不琢打量着金票,如今他已没那么缺钱,姚氏现在倒是把酒庄的利润给回来了,这举动无疑是在示好,不过姚家托曹延来办这事,自家却没派人来,看来他这个新封的荡剑侯,在他们眼中分量还不太够。

    把三张金票收入怀中,两张还给曹延,李不琢道:“劳烦曹大人帮我带话给姚顺之,这些钱,就谢过往年姚氏代我管理酒庄了。”

    …………

    吴记铁匠铺中,铁锤在烧红的铁条上反复锤击,铛铛的声响不绝于耳,却不显嘈杂,反而极有韵律。

    吴寒放下正在打制的铁器,稍歇了一会,看向墙角。

    那边堆积的几块铁材黝黑的表面,似乎隐隐分布着血纹,吴寒心头一颤,不再去看。

    “记得之前你说过,要远走万里之外拜师,怎么,灵官衙那边的度牒还没下来?”

    声音从门口传来。

    吴寒扭头一看,见到李不琢,又惊又喜。

    这段日子,吴寒可是听到了李不琢受天宫封赏,赐下侯名的消息,知道眼前这个和自己年纪差不多大的年轻人,已是一方侯爷了。

    一念至此,吴寒也也心安下来,当初杀人焚尸的事李不琢也有参与,眼下李不琢都封侯了,吴寒更确信他能压下此事。

    “发度牒的文书大人压根就见不着人啊。”吴寒喟叹道。

    “管束已经这么严厉了?”李不琢心中一动,本来准备说找文书打个招呼,转念又想以吴心的能力,一张度牒岂能难住,便止了插手的心思,问道:“你师父呢?”

    “师父这几日都在里头,出了吃饭几乎不出门,连我都不让进去,只听见他像是在给什么兵器开刃。”吴寒朝后门看了一眼,“您过来的正好,我去告诉师父一声。”

    “不必。“李不琢一抬手,没让吴寒过去,“今日我要离开河东,所以才过来看看你和你师父,既然吴先生有事忙,我就不打扰了。”

    和吴寒告别,李不琢离开铁匠铺百步远,便摸向怀中的丹青剑典,向从接近吴记铁匠铺开始就显得颇为躁动的十五传去一道心念。

    “十五,怎么了?”

    “有好剑,里面有好剑……”

    “比惊蝉如何?”

    “十五没,靠近过那么好的剑……”

    十五用贫乏苍白的语言形容着。

    李不琢闻言心中一动,转头望向铁匠铺内,遥遥看见吴寒正抄起铁锤,店里出售的仍大多是些普通农具。

    “惊蝉在宗匠兵器中也不算差的,比这更好的……吴心果真是神匠,想不到这小小的铁匠铺里,竟藏有神兵?”

一百五十:罗浮天阙

    李不琢收回望向吴记铁匠铺的目光。UU小说

    怀中剑典里十五不住躁动,对铁匠铺里所藏的剑器渴求不已。

    李不琢脚步一顿,也颇为意动。

    虽此刻还没见到那柄剑,但十五的反应却让李不琢更想看看那柄剑是什么模样了,甚至产生了倾尽财产回去找吴心求购的冲动。

    想了想,又打消了这个念头。

    若真是神兵,就不是普通财物能买下的了、

    察觉到李不琢的犹豫,十五急躁不已,一时差点从剑典中飞出来,传念道:“抢,抢,把剑抢来!”

    “抢?”

    李不琢哑然失笑,摇头道:“你道能打造出神兵的人会是软柿子吗?”

    当初吴心杀了一名龙雀红袍传火使,甚至连动静没闹出多少,李不琢至今还没看出他的深浅。

    说着又回头望了一眼,摈却心中遗憾,李不琢迈步离开。

    不多时,就到了青梁街尽头的官驿中,在侍女檀琴的引见下找到了步东华。

    一见李不琢,步东华便拍着手笑道:“你这家伙,立下功勋后就闭关不出,这时总算露面了,少年封侯,少年封侯,真是出乎我的意料之外,况且为你封赏的,竟是古微观三大神隐之一,真是羡煞旁人!”

    “这得多谢大人在监礼司帮我说话了。”

    李不琢自谦着。

    二人交谈几句,谈起了李不琢剿灭百兽庄的细节,说到一半,李不琢将从曹延手里拿到的姚氏送来的金票,拿出一张送给步东华,说道:“说起来那百兽庄里缴获的金银,却是被我留下了一部分,这份是留给步大人你的。”

    步东华微微一怔,旋即大笑:“你大可放心,和百兽庄本就是你独身打下来的,不必把钱拿一部分来让我帮你封口?况且凭你六品的侯名,这县城里又有谁不长眼会拿这事来寻你麻烦,不过你既然拿出来了,我却没有不收之理!”

    说着步东华便毫不客气接过金票放入怀中。

    不愧是天宫来使,反应倒是真快。李不琢心中感慨,他在百兽庄缴获的这批钱财倒不算什么,但火器和甲胄被人看出端倪,也免不了有些麻烦,甚至被有心人揣测成包庇反贼。这二十金锞的确是为了让步东华帮忙的。

    步东华又道:“不过这钱我也不白拿你的,檀琴,把我的书拿来。”

    片刻,侍女檀琴拿来一本足够三寸厚,两斤重的大书,李不琢见书封上不着一字,问道:“这是?”

    “你好生收着,待身边无人时再看,不要被别人瞧见了。”步东华面色忽然郑重起来。

    紧接着李不琢便见他嘴唇开阖,却没发出声音,用唇语说道:“这是**。”

    李不琢心中一动,把书一裹。

    步东华脸色又轻松下来,像是刚才送书的事并未发生,说道:“半月后便是府试,想必你今天来,是要与我道别的吧。”

    李不琢道:“印信我已交付给灵官衙,明日清早船开就走。”

    “那我就提前祝不琢你高中了。”步东华笑道。

    …………

    新封府上空,一座宫阙停留在半空,层叠的玄黑色檐楼仿佛是嵌在湛清色苍穹中。

    宫阙底部并无地基,只有庞大的轮轴交错咬合滚动。

    宫阙四面八道城门处,各有云梯降下,连接着下方的新封府,除此之外再无支撑。

    这座空中楼阁,便是“罗浮天阙”,亦称之为“匠盟”。

    匠盟并无定所,每三年一度降至幽州新封府,供天下匠人考核凭证。

    至今日,罗浮天阙已在新封府上空停留两日。

    此时,天阙内部,重楼围绕中,庞大的金属须弥座上,三万六千颗或大或小的青铜球体在肉眼不可见的牵机线牵引下,错杂而有秩序地滚动挪移着,如同诸天星辰。

    这诸天星辰交替移动,从任意角度看过去,都隐隐组成字体变幻莫测,时而威严肃穆、时而飘逸灵动的“天工”二字。

    出檐三丈深、蹲伏着七只栩栩如生的神兽的屋檐下,三斤把目光从天工二字上收回来。

    即使这两月间,已无数次观察罗浮天阙中每一处她能去的地方,但这座几乎每一处细节都至少出自于宗匠之手,用粗暴而纯粹的方式彰显着机关匠人登峰造极的技艺的宫阙,每时每刻都能给她带来新的惊叹感慨。

    是以,今日刚通过的巧匠考核的喜悦也仿佛不算什么了。

    三斤捏起腰间还核桃大小、透雕白鸟旋龟图案的小球,小球如莲瓣般层层打开,露出其中的钥匙。

    这就是名为“千心匙”的巧匠凭证,每一颗千心匙的开法只有拥有者知道,每一位在罗浮天阙中拿到凭证的巧匠,都在罗浮天阙拥有独立的案卷存放处,便是用这球心中的银匙打开。

    千心匙几乎无法仿造。

    三斤收起巧匠凭证,又偷偷傻笑了一声。

    不知李不琢回来见到这个会是什么表情,一定会对她刮目相看呢,他若见到罗浮天阙,会不会比她刚来的时候还丢脸?

    可惜三日后罗浮天阙就要离开,为天宫府试让道,李不琢怎么还不回来?

    三斤收好千心匙,出了罗浮天阙。

    待走下那数千级云梯,只见街巷中,行人对这座遮天蔽日,及其影响新封府城上城采光的宫阙仍未褪去新奇,仍有不少丹青画手在写生作画,书生高望吟诗。

    “鹤老,走啦。”一眼望见云梯下等候的鹤潜,三斤扬起手打招呼,却见鹤潜正望向长街尽头。

    顺着鹤潜目光看去,只见数人骑马而来,穿的是大赤色杂青蟒纹的锦袍,腰挂雷纹铜锷刀。

    路人见到这神咤司的装束,纵使没做亏心事的,也不由心虚三分,有人看到当头的那人,便认出是新任的左禁神咤司杀君。

    只见当头那人浓眉如剑,鹰视狼顾,左臂衣袖里空荡荡的,是个独臂男人。他座下那金睛朱鬣,龙行骏的坐骑,是犬封国万中挑一的“吉良”神马。

    三斤见状不由一怔,万没想到,怎么在新封府竟然还能见到铁马城那位落魄酗酒的冯将军?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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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魁介绍:
这是炼气士的世界。
朝廷覆灭,百家当道,十六州中煌煌盛世,机关城下百鬼夜行。
飞船、傀儡、妖鬼、山海兽;神通、符法、魇镇、炼气术!
少年梦中求道,阅百家经典,养精炁,炼神魂,争传承,立道统,以剑道入圣。
…………
作者会努力创造一个正能量的主角形象,文体两开花,弘扬仙侠文化,希望大家多多关注。
剑魁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剑魁,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剑魁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