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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太上小君     剑魁txt下载     剑魁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一百二十:阴阳应象

    剑道之种忽凝忽散。www.uu234.netwww.uu234.net

    岩洞里,李不琢观摩着壁上文字,目光时而失焦,时而清醒。

    青光氤氲的句芒灵形拂拭清扫着自己的骨架。

    赵长青留下的壁上书有数万字,李不琢已观摩两天,不时向句芒请教,至此已明悟其中道理。

    句芒从骨架前倏忽飞到李不琢身边,看向他腰上鲨皮腰鞘,屈指一弹,一道青光没入其中。

    惊蝉剑嗡嗡一震,句芒哈哈一笑,李不琢来时他就发现剑中藏着一尊初成的弱小剑灵,逗弄起来倒是颇有趣味。

    这时山壁边的李不琢却拔剑出鞘,唰唰两剑,也在壁上刻出几个字。

    “这是做什么,莫非你也和赵长青一般,要在我这寄灵之所上刻字?”句芒停下动作问。

    “不错,我观摩长青子前辈的感悟,获益良多,不过前人的道不是我的道,我还有另外的感悟,也想效仿长青子,留在这岩洞中,不知木帝是否准许?”

    李不琢停剑问道,刚才观摩长青子所留时刻时,他心中甚至出现了这位半圣在岩洞中孜孜不倦求道的画面,灵机一至,就忍不住拔剑在石壁上刻出二字,却是忽略了这是句芒居住的地方。

    “无妨,当然无妨。”句芒挥挥手,“我倒是巴不得你这样的人再多些,寻道之人留下的感悟文字,比起壁画、金银装饰更加上等,也易于加持灵性。待日后你离开了这里,这些石刻还能吸引更多人来供奉我。”

    “那好。”

    李不琢点点头,就挥剑在石壁上镌刻起来。

    当时赵长青在此求道时,以指在岩石上写字,至少是宗师境界,李不琢修行不够,以剑代字,字迹未若长青子那般圆润,却更多出一股凛冽的味道。

    当先四字,即:阴阳应象!

    这是李不琢读赵长青所留石刻后,又以不易剑道推演而出的自身感悟。

    此前李不琢在河东县藏书大库中阅读的阴阳学说典籍,是民间准许流通的,并没什么秘传,比起那些阴阳家高门的后人接触到的学说,要粗略许多。

    这二日读过半圣亲手留下的石刻,获益良多,将心中原来的学说框架又加深一层,“阴阳应象”四字,意为世间万象对应的阴阳构成。

    簌簌簌簌!

    石屑飞溅,随着壁上字迹渐多,李不琢心中对自身的感悟也愈发深刻,不由自主,竟在用剑时身体未处于静止的情况下,骤然进入坐照入定的状态!

    以阴脉之海、阳阳脉之海为轴,公孙、临泣二脉交织的十二正经运转不休,构造比催动龙骨水车运转的霸下轴心更加复杂万倍,但此刻李不琢眼中,却只剩阴阳二性,有哪出阴阳不协的,便一目了然。

    心念一动,不易剑道之种毫光大作,在体内流转,李不琢隐约推演出,若能再有四条经脉支撑,他体内的内运转体系便可浑然如一,臻至完美,与寒暑交替,日月轮转等天地之象般,合道圆融。

    …………

    酒庄门口黄旌摇动。

    姚仲豫看向远处,只见数道雪尘接近。酒瓮子村地处偏僻,除了每年定期约来看酒的客商,几乎不会有外人出现,这般动静却是稀奇。

    待看清那几个黑点,姚仲豫发现那十余个骑马的人身背大弓,拿刀带剑,模样彪悍,不由心中微微一惊,连忙唤出庄中杂役。

    往年这酒庄归姚氏所有,姚氏在河东县乃地头蛇之一,没几个不长眼的会随便招惹,加上是太平年头,这酒庄又无姚氏族人长住,没养护院家丁,眼下,只有一个应十一会武功,其余的人,便连兵器都几乎没摸过。

    “来的是什么人?”

    应十一在地势偏高的酒庄门口远远望去,不由转头去问姚仲豫,这伙人佩刀带剑,模样凶悍,一看就不是善类,定是响马土匪之流,姚仲豫在此居住多年,附近若有什么强人,一定知道。

    姚仲豫摇摇头,带着众人来到村口。

    这阵动静,便把大部分村民都吸引过来,

    片刻,那十余匹马接近酒瓮子村,当先的那个悍勇男人扬鞭当空一抽,啪一声脆响,马队就停下,毛色不一的马匹打着响鼻,不耐地踩动蹄子。

    “今天是什么风,竟把牛二当家吹过来了?”

    姚仲豫终于认出这领头男人的身份,是西边三十里外,百兽庄的二当家,但也隐约记得此人姓牛。

    百兽庄以打猎为生,但实则定期劫掠商队和村庄,收些保护费,但因为行事有分寸,从不杀人,也不抢女人,被劫掠的村庄知道告入河东县,灵官衙愿不愿意管还不一定,就算肯管,也顶多定几个当家的罪,剩下的那些庄民,就都会得罪死了,所以百兽庄虽是披着猎户皮的响马,也没被出兵清剿。

    “什么风?”牛二当家拍了拍大腿,也不下马,朝身后的弟兄大声一笑,“问的好!弟兄们说呢?”

    “这西北风把骨子都冻透了,怎么,不请兄弟们进去喝些酒暖身子吗?”有人骑马上前,对着姚仲豫说。

    姚仲豫要是还看不出来者不善,这半辈子也就白活了,只是他却想不通,这群人怎么敢来劫掠酒瓮子村,难道是知道了酒庄已不属于姚氏,又是从哪得到的消息?

    “酒,有酒!”姚仲豫上前两步,大声吩咐身边的人说:“还不进去提二十坛好酒送给诸位壮士?”

    “二十坛酒就想打发我这些兄弟?”百兽庄二当家一抽鞭子,冷笑道。

    “诸位再拿上一万钱,去买些肉吃。”应十一上前一步说道。

    眼下庄里战力只他一人,若让这帮人找到茬子,动起手来,村民难免受到损伤。

    “一万钱?”那群人面面相觑,有人大声笑道:“去喝个花酒都不够。”

    “是一人一万钱,江边柳,你去我房中拿一百个银锞子过来。”

    姚仲豫面色焦急,连忙补充说,

    李不琢两日未归,眼下,他只能先稳住这些人,待李不琢回来之后再解释,至于如何追究百兽庄,也要等李不琢回来再说。

一百二十一:上山求援

    “不必了。m.www.uu234.netm.www.uu234.net”

    百兽庄二当家重重哼了一声:“你可知为什么这些年此处都没人劫掠吗,是我百兽庄每月在方圆几十里内巡视,才换来的平安。听说你这酒庄每年都能赚数十个金锞,我也不要太多,五十金锞便罢,也算偿还欠了我百兽庄多年的情。”

    “这……二当家要钱,我自然不敢不答应,只是这些钱,二当家恐怕得去河东县,姚氏家库里拿。”

    姚仲豫低声下气的说着,语气却带着三分警醒的意味。

    孰料那二当家听到姚氏二字,却置若罔闻,忽然张弓搭箭。

    咻!

    箭矢射出,瞬息到达姚仲豫身边一村民脑门前,只是这时刀光一闪,铛一下,箭枝被斩落。

    众村民惶然后退。

    应十一收刀道:“阁下要钱,庄里给就是了,何必一言不合就要杀人。”

    “少跟我来这套。”二当家冷笑,“百息时间,百息后我要看到钱,若不然,每过一息,就杀一人。”

    话音刚落,十余响马就策马驱赶着几个逃开的村民回来,成包围之势。

    有四人,都虎视眈眈张弓搭箭盯着应十一这个唯一拿着兵器的,应十一背靠村口的篱墙,横刀于胸,神色警惕。

    姚仲豫冷汗涔涔,沉声说:“这数目实在太大,我这就回庄中筹钱。”

    说着连忙唤来几人回庄,也拉上应十一。

    那二当家带人围着村民,也不担心姚仲豫等人会逃走。

    一离开村口,应十一就低声说:“这群人对庄中售酒的利润都知晓的一清二楚,是有备而来。”

    “我想狐假虎威,借姚氏之名,也没能吓退他们,定是已经知道酒庄易主。”姚仲豫点头。

    应十一向后看了一眼:“这十余人坐下马匹都是膘肥体壮,不是一般人能养得起的,看样子百兽庄平素劫掠了不少钱财。”

    “怎么偏偏逢上这时候,怎么偏偏逢上这时候……”姚仲豫口干舌燥,“两日前大人上山面见大神,就一直不曾归来,村里有十多个青壮,也都在南麓那边修建神祠,这时万一出了差池……”

    “不要慌张,若他们是为了求财,不至于那么快就伤人性命,毕竟他们也知道,一旦杀人激起我们鱼死网破,事情也没法收场。我要留在此处守卫,得派人去给主公报信。江边柳,那日你也去过寒泉,你去庄里,带黄奴儿过去给他指路,为主公报信。”

    应十一语气沉重,攥着刀柄的指节发白,庄里存银不多,且不说不可能全部交给村口那十多个土匪,就算交出去,也不可能让他们满意,一旦激怒了他们,作为此处唯一战力,那帮土匪若要杀人,他首当其冲。

    …………

    “二当家,庄里所有存银都在此处,若二当家不满意,尽可去里面搜。”

    村口,姚仲豫把怀中木匣打开,里面躺着数十个银锞,三个金锞。

    牛二当家一扬下巴,便有一人从姚仲豫怀里夺过匣子,交给他,他一看里面的钱,嘿然道:“要骗我进去搜查,且不说没时间耽搁,弟兄们若进庄子,中了机关该怎么办?”

    说着冷冰冰一挥手:“百息已过,杀!”

    …………

    “快,你再快点啊。”

    江边柳气喘吁吁,出声催促着,一想到妹妹和他爹都在马匪刀下,生死不知,语气不由带上了埋怨。

    一路上山,跑到半山腰,他就腿肚子打颤,快要累昏过去了,之后便被黄奴儿一路背着过来,但黄奴儿背到一半,似乎也没了劲,腿脚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慢下来。

    忽然江边柳屁股往下一落,被黄奴儿放开了,跌在地上,吃痛痛呼一声。

    “前面就是寒泉,之后该怎么走?”黄奴儿指着前边的山坳。

    江边柳这才惊觉原来已经到了地方,心中松了口气,听了黄奴儿的问题却又心头一凉,喃喃道:“句芒山山顶地势陡峭,我小时候贪玩,也没敢试着爬过。”

    黄奴儿低头看了他一眼,叹了一声,拔腿便往山坳那边跑去。

    绕过寒泉往上已没了路,只能在低矮灌木和结着滑溜霜雪的乱石上攀爬。

    两刻钟后,仰头能看见山巅,黄奴儿却被眼前一段两丈宽的岩缝拦住了。

    岩缝下是数十丈深的深渊,渊中冷风呜呜如同鬼哭。

    黄奴儿面色一白。

    其实对于见惯了父母杀人、见过当偷儿的同伴被活活打死的他来说,庄中村民遭受匪难,他本不会放在心上,但在酒瓮子村的这些时日,他却终于开始像普通人一般生活,也认得了许多乡亲,况且,山脚下除了酒瓮子村的村民,却还有鹤潜的家眷在。

    “鹤老,鹤姐……”黄奴儿一颗心渐渐沉到谷底,鹤潜去新封府前,便曾交代过他照顾他的女儿鹤明玉,若真因他报信不及而出了事,他该如何向鹤潜交代。

    黄奴儿走到岩缝边一看,只见下方一丈深处,有块石头突出来,蒲团般大小,可容落脚,另一边的岩壁有些坡度,也有几处凸出的岩石上老藤虬结。

    一咬牙,黄奴儿便跃下岩缝,落到一丈深处的石头上,身子一晃,险险站定,出了一身冷汗。蹲下拨去石上积雪,他运用初学的坎离游身步,纵身一跃,身形跨越丈余远,身子撞在对面下方六尺处的岩石上,一阵剧痛,却猛然抓住了岩壁上的老藤。

    脚下山风冰冷,吹得黄奴儿身体晃悠,他咕咚咽了口吐沫,忍住不往下看,断腕的胳膊夹住,另一只手攀着虬结的老藤,爬上石顶,松了口气,一擦冷汗,又继续往上爬。

    半刻钟后,已接近顶端,黄奴儿却听见嘎的一声,登时心脏砰砰跳动起来,仰头一看,手中那段藤蔓从中断开了半截,不由倒吸一口凉气,连忙用力向上爬去,却因动作过大,彻底把藤蔓扯断,啊啊大叫着,身子向下坠去!

    “山下出什么事了?”

    原本让黄奴儿有些畏惧的声音,此刻传入耳际,却让他有种泪崩的冲动。

    啪!

    一只手稳稳握住他的手腕,止住下跌的趋势。

    黄奴儿仰头看去,拉住他手的李不琢眉头微皱,而李不琢身后,一个青光凝结成的星眸少年双翼阖动,在半空中沉浮。

一百二十二:激斗

    一刻钟前。顶 点 X 23 U S

    李不琢体内剑道种子毫光大作,将体内所有角落、缝隙,都照射得一览无余,那剑体之上文字旋绕变换,犹如无数道溪流,指引着剑种来到阴脉之海,阳脉之海起源的玄关之处。

    推演至此,李不琢已心中明悟,坐照境炼气士贯通十二正经和八大奇经,是为了在体内模拟出一片小天地运转的雏形,欲开辟申脉、内关、外关、照海余下四道奇经,便要效仿外界天地,弥补体内所缺。

    此时,李不琢已推演出内关、外关二道奇经的作用。

    这两道奇经起到的作用,分别是维络诸阴,维络诸阳,就如两道关卡,使自身可以抵御外病侵袭,寻常术法,不得沾身。可以说,坐照境中,一切护身法门,都比不上开辟这两道奇经。

    李不琢心念一动,体内悬浮的剑道种子从上自下一劈,便在虚空中辟开一道通路,通路中尽是行障,正是内关一脉的入口。

    此时,剑道种子陡然一黯,闪烁不定,如风中残烛一般。

    李不琢知道这是内消耗将尽,便催动剑道种子回归原处,脱离坐照入定。

    虽大致推演出内关奇经的开辟之法,但其中过程还要斟酌一番,毕竟自行开辟奇经,出不得岔子。李不琢只待今夜便入梦推演,在梦中先亲身经历一回,待确定没有错漏,再回到现世修行。

    刚睁眼,便听身边声音传来:“你终于醒了。”

    李不琢扭头一看,句芒坐在那具骨架下,说道:“此前你在修行的关键时刻,我不便打扰你,但方才我神域探知之下,山脚的村子里,却是遭了些麻烦。”

    “什么麻烦?”

    “报信的人已到外头了。”句芒一指洞外。

    “多谢木帝警醒。”

    李不琢连忙走出岩洞,句芒也不紧不慢飞在后头。

    待李不琢跃下岩洞外的峭壁,句芒一指前方,道:“这少年倒是胆子大,险些摔死,方才若非我以神力加持,压下了一阵山风,他在那涧中跳跃时,就要被刮下去了。”

    句芒说着的同时,李不琢也听到崖下有人爬动,紧接着藤蔓不堪重负而断裂的声音紧随着一阵惊呼,李不琢纵步上前,一把抓住险些掉崖的黄奴儿。

    “山下出什么事了?”

    李不琢沉声问道,心中第一反应就是那河东县外已经闹了许久的人口失踪之事,难道今日终于轮到了酒瓮子村?只见黄奴儿面色惊惶,便一把把他拉上来。

    黄奴儿被李不琢拉上崖边,双脚一软跌坐在地,心中仍忍不住后怕,但也知晓轻重,连忙道:“有十余个马匪,据说是百兽庄的强人,方才忽然来到村中,说要五十金锞子,不给就杀人。”

    “百兽庄,是西边三十里外黄风山里的那个,来的是什么人?”李不琢遍阅河东县卷宗,就算是离县城几十里外的庄子,他也能记得庄中重要人物的名字。

    “那领头的人姓牛,本已出手杀人,但被应大哥挡了下来。”这些信息黄奴儿一路上已在心中重复过无数遍。

    “百兽庄二当家?”李不琢冷笑一声,一伸手,托住黄奴儿腋窝。

    黄奴儿只觉腋下凭空生出一道大力,被李不琢带着一跃而起,耳边生风,眼前一花,就到了方才那条险些要了他性命的岩缝对面,紧接着听见李不琢说:“我先下山,你自行过来。”

    转瞬之间,李不琢的背影就消失在前方。

    …………

    “杀!”

    二当家话音落地,马上便有人射出一箭,这回应十一阻挡不及,箭发,倏忽钉入村中江王氏右胸,余力不绝,把她钉在村口的屋墙上。

    “大姨!唔……”江酒儿惊呼,却被江大河一把捂住嘴,重重摇头。

    那江王氏的丈夫先是一懵,脑子一片空白,紧接着双目通红,大骂一句畜生,抄起身边的锄头便向着那二当家冲去。

    众村民中年轻力壮有血性的,见乡亲在眼前被杀,血气一冲,也都拿起棍棒,就要上去厮杀。

    老一辈的大声劝阻被淹没在大声的喝骂中。

    百兽庄二当家面不改色,连执着缰绳的手都不动一分。

    边上的一个马匪翻身下马,对着江王氏丈夫走去。

    那个挥锄头悍勇冲上的男人走去,男人干了一辈子农活,脸膛黑红,孔武有力,那寒光锃亮的锄刃一挖下去,定能挖开半个人头!

    那马匪轻轻一侧身子,手里长刀一挥。

    众村民还没看清动作,只见血光一闪,江王氏的丈夫身子冲出几步就重重倒地。

    马匪丝毫不顾溅了一脸血,把男人的头颅提在身前,大声道:“谁还敢过来!”

    一拥而上的村中青壮看见往日熟悉的相亲身首异处,头颅还保持着愤怒又无奈的表情,不由得心中齐齐一寒!

    当先的人脚步一顿,后面的人也都停下来,血性一褪,只觉手中棍棒忽然变得重若千钧,拿不起来了一般。

    瞬间众人便沉寂下来,心中对自己的怯懦愤恨无比,却又提不起直面生死的勇气,一时间都不敢说话,场上只剩那提着人头的马匪刺耳的笑声。

    “酒庄里没钱,村里其他人家呢?还是那句话,若凑不齐钱,就拿人命来抵!”百兽庄二当家不耐地一挥手,“男人去筹钱,女人、老人、小孩,都留在此处,谁敢乱动一步,就杀了!”

    村里一干男人紧紧捏着拳头,既屈辱又愤怒,到底心里还留着尊严,一时间没人迈动脚步。

    “还不快去?”有马匪对众人一瞪眼。

    终于有人长叹一声,退出人群,走向家中。

    几个马匪下马跟着,拿兵器在后方驱赶,赶鸭子似的。

    片刻后,村民都陆续捧着家中钱财来到村口。

    二当家一点钱财,不屑骂了两声,啐道:“一群贱骨头。”

    “二当家的,若拖到那人回来,我们恐怕不是对手。”有人凑过来对他低声说。

    “不必担心,咱们座下都是一等一的好马,任何时候走都来得及。”另一个马匪说。

    “走吧,差不多了。”二当家一使眼色,几个手下翻身下马,绑了两个年轻女人,扛在马背上。

    “借这几个女人,明日钱到了百兽庄,便把她们送回来。五十金锞,一分不能少。”

    二当家提鞭指着江石与姚仲豫,说完之后,便招呼一众马匪离开。

    “就这么让他们走?”有人低声压抑着愤怒说,

    “能少死一个人是一个,且等李大人回来……”江石面色痛苦,长叹不不止。

    突然一道声音乍然响起。

    “应叔叔,杀呀,你把他们都杀了,我求求你了,你把他们都杀了吧!”

    一个七八岁的男孩忽的抱住应十一的脚,嚎啕大哭,正是江王氏刚失去双亲的孩子。

    刚调转马头离开的一众强人闻声猛然回头,紧紧盯着应十一。

    应十一攥紧刀柄,面色阴沉,却顿足不前。

    光看方才那马匪的一箭,用的至少是虎力弓,武艺不凡。他能拼死杀了其中一人都够呛,更遑论以一敌十了。

    他若妄动,激起这些马匪的杀性,恐怕会死更多人。

    “你倒是识时务。”说着二当家看向那孩子,嘿然道:“小娃娃,你有几分胆量,不如来我百兽庄谋个差事。”

    “废物,你们都是废物,废物,草包!”那孩子狂喊一声,向着二当家冲去,却被应十一一把按住,不由涕泗横流,对应十一拳打脚踢,大喊:“放开我,放开我!”

    忽然一道声音响起:“放开他吧。”

    应十一一怔,手不觉松开。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袭来,只见人群后方,白雪混着泥尘仿佛被巨兽犁起!

    李不琢手中长枪曳地,瞬息间,便来到近前,身形一顿,按住那孩子肩膀,温声道:“好好睁眼看着。”

    说着,扭头看向十余丈外的百兽庄当家,语气如冰刀子般寒冷:“他们,一个都跑不了。”

    那百兽庄二当家起先只见李不琢声势惊人,便已打出手势撤退,此刻,却见李不琢神情陡然一变,杀气袭人,如疯似魔,竟被骇住片刻,没能动弹。

    不由心头大诧:“神变!他是神变高手,风紧!”

    话音刚落,众马匪张弓齐射,旋即四散奔逃。

    十余支箭矢疾速射向人群,李不琢手中大枪唿唿一搅,将箭矢尽数拦下!

    深吸一口气,胸膛猛地鼓起,一踏地面,身形暴射而出,瞬息间,就追上末尾一名马匪,那马匪悍然拔刀,当头斩下,李不琢手中长枪如电,却先一步贯穿他胸膛,腰身一拧,将此人尸体挑飞甩出,撞得旁边另两人人仰马翻!

一百二十三:一个不留

    一眨眼,十余马匪便有一人被杀,两人落马。m.www.uu234.net

    百兽庄二当家虽对村民残忍,对手下却不冷血,当即欲调转马头。

    但霎时间,只见李不琢身形一纵,就来到那落马的两个马匪身边,先是一枪,一扎一收,便在其中一人喉咙中间捅出一个血洞。

    抽回枪,沉喝一声,弹力十足的白蜡木杆子陡然弯曲,啪!鞭子似的抽在其中一人脑门上,登时脑袋开花,红白相间,瞬间暴毙。

    这一刻,百兽庄二当家又连忙抛开与李不琢交手的念头,一振缰绳,寒声道:“散开走!”

    众马匪四散奔逃。

    “庄里的钱都在我这,怎么不留下来拿?”

    李不琢说着,曳枪就追,比奔马还快。

    片刻,就已缀在百兽庄二当家所骑的嘛尾巴后。

    百兽庄二当家大声道:“你就算跑得比马还快,追上我又如何,却追不上别人!你若杀我,便是与百兽庄不死不休,纵使你你能保住自身,那村里的人呢?”

    李不琢并不理会,双腿猛地一刹,在地上犁出一道深沟。

    站定之时,双脚成弓,举枪过肩,腰臂发力向前一掷!

    咻一声,大枪被掷向百兽庄二当家后心。

    百兽庄二当家寒毛炸起,身子向侧方一倒,整个人一下挂在马肚子上,躲过一枪,回头一看,却见李不琢手掐剑诀,向腰间一拍!

    嗡嗡!

    一道银光如匹练一般,自李不琢腰间电闪而出!

    一眨眼,便飞出二十丈远,在逃的最远的一名马匪脖子周围一转!

    唰!一颗头颅带着猩红鲜血冲天而起!

    “飞剑!你竟能驭使飞剑!”百兽庄二当家浑身大震,

    其余几个马匪见李不琢所向披靡,登时肝胆俱裂,恨不得背后生出一双翅膀,好逃离此处。

    百兽庄二当家却是一瞬间反应过来,厉声道:“都给我下马!他有飞剑在手,我们若逃,只会被他全部杀了,驭使飞剑必须全神贯注,却不能护住周身,近身便能杀他!”

    说着双脚一蹬,身下马匹哀鸣一声,跌倒在地,他却飞身扑向李不琢。

    二当家率先稳定军心,一干亡命之徒也齐齐杀向李不琢,一瞬间,四面八方都是寒光森然的兵刃!

    李不琢体内剑道种子一转,只觉眼前诸人速度都仿佛变慢了下来,在刀罗剑网交织之中,窥见了多处破绽。

    李不琢向着最近的一人冲去,两步便欺近此人身边,搭住他手腕一拉的同时,惊蝉飞回,将此人心脏刺穿,被李不琢握进手中,又顺势割开另一马匪的脖子。

    一冲出包围,李不琢将惊蝉向上一抛,一伸手,拔出地上大枪,也不回身,向前奔出数步。

    众马匪知道切不可让他拉开距离,紧跟气候,李不琢托枪于身前,使了一式龙蛇**枪中的抱琵琶!藏住攻势。

    电光火石间,突然错步转身!

    同时倒转枪头从肩窝刺出!快若疾电!

    嗵的一下,便戳穿一人胸口!

    又一抽枪,一松枪,腰随枪动,沉连=声沉喝,那枪杆前端抖出大大的枪花,唿唿作响,将身前的三个马匪逼退!

    这时百兽庄二当家从左侧一跃而出,大刀削向枪杆,李不琢便抖动枪头画圆,发出“空空空空”的声音,势头刁钻多变,无从捉摸。百兽庄二当家只得后退,李不琢却大枪向下连扎连扫,若拔草寻蛇!

    百兽庄二当家方寸大失,忽然听到头顶传来尖锐风声,当即背后一凉,此时,李不琢下盘一沉,抡枪八方一扫,将身边敌人齐齐迫开。

    片刻空隙间,李不琢腾手掐出剑诀。

    百兽庄二当家大急之下,看都不看,便就地一滚,惊蝉从天而降,却正落在他躲避的地方,将他脑袋钉在地上!

    只闷哼一声,便瞪着双眼,生机全无。

    “二当家的!”

    头领一死,余下的四名马匪顿时心头惊慌,却见李不琢深吸一口气,面露疲惫之色。

    “他必已筋疲力尽,趁他飞剑不在,动手!”

    四名马匪扑向李不琢,李不琢冷笑一声,大枪一甩,啪的抽爆一人头颅,又抡动他身体撞偏另外两人,瞬息间劈扎挑枪,将另一个自右方突袭而来的马匪右胸扎透!

    “饶命,我愿降,我愿降!”

    剩下两名马匪中终于有一人崩溃大呼,匍匐便拜。

    李不琢收枪而立,他的确准备留下一个活口问话。

    唰!

    刀光一闪,另一名马匪却一刀砍下那马匪的头颅,大笑道:“终归一死,何必如此不堪,二当家的,我来见你了!”

    李不琢一挺枪便刺向他拿刀的右手。

    此人猛然避开,却是自己抹了脖子,倒地时睁眼冲着李不琢嗬嗬几声,便咽了气。

    李不琢眉头一皱,走到百兽庄二当家尸体前,拔出惊蝉剑。

    四下一看,确定已没了活口,他本想留人问话的算盘落空了。

    一路追逃厮杀,已经离村数百步远,这时候村中众人才赶上,连忙为马背上被百兽庄的人绑住的两名女人松绑,对李不琢千恩万谢。

    姚仲豫见几个马匪都在李不琢手下殒命,无一人逃走,心里终于松了口气。

    “多亏大人出手及时,这些匪类死有余辜,往年他们忌惮姚氏,从不敢来此地寻衅,这回却是奇怪,竟一开口就是五十金锞,寻常村庄,哪里可能拿得出五十金锞,明摆着就是要人命啊!”

    “他们也许是听到风声,以为县里腾不开手去管匪事,才如此跋扈。”李不琢甩去剑上血迹,收回腰鞘中。

    “真是无妄之灾。”姚仲豫感慨,又眉头紧皱,“但这么一来,咱们和百兽庄可是结下大梁子了,不光死了十个好手,连牛二当家……都折损在了这里,消息迟早会传出去,到时候,就是不死不休的局面。大人自然是不怕他们报复,可开春大人你便要府试,却不能始终坐镇此处啊。”

    李不琢略一沉吟,道:“他们没料到我能驭剑,无人走脱,近两日百兽庄那边应该不会知晓。也罢,在他们知道消息之前,我便将此事了解,姚管事,为我备马。”

一百二十四:掷笔为剑

    “步大人不在?”

    河东县官驿,李不琢站在门口,他身前是步东华的侍女檀琴,此前数度拜访步东华,李不琢认得檀琴,从她的语气神态也可以看出,她并没撒谎。www.uu234.netm.www.uu234.net

    “人间巡察使每月要返回天宫回禀,您来得不巧,大人是两天前走的。李掌书若有急事,我可以代为传书给我家大人。”檀琴说道。

    “不必了。”

    李不琢告别檀琴,离开官驿。

    杀了百兽庄十名马匪后,让村人处理掩埋尸体,李不琢马不停蹄便来到河东县。此前查阅卷宗,他对百兽庄有所了解,知道庄里人口虽只有一百二十余,却七成以上都是练武学射的壮年男子,自己一人,虽是坐照上境炼气士,却也惧怕弓弩。

    眼下来河东县,正是敢在百兽庄没得到消息前,要借一队县兵去庄上突袭,到时只要擒下庄主等几位首恶,百兽庄人心一散,酒瓮子村自然危机立解。

    既然步东华不在,就只能找曹延要人了,李不琢离开驿站,便来到灵官衙。

    灵官衙里,李不琢见到曹延,将有马匪到村中劫掠杀人的事一说。

    曹延微微惊讶道:“原来是李掌书?多日未来点卯,本官还以为你在闭关潜修,怎么一来,却是来要人去剿匪?”

    “曹大人只需借我十名精兵,一日后,我尽数归还,届时那庄中财物与剿匪之功,我丝毫不取。”李不琢道。

    “这未免有些莽撞。”曹延揉着额角,叹息不已,“你说他们杀了两个村民之后,就都死在你手下,依我看,此事便暂且搁置,只要村民不到处乱传,消息不走漏,便暂时没有危机。”

    “曹大人是在说笑?”李不琢呵了一声,“那百兽庄二当家来劫掠前,把酒庄底细已打探得一清二楚,连每年利润都知道,定是事先做了周全计划,若再过两日,他们没回到百兽庄,除非百兽庄大当家脑子进了水,不然一定会怀疑到酒瓮子村。”

    “这……”曹延犹豫了一下,“此事还有待商榷,这样吧,我派周仵作先随你回村,待查看过那几人尸体,确认过后,你在与我商议剿匪的事。不琢,此事并非我信不过你,是步大人临走时交代过,他走后,县中任意动静,都要再三斟酌,确定无误后才能决定。我虽是本县灵官,但才能怎及天宫来使的万一,这必要的过程,还是要走的,不然一旦又出了漏子,上面怪罪起来,本官可是再担不下责任了,你更担不下。”

    “曹大人若是信我,何必派仵作去查验尸体,等再来回几趟,百兽庄便已杀到门口了。”

    李不琢鼻子里哼出一声,在河东县待这么久,他早看穿了曹延的品性,这位河东县灵官的人生信条便是能推则推,当避则避,最向往的便是能不沾责任安然退休,比泥鳅还滑溜。

    曹延看李不琢面色不好,不由摇头叹道:“我确不是有意推诿。你可知道,这阵时日为什么那些前朝余孽突然消停了?那是因为步大人走之前,将县中兵力布防都安排完善了,莫说要十人,就算只要五人,布防都会出漏子,届时就是龙雀作乱的时机。这当口你来要人,属实是在为难我啊。”

    “十人不行,那就五人。”李不琢伸出五个手指,语气斩钉截铁,“但这五人,必须是能披重甲的精锐,不然挡不住弓弩,有五人跟随,为我掠阵,明日我便攻下百兽庄!曹大人还不答应,难道是想包庇匪类?”

    “哎,我这……”

    曹延支支吾吾,被李不琢这下属毫不客气说这种重话,倒也没发什么官威,但就是这种油盐不进软硬不吃的老油子最难办。

    这时门外有人道:“李掌书,难道你还听不出大人的意思吗?当初铸炼司外伏击的二十精兵便是因你不知从何处得来的消息而全军覆没,此事还没洗干净,你竟然又来要人?”

    曹延眼神一动,喊道:“是顺之吗,快快进来。”

    外面的人一进来,正是左功曹姚顺之。

    “我不干净?”李不琢笑了笑,看向曹延,“曹大人的意思呢?”

    “不琢啊,你不要误会,我是早就约了顺之议事,却不是针对你的,毕竟我也不知道今日你会突然过来。顺之的话的确说得太过,你们二人有旧怨,此事我不便多管,不过,就抛开这层来谈,你要人的事,的确还有待商榷,派人住你剿匪当然可以,但还是那句话,要等确认之后。”曹延语重心长道。

    与姚顺之不同,曹延与李不琢既无仇怨,也看得出李不琢的潜力,并未怀疑李不琢有异心。

    只不过,而今龙雀安分了许久,显然是天宫与龙雀之间达成了某种微妙的平衡。眼看再过半月,就临近他致仕回乡的日子了,更是在步东华离去的节骨眼上,他不敢做出任何打破平衡的动作,

    “这就是曹大人的意思。”姚顺之进门看向李不琢:“若真派兵给你,多半明日过后,又只有你一人生还,而县里不光又要折损精兵,人间巡察使大人留下的布局也要被打乱,这就是你的居心!”

    “我的居心?”李不琢拾起桌上一只狼毫笔在手中把玩,“我居心叵测,为何县外通缉,还要用我查出来的名单?”

    一时无言。

    李不琢忽然一挥手,手中狼毫笔化作一道灰影,直射姚顺之面门!

    身为一县功曹,姚顺之也是坐照境炼气士,只觉杀机顿至,待反应过来要躲避时,狼毫笔已擦着脸颊飞过,笃一下射中门外的廊柱,没柄而入。

    回过神来,姚顺之惊出一身冷汗,心底发寒,刚才那简单一手,他便看出李不琢出手速度比他快上数番,若动起手来,他一定不是对手。

    “我若有居心,你活不到现在。”

    李不琢望了姚顺之一眼,便走出门外。

    曹延怕担责任,又有姚顺之横插一脚,指望县里派兵是他想多了。

    曹延与姚顺之面面相觑,姚顺之又惊又怒,曹延看着那廊柱,啧啧叹道:“这李掌书真有脾气,我看,你还是别与他针锋相对了。”

一百二十五:夜袭百兽庄

    奔马疾驰,马鼻子里粗重的呼吸在星夜下喷成浓重的霜气。m.www.uu234.netwww.uu234.net

    这匹赤鬣驹本是那百兽庄二当家的坐骑,比李不琢那匹黄棕马无论耐力还是速度都快很多,此时先是从句芒山脚赶到河东县,又从河东县疾奔出七十里地,马身上虽已出了一层湿漉漉的重汗,但仍是精神十足,不见疲惫。

    不多时,便进入一片旷野,四野薄雪覆盖下衰草连天,几声夜枭呼号摄人心魄。

    李不琢背挂铁胎大弓,手提白蜡木长枪,腰藏利剑,风刀一刮,天上飘下盐粒似的细雪,打在脸上十分割人,李不琢眼都不眨,一抬头,目光锁住三里地外。

    鸠山山腰那片连横成片的寨子在雪夜中如匍匐的恶兽,亮着一片片狼眼似的灯火。

    李不琢一勒缰绳,唏律律一声,赤鬣驹陡然刹住,激起大片雪花,李不琢深吸一口气。

    “绿林有绿林的规矩,杀村民,抢女人,都是犯忌。如今又不是乱世,好一个百兽庄,竟胆大如此,难道真能预料到县里不会派兵,才敢这么嚣张?他们既然知道酒庄已非姚氏所有,难道就打听不到,酒庄是我所有吗。”

    “是不怕我报复,还是冲我来的?不论如何,他们没料到我有飞剑,此刻消息没传回庄中,与其等他们反扑,不如此刻斩下贼首!”

    挂枪于马腹,李不琢取弓在手,双腿一夹,赤鬣驹嘶鸣疾奔!

    片刻,便接近百兽庄两里地。

    李不琢目若犀烛,利剑般刺透雪夜下的山林,远远望见庄子门口哨楼上昏昏欲睡的看守。

    一摸马腹,从箭囊中拿出一枚白羽箭,李不琢举弓一拉,铁胎弓弓成满月,倏忽间,白羽箭当空射出,势如落星逐月!

    二里外,那哨楼上的看守昏沉中只听头顶传来尖锐风声,连忙醒神,刚一抬头,白羽箭从天而降,连根没入顶门!

    这看守身子一晃,便轰然倒地,另一边哨楼上的看守听到动静,刚要出声呼喊,又是一箭!将他的呼喊钉死在喉咙里。

    二里外,李不琢放下铁胎弓,跃身下马,只身撞入山林。

    鸠山上,百兽庄大当家石横站在屋外,远远眺望山脚,冷风呼啸,雪林之中突兀飞出一群惊鸟。

    他身边,一个书生模样的中年男人讶然扬眉:“飞鸟出林?神机制敌经所言,此乃凶兆!”

    …………

    “百兽庄往年行事应该不算跋扈,不然树立太多死敌,庄中防守怎会如此疏漏。”

    李不琢在庄子门口顿足,抬头一看,那削尖的木桩围出的高墙中央大门两侧的两座哨楼上,两个被射杀的看守一个匍匐在栏杆上,一个被钉在楼柱上,死得不能再死。

    哨楼中金锣静静悬挂着,不会再有人敲响。

    这两人死去,庄里也没其他动静。

    李不琢进入寨中,寨周民居错落,和一般村庄没两样,有的民居中现在仍亮着油灯。

    “阿娘,燕子什么时候来啊,我想听你唱小燕子了。”男童撒娇道。

    “好好,阿娘给你唱,根儿听着啊。”女人轻声唱着童谣,“不吃你谷子,不吃你糜子,在你房檐下~抱一窝儿子~根儿,来年开春燕子又要回来了,你可要乖乖的。”

    “娘,我才不乖乖的,我要骑马射箭,开春后、秋收后,跟着二叔三叔他们出去干活,那才威风呢,二叔说了,男儿就是要别人怕你!没杀过人的,算什么男子汉啊。”男童奶声奶气中透着股戾气。

    “别听你二叔瞎说……”

    屋里传出娘俩对话声,李不琢心道任何孩子在这地方长大,都会变成土匪胚子啊。

    隐匿身形,李不琢向寨子深处走去,片刻后,见到两个穿兽皮衣的男人带着兵刃,向寨门方向走去。

    左边的男人说:“看时辰都亥中了,怎么那两个还没找咱们换哨,真有这么好心让咱们歇着不成?”

    右边的男人鼻子里哼出一声:“多半是在哨楼睡着了,也亏得他们厉害,这大冷天,就不怕冻死呢。”

    左边男人点头:“得亏二当家不在,大当家练武,愈发不过问寨中事务了,这两日庄里来了贵客,大当家更是整日陪着那位贵客,他们才敢这样。”

    右边男人感慨道:“二当家也真是为咱们庄里费尽了心思,这回大冬天的还带人出去,不知还要几天才回来。哎嘿?你这金坠子哪来的,以前怎没见过。”

    左边男人呵呵一笑,摘下手腕上缠着的金坠子:“上月才打的,本来是个耳,抢来时在那女人耳朵上挂的太紧,我割了她耳朵才弄下来,沾了不少血,所以去求了些金刚砂埋了两月,去了晦气才拿出来,准备寻个吉日给我那婆娘。”

    “嘿嘿,这倒像你的手笔,你说二当家……”

    右边的男人话说到一半,余光瞥见银电般的剑光一闪,只见他身边那拿着金坠子的男人没吭出一声,脑袋就滚落下去。

    他寒毛倒竖,刚要大喊,却脖子一凉,被剑刃横在颈边,才知道身后站了个人。

    登时收声,压着嗓子颤抖道:“好汉饶命,饶命,有话好说,咱们也就是个放哨望风的啊。”

    他冷汗涔涔,半晌却没听见身后的人说话。

    此刻,李不琢却是把注意放在了惊蝉剑上。

    在村口杀了十余土匪,惊蝉沾过人血后,便有些躁动,此刻又杀一人,其中灵形初成的剑灵,透过剑柄传来一股兴奋躁动的杀意,影响着李不琢的心神。

    “我问,你答。”

    李不琢压下剑中杀念,一把把男人拉到隐蔽处。

    “好,好,好……”男人连声说好,双手举起,尽量远离自己腰间佩刀,李不琢悄无声息便能杀死一人,这等手段,他为保命,绝无反抗之心。

    “门口放哨的二人我已问过话了,你若有半句虚言,下场也和他们一样。我问你,你们大当家石横住处在哪,方才你们所说的,庄中贵客又是什么人?”李不琢问道。

    “他们死了?”

    那男人闻言,却面色一变,霎时间左肘向李不琢顶去,右手摸向刀柄,猛地吐气开声。

    “来……”

    只是呼喊还刚出口一半,便被李不琢一剑抹了脖子,一脚踢中后心,向前跌倒。

    “疏忽了。”

    李不琢摇头微叹,刚才他说放哨的人被问过话,已死在他剑下,这男人便猜到自己绝无生机,这才殊死一搏。还好他剑快,没让他闹出太大动静。

一百二十六:灵智开!

    “那边什么人?”

    正在李不琢以为没惊动庄中其他人,不远处传来数声呼喊,一溜火光接近。顶 点 X 23 U Swww.uu234.net

    李不琢身形一动,便藏于暗处,就见一队人马提着灯笼走近,有人手里甚至拿着火器。

    “这帮匪类,竟然火器都敢私藏,此罪等同以谋反论处。可惜我没早知道这消息,不然来之前与曹延一说,姚顺之若还敢阻我,便是包庇反贼。”

    “不过,寨门口防卫疏松,这群人出现的却奇怪,怎么像是早有准备?”

    李不琢藏身在屋子背后,心中盘算着,这地方没处藏人,自己迟早会被找到,在出来之前,便寻机先杀死那几个拿着火器的。

    这队人一共八个,若无高手,倒不是太难对付。

    铛铛铛!

    这群巡逻的人一发现地上尸体,就有人敲锣示警,一时间整个百兽庄都嘈杂起来,此前黑着灯的民居内,也都亮起了灯,李不琢听见边上的屋子里也有人起床,取出兵刃,咔嚓一下拔出。

    那八人哗然说着:

    “果真有人入侵,竟杀了两个兄弟。”

    “快禀报大当家,其他人分开搜索,血还是热的,他定没走远。”

    李不琢在暗处看到一人离开人群,朝庄子北面跑去,当即知道这人是去报信的,

    一掐剑诀,惊蝉出鞘,倏忽便刺透人群中那两个手执火器之人的胸口。

    众马匪没料到来袭之人非但不没藏身,反而出手抢占先机,更没料到那人能驭使飞剑,被打了个措手不及,当即阵脚大乱,李不琢欺身上前,一枪直接挑飞最近的马匪!

    “他在这!”

    “外敌入侵,外敌入侵!”

    呼喊声响彻百丈方圆!

    一时间,庄中灯火连绵亮起,本来寂静的雪夜乍然沸腾!

    远近人影晃动,庄里马匪都从梦中惊醒,连衣服都不穿好,就拿着兵器冲出屋子。

    李不琢眼神一空,心中剑道种子急剧转动,只见他身后入寨的地方,只有七八人从屋里冲出,包围过来,此时若要突围撤退并不困难。

    而北面,四面八方人头攒动,若潮水般呼拥过来,看似是绝路,但瞬息间李不琢便估算出,来援的庄人至少二十息后,才能封死这条路。

    “来的好!”

    李不琢血乍然一热,转身又是一枪,浑厚内加持之下,抽飞一人,惊蝉随之归入腰间隐鞘,剑灵传来一阵躁动的杀念,似乎不欲就此藏锋!但当前尚不知道百兽庄中头领实力如何,六部剑急需消耗内,对付喽不宜过多使用。

    数声惨叫接连响起,李不琢一枪接一枪,时而抽裂一人头骨,时而点爆一人眉心,面不改色,整个人散发出的杀意,却让围攻过来的一众马匪心肝发颤。

    部分的炼气士,在修行精深之时能进入神变之境,此非修为境界,而是不动手时如同常人,一旦与人厮杀,浑身杀意透体而出,便能实质影响对手心神。此等境界十分少见,多出现于名将杀神之身。

    李不琢在边关沙场磨练,本就是久经杀伐之人,更是在祭炼惊蝉剑剑灵时,在古战场中凝聚万人坑里战死将士的煞气,如此,便水到渠成,晋入神变之境。

    一人一枪,冲入敌阵,犹如割草一般杀开一条去路,众马匪有张弓搭箭的,却因入夜视野不佳,李不琢又是在人群中,于是不敢放箭。

    五息,冲出五丈!李不琢大喝一声,白蜡木大枪若巨蟒一般,翻搅冲撞,势不可挡,五息打杀四人。

    又五息,冲出十丈,李不琢枪挑一名马匪,枪杆被多把刀剑齐齐劈中,从中断裂!

    “他没了长枪,快近身杀他!”

    众马匪虽然被这尊杀神骇得肝胆俱裂,见李不琢大枪一断,却是顿时鼓起了勇气,瞬息就把李不琢包围起来。

    李不琢随手扔开枪杆,面对刀罗剑网,身子一缩,一旋,展开之时,惊蝉在手,铛铛铛铛铛,便削断一片兵刃和手臂!

    玉带腰缠藏剑八方!

    “大当家的!”

    那报信之人来到百兽庄北面,只见石横走出屋门,连忙高声道:“大当家的,有敌人夜袭,现在已经杀到近前了,此人手段狠辣,数十个弟兄都奈何不了他!”

    “不要慌张,你是说他孤身对上几十个弟兄都不落下风?”石横面色沉稳,却没问来的是什么人,反而话锋一转,“看来牛二凶多吉少了啊。”

    “二当家?”报信者一怔。

    石横边上,百兽庄军师向连珠面色吩咐道:“放他过来,叫弟兄们先退,少些死伤。”

    报信者连忙告退后,向连珠犹豫了一下又说:“纵使当世大将也难有这般悍勇的,我们这回,恐怕是引火烧身了啊。”

    “炼气士本就是超凡脱俗,他又是沙场出身,比寻常炼气士更懂战阵之道。但也无需惧怕,数年前我得了主尊赐下的法门,而今已坐照圆满,更是开辟周身要穴,晋入周天圆融之境,可调用身神,他能做到的,我犹有过之。”石横说着一握拳,向前虚空一击,啪一声,五步外的一尊打熬力气的石鼓,被隔空打出一个数寸深的拳印。

    向连珠面色大定。

    铛铛铛!

    撤退的锣声响起,是那报信者尊令敲出的。

    但鼓声响起的前一霎,战阵中,惊蝉剑倒影火光,越来越快,李不琢衣袍浴血,战意更酣,大喊一声:“杀!”

    与此同时,惊蝉剑殷然长吟,所发之声,竟隐隐也是一个杀字!

    众围攻者齐齐后退,却不是因为此时恰逢其会响起的锣声,而是被李不琢所骇。

    李不琢眼前再无人阻拦去路,却是在入寨之后,第一次停了下来,拇指拭去惊蝉剑上血液,面色讶然中带着三分欣喜,眼神仿佛父亲见到孩子出生一般。

    早先,他以古战场煞气淬炼,兽禽之血祭养,为惊蝉剑凝聚灵形,但惊蝉剑灵形虽成,却一不能显化,而不能开启灵智。

    今夜,此剑杀生不知其数,被人的心头血、眉间血,许多血液浇灌一番,却是机缘巧合之下,开启了灵智。

一百二十七:身神

    军队死伤超过二成都会撤军,百兽庄这帮马匪,更大多是惜命之人,被李不琢冲杀一阵,早都失去了战意,鼓声一响,连忙借机逃散开来,留李不琢一人走向庄子北面大当家的住处,无人再敢撄其锋。www.uu234.netm.www.uu234.net

    李不琢此时蓦地停下,却是眼前一花,视野变得白茫茫的,脑子轰然一胀,这是体力消耗过度的症状,但李不琢深吸一口气,内流转至四肢百骸,又化为精力,霎时便恢复过来。

    身为坐照圆满炼气士,更是打通了四道奇经,李不琢可以连战一日一夜而不力竭,普通人若想靠冷兵器围杀他,只能拿人命来堆,抓住他内转化精力的空当。

    但此刻李不琢缓过一口气,之前的数十百兽庄马匪都是白死。

    啪啪啪,一阵清脆的掌声传来,李不琢扭头一看,庄子北面,一人不紧不慢走来,宽松的长袍黑红相间,遮掩不住他的魁梧身形,虽然面无表情,但行步间鹰视狼顾,一出现,众马匪便安静下来,显然就是百兽庄大当家石横。

    “杀了我数十个弟兄,自身仍毫发无伤,而且据我看来,你没废多大力气,若是乱世之中,得你一人,当真胜过千军,不知我百兽庄做了什么惹到了阁下?”

    石横毫不吝惜赞扬,说着又面色一冷:“你一言不发,便杀我这么多弟兄,无论你是为何而来,我都不可能留你性命。”

    “百兽庄既已把我的酒庄打听得一清二楚,你还在这装什么!”李不琢抬剑遥遥指着石横,“你那二当家连着另外十人都被我杀了,今夜,我就是来杀你!”说着环视四周:“今夜过后,百兽庄就此散去,你们往日所作之恶,我就不再追究。”

    “牛二死了吗?也难怪,方才你使出飞剑,这是我们没料到的。不过你凭这个要杀我?”石横朗声长笑,“你不是我的对手。”

    “哦?”李不琢打量着石横,看出他脸上不容置疑的自信不是装的,“原来你私学了炼气术,可惜了,火器、炼气术,若我能留那牛二一个活口,逼问出这些,县里必定会派兵增援我,也省得我废这么大力气。”

    “私学?哈哈哈,炼气大道又不是天宫所有,何来私学。”石横忽然一沉肩,朝李不琢远远打出一拳,“更何况,今夜你已入死局,此事又有谁能知晓?”

    石横一拳击出,嗵的打出一道真空,拳风压缩爆发,倏忽打到李不琢面门前。

    李不琢只见三十步外石横的身影仿佛突然变得高大起来,皮肤映着火光,犹如寺院中五色忿怒金刚,恍惚间,有百名无量五色小体金刚拥护周身,随着他一拳打出,众金刚手持五铅金刚棒杀上前来。

    李不琢心中一震,这是佛家凝练身神的法门,想不到一个马匪山寨的大当家,竟然是坐照境更上一层的周天圆融境炼气士!

    这等炼气士,已有资格做上县灵官,怎会屈居去做马匪?如此藏头露尾的,只有龙雀的人。

    来不及惊讶,百金刚杀至眼前,李不琢心念一动,催动剑道种子运至双目,霎时间,双眼内似乎有凝成文字图像的毫光流转,一眼看破这些金刚佛兵遮掩之后的刚猛拳风。

    李不琢拔剑一斩,劈开石横的拳风,被那百尊身神一撞,只觉意识一空,澎湃的战意竟陡然冷却下去,心里凭空生出想要弃战求和的念头。

    “这些身神虽无实际杀伤力,却能慑人心神,让我失去战意。”李不琢心里盘算着,看向石横。

    “你不过是坐照境炼气士,我有身神加持,你无论如何都会死在我的拳下。”石横收拳,语气斩钉截铁,有种将一切敌人踩在脚下的信念。

    “你倒是对我打听得清楚,看来那百兽庄二当家,也只是要引我过来,却不慎丢了性命。”李不琢略微一顿,“不过,龙雀只派一个你来杀我,倒是让我感觉十分意外。”

    “哦?”石横一挑眉,“死之前,你能做个明白鬼也好。”

    “你的确不是石横的对手。”

    这时候,北面的屋里又走出一人,衣料华贵,头发却披散着十分凌乱。

    “厉无咎?”李不琢眼神一动,“难怪当时你揭下了所有通缉,原来你也是龙雀的人。”

    “你误会我了。”厉无咎摇摇头,“我一生追求剑道,游历四方与剑道高手对决,怎能受到羁绊?但的确,我是受人之托要来杀你的。”

    “受人之托?”李不琢问。

    厉无咎摇头惋惜道:“若非受人之托,我本来不想杀你,我有预感,若再过两年,你必然会是最令我满意的对手之一,可惜如今,你的剑道还没达到令我满意的地步。我生平两大嗜好,一是收集好剑,二是与剑道高手争杀,初成的剑道,就如未熟的果子,未锻打完美的剑胚,就此摘取了,简直暴殄天物。”

    “这比喻有意思。”李不琢笑了笑,“我还是头回当面被人比成果子。既然你不想杀我,不如暂且放我一马,咱们就此别过吧。”

    “你求饶要是更认真些,我或许会考虑,但眼下,你得先过了他这关。”厉无咎看向石横,“石横的观身拥护轮,已修出一百二十六尊身神,恐怕你撑不到我出剑。”

    “若是你要杀我,那还像样。”李不琢抬剑指向厉无咎,又指向石横,“你却不行。”

    “大言不惭!”石横冷哼一声,踏地而裂,身形射向李不琢!

    众围观的马匪看来,只觉得石横威猛无俦,但在李不琢眼中,石横身化金刚,身周佛兵簇拥,有踏破山阙之势!

    李不琢却将心神沉入剑道种子中,一时间,那些佛兵身神消失不见,眼中只有阴阳二象的变化。

    李不琢面不改色,向后退去,石横攻至眼前,一拳打破一面石墙,土石四溅,又锁住烟尘中李不琢的身形,大喝一声,一式菩提月液,抓向李不琢顶门,若抓实了,便能一举掀开天灵盖。

一百二十八:丹青剑典

    李不琢一缩身子,整个人消失在石横视野中,在外人看来,姿势略显狼狈,但倒是实打实躲过了杀招。m.www.uu234.netwww.uu234.net

    石横重重一哼,迫近李不琢身边,虽是徒手,但膝、肘、拳、脚每一个关节都是兵器,轻易就能打碎骨头脏腑。

    李不琢被身神所慑,仿佛完全失去了战意,连手都不还,只一味躲避。

    虽与石横相差一个修行境界,但四道奇经加持,李不琢身法、内浑厚程度并不输于石横,虽然姿势狼狈一些,却接连二十招都没被石横击中。

    “大当家果真英武不凡!”

    “大当家一出手,连这尊杀神都被打得没了脾气。”

    “众兄弟们大仇可以得报了,不能让他死便宜了。”

    “先打断双腿,关到水牢里两个月,让他只能站着,一闭眼想休息就会淹死!”

    一干马匪见李不琢接连后退,连还手余地都没有,齐齐叫好,已提前给李不琢安排酷刑了。

    但李不琢眼中,石横出手越多,他的拳法路数可供推演的信息便越多。

    眼神、动作、路数、快慢,剑道种子忽凝忽散,李不琢目光愈发空茫,渐渐的,躲避开始变得犹有余力。

    一旁看着的厉无咎轻咦一声。

    “你能躲到几时?”

    石横面色冷峻,李不琢能坚持到现在已是出乎他的意料,按说比他低一境界的炼气士,在百二十六金刚身神的震慑下,此刻早已放弃抵抗,生死任由他人了。

    但也无妨,此时,他已将李不琢迫入死角,避无可避。

    “妲藜!”

    石横沉喝出声,口诵咒诀,一拳打出之时,身神毫光大作,缠于右臂,化作非蛇非龙之相,裹挟着焚金熔铁般的热浪,直捣李不琢前胸。

    李不琢空茫的眼神,却在此刻骤然凝聚,亮得如同霜夜中的大星。

    如醉酒般向后一倒,避过此拳,扫腿旋身,手中寒光如电,刺中石横左肋!

    千二四步剑,提袍卧身,银盘献象!

    李不琢乍然还击,石横心头一震,应对不及,沉喝一声:“遍行法!”

    臂上身神陡然散入周身诸窍,李不琢一剑,只觉刺在硬铁上,只透肉三寸。

    李不琢收剑便走,石横为防御而散去身神,一时还未调息,停步并未追击,声势顿时弱了下来,李不琢却预料到他的行动,只是佯退,回刺石横咽喉,被石横躲开,挥剑下削,把他大腿划开一道寸深的口子,鲜血汩汩涌出。

    回首望月,指地成刚!

    一招得手,李不琢后跃两丈,惊蝉剑嗡鸣一声,飞入瓦砾间,隐迹无踪。

    “我的剑道,先天立于不败之地。”李不琢看着两丈外脸色上闪过一抹惊诧与忌惮的石横,“你对我出手的那一刻,就已经败了,如果你现在就逃,兴许还有变数,若不走,你的命还剩二十七招。”

    “好,太好了!”突然间,不远处旁观的厉无咎长笑不止,“小看你了,我小看你了,这不败之志,正是我想要从你的剑道中看到的,杀你之后,我的剑心便会更圆融三分!石横,你先退下。”

    石横看了厉无咎一眼,却不理会,对李不琢寒声道:“二十七招?二十七招内,我送你往生极乐!”

    说着,一拍下腹根持穴,又大喝一声

    “妲藜!”

    身神再聚,臂蟠非蛇非龙之相,石横身形一闪,便倏忽到达李不琢身前,一式燃木照心,抠向李不琢右胸!

    李不琢面不改色,不闪不避,剑指一抬,瓦砾下银练乍射,刺向石横身下,石横知道他掏出李不琢心脏前,便会被一剑从下至上,扎个对穿,一咬后槽牙,只得收手,脚步一错,便避至左边。

    石横躲避的同时,惊蝉却早有预知般,同时向左一刺!

    石横目眦欲裂,只得调运内冲贯关节,强行扭转身形,又躲一剑,已离李不琢四步远。

    这一剑虽躲开,石横却失去了再攻之力。

    六部剑剑式虽只有燕返、蛟腾、惊鸿三式,但剑灵灵智一开,李不琢心念感应之下,又能使之变化更多。

    每每石横进退之时,惊蝉剑总同时攻向他避无可避之处,迫得他连连强运内躲避。

    李不琢仍站在原处未动,指结剑诀,仿佛不是在催动飞剑,而是捏着一根看不见的线,线末端的石横,则是傀儡。

    明明一拳打中要害,便能让李不琢殒命,他一身实力却发挥不出来三成,左支右绌,被剑势逼得离李不琢一步步远去。随着剑势布局愈深,他的破绽也被越引越大,起先还能躲开剑式,片刻后,却已遍体鳞伤。

    众马匪震惊过后,反应过来,此刻火光照耀下,李不琢与石横厮杀之处地方空旷,便有人举起火器,向李不琢齐射!

    嗵嗵嗵嗵!

    闷雷般的声音乍然击破夜空!

    李不琢眉头一皱,身形闪动。

    本就是夜里,他身法极快,有准备之下自然不会被火器击中,只是这一分神,石横却瞬息摆脱了剑势,偷得了一丝喘息机会。

    “唰!”

    一道剑气泼墨一般,斩在石横后颈上,石横不曾料到身后遭敌,便被这一剑枭首。

    头颅落地之时,炼气士强大的生命力让他一时间未曾失去意识,眦目望向身后十丈外,施施然合起画轴的厉无咎,石横张嘴无声嘶吼,围绕周身的身神陡然消散,面色顷刻灰败。

    “你和他有仇?”李不琢一招手,惊蝉飞回手中,握紧剑柄。

    “早在你出剑时,他的死已成定局,我出手也只是让定局提前。”厉无咎手持一卷银柄画轴,睨向四周,“免得被苍蝇扫了我的兴致。”

    众马匪见石横死时,已肝胆俱裂,被厉无咎目光扫过,齐齐噤声,四散而逃。

    “不怕没法交代?”李不琢面色古怪,厉无咎的思维模式太过奇特,他是平生仅见。

    “我出手只是让你多留几分力,好让我杀你时更痛快,杀了你,就是最好的交代。”厉无咎顿了顿,“这回依你来看,我杀你用多少招?”

    “看不出来。”李不琢摇头,早在见到厉无咎时,就已在心中推演二人交手的后果,但越是高手,变数越多,如今的剑道种子,并不能推演完全,“可能你死,可能我死,你真要和我不死不休?”

    “死生不过形骸!“厉无咎朗声大笑,指向李不琢,“以你形骸之死,融入我剑道中,这未尝不是更好的生存,日后我定带你一窥剑道极巅!”说着,收指展开画轴,目光在其上巡睃。

    “剑不过护道之器,你这样痴狂,是走了偏门啊。”李不琢摇头微叹,看向厉无咎手中的画轴。“那是什么?”

    “此物乃丹青剑典,是我藏剑之所。”

    只见画轴上,水墨丹青勾勒着数十柄形制不一的剑器,厉无咎打量着诸多剑器,喃喃道:“对待好对手再慎重都不为过,我在想,该用哪柄剑杀你。”

一百二十九:残心

    “这柄剑叫重玄,此剑的主人原本也和你一般,触到了剑道真谛。顶 点 X 23 U Swww.uu234.net我用这柄剑和你交手,再适合不过。”

    厉无咎伸手探入丹青剑典,从中抽出一柄长剑,剑身漆黑如墨,几乎和夜色融为一体。

    画能藏剑,这卷丹青剑典,与掌上佛国、壶中日月等神通有异曲同工之妙。

    李不琢深吸一口气,调息过来:“里面有多少柄剑?。”

    “四十七柄。”厉无咎道。

    “剑主人都死了?”

    “不一定。”厉无咎呵呵一笑,“我绝非嗜杀之人,只是和真正的剑道高手对决,往往以生死才能定胜负。不过你运气不好,今夜我既是要与你较量剑道,也是要杀你的,但说起来,你运气却也是极好。”

    “何以见得。”

    “托我杀你的人,是龙雀的八大神将之一黄天狼,你本来必死无疑,但听说,却有人在执火者面前为你求情,执火者便给了你一线生机,若我有你这样的运气,当初也不会被逐出师门了。”厉无咎随即收起卷轴,挂在腰上。

    “哦,龙雀会这么轻易放过我?”

    李不琢心中一动。

    “轻易放过你?不见得。”厉无咎摇,:“虽然一月不见,你的剑道竟有了意志,可惜要和我交手还是不够,这也是为什么黄天狼给你留一线生机,又不怕寒了他人的心,因为这一线生机只是虚妄,你仍是入了必死之局。”

    “为我求情的人是谁?”

    李不琢脑海里隐约闪过几个猜测,是因为燕赤雪,还是那位神秘莫测、目的不明的人仙?

    “我不知道,我劝你最好多关心如何在我剑下活下来,再去考虑其他。”厉无咎眉头一皱,“而且你也切莫想着逃走,且不论我不会让你走脱,纵使你侥幸逃出生天,若引得龙雀持火神将之一出手,你连一线虚妄的生机都不会再有。”

    李不琢沉吟,厉无咎说龙雀高层有人为他求情,也许是与张金岳存了一样的心思。若他今夜死在厉无咎剑下便罢,若反杀了厉无咎,更证明了他的价值,龙雀定会将他拉入阵营。

    当初大夏龙庭付之一炬时,皇族已尽被诛杀,而今的天下大势,龙雀无人能号召天下大夏残部,恐怕掀不起太大波浪,只能隐藏在暗处搅风弄雨,李不琢绝无理由加入龙雀参与谋反。

    “龙雀要将我拉入阵营,必使我迫不得已,制造我的把柄。”李不琢心中盘算着。

    “面对我你竟分神,难道料定了自己的败局,便心无战意了?”厉无咎见李不琢分神,冷哼一声,在他看来李不琢理应全神贯注,将心思放在接下来他期待已久的一战上,却总是分心于旁骛,这让他心中不快。

    李不琢收神,道:“你是我当今所遇最强之敌,我虽能胜你,必要付出极大代价。”

    “嗯?”厉无咎一扬眉,忽的朗声大笑,“好!我听得出你并非大放厥词,而是真的自以为必胜,就是这种剑道意志,我已经两年没尝过了。我剑下从无全尸,但对你,却开一次例外!”

    说到最后,厉无咎声音愈发浑厚,一挥剑,剑气激射,泼墨一般,席卷起一片瓦砾土石,瞬息间斩至李不琢身前,虽说要全尸,出手却是比凌迟还狠辣的招数。

    李不琢虽有阴脉之海与阳脉之海支撑,但这一照面,便知厉无咎恐怕已是周天圆融巅峰,打开三百六十五诸窍,内浑厚远胜于他,更是能以神识火种影响天地元气,形成剑气杀敌。

    炼气至周天圆融境,便有内外之分,如石横那般凝练身神,封闭诸窍,想要成就百术莫侵的金刚身,便是内练,而外练则是打开诸窍,在自身小天地与大天地间架起桥梁,于是可以影响天地元气,施展诸多术法。

    厉无咎走的,显然是内练法门,剑气之势比飞剑亦不逞多让。

    剑气在身前两丈外时,李不琢剑诀一指,惊蝉所化银练拖着长长残影,击溃两道剑气,李不琢巍然不动,其余剑气从身周掠过。

    若寻常坐照圆满炼气士,被这数道剑气攻击,动辄就会伤残,但李不琢贯通四道奇经,接下了这一招。

    发出剑气时,厉无咎已闪身至李不琢身边,重玄剑一剑化三,刺向李不琢紫府、膻中、气海三处要穴。

    李不琢了然,这并非真实的一剑化三,而是虚招转换太快,以至于看起来成了三剑,只不过,其中虽有两招是虚非实,却有着实在的杀气,仿佛已透过皮肉,直刺入髓。

    这三剑虽快,并未超出李不琢归纳的千二四变化,剑影虽化为三,步伐却暴露了此剑是刺向眉心。

    李不琢一侧头,燕返回剑入手之际,一剑准确粘上重玄剑真实所在的剑尖,一引一带,脚步与厉无咎错身而过,二人同时各出一掌拍向对方肋下,刚好相撞。

    砰!

    李不琢后跃一丈,厉无咎虽只后退两步,却一甩发麻的手腕。

    李不琢落地站定,两脚一左一右,向前连进,剑锋右左至右一划。

    厉无咎撤步一避,李不琢顺势转身抱剑,身子如弹簧般一缩,瞬息间又猛然挺剑而出。

    千二四步剑,仙人连枝、探渊拔蟒!

    这一剑,迅猛出其不意,厉无咎却身子诡异一折,没骨头一般。

    李不琢一转腕,剑尖逆画成圆,剑势向右下一劈,厉无咎旋身躲避的同时,拍地而起,重玄剑幽芒一掠,横抹李不琢咽喉,左手却一指戳中李不琢握剑的脉门。

    李不琢右手一酸,惊蝉脱手落下,为躲厉无咎的剑锋,只好一矮身子。

    与此同四,左腿后旋,猛烈气劲将数尺外的瓦砾砖石尽皆扫空。

    厉无咎身形稍纵,便轻易躲过这一腿,心知李不琢已经失剑,这一招过后败局已定,心中不由生出一抹遗憾和失望,这时候,一抹剑光忽现,霎时间,厉无咎肋下便多出一道血口。

    只见李不琢旋身之际,左手稳稳接住跌落半空的惊蝉,顺着转身之势,将腰腹臂力尽数融入一剑之中。

    藏锋敛翅,举火燎天!

    李不琢更是牙缝中涌出一丝鲜血,惊蝉剑猛然震颤,爆发出悍然煞气!

    一剑削中厉无咎之前,他已决然动用六部剑,残心!

一百三十:魇镇

    唰!

    厉无咎周身气劲迸射,如银瓶乍破,土石飞溅,将李不琢迫开,这一内运用法门是将内从诸窍散出,消耗极大,厉无咎不由停步调息,望向肋下伤口,讶然道:“我年长你十余岁,浸淫剑道已二十年,想不到论剑术,我竟然会输你一着?当真不可思议!”

    李不琢被气劲震开,只觉脏腑震荡,但震荡的脏腑,却被一股血气护佑,并未受到损伤。www.uu234.net

    此刻,李不琢的心脉以超乎寻常的速度搏动着,是六部剑中,损伤自身而暂时提升战力的法门。本来坐照圆满,贯通四道奇经的李不琢,论修行已不输一般的周天圆融炼气士,动用残心之后,和厉无咎交手数招,已站占得上风。

    但剑道种子推演之际,李不琢知晓,他只有一百五十息时间。

    若非动用残心,李不琢可以等推演看穿厉无咎的剑招路数,再像刚才对付石横那样,以巧破力,生生让他实力发挥不出,但面对厉无咎,李不琢不可留手。

    胜负在一百五十息内,若还未斩厉无咎于剑下,不须厉无咎出手,他自然会精血耗空而死。

    平息脏腑震动,李不琢不等厉无咎调息,一扬手,惊蝉以更快于之前数番的速度攻向厉无咎,剑尖颤动,银蛇一般,化作一大团剑花,笼罩厉无咎胸膛至下巴诸多要害。

    “嗯?”厉无咎托剑掌中,一道剑气若墨锁寒江,横拦惊蝉剑势。

    下一刻,剑气被乍然击破,惊蝉剑剑势却也被阻,被厉无咎一剑荡开。

    “你修为不如我,就算打通了奇经,剑招也断不可能有此等威力!看来你是用了以自损而提升实力的秘法。”

    说话时,厉无咎闪身至李不琢身边,一剑刺出,却被李不琢燕返回剑化解攻势,二人交错而过。

    “你若苟且躲过这一阵,自然可以不战而胜。”

    李不琢动用残心,自知瞒不住厉无咎,便出言相激。心道以厉无咎的表现出来的品性,受这一激,便会正面以剑道决生死。

    却不料厉无咎朗声大笑:“你的剑道让我欣赏,你的愚昧却是可笑,若你想用激将法,让我好正面与你交手,劝你放弃这心思吧。”

    说话时,他顿足原地,重玄剑指地,不主动进攻,仍是防守:“若不会趋利避害,早在十年前我便会死无全尸!”

    殷的一声,惊蝉倏然出现在厉无咎身后,又被厉无咎一剑荡开。

    言语相激未果,李不琢心中并无波澜,剑诀接连掐动,匹练般的剑光笼罩厉无咎周身,说道:“枉我以为你一心追求剑道,原来是个假剑痴。”

    厉无咎不为所动,仍持守势。

    但相比于以手使剑,飞剑不必拘泥于肉身桎梏,更灵活多变,五息时间内,厉无咎挡下三十余剑,被李不琢一剑割下半片衣袖,终于反守为攻。

    重玄与惊蝉相击,厉无咎手腕一旋,将惊蝉剑向右一带,又向左一引。

    借浑身气劲,将惊蝉远远击飞至夜色中,旋身的同时,将地面踏出数寸深的坑洞,自身高跃至半空,如行草一般,劈出数十道剑气,看似毫无章法,但将李不琢的退路和应对都封锁其中。

    李不琢目光一凝。

    交手至此,不易剑种的推演已愈发清晰,霎时间看出原地不动便只需应对两成剑气,若后退,则正好落入其余八成剑气的攻击,剑诀一招,瓦砾被拱起一道土龙,惊蝉瞬息击破化解临体的剑气。

    头顶却传来凌厉风声,李不琢一看,明月当空,厉无咎若飞坠的流星一般,拄剑向他头顶钉来!

    李不琢退步欲躲,却忽觉双足仿佛被重若千钧的铁链铐住,使劲全力只挪动半步,一时不查,甚至险些跌倒!

    大诧之下,余光一瞥,却见身周不知何时落下了四枚手臂粗的铜钉,借着不远处地上燃烧着的桐油火把,能见到其上写着他的生辰八字。

    魇镇术!

    李不琢心中冰冷,未料想厉无咎布局又深一层,原来那八成剑气看似是封死退路,实则是为了布下这四枚术法加持的铜钉。

    魇镇之术,以受术者生辰八字,头发、血液、指甲为术媒,施以诅咒,乃邪异术法。

    “厉无咎怎么知道我的生辰八字,我进入县学或参加童子试核对的户籍,应当不会暴露出去。”

    李不琢心念急转,魇镇并非不可破解,但却不是一时半会可以办到的,此时此刻,除非他有寄杖神通,能将自身所受的诅咒移花接木于他物之上,不然绝无法接下这一剑。

    不易剑种推演中,他也已几乎落入死局。

    霎时间,剑尖已到达李不琢头顶三尺处,厉无咎居高临下俯视着李不琢,此战开始之前,他便托龙雀打探到李不琢的生辰八字,又去他往日居住过的河东县吏舍,暗中搜集到他掉落的头发,炼入四枚镇龙钉中。

    就算李不琢是剑道宗师,他也相信这一剑李不琢绝无挡下的可能,但下一刻,厉无咎心神一震,只见李不琢双眸一黯,仿佛有黑雾氤氲其中,竟突然挣脱魇镇,一剑上撩。

    这一剑,无论剑势、威力,又比之前更胜一筹,更是带着一股岁月演替的沧桑意味,让厉无咎恍然觉得,这一剑并不快,而是自己的剑变慢了。

    “难道你的剑道又有突破?”“可恨,可恨,我追求剑道二十余年,到头竟比不过一少年!”

    脑海中念头一闪,厉无咎眼生嫉恨之色。

    以魇镇术配合的绝杀之剑,厉无咎已放弃浑身防御,只求一剑钉穿李不琢天灵,也导致此刻,面对李不琢这一剑,他再无变招的余地。

    噗哧一声,若流行飞坠的一剑,被李不琢恰好后退一步避开的同时,他手中的惊蝉刺透厉无咎右胸,毫不费力,仿佛是厉无咎从天而降,用胸膛接下了这一剑般。

    不等厉无咎还招,李不琢手腕一转,惊蝉将厉无咎心脏搅碎,厉无咎喉咙里咕咚一声,身子一软,被李不琢推开。

一百三十一:库房

    没了铮然的剑刃相击,黑夜陡然平静下来,只有山林下传来的夜风沙沙声和暗处未逃散的百兽庄庄民的低声惊呼。www.uu234.net

    厉无咎噗通一下仰倒在地,只见雪夜上星辰寥寥,感受着生命从胸口那处剑伤中迅速流逝,他双眼睁得极大,视野却逐渐模糊。

    不甘嘶声道:“难道,难道你提前以寄命之术……和灵物灵**换了生辰八字,所以你根本就没有中术,不然……你怎能瞬息就挣脱魇镇……”

    李不琢目光从惊蝉剑剑刃,移至厉无咎身上。

    只见他胸口的血已淌了一地,连带着腰间画轴也被血液浸泡着。

    “你想知道?”

    李不琢走过去拾起那卷丹青剑典,只见这画轴的材质并不沾血,却重有数百斤,不由心生疑惑。如果丹青剑典里真装了四十多柄剑,重数百斤倒不奇怪,但如何能挂在腰间?看来使用此物需要法门。

    便向下打量着胸口急剧起伏的厉无咎。

    “告诉我,这丹青剑典怎么用?”

    厉无咎一怔,恍惚间觉得这场景十分熟悉,他游历四方,迫使他人与自己比剑取胜后,也是这样取下他人随身剑器据为己有的,此刻也终于轮到他了。

    “嗯?”李不琢发觉厉无咎对自己的话并无反应,蹲下把手放他眼前晃了晃。

    “丹青……剑典?”厉无咎回过神来,喘息着,“此物是我家传宝物,你纵使得去,也是废纸一张。”

    李不琢暗道一声可惜,这种宝物,若说不心痒那是假的。

    画轴入手的一瞬,李不琢便觉察出其中有数十道微弱灵性。

    厉无咎独身一人,不可能祭炼出如此多的剑灵,想必这卷画轴,还兼有温养剑灵之效。

    “我虽败于你手,并非我剑道不如你,只是你挣脱魇镇实在出乎我的意料,此前我战胜的谈子昂、陈藏、韩升邪……”厉无咎喃喃自语,语气越来越低,“这些人都是剑中天才,我便是天才中的……天才,我的剑道,才是……正道,你究竟是如何挣脱了……魇镇。”

    “当初我户籍登名时,生辰八字误报了一天,不知你在何处打听到我生辰八字的,但可惜你得到的是假消息。”李不琢顿了顿。蹲在厉无咎身边,“况且刀枪剑戟,都是护道之器,成王败寇,并无对错正邪之分,你的剑道自然也是正道。”

    厉无咎听李不琢的前半段话,气息一滞,万万没想到自己竟会败在这么一个荒唐的理由上,听到后半段话,看向李不琢,喘息道:“想不到你当真如此想?好,好,我说过,形骸生死不过虚妄,我的性命……”他看向丹青剑典,“都在剑中,你既胜我,你一定要携我一窥,一窥剑道极巅。虽死,我不悔矣。”

    “你执念太深了。”李不琢摇摇头,话还没说话,便见厉无咎双眼一闭。

    “剑典的使用之法,就在画轴轴心中。”

    只留下这么一句话。

    死了?

    李不琢两指探了探厉无咎颈上动脉,然后站起身来。

    刚才他所说的户籍登名时误报生辰八字,只是随口一说,实际上,之所以突然解了魇镇,是因为被魇镇压制时,他避无可避,只得动用了六部剑中丧魂之法。

    六部剑前三式都是剑诀,后三式,却都是戾气逼人的秘法,残心损耗精血,丧魂损耗的便是魂魄,精血损伤尚可休养,但魂魄受损,却难以弥补,所以不到万不得已,不可轻易动用。

    丧魂一出,效果也出乎李不琢意料,当他魂魄损耗,化为剑气时,那魇镇之术便自行崩溃了。

    “难道是因为魇镇需要用到生辰八字,而我的魂魄,历经梦中春秋,所以才破去了此术?”

    就连李不琢自己也不能完全明白,为何丧魂一出便破去了魇镇,自然也无从向厉无咎解释。

    原本按他的打算,以丧魂加持飞剑,若还不能挡下厉无咎那一剑,便破釜沉舟,使出最后一式“剑冢”,强行挡下那一剑,再反杀厉无咎,只不过那样一来,剑灵剑体俱毁,这数月祭炼剑灵之功,都要白费。

    还好眼下厉无咎已死,还意外获得了一件丹青剑典。

    李不琢按捺住观察画轴轴心的念头,四下一看,便捉来一个藏在暗处的百兽庄庄民。

    本来一干马匪因石横之死已经战意顿失,只指望厉无咎能杀了李不琢,厉无咎一死,便躲的躲,逃的逃,只剩几人未走。

    李不琢抓来的人,是个中年文士模样,此前石横刚露面时,他便跟随在石横身后,看起来是在百兽庄说得上话的人,多半是参谋军师之职。

    中年文士被李不琢捉着肩膀提到庄子北面石横的屋子前,也不反抗,面若死灰。

    “既然都死了,不如你把我也杀了吧。”

    “哦?你想死,我成全你。”李不琢眼都不眨,一剑砍向中年文士脖子。

    中年文士面色煞白,一下软倒下去。

    “饶命,饶命。”

    “石横珍藏宝物的地方在哪,你可知道?”

    李不琢收剑。

    “知道,知道……”

    中年文士领李不琢进了石横屋中,推开书架,打开暗门,只见墙后有个暗库。

    入库一看,只见里面挂着一副副弓箭,甚至还有甲胄,十余柄火器也在其列。

    “石横为龙雀效力之事,庄中很少有人知道?”

    一入库,李不琢就问道。

    “的确,的确此事只有二当家的和我知道,大人怎么知道?”中年文士声音发颤,虽讨得性命,心中仍十分惶然,此事既然暴露,他逃到哪都必死无疑,但要他立刻去死,却又不敢。

    “龙雀已将百兽庄当成弃子。”李不琢打量着库房四周,“纵使今夜我死在这里,河东县也必然会彻查百兽庄,倒时你们一样跑不了。若百兽庄上下都忠于龙雀,龙雀断然不会这样,寒了其他人的心。”

    “弃子?”中年文士面色煞白,当初他见石横从内壮境江湖武者,短短几年成为周天圆融炼气士,便以为百兽庄大当家已是宗师之下无敌,于是对石横的宏图伟略也毫不怀疑,眼下才知道自己井底之蛙了。

一百三十二:清点收获

    “大人明鉴,虽说大当家的说要效忠……效忠前朝余孽,可其他庄民却都是无辜的,况且,举庄上下也并未行谋反之事啊。www.uu234.net”

    中年文士冷汗涔涔。

    “无辜?”李不琢笑了笑,背对着中年文士,向库房东角走去,“就凭这些甲胄、火器,凭你百兽庄劫掠百姓,举庄流放都是轻的,若不是见庄中还有老幼妇孺,呵。”

    中年文士本来心若死灰,闻言顿时心生希冀,这时李不琢看见了暗库东角供奉着武无敌神像的神龛,道:“果真又有这个。”

    中年文士突然跪下以头抢地,哀求道:“我不为自己,只求大人给百兽庄一条活路啊。”

    “按天宫大宪,谋反罪当举庄处死,但念在庄民多数不知情,倒是可以落得一个流放,但这些火器甲胄,之前围攻我时已有人使用了,断不可能用不知情来搪塞,你又如何解释?”李不琢回头瞥他一眼。

    “这……”中年文士哑口无言,心中却逐渐冷静下来。

    李不琢若不给活路,完全没必要解释这么多,不由试探道:“这些东西……大人您尽可拿去。”

    李不琢沉吟一会,点了点头:“我是天宫承认的炼气士,可以拥有火器和甲胄,这些东西,倒是可以说成我的。”

    中年文士心中一动,今夜过后,百兽庄必然散去,庄里这些财物,被清剿后,也要归入河东县内库,李不琢虽是首功,但要论功行赏,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连忙说道:“大人放心,二当家已死,除我之外,其他人没有知道这暗库存在的。而且火器的事,下面的人不会找死,都一定不会透露。”

    “火器和甲胄,连夜派人送到句芒山脚,会有人接应。”李不琢点头,“带我看其他的东西,你叫什么。”

    一旦今夜过去,曹延和姚顺之领人过来,这些东西便都是河东县内库的了,若不趁着此时截胡,他最终能得到的,便只有一些不知数目的赏赐。

    身为已考过县试的炼气士,按天宫大宪中的律法,李不琢使用火器与甲胄,只要数目不超过五具,便不触雷池。眼下百兽庄中火器有十三柄,甲胄十五具,虽已超出禁令,但不到一月后,李不琢一旦通过府试,这也不成问题。

    有火器、甲胄、弓箭,酒庄再遇外敌,也不至于等着李不琢救援才能自保了。

    “小的是王志,大人随我来。”

    片刻,中年文士将暗库中的财物,尽数清点给了李不琢。

    只见暗库中有一箱黄金,换算重量,约莫有一百三十金锞。

    除此之外,还有石横所学的佛家炼气术法门《观身拥护轮》。

    此法门可在三百六十五周天穴窍中修炼身神,与之配套的,是一副五色忿怒金刚图。

    在暗库中清点收获,李不琢把丹青剑典放在桌上摊开。

    只见一卷画轴之上,以水墨勾勒着四十六柄形制不一的剑,加上厉无咎拿出的重玄剑,共有四十七柄。

    今夜最大的收获,不在火器、甲胄,也不在于钱财。

    石横所学的炼气术法门,虽然珍贵,但其实只是佛家三脉七轮修持法其中之一,并不完整,李不琢考过府试后,自然可以获得道家炼气法门,所以并无需求。

    这丹青剑典,才是最大的收获。

    且不论剑典本身,光说其中藏有的四十七柄剑,厉无咎所用的重玄剑,与惊蝉不相上下,最次也是宗匠兵器,价值动辄数十金锞。

    若丹青剑典中四十七柄剑,都有如此品质,那么价值恐怕有数千金锞。

    “使用丹青剑典的法门藏在画轴轴心中?”

    李不琢仔细打量着画轴,此轴通体暗银色,錾刻着云纹、水纹,两端为千叶莲花状,浑若一体,并没有暗藏机关的地方。

    李不琢摸索一阵,并未找到打开画轴轴心的办法,只得放弃。

    “要是三斤在此就好了。”

    收起画轴,李不琢走出暗库,让王志唤来所有庄民。

    面对着刚杀了百兽庄数十条人命的李不琢,众庄民后槽牙紧咬,听王志说过话后,却知道李不琢能救他们性命,一时间,对李不琢又恨又敬畏。

    李不琢交代一番,派人把暗库中诸多财物、甲胄、火器都拉去句芒山脚,留下五十余金锞,和三十副弓箭。

    …………

    鸠山山腰,燕凉踩在积雪三寸的山崖上,望向下方连绵的庄寨,说道:“想不到他竟真胜过了厉无咎,就连秦公都以为,他多半会死在厉无咎剑下,这才答应说李不琢要是真打胜了,就不再追究他往日犯下的过错,将他拉拢过来。也好,也好,也省得我出手救他。”

    “当初您在秦公面前为他求情,就已经惹得周巴他们几个不满了,若再插手今夜的事,且不论秦公那如何交代,就是我那几个哥哥,都要反对您顾着外人,害了咱们燕家了。”

    边上燕赤雪站在枯树下说。

    “不妨事!一个小子的性命,秦公不至于没这点胸襟,况且有才之人,总有活下来的理由。”燕凉呵呵一笑,“更何况,他是为找我孙女才惹上杀身之祸的,我能让他就这么死了吗。你的性子阿爷如何不清楚,现在你见他大展威风,心里一定欢喜得很,怎么连笑都不笑?”

    “我是想,他在天宫也是一片坦途,断不可能和咱们做一丘之貉的。”燕赤雪叹了一声,既是为李不琢也为自己,若非迫不得已,她也不会放弃县试,回到河东县,连故乡都放弃了,整日藏头露尾。

    燕凉正色:“燕家这一辈,虽多是男儿,但偏偏你这个女儿最聪颖,也最有潜力,更是受秦公赏识,燕家这一辈有我和你爹撑着,但一旦我去了,你爹再出意外,燕家的担子,就要交由你来扛。阿爷知道你本来志不在此,以为咱们桃坞堡投身反贼之伍是荒唐之举,但世事向来身不由己,而且我的打算,你日后便会知晓。在外却定要慎言,一丘之貉这话,在我面前都不要说,知道了吗。”

    “孩儿懂了。”燕赤雪点头,眼睛仍望着下方的百兽庄。

一百三十三:事后处置

    清晨,铁甲舰停靠河东县港口,步东华一下船,岸边等候的侍女檀琴和他的亲卫长便迎了过来。m.www.uu234.net

    步东华问亲卫长道:“我不在的这几日,河东线情况如何?”

    亲卫长道:“这几日一切都在大人走时的安排下进行,属下带人暗中查了大人所说的抱鸽坊、瘦雪苑、元衡商会几处地方,果真查到了一些可疑人等,按大人的吩咐,属下暂未动手。”

    步东华嗯了一声,便乘上车舆,进入县城,檀琴入车陪伴,说道:“大人走的这几天县里虽未出乱子,但昨日,李不琢来县里找了大人你,又去灵官衙求援,说有匪徒作乱,要求援剿灭匪庄。”

    “哦?这个李不琢。”步东华笑了笑,“说起来,我回鼎天宫时,还顺便找监礼司帮他催了催,他抓出一名红袍传火使的赏赐。”

    “能赏些什么呀?”檀琴好奇地问。

    步东华感慨道:“赏些什么?自然是钱粮丝帛地契了,据闻龙雀在幽州隐藏的传火使只有百余人,此功决不算小,给他封一个虚职绰绰有余了,他本就有战功加身,如今还未考府试,又立此功,届时只要他府试不落第,想必府试过后的司天宫大挑,必定有他一席,前途远大啊。你说他向曹延求援,以曹延的性子,定不会给他派兵,后来如何了?”

    “这却不知。”

    檀琴说着,听到外头有喧闹声,估摸着该是到了青梁街边,掀帘一看,灵官衙门口喧闹非常。

    …………

    “你说百兽庄大当家暗中供武无敌圣位,投靠前朝余孽欲图谋反,置庄中百户庄民性命于不顾,此事是真的?”

    灵官衙正堂,曹延眉头紧拧,看着堂下跪地不起的男人。

    此人自称百兽庄庄民王志,今日一早,便来到灵官衙中,说出百兽庄两位当家谋逆的事。

    “小人怎敢有半句虚言。”

    王志心脏砰砰直跳。

    百兽庄私藏火器、甲胄,大当家不光私学炼气术,还投身反贼,欲围杀天宫炼气士、道家童子李不琢,这些罪名一出来,百兽庄所有人包括他王志和老幼妇孺,不论之情与否,论罪都要处死。在天宫脚下的幽州,无处可躲。

    昨夜李不琢运走百兽庄财物后,给王志的唯一活路,就是先一步来灵官衙自首,把两位当家卖了,兴许能免死,为庄中老幼妇孺求个流放万里的处置。

    他继续说:“昨夜两位当家,更是想谋杀河东县的李掌书,多亏李掌书剑术通神,才将大当家和他的亲信……那帮反贼剿灭,救百兽庄上下百户居民于水火之中啊!”

    自诩读书人的王志,在百兽庄里谋了个参谋军师的职位,颇受庄民尊敬,心底里对刀口舔血的马匪却向来不大瞧得起,所以对于独身杀死众多百兽庄马匪的李不琢,并无恨意,反而对李不琢肯给他一条活路十分感激。

    “李不琢?”

    曹延一下从座上站起,又捻须坐下,脸上惊讶虽然只是一闪而逝,心中却大为懊悔。

    他绝没意料到,李不琢求援不成,竟会独挑百兽庄,更荒唐的是,此事竟真给他做成了。

    想必过不了两日,李不琢求援不成的事,也要传遍河东县上下,他这灵官的昏庸之名也要被人耻笑了。早知如此,他随便派几个县兵与李不琢同去,不光不会落得这个境地,相反这功劳大半都会是他的。

    自从铸炼司外二十县中精锐被反伏击后,灵官衙与龙雀的交锋从未占得过一丝上风,曹延虽只求稳当致仕还乡,但谁不想告老还乡前成全自身英名……

    堂下亦哗然震惊,姚顺之更是脸色发青。

    “这李不琢真不消停,我前脚回天宫刚帮他催赏,他却又立大功,却让我白费了功夫,这功劳再加上去,已可受封侯了。”

    这时候,步东华走入灵官衙正堂。

    曹延起身恭迎,心头一松,有步东华主持此事,他也免去了尴尬。

    步东华点点头,简单回应了灵官衙众人的见礼,看向跪地的王志。

    “你说李不琢剿灭了反贼,那他现在人在何处?”

    “李掌书昨夜受了伤,已回去休养。”王志答道。

    “哦?”步东华顿了顿,“既然他想歇着,就先让他歇着,来人,随我去百兽庄走一遭。”

    半日后,步东华率众县兵到了百兽庄。

    一众庄民被王志领着,都聚在庄门口,众县兵入庄搜查,王志则领步东华曹延来到了百兽庄库房。

    清点一番,步东华见库房中还剩三十副弓箭,五十余金锞。

    “此子当真狡猾,先把库房中的钱财运走,又借口养伤,连面都不露,真当别人如此小气,会贪图他的功劳?”步东华感慨一声,看向曹延,“曹大人,你说是不是。”

    “这个……步大人这么想李掌书是不是不太好,这庄子不过百户,存银五十金锞,也不算少了。”曹延口是心非道。

    王志在一旁听得后背一凉,又冒出了冷汗。

    这两位大人进库房看一眼,就把李不琢的所作所为猜出来了,那百兽庄私藏火器甲胄、他王志又对石横谋反之事知情的事还瞒得住吗?

    好在步东华与曹延只是一提,便没再说别的,倒让王志松了口气。

    这时步东华一扭头,看向王志:“尔等既然对匪首谋反之事不知情,又上灵官衙自首,倒是可以从轻发落,如此,庄中老幼妇孺罚徭役三年,男人徭役五年,此事你可周知其余人,可有不服。”

    “没有,没有。”王志连连摇头。

    这时候,外面有人来报信,步东华出去后,便见到了厉无咎的尸体,脸上惊讶之色一闪而逝。

    “哦,竟然是他?”

    “步大人认得此人?”

    “古微观弃徒,厉无咎,当然认得。”步东华打量着厉无咎的尸身,“当年他与观中师兄比剑,失手杀人,这才被座师逐出古微观。此后他便四方寻人比剑,虽是弃徒,但古微观中他那位座师的身份摆在那里,却是安然活到了现在。没想,却死在李不琢剑下?”

一百三十四:初现黄芽

    “是他?”

    曹延也对厉无咎略有耳闻,登时惊讶万分。顶 点 X 23 U S

    厉无咎一身修为至少达到了周天圆融,更是成名已久的剑道高手,战绩斐然,曾与数位幽州府试前十的天才斗剑,最终取胜。

    李不琢虽是县试魁首,无论名声实力,比起厉无咎来却还差了一档,竟将厉无咎杀了?

    起先得知李不琢平了百兽庄的反贼,曹延心中多有懊悔,眼下更多的却是惊叹,暗道后生可畏。

    话锋一转,曹延道:“听说厉无咎的座师是古微观陈常真人,乃道家谶纬派大宗师,李不琢杀了厉无咎,陈常真人那边却……”

    “无妨。”步东华摇摇头,“厉无咎如此行事,迟早走入死路,此事陈常真人定了然于心,不会自降身份来寻李不琢的麻烦。听说厉无咎有一卷丹青剑典,可以养剑,嘿嘿,想必如今也落入了李不琢手里,我都有些眼红了。”

    …………

    百兽庄的事尚未平息,句芒山脚酒庄中,李不琢一回来,便连服两颗小精元丹,勉强弥补了动用残心的精血消耗。

    随后,便开始分配财物。

    百兽庄中所获的八十金锞,连带着十三柄火器、十五具甲胄,还有二十副弓箭,都存入庄中库房。

    这些装备也不是来个人拿上就能用的,得经受训练。李不琢派给应十一三十金锞,让他在庄里择根骨好的青壮,或是去新封府的奴隶市场中买人,训成私兵。

    眼下要训练私兵,还得遮掩一番,一旦通过府试,李不琢可以合法拥有私兵,就可以光明正大行事。

    那父母死于百兽庄二当家之手的孩子,本被江石安排在姨母家中寄养,李不琢思量一番,让应十一先把他带到庄中,和黄奴儿一道,训练成第一批私兵。

    村中居民听闻了李不琢只身荡平了百兽庄的事,以江石为首,一众村民险些要给李不琢立香火功德位。李不琢知道此事容易被人攻讦,让姚仲豫把江石劝住了。

    经此一役,李不琢在酒瓮子村声望无两,姚氏多年的积威消弭无踪。

    安排了庄中诸事,李不琢又入句芒山顶,一进岩洞,句芒骨架下青光氤氲的灵形便倏忽闪至李不琢身边,看向他手中的丹青剑典。

    “哦,这就是你此行的收获?以孟极之骨为轴,不咸山琴虫之皮作纸,又施以小壶天术,既可以藏纳剑器,又能祭养剑灵。这对你来说,的确算个好物件。”

    李不琢上山,除继续修行外,也是想让这位虽然修为大减却眼界扔在的远古天神帮忙掌眼,果然,句芒一眼过去,连材质都说得一清二楚。

    句芒说着,就往画轴顶端一拍,不见触到了什么机关,画轴便突出一段,上面刻满蝇头小字。

    “炼画之法、藏剑诀、引剑诀……”

    李不琢端详片刻,按照蝇头小字所述,将内贯入画轴中,便察觉到轴内“法脉”就如人体血管一般,以内贯通数道法脉,画轴便陡然一轻,再不是重若千钧了。

    心念一动,丹青剑典顺心遂意,悬在李不琢身前,唰一声展开。

    李不琢默念引剑诀,伸手探入画中,目光停留在其中一柄剑身錾刻着“同光”的剑器上,只觉掌中一沉。

    向外一抽,画中剑器便落入手中。

    “有趣。”

    李不琢端详着同光剑,只看材质的花纹钢,便知也是一柄宗匠兵器。

    再默念藏剑诀,将剑刺入画卷,同光剑又没入画中,化作水墨勾勒的剑形。

    李不琢看着画卷,若把放在山下的重玄剑算上,便还有四十七柄剑。

    心中大为满意,抽出其中十三柄端详,发现有九柄宗匠兵器,四柄巧匠兵器。

    又把惊蝉放入画卷中,李不琢感应到惊蝉剑灵传递出喜悦之情,隐隐说了一个“谢”字。

    “咦,你这次出山,倒是让这剑灵开了灵智,有这画卷祭养,看来过不了多久,就可以灵形显化。你这回出山做了些什么,快讲给我听。龙骨飞泉上我的神祠还在建造,我仍不能离开此山方圆十五里,真是无聊得很。”

    句芒一扇双翅,看向画卷中的惊蝉剑。

    李不琢回忆起昨夜和石横以及厉无咎的战斗,对句芒细细讲述出来。

    此刻站在局外,又能发现当时自己的应对绝非完美,还存在许多处失误,虽不致命,但若被高手窥破,堆积起来,也足以决定成败。

    一通讲完,李不琢心中弥补了更好的应对,只觉剑道种子又圆融了一分,竟有膨胀破裂的趋势。

    这种破裂,并非崩溃,而是新生,能让李不琢的剑道更进一步。

    李不琢心中暗暗惊讶:“按小道藏所述,先天境界练的是内,宗师境界才修神魂,若我的剑道种子破裂生芽,岂不就是宗师神魂的‘黄芽’之境?”

    此时他的剑道种子,融合了诸多杂学、阴阳、剑术,可以推演敌方出手,但只是初成。

    面对石横,尚要防守许久,面对厉无咎,更是险象环生。

    若能再进一步,入“黄芽”境,就能在厉无咎发出剑气时,洞察更深一层,发现剑气背后隐藏的四枚镇龙钉,逃脱魇镇杀招,不必落入险境。

    “厉无咎遍寻天下剑道高手与之对决,便是因为生死厮杀最能提升自我,当初我在军中,也是两年便从手无缚鸡之力到百人斩。”

    李不琢盘算着,已不自觉进入坐照自观的状态。

    句芒听李不琢说完山外的事,见李不做这模样,心下了然,也不再打扰。

    李不琢此前的积累和领悟,在一战之后,已到了消化的时候。

    此刻,李不琢内视中,剑道种子微微膨胀,已生出一隙裂痕。

    待李不琢的剑道提升,这隙裂痕才会打开,眼下强求不得。

    李不琢首先感应自身魂魄,昨夜动用丧魂只是一瞬,魂魄有所消耗,但还算不上损伤,休养一阵时日就可以弥补。

    李不琢心念一动,催动剑种来到推演所得的内关奇经处。

    一战得胜,李不琢对不易剑道更加坚定,也就是所谓的念头通达,此时,剑道种子更圆融的他,对奇经的推演也愈发清晰,此刻,便要再借对前圣石刻的领悟和自身总结,打通余下的四道奇经。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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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魁介绍:
这是炼气士的世界。
朝廷覆灭,百家当道,十六州中煌煌盛世,机关城下百鬼夜行。
飞船、傀儡、妖鬼、山海兽;神通、符法、魇镇、炼气术!
少年梦中求道,阅百家经典,养精炁,炼神魂,争传承,立道统,以剑道入圣。
…………
作者会努力创造一个正能量的主角形象,文体两开花,弘扬仙侠文化,希望大家多多关注。
剑魁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剑魁,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剑魁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