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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也耳     世宦txt下载     世宦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百三十六章:送君终有别

    守备府兵马赶到的时候,礼门巷挤满了人,人头攒动围在三德府门外。www.uu234.net

    “守备府被炸,三德公公住过的宅子也被炸了,天意啊……”

    “什么天意?”

    “三德公公害死了令阳长公主,而陆大人害了汝阳知府沈清秋,两个都是大坏人,他们住的地方被炸,不是天意吗?”

    刘管事勒马,“锦衣卫大人,看样子咱们来晚一步,人已经跑了。”

    泱泱兵马潮退般离去。

    寒十四在巷子另一头呸了声,翻身上马。

    “锦衣卫里边竟然有这种老鼠屎,秦大人可有的忙咯!”

    ……

    “府台,秦指挥使的信。”

    “念!”

    “陆堇谋害前任汝阳知府沈清秋之事,本官已查明原委,贺知府可将沈岸、即沈明鸢押送京城。”

    “没了?”贺芳年抬头。

    长随赶忙念下面的话:“信送到贺知府手中之时,若陆堇活着,解职一并押送京城,若死,吏部自会派人接任守备一职。”

    “府台,秦指挥使怎会预料到陆大人会……”长随抬手,作抹脖子状。

    贺芳年丢开沈清秋的卷宗,扶额道:“本官哪里知晓。”

    沈清秋一案,查来查去一旦查到关键的地方就没了头绪,就好像有人故意抹去了线索。沈明鸢不肯说,一直坚持进京。

    可进了京城,案情就一定柳暗花明吗?

    长随支支吾吾,似乎面上还有泪痕:“府台,秦指挥使信上还漏了口风,下一任平阳知府……是阮家大老爷,阮延起。”

    似水流年啊,贺芳年并未过度纠结调任的事,道:“快过年了,徐元也该启程了。”

    ……

    徐府外堵满了人,其中有和徐亨、徐元一同入京参加会试的考生,有送别的亲人,最多的是前来看热闹的人。

    “徐二公子去京城考试,阮三小姐竟然亲自相送啊!我押中啦,押中啦!”

    有人疯狂挤出人群,奔向赌坊。

    “徐大公子怎么被抬了出来,这个样子还要去参加会试啊。”

    人们哄笑。

    徐亨躺在担架上被抬上了马车,后面指指点点议论声纷纷。

    “笑!很好笑吗!”徐亨甩开青桐,顾及外面还有人,踢出一半的腿顿在半空。

    青桐劝道:“公子您消消气,其实没必要非得和二公子比蹴鞠,二公子不精通这个,只能跟您胡搅蛮缠……”

    “他不精通?从前他可是样样不如我,现在都敢骑到我头上撒野了,不精通?”徐亨躺在马车上盯着车顶,磨牙道:“等着瞧,到了京城我看爹护着谁!”

    青桐放下车帘,外面闹哄哄的免得再惹恼了大公子。

    “徐二公子要努力啊,中状元娶三小姐!”

    勉励之言此起彼伏。

    徐元拱手道谢,白衣上绣着红梅,衣领上一圈白毛随风拂动,外面披着一身漳绒斗篷,皮肤白皙眉眼神采奕奕,仿佛已经是榜上有名的状元郎。

    “徐元此去定当努力,诸位与我同去的考生定不辜负大家的心意!”

    掌声雷鸣。

    “!”

    徐亨撇嘴不屑,这些不相干的人也要讨好,理他们作甚。

    “徐二公子快去和阮三小姐道别吧,人家已经等了半个时辰啦!”

    又是一阵哄笑,比对徐亨的多了几分真心实意。

    徐元道:“今日借此机会,徐元有事相告。”

    他从袖中取出两张婚约,撕破。

    “我与阮家三小姐的婚事,自今日起作废。”

    沉默。

    哗然!

    最不解的是与徐元同去参考的考生,本朝可没有榜下捉婿的美谈,家中都是早早替他们定好了亲事,不管会试成功与否,都要回乡完婚。

    徐元竟然不要这桩婚,莫非是读书读傻了?

    “你想要的,在离开之前我办到了。”

    徐元把碎纸递到阮妙菱面前。

    阮妙菱本以为这件事要等到春闱结束之后才能解决,徐元却先她一步做了决定。

    “不会后悔吗?”阮妙菱笑着接过。

    徐元亦笑:“后悔了,再娶就是,你心甘情愿的那种。”

    围观的人齐齐嗨了声,可吓着他们了,就是小孩子过家家,拿婚约当儿戏呢!难得两家的长辈愿意让他们闹腾。

    徐亨忍无可忍,掀开车帘道:“再不走,可就误了吉时!”

    “又不是娶媳妇,紧赶慢赶总会到京城的,徐大公子是吃不到眼馋……”

    “!谁眼馋!”徐亨躺回去。

    撕了婚约又能怎样,阮妙菱最终还是他的。

    阮妙菱看向香巧和金亭,叮嘱道:“照顾好徐二公子,我们静候佳音!”

    徐元小声道:“万事小心,这一去再见面就是明年,你的生辰……不能陪你一起过了。”

    她的生辰在二月初,豆蔻初上梢头的时节。

    “难为你还记着。”阮妙菱把小盒子塞到徐元手中,“保命用,诸事小心,这一次一定金榜题名。”

    两人说着话,送别的人渐渐散去,同去的考生也都坐上了徐府准备的马车。

    徐元余光扫了扫左右,上前一步拥住阮妙菱。

    心口咚咚咚碰撞的声响在耳边不断冲击,四肢百骸的血液流窜不止,怀中的人,他第一次切切实实拥住了。

    “菱菱……”

    “嗯。”未动。

    “放手去做,如今没有什么能束缚住你了。”徐元低低道,最大的束缚,方才我已经替你解开,往后天高任你飞,海阔凭你跃。

    “徐元……”

    徐元点头:“我在。”

    “三更灯火五更鸡,正是男儿读书时,不要偷懒。”

    徐元失笑,松开她。

    这种事还需要提醒吗?

    小厮亦在马车后偷偷痴笑,三小姐真是破坏气氛的能手,面前忽然多了道阴影……抬头,问儿鼓着大眼睛瞪着他!

    “有件事忘记同你说。”

    徐元踏上马车,忽而回头,鼻尖擦过阮妙菱光洁的额头。

    徐亨实在等得不耐烦,催着马夫扬长而去。

    徐元道:“这一次,我要当奸佞!”

    他的笑第一次这般灿烂如艳阳,恍若能驱散过往的阴霾,往昔懦弱不敢言的徐元似乎一去不复返。

    “很好啊,那我在这儿先预祝徐大人马到功成,前程似锦?”

    徐元哈哈哈笑道:“甚好,甚好!”

    同行的考生在催了,徐元踏上马车钻进车内,嘴角仍然挂着笑。

    “公子,三小姐同您说了什么,您这般高兴?”小厮笑问。

    马车摇晃,徐元道:“她喊我徐大人。”

    “这有什么可高兴的……”

    徐元食指在唇边摩挲,“你不懂的。”

    *****

    最近收藏掉得心慌慌,自知写得不好,在努力改进,还是忍不住时而的心情低落,但是在码字的时候全然忘记了这些,这就是讲故事的魅力吧。

第一百三十七章:为何被禁足

    远离京城的各地学子与平阳府的考生一样,惴惴不安又满怀期望踏上向往已久的圣地。m.www.uu234.net

    京中各处书院、书社自各府、县考生启程之日起,座无虚席,会试竞争较之前更为激烈,京中学子机敏抢占了先机,三更天时城门楼上站岗的士兵仍能听见朗朗书声。

    兵部值房这几日慢慢也有了读书声,左侍郎顾成铭探头往暖阁里看了一眼,却是尚书大人。

    尚书府仆从提着李大人的午饭同顾成铭打了声招呼,猫腰钻进值房,不多时就进了暖阁。

    仆从一边麻利摆好碗筷,一边笑道:“小公子若是晓得大人在这儿陪着一块用功,定会高兴!”

    窗外顾成铭正要走开,闻言止住脚步。

    李家小公子竟也参加会试!却未曾听李大人提起过,是有意避嫌吗?

    李重山搁下经义,道:“往后不用来送饭了,值房斜对面的巷子新开了家小食店,我到那里去。”

    正说着,渔夫扶着斗笠紧步跨过值房大门,顾成铭拍拍袖子下阶和他擦肩而过,因着顾家马车就在街上等着,顾成铭没再耽搁,怕迟了饭菜就凉了,不好吃。

    “大人,平阳府来信了。”渔夫站在窗外,鱼腥味有些重,不敢进去。

    李重山吃着简单的青菜豆腐,道:“宝贞公主,还是钺儿?”

    陆堇被炸死的消息几乎是第一时间传到李重山这里,紧随而来的就是宝贞公主逃离大福寺,最让他坐立难安的是陆钺。

    渔夫道:“还未得到宝贞公主的消息,不过陆公子似乎是被一个叫东郭墨的人拐跑了。”

    “东郭墨……”李重山一瞬间觉得这名字耳熟,片刻想起。

    芸妹的旧相好,没想到已经从湖州大牢出来了,不过他拐走陆钺……是因为得不到芸妹的人,才把她的儿子抢走,以此满足心上的缺憾?

    “继续找,本官只有一个外甥,不能有半点疏漏。”

    渔夫应是,挪到窗的另一边,几乎贴在窗棂上小声询问:“大人,那宝贞公主的下落……”

    李重山道:“查神医东方亮的下落。公主吃了太多丹药,体内累积了不少毒素,普通大夫无法可解。”

    渔夫道:“东方亮神出鬼没,恐怕不好找。”

    李重山搁下碗筷,“不好找就不找了?本官用俸禄供养你们,可不是让你们当菩萨。”

    菩萨,菩萨有仙术呢,妙手一挥事儿就办成了,他们一介凡人享受着菩萨的待遇,却没菩萨的能力,很冤呐。

    渔夫几不可见撇撇嘴,恭敬道了声遵命,头顶风雪离去。

    没了用饭的兴致,李重山命仆从收捡饭菜,嘱咐了几句照顾小公子的话,将人打发了,围着长案走了几圈,坐下翻看沈清秋的卷宗。

    徐掩在暖阁窗外鬼鬼祟祟探头探脑,讨好的唤了声“大人”。

    “徐幕遮你来得正好,本官问你,沈清秋一案若是没有沈岸这一身份的介入,会如何?”

    徐掩站在窗边道:“估计很难翻案,已经盖棺定论的事情哪能轻易改变……这本是刑部或是大理寺该操心的事情,大人您问起,下官这才多嘴说两句。”

    李重山没指望他说出天来,这件案子难就难在替沈清秋翻案的人,有着天下第一词人的沈岸。

    井水处人人能歌沈词,这种力量不能小觑。

    ……

    阮家西府的后街有不少孩童在嬉戏,巷子里分了左右两列,左边是下了学的学生围着棋盘振臂高呼,年纪稍小的女孩子们则在右侧踢绣球。

    巷口堆放着铲子扫帚等洒扫工具,地面堆积的雪被清扫到墙根处,隆起来堆成了几个模样可爱的雪娃娃。

    刘管事背着手走进巷口,吵嚷声突然停了,几个男孩子瞪着大眼睛看他,一时间让他紧张不已,伸出去的右脚竟然在地面点了两下,左脚完全跟不上来。

    好在手负在身后,不然就闹了顺拐的笑话。

    “下了学不回家,都堵在这里做什么?”管事努力让自己看起来很亲和。

    皮小六跨出一步,罩着虎皮小帽仰头看刘管事:“你不是陆钺家的管事吗,陆钺今儿可没到这里来玩耍,我们已经很久没见着他了。”

    “我知道。”刘管事看了眼紧闭的后门,问道:“阮三小姐今日没有陪你们玩?”

    皮小六摇头,伤心的说道:“三小姐被阮老太太禁了足,再也不能同我们一起玩……”

    这么久没有消息,竟是被禁足了。

    “既然这样,你们就该回家去,堵在这里不像话,仔细被拍花子哄了去卖掉。”刘管事吓唬道。

    女孩子们一哄而起:“才不会呢,三小姐教过我们,拍花子要骗我们得用黄金万两,他们可没有那么多钱!”

    男孩子很不喜欢眼前这个吓唬女孩子的管事,为了给同伴陆钺留几分薄面,故而只是拿圆溜溜的大眼睛瞪刘管事。

    “拍花子敢拐走女孩子,我们男孩子打得他们满地找牙!”

    几个连华容道都玩得晕头转向的小屁孩,妄想和拍花子斗?刘管事哼了哼,“读书人手无缚鸡之力,难不成你们用书砸拍花子?哈哈哈,无知小儿哦!”

    “管事你说错了。”

    蹲在后门看书的陈拨开前面的男孩子们,站出来,个头比皮小六他们高许多。

    “众人拾柴火焰高,一个人的力量也许不足以打倒敌人,但十个、一百个、一千个,成千上万的读书人联合起来,其结果是管事意想不到的,所以不要小瞧了读书人。”

    皮小六扬起下颌,得意的拍了怕陈肩头看向刘管事,我的朋友如此厉害,怕了吧?

    肯定又是阮三小姐教的歪理,也不知祸害了平阳府多少无知小儿……刘管事懒得与小孩子费口舌,听说阮家大老爷阮延起已经回府,过了年就要接任平阳知府。

    京里传来消息,刑部谢敏大人奉命接管陆堇留下的烂摊子,或许暗中要调查是谁杀了陆堇。

    有这闲心同小孩胡闹,不如到东府拜访拜访阮延起,先谋个好差使才是上策。

    顺道探探阮老太太的口风,好端端为何禁止三小姐出门?

    责任重大啊,谁让他如今是暂代守备呢,刘管事负手离去,腰板挺得笔直,昂首阔步,两肩晃动的幅度甚是夸张,恍若富贵大老爷出门摆阔,六亲不认的模样。

第一百三十八章:乘风,出发

    通往汝阳的官道两旁因下了一夜的雪,枯枝压得很低,马车轰然而过,震动树上看似厚重的雪块成片坠落。www.uu234.net

    问儿掀开车帘一角,见远处山头没在白色云雾下,山腰是浅浅的黛色,忍不住招手道:“小姐您快来看,山那边景致很好呢!”

    阮妙菱伸手去掀帘子,触及到冰冷的空气,天一日比一日冷了。

    “这是咱们第二次离开平阳去其他地方,好激动呀,不晓得汝阳有什么好吃的,肯定和京城的口味不大相同,听说汝阳的说书人比平阳的嘴皮子利索,说学逗唱件件堪称绝活儿……”

    问儿许久没有出远门很是激动,一路上见到雪地里开的一朵小花都要说上半日,在用饭的时候倒是安静不少,光顾着填饱饥饿的肚皮去了。

    阮妙菱忍俊不禁抿嘴笑,有这样的丫鬟在身边,想不开心都难。

    “救命啊,救命……”

    车夫是阮家军的一员,兼着赶马和保护阮妙菱的任务,远远见一个青衫少年双袖在风里翻腾,高呼救命。

    “三小姐,前方有个少年在呼救,他身后似乎很多人。”

    阮妙菱掀开帘子看了眼,隐隐听见马蹄震动地面的声响,“我们人少,他们人多,直接走不用理他。”

    那少年虽是在呼喊,却没有一点求生的惶恐急迫,显然是有能力自保的。

    话音刚落,马儿嘶鸣,马车瞬时一阵剧烈的晃动。

    车夫在慌忙控制马匹,似乎是马儿受了惊。

    车帘掀开,一个人飞速钻进来团成一团,一手顺走问儿旁边的狐裘盖在身上,露出半张脸对阮妙菱嘘声。

    他双唇动了动。

    阮妙菱读懂了少年的意思:事后有偿。

    问儿抬手准备出拳朝少年打去,阮妙菱拦住,低声道:“已经上来了,帮一次无妨。”

    “可是小姐……”

    阮妙菱眨眨眼:“有钱拿。”

    狐裘下藏着的人嘁了声,似乎是在鄙视她见钱眼开。

    “停止前行!”

    杂乱的马蹄声好像包围了她们的马车,问儿掀开车帘出去。

    “你们是什么人?”对不客气的人,问儿一般没什么耐心好言好语相待。

    “方才可见到一个少年从这里跑过?”

    问儿道:“没瞧见,不过他一直在喊救命,一看就不是好人,我们没搭理他就跑远了。”

    马上的人盯着马车,“我们得检查里面!”

    “凭什么,我家小姐还在里面呢!你们都是些臭男人,坏了我家小姐清誉赔得起吗?”

    那人拔出刀来,“小姑娘别不识好歹,官府办案容不得你在此置喙!”

    “问儿,大人想见不是不可以,你把大人的官印拿来我瞧瞧。”

    问儿明显察觉到马上的那些人听了这话纷纷看向领队拔刀的那人,眼神似乎惶恐不安。

    “请问小姐要官印做什么?”

    阮妙菱道:“各地官府都有表示身份的物什,或是官印或是官牌,就像丫鬟说的,我一介女子轻易与男子见面,有损名誉,我爹爹虽是领朝廷的俸禄,但也要脸面的……”

    那人这才意识到他们好像惹上了一位了不得的人物,所乘坐的马车看似简单,却不是普通人家能承受得起的。

    一时间踌躇不定。

    又听马车内道:“我有个法子,既不让大人难做,也能维护我的名声。”

    不多时,车帘掀开一半,问儿识趣挪到一侧。

    那人虚眼只看见车内只坐了一人,抱拳道歉,赶紧催马往前追。

    直到马蹄声远了,少年从车顶掉下揉着酸胀的两臂,不住的抱怨那伙人。

    “方才真是多谢了。”少年将狐裘递给问儿,得了她一记白眼。

    “小姐的丫鬟真有趣,也不怕将眼珠子翻了出去捡不回来。”少年很有涵养的夸赞道。

    问儿蹙眉听出了少年的讽刺:“就是掉了,也得把你吓个半死。你答应给我家小姐的报酬呢?”

    小丫鬟摊手,高兴的扭扭肩。

    “你厉害!”少年拱手佩服,随意从身上取了几样配饰。

    问儿嫌弃,阮妙菱却让她收着。

    “好东西呢,等到了地方找个典当铺能换很多银两。”

    少年笑的时候鼻翼总会不自觉的扇动,眉眼似被天边的彩霞润色,少年得志颇为洒脱随性,阮妙菱看着,不觉扬起嘴角。

    凡是美的事物,总能让人心旷神怡,而且这个美少年出手甚是阔绰,很得她喜欢。

    “有人来接我,菱妹妹咱们有缘再见!”

    少年笑着指了指阮妙菱腰上的荷包,“别问我为什么知道,这可是你自己告诉我的!”

    阮妙菱低头,颇为尴尬的摸了下眉。

    “问儿”

    问儿低头努嘴,含糊不清道:“奴婢听单先生说书里的大家闺秀都会把名字绣在荷包上,将来遇到心仪的男子……”

    她可是特意等到徐元进京赴试,才拿出来给小姐戴上的。

    “小姐,那奴婢把荷包摘了……”

    阮妙菱道:“不必,挺好看的。”

    她掀开车帘,少年正和一个牵马的老仆说话。

    “小侯爷,下次您可别乱跑,老奴一把年纪了追不上。”

    少年摸着马儿,“追不上就不追嘛,至于千里迢迢从家里追到这儿?”

    老仆想必是对少年的态度习惯了,摸索出了一套应对的法子,擦着眼角哽咽道:“可是出门前,小姐吩咐……老奴看着小侯爷从牙牙学语……”

    “知了,知了。”少年摸摸老仆的脑袋安慰:“本公子会听话,您老不哭了成不,你们呐都和妹妹一样,爱哭鬼……”

    老仆破涕为笑,咧着嘴很开心,假哭这招还真是百试百灵。

    少年翻身上马,对着阮妙菱挥手:“菱妹妹,再会!”

    “小侯爷怎能随意称呼别家的小姐为妹妹?这才是第一次见面。”

    少年道:“因为她和妹妹很像嘛,不是每个小姐本公子都喊她们妹妹,这妹妹那妹妹的,咦,俗气。”

    一老一少策马沿着官道飞驰,不多时在山丘拐角处没了踪迹。

    小侯爷。

    会是她想的那人吗?阮妙菱喃喃:“安远侯嫡次子。”

    问儿捣鼓少年答谢的配饰,问道:“小姐,那人是安远侯的嫡次子,江逾白?”

    “大概……”

    年少时那张胖乎乎的脸她已经记不清了,小胖墩应该不是他。

第一百三十九章:自有人安排

    坐马车的滋味很不好,颠簸不算什么,除了吃饭和固定歇脚的时候出来透透气外,需得一直待在封闭的空间里,容易心生烦躁。www.uu234.net

    这趟出门,随身侍奉的只有问儿,小丫头自己都自顾不暇,前两日还好,许是因为兴奋生龙活虎没有一点反常,今儿就抓着小窗嚷嚷胃里难受。

    西府的丫鬟婆子损失过半,剩下寥寥几人看家,免得有人趁家中无人鸠占鹊巢。短时间内找几个忠心靠谱的丫鬟婆子岂是容易的,她们主仆两人这一趟不免要吃些苦头。

    车夫黄良见她们两人脸色不好,第三天车赶的比之前慢了。

    阮妙菱却更难受了。

    夜里在酒栈歇息的时候,阮妙菱吩咐黄良第二天还是按照原计划赶路,早早歇下,翌日精神头好了不少。

    忍着难受,紧赶慢赶,七八天后汝阳城城楼隐隐在望。

    汝阳和酒是分不开的,一进城满大街都飘着酒香,浅淡的浓烈的香味从不同的大街小巷飘来,即便吸进几口冷风,身子也是暖的。

    古仁在汝阳的部下两日前就派人在城门口等候,士兵简单盘问了几句,部下只答是古将军的亲眷来汝阳探亲。

    士兵多看了几眼,许是想记得更深刻些,若是上面差问起来他也有说辞,并不是玩忽职守。

    居住的地方,古仁给安排在阮延良从前在汝阳置办的一所宅院,不过阮延良死后,宅子转手卖给了汝阳的商贾。

    “将军吩咐了,让三小姐只管放心住。”部下领着阮妙菱进了宅院,小声很是自豪说道:“其实宅子是将军让商贾买下的,花的是老将军的银子,所以还是阮家的院子。”

    问儿在前院各处转了一圈,回来道:“可是外面的匾额挂的既不是古宅,也不是阮宅。”看着一点都没有回家的感觉。

    古仁安排得小心谨慎,很难想到一个武将还有这等细腻的情感。

    前院布置清爽简单,一花一草只有请专司培育花草的花匠打理才长得这样好,这些都是阮延良在世时的习惯和爱好。

    有心了。

    部下将两人送到前院耳房旁的小门前,在门里坐着纳鞋底的两个婆子立时起身迎上来。

    “孟小参将,这位小姐是客人?”

    孟参将扫两个婆子一眼,到底不是知根知底的阮家婆子,眼力价几乎没有,不满意的对两个自恃的婆子道:“是家里的主人,你们可得伺候好了,有什么不懂的就问跨院的良二嫂子。”

    两个婆子低头应是,急忙退下台阶请阮妙菱进门。

    孟参将在门外站了小半刻,确认两个婆子行为举止再没有半点不端,这才大步出门往隔壁跨院黄良的住处去。

    黄良刚把马匹牵进马棚给添了干草,一双儿女似乎是从妻子良二嫂子口中听说爹回家了,丢下书本、绣工,拎着桌上正烫着的热酒就跑来了。

    “爹,我要的花绳呢,你买了吗?”

    女儿黄香一下跳到黄良怀里,攀着黄良的脖子嘬嘬对着爹爹的黄脸颊亲了两口,讨好地在他怀里翻翻找找。

    “香妹就知道花绳,快下来,爹赶路肯定累了,你让爹喘口气先。”

    黄良抱着黄香在干草堆上坐下来,儿子黄珏顺手将烫手的酒瓶递去,贴心去了瓶塞。

    “爹,外祖家今年新酿的,我替您尝过了,辣得很。”

    黄珏嫌弃的皱眉,目光却是紧紧盯着黄良手里的酒瓶子,不想喝,憋足了劲想看黄良的笑话。

    “好小子竟敢学着偷喝酒了,你外祖知道没打你屁股?”黄良笑着仰头干了一口,四肢回暖,道:“一会儿告诉你娘,给跨院的三小姐送几瓶温和的酒,能养胃驱寒的最好。”

    黄珏道:“酒是外祖让我尝的,没挨打。”

    好哥们儿似的攀着黄良的肩头坐下,黄珏才问起正事:“爹,我写信让你买的平阳陀螺,有吗?”

    如果没有,一两个月内他恐怕躲不过同窗的嘲笑了,空口说大话是要被打脸的,眼下黄珏只能寄希望于万能的爹,若是没买到,现做一个也成。

    “这个啊……”黄良刚开口,就见孟参将来了,连忙放下黄香。

    黄香和黄珏喊了声孟叔叔,牵着手往后院去找良二嫂子,路过孟参将时被摸了两下头。

    黄良笑呵呵道:“孟参将宠孩子,赶紧娶妻生一窝,香儿珏儿两个的脑门都快被你摸得锃光瓦亮。”

    孟参将脸一红,嘟囔声早着呢进马棚摸了摸马儿,问道:“这次怎的只有三小姐一人来,将军和公主呢?”

    “这个我也不知,三小姐说要把公主送到安全的地方养病,有古将军会很安全。其余四十几个弟兄跟着,古将军回了汝阳,至少能保证公主的安全。”

    孟参将听了觉得这个方案不错,但还是觉得只有黄良一个人护送三小姐回家太冒险,好在是路上没遇到危险,不然他们这些苟活的人怎么对得起死去的阮大将军。

    “三小姐那边安顿好了?”

    黄良把酒瓶子递给孟参将,两人一人一口,很快见了底。

    “到底没有原先的婆子好,你与良二嫂子说说,重新买丫鬟婆子照顾三小姐。良二嫂子一向办事妥帖顺心,三小姐住进来才不会生出陌生的感觉。”

    原来阮宅的丫鬟婆子在阮延良遇难之后,变卖宅子时就被驱散了,幸存的不知道有几人……黄良不忍再想,沉默点点头。

    “不与你寒暄了,良二嫂子那儿等不着你,肯定以为我又痴缠你,若是给我介绍些不称心的亲事可就惨了。先走了,军营里还有事。”

    黄良斜着眼捶了他胸口一眼,“过几日找你喝酒。”

    孟参将应着挥手潇洒而去。

    真好,回家了。黄良拎着酒瓶走进后院。

    跨院这边住的都是兵士的亲属,比起主院那边要热闹很多,小吵小闹勾心斗角是免不了的,总体来说还算和气。

    因着良二嫂子在镇场子,她人虽和气,办起事来雷厉风行鲜有偏颇,有情有理,跨院里的女人们不服气的少之又少。

    就连养家的男人们都要称她一声“良二嫂子”,以示尊重,可见地位不低。

    有她操心主院的事,黄良很放心。

第一百四十章:争一碗凉皮

    主院这边少有人住,古仁在汝阳时都在军营里和将士们同吃同住,人少就显得很冷清。www.uu234.net

    不过布置都是和和暖暖的。

    阮妙菱问过两个领路的婆子,都是跨院那边管事的良二嫂子一手操持的,可见是个很能干的人。

    “小姐,方才听那两个婆子说良二嫂子就是黄良的妻子,一路上那黄良听细心,对咱们又照顾,良二嫂子这般能干也不奇怪了。”

    问儿把随身携带的擀面杖插在腰后,替阮妙菱倒茶后,吩咐门外的两个婆子准备热水。

    那两个婆子一见问儿身后别的擀面杖盘出了晶亮的浆,猜想肯定是不好惹的角色,二话不说赶紧去办。

    婆子方走,院里不多时喧闹起来。

    一个三十上下的丰腴女人让那些人在院里等候,自己走到阮妙菱的房间外面,识体的弯腰道:“奴家是黄良家的,得知三小姐到了,特来请见。”

    问儿得了阮妙菱的允许,亲和的将人请进来:“良二嫂子里面请,我初来乍到不晓得汝阳的风俗习惯,哪些需要注意的你只管与我说,我也好伺候我家小姐。”

    良二嫂子牵着问儿,丰腴的手很温暖,手心热乎乎的包裹着问儿的手,亲如一家人。

    “先前跨院那边出了点状况,奴家急着处理未能及时来见三小姐,请三小姐原谅则个。”

    阮妙菱打量良二嫂子。

    黛色的柳叶眉弯弯细细的很漂亮,眼皮上涂抹了浅浅棕色的胭脂显得两只眼睛大大的很有风情、成熟,脸上虽有些小瑕疵,但用脂粉浅浅的盖了一些,真实又招人喜欢。

    仔细一瞧,良二嫂子一颦一笑时和黄良竟真的很有夫妻相。

    这点恐怕是真心相爱的夫妻才会有的吧,她和徐元一起生活七年,每日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却没瞧出哪里相像,不免羡慕良二嫂子与黄良感情真挚。

    “良二嫂子打理着这么大的两座院子,两头忙不可能事事都兼顾,见面这点小事够不上原不原谅,倒是良二嫂子替我操持房间,未曾答谢。”

    良二嫂子的笑容很亲和,就像母亲对女儿宠溺的笑一般,阮妙菱不自觉跟着笑起来。

    “外面都是哪些人啊?听着很热闹呢。”

    “瞧我这记性,顾着和三小姐讲话,忘了正事。”

    良二嫂子连拍脑门的动作都带着几分憨态,像极了在西府门前玩耍的那些小孩子。

    “香儿、珏儿,你们俩先进来。”

    两个一高一矮的小人拘谨挺直上身,抿着嘴眼角不住偷偷看向对方,紧张的吧,挺有趣。

    阮妙菱等着良二嫂子介绍。

    “他们两个是奴家生养的孩子,大儿叫黄珏,十岁了,如今正在学堂里念书。”

    阮妙菱坐在铺着绒毯的罗汉床上,黄珏拱手见礼后调皮的看了一眼阮妙菱,不由两眼发直,两只手僵硬得无处安放。

    良二嫂子见儿子有异样,轻轻碰了他一下,笑着打趣道:“你这孩子,平日里挺能说会道的,怎的见了三小姐话都不会说了。”

    黄珏难为情的扯了扯良二嫂子的衣袖:“娘,三小姐长得太可爱了,我不好意思……”

    良二嫂子柳叶眉顿时往上一提,“在三小姐面前怎么说话的,没规没矩的。”

    问儿嘻嘻笑了声:“良二嫂子不必着急,小孩子说的实话嘛,小姐不在意这些的,小姐您说是不是?”

    黄珏紧张的盯着阮妙菱亮晶晶的水润眸子,觉得那眼睛就像跨院里养的那只小猫的眼,光是看一眼心忍不住就化成一滩柔水。

    阮妙菱素来喜欢小孩子,加上之前在平阳和皮小六他们玩得亲近,也时常夸她人长得好看,听了心里高兴的事自然来者不拒。

    “没事,小姑娘叫什么名字?”

    良二嫂子见小主人阮妙菱好相与,暗暗松口气,道:“这是奴家小女,叫黄香。”

    阮妙菱抬手,良二嫂子闻声知雅意把女儿送到她跟前。

    “念书了吗?”

    黄香头上扎着两个小鬏鬏用红绳系着,方才哥哥向三小姐见礼的时候她发现三小姐很亲切,和汝阳城里其他小姐们不同。

    在阮妙菱面前就放松下来,歪着头奶声奶气道:“念的,哥哥去学堂学了,回家教我。”

    阮妙菱道了声不错,良二嫂子脸上笑意更深。

    孩子被夸赞,为人母的自然开心不自已。

    “听你们爹爹说黄香和黄珏喜欢花绳和陀螺,来之前我特意准备了。”

    问儿从木箱里取出两个百宝囊。

    宝蓝色的里面装着黄香喜欢的花绳,不止一条。

    红色的里面圆鼓鼓的放着一个彩色陀螺。

    黄香和黄珏受宠若惊接过,难怪爹爹方才两手空空,原来是在三小姐这里。

    兄妹俩笑着齐齐道谢。

    良二嫂子更是谢个不停。

    两个孩子出去后,良二嫂子又领了几个妇人进来,都是士兵的亲属,瞧着端方自持。

    阮妙菱都送了些见面礼,那几个妇人齐齐谢过,高兴之余不失稳重。

    良二嫂子说下半晌就找牙婆物色丫鬟婆子,因着不清楚阮妙菱的起居习惯,特意等她到了才选。

    ……

    中午用饭的时候阮妙菱没什么胃口,喝了两口粥,洗漱了之后就歇下了。

    问儿趁着她午睡的时候,找来黄香和黄珏两个小孩子把门,上街去替阮妙菱寻几样开胃的小菜。

    “魏家凉皮咧,吃了保管你还想吃!”

    一路寻寻找找,摸索到了一条专供小食的街。

    不过问儿对汝阳的吃食不熟,不知道该从哪里入手,猛的听见卖凉皮的在吆喝,急忙跑去看。

    “店家,凉皮还有吗?”

    魏家凉皮并没有固定铺面,一人推着板车按照固定时辰和地点流动贩卖。

    “姑娘,就剩最后一晚了。”

    问儿见碗里黄澄澄伴着葱花香菜甚至有香油的味道,有些眼馋,可只有一碗,她吃了,小姐可就没吃的了。

    “店家,这最后一晚我包了!”

    “先来后到,凭什么你包了?”问儿伸展双臂拦在车前,瞪着来人。

    是个仆人打扮。

    “你在这里犹豫不决,又没有付银子,为何我就不能包了?你这小姑娘可真怪,以为腰上别了根擀面杖就要不起吗?”

第一百四十一章:新学的手艺

    摊主两手护住最后一碗凉皮,若是两人闹起来掀了摊子不要紧,这种事从前发生过,最后买主都会赔偿。m.www.uu234.net

    可若是动起手把碗摔了,不仅浪费,而且是在砸魏家凉皮的招牌。

    摊主干脆抱起碗小跑远几步,打算等他们吵完了再回来。

    “你半天不买,一看就是没钱,我家公子有钱买得起,你就得让开!”

    仆从推开问儿,摊子上只剩几个装葱花香油的瓶瓶罐罐,往远了看才发现摊主怀里抱着一个海碗,站在屋檐下同卖青菜的老汉谈天说地。

    心可真够大的。

    问儿掏出银子:“谁说我没银子,你家公子想吃,明儿请早!”咚的一声,银子落到摊位上。

    摊主闻声,麻利又步伐稳健小跑回来。

    “小姑娘,您的凉皮儿!”

    仆从伸手去抢,扑了空,瞪大眼,这小姑娘是属鸟的吗,这么快!

    问儿拍拍手,咧嘴嘻嘻一笑。

    仆从眼泪汪汪对着不远处停着的一辆马车哭道:“小侯爷,有人欺负小的……”

    罩着车窗的帘子猛的掀开。

    “没用,买碗凉皮都能被欺负,还不滚回来!”

    仆从扭头瞪问儿一眼,无声动着嘴皮:你等着!

    “你等等,叫你呢,回来!”问儿招手。

    仆从不情不愿返回来:“怎的,想动手?我家公子可看着呢,你敢打我,公子就把你抓进府里……哼哼!”

    猥琐!问儿把凉皮递到仆从面前。

    “拿去,我不想吃了。”

    仆从顺势接了,鼻子翘得要多高有多高,“怕了吧,我家公子可是小侯爷。”

    问儿斜他一眼:“谁怕了。”

    甩手顺着长街深处去,两个圆髻上簪着的毛茸茸的发饰在人头攒动中忽高忽低,左边歪一歪,右边扭一扭。

    “小侯爷,凉皮。”

    “改口啊,再这么叫全城的人都知道安远侯家的二公子跑到汝阳来了,啧,怎的没见过比你蠢的人呢。”

    马车上的小侯爷唠叨着,从小窗里接过淋着橙黄香油的凉皮,鼻尖凑过去嗅了嗅。

    还能改成什么样啊……江小侯爷,江公子,还是江逾白?无论叫哪个都会惹人怀疑,小侯爷如今都成“名人”了。

    估摸着喊最后一个,会被小侯爷吊着打成麻花。

    小小的后退一步,仆从嘿嘿讨好道:“小侯爷是天下第一聪明人,近朱者赤,小的跟在您身边只会更伶俐,怎么会蠢呢。”

    “香,好吃!明儿一早记得来排队,买好了送回家去给妹妹吃!”小侯爷江逾白被香油和花椒混合的味道辣得鼻尖起汗,心满意足说道。

    仆从道:“等送回聊城,凉皮都长毛了,倒不如回家的时候小侯爷您买下卖凉皮的人。”

    江逾白意犹未尽舔了下碗边的香油,隔着车帘道:“胡闹,这不成败家子了嘛,爹不得拿棍子撵我出家门。”

    看来妹妹是吃不到汝阳的美味了。

    ……

    虽然让黄香和黄珏两个孩子在院里守着,问儿仍是不大放心。

    折回魏家凉皮摊子之后,问儿急急忙忙买了一碗醪糟汤和一些开胃小食便转回家去。

    “问儿姐姐这么快就回了呀,怎的不多转转?”

    黄珏陪着妹妹黄香坐在院里的石桌上翻花绳,见问儿拎着许多东西,赶紧起身去帮忙。

    “姐姐,三小姐还未醒呢,我们没有吵哦。”

    问儿从小篮子里抽出一包青豆给黄香,叫兄妹俩分着吃。

    推门进去时,阮妙菱已经坐在桌旁,正看着徐元常看的几本经义和策论题。

    “小姐几时醒的,两个小孩子没吵着您吧?”

    阮妙菱见她大包小包拎了不少东西,想是出门采买东西去了,不禁觉得上晌良二嫂子的提议很好,这样问儿也能轻松不少。

    翻了几页书,慢慢道:“没有,心里乱糟糟的睡不安稳,起来看书静心。”

    问儿道:“那小姐您继续看,奴婢去趟后厨。”紧步离去。

    黄香在门外探了探脑袋:“三小姐,我能进来同您玩吗?哥哥笨,不会翻花绳。”

    得了阮妙菱的首肯,小丫头踩着小步子跑进来爬上软凳,坐在她身边。

    “我听娘说三小姐很聪明,会做很多好玩儿的,比男孩子还厉害!”

    果然不管哪里的小孩子都喜欢玩,阮妙菱琢磨着再过几日就在府外摆个小摊,重操旧业。

    爹在汝阳发生的事,说不定小孩子们知道的比她还多,而且小孩子比大人更勇敢,不会害怕得罪谁,而且分得清善恶。

    两人玩了一会儿,良二嫂子就领着牙婆,身后跟着不少丫鬟婆子涌进了主院。

    “良二嫂子办事真是爽利。”阮妙菱赞道。

    良二嫂子道:“分内事,如果办不好就让小姐看笑话了。”

    牙婆很上道,并没有一来就和媒婆似的指指点点说哪个拔尖儿、哪个稍次一些,只让她们站好等阮妙菱挑选。

    想是来之前,良二嫂子跟她沟通过了。

    阮妙菱挑拣了几个问题先问过牙婆,是活契还是死契,之前在哪家人户里做过事,底子如何有没有强身健体的习惯之类。

    牙婆回道:“都是活契,因是良二嫂子吩咐的,挑选的都是从大户人家出来的,身体都康健着呐。”

    死契或是活契都没有关系,买些丫鬟婆子来无非是负责洒扫庭院煮饭烧菜,贴身的事务有问儿和兔月照顾,基本没问题。

    良二嫂子问道:“那这些,小姐可都要了?”

    正说着呢,问儿提着食盒回来了。

    “小姐,刚热好的醪糟汤,还有凉皮,您尝尝。”

    阮妙菱让问儿去选几个中意的丫鬟婆子,若是全部喜欢,都留下也行。

    她慢慢喝着醪糟汤,凉皮搁在一边没动。

    问儿到院里转了一圈,对良二嫂子道:“看着都挺好,留下吧。”

    主仆两人都没有意见,良二嫂子便把丫鬟婆子带下去安置,顺便把买丫鬟婆子的银钱付了。

    院里顿时又安静下来。

    “小姐尝尝这魏家凉皮,可好吃了!”

    阮妙菱这才问道:“买凉皮的时候被人欺负了?”

    问儿摆摆手:“哪能啊,谁敢欺负奴婢。”

    “可这凉皮是你做的,街上有的话你一定会买,不至于回来给我做。”

    能让问儿被欺负的人不多,小丫鬟虽然做事只对人不对事,但针对的人都是相熟的,外人一概不理会。

    看来这个人得她出手才行啊……阮妙菱握拳,目光如刀。

第一百四十二章:打听周家事

    这种神情,问儿已经很久没在阮妙菱脸上见过了,上一次,大概是在京城时主仆俩被恶狗追的时候。m.www.uu234.net

    “小姐多想了,奴婢没被人欺负。当时凉皮只剩最后一碗,奴婢想尝尝味道如何,可尝了小姐就不能吃……所以奴婢就向店家偷师学艺,回来现做!”

    问儿把碗筷送到阮妙菱面前,“小姐吃不得辣,花椒便少放了些。”

    阮妙菱含笑动筷:“若是真被人欺负了别藏着掖着,我不笑话你的,替你报仇去!”

    “奴婢多谢小姐。”

    小姐对江家的亏欠随着光阴推移只增不减,不能对江小姐做点什么,就先从江小侯爷入手吧……问儿撑着下巴看阮妙菱吃得酣畅淋漓,喊着要替她报仇的小姐真是很可爱呢!

    阮妙菱抬头,递过筷子:“想吃?”

    “奴婢偷偷尝过啦,小姐吃饱了才有力气打倒坏人!”问儿握拳激励道。

    坏人……阮妙菱低头吃着凉皮。

    嗯,坏人无处不在,汝阳也有。

    ……

    “娘,镊来啦!”黄香嚼着问儿给的青豆跳进后院。

    良二嫂子正在屋里清算跨院各家上缴的租赁房间的银钱,宅子是在替古仁打理,赚来的钱一笔一笔都要入账的。

    镊是周家的婆子,她丈夫也姓周,专给人修眉打理头发,俗称“刀蹑手”,手法数一数二在汝阳城里出了名的。

    她家乡在巴蜀一带,称呼这个年纪的人都喊“”,一来二去混得熟了,故而宅院里相识的都喊她周镊。

    也有嫌喊四个字麻烦的,索性老少都喊她镊,唯独在周家做事的时候被主人喊作“镊婆子”。

    良二嫂子收拾好账簿,周镊手里提着不少东西进门来。

    东西都用油纸裹着,一根红绳四面拴起来留下一条长长的线提在两根手指间。

    周镊的两条笔直的裤管先迈过门槛,脸上堆满了热情的笑,一面说一面把东西往桌上放,没给良二嫂子插话的空隙。

    “快过年了我给良二嫂子送几样年货来,腊肉香肠呀都是我亲手做的,熏肉都用松柏或者香蒿,说了也不怕良二嫂子笑话,厨房里多得用不完,我就要了些回去。”

    这不是捡漏么,良二嫂子想着,请周镊坐。

    “本来呢家里打算用谷壳熏肉,锯木粉我是看不上的,恰好呢周家今年买的肉少,松柏和香蒿多出不少……对了良二嫂子,听说你家隔壁住进人了?”

    听谁说?

    良二嫂子想对她笑来着,奈何笑不出来,只好平淡道:“镊这话说得可不对,整个跨院也不是我一人的,怎能说是我家呢?”

    “主院那边住的是谁,宅子自然就是谁的。下回镊可不能就拿这话对旁人说,否则主人家该如何看我。”

    周镊连连说是,不知听进去几句。

    “镊除了来给我送年货,还有旁的事罢?”

    以往有大事,周镊的穿着都很正式,良二嫂子今儿一见,猜到来者不善。

    “正是呢,这不是要过年了嘛,我来问问良二嫂子今年过年关的玩法都有哪些,好准备准备。”她搓搓膝盖道。

    准备拿头彩吗,良二嫂子记得去年年关时周镊因为得了个第二,面上很不高兴,连着三个月没有同得第一的人说过话。

    “这个说不准,今年不同以往。从前主人不在,我管着两个大院自是能拿主意,可眼下主院正住着我家小主人,就得问过她的意思。”

    其实说这话已经是在婉拒了。

    本来年关的玩乐是她们自个儿兴起的,又不是什么传统,非要每年都玩。

    奈何周内娘娘听不懂其中含义,又或许是懂了装不懂。

    她催促道:“那良二嫂子就去问问嘛,多有意思啊,你家主人肯定喜欢的。”

    良二嫂子含糊应下,扯开话题。

    “前一阵不是说周老太太的外孙女来汝阳过年嘛,怎么样,见到人了吗?”

    “我哪里见得到,只远远看过一眼背影,挺窈窕的,有点像宫里的娘娘。”

    良二嫂子嘁声掩嘴笑道:“你又没见过宫里的娘娘。”

    “戏台上有演啊,那气度周家的几位小姐根本没法比,若是皇上要选妃啊,她肯定能中……可惜皇上今年都到了知天命的年纪,该考虑的是选儿媳。”

    吹嘘得过头了,良二嫂子连忙止住她的长篇大论。

    “周家待这位小姐如何?”

    周镊想了想,道:“怎么说呢……像是把她当菩萨一样供着,出门大车大轿子,丫鬟奴婢前拥后簇,所以我才看不着她长什么模样啊。”

    “那位小姐姓什么,下回我若是到周家去,见着了心里好有个底,免得人家觉得咱汝阳人小气。”良二嫂子问道。

    “姓徐,听说她父亲官做的不小,是个武官,眼下在江浙一带任职。”

    良二嫂子还想问些别的,周镊见天色不早准备走了,临走前又催她问问主人的意思,出门时正巧撞上黄良回来。

    黄良进屋还回头看了眼周镊,她经过廊檐下时顺手摘走了一块不知谁家晾着的柿饼。

    “你又向她打听周家的事了?”

    良二嫂子把腊肉香肠往黄良面前一推,有点不高兴:“不知道谁的嘴快得很,主院住进人的事都被传扬了去。”

    “他们只知道住了人,不知道住的是什么人,这个不用担心。你紧着些香儿和珏儿他们两个,小孩的嘴最不紧实,说漏了嘴不好。”

    良二嫂子笑着推了黄良一下:“你想多了,他俩自从被问儿的一包青豆收买后,跨院里谁问起主院的事,都得不到准话的。”

    黄良从怀中掏出一盒护手膏药,抓过良二嫂子的手细心抹着,往常到这个时候总担心她的手会冻得开裂。

    “他们兄妹俩不是那么容易被收买的,精得很,谁对他们好他们心里知道。三小姐在平阳的时候和小孩子们亲得很,走的那一天,他们怕被人发现三小姐不在家,都跑到西府外面玩耍。”

    “我瞧三小姐很有大将军和公主的风骨,下晌选丫鬟婆子的时候她还特意问了贴身丫鬟问儿的意思。”

    听出妻子对三小姐的欣赏,黄良笑了笑,悄声在她耳边说了几句。

    “三小姐这么厉害!但女孩子留疤了不好,你们有没有找好的大夫……”

    黄良道当然有了,笑得颇为自豪得意。

    外面玩耍的黄香在爹爹爽朗的笑声里踢着脚尖一颗一颗数还剩多少青豆。

    “该给哥哥留多少颗呢?”

第一百四十三章:调任文书到

    驿丞冒雪亲自揣着从京城送来的公文骑马到府衙。顶 点 X 23 U S

    “急递啊,看您跑得这样急。”常长随接过公文。

    安排驿丞在小房里喝热酒暖暖手脚,长随即刻进后堂把公文递交给贺芳年。

    今儿正是腊月廿八,百姓在家贴门联窗花,准备糕点、馍馍好过年,衙门忙的少贺芳年也就清闲。

    贺芳年见蜡封处插着一支羽毛。

    十万火急!

    忙撬了蜡封取出信件从头至尾看起来,长随在桌旁够脑袋看了一两行,觑见“调任”两字,心扑通扑通狂响,左眼皮跳不停。

    好事还是坏事啊?

    长随再要看时,贺芳年已经把信件折好装入信封里,神情看不出喜悲,只叫长随去阮家请阮大老爷过来。

    才跑到衙门口,就碰见阮大老爷阮延起刚从马车里出来,车下站着阮大公子阮正。

    长随不多想,赶忙前去打佥问候:“府台适才还差我去请,没想到阮大人这会子就到了,小人倒省去了不少脚程。”

    阮延起面容清癯,既不似二老爷阮延良生得虎背蜂腰,让人一见战栗,也不像三老爷阮延哲傅粉喜爱顾影自怜。

    许是性格使然,他那不差于阮延良、阮延哲的美男之姿看起来就有些中规中矩,稳妥、似乎有点迂腐。

    以貌取人错处多,府台每日耳提面命是有道理的,长随一边走一边暗自警醒。

    遂对阮家大公子的容貌没有多加品评。

    “贺老弟!”声如洪钟。

    阮延起喊着瞬时三步并作两步走上前去。

    贺芳年伸出双手,两人搭臂叙话,恍若多年未见的两位老友。

    长随落在最后惊得低嘶。

    府台竟然是别家大人的小弟,方才他若是态度傲慢了些……不敢想啊。

    “前辈还是一如既往的表里不一啊。”贺芳年拉着阮延起坐下,看了眼门边的长随一眼,笑道:“小弟还未去拜访,前辈怎的亲自过来了?”

    阮延起中进士在贺芳年之前,论资排辈便是前辈。

    表里不一的阮大人笑了笑,法令纹也跟着笑,指了指外面驿丞喝酒的地方。

    “驿丞先给我送的文书,我看他急急忙忙似乎还有下家的样子,就猜到肯定是你了。”

    贺芳年奉茶。

    “我晚知道消息,拖到这个时辰得到任命文书实属正常,前辈早接到了消息,怎么这时才收到文书?”

    阮延哲在家喝了不少茶水,浅抿一口道:“都是吏部委任,难道还分批送不成。”

    是这个理,能一次做的事偏要分成两次完成,吏部的官员们不傻。

    “大公子变化不小啊,看来跟着前辈历练不少。”贺芳年打量着阮正说道。

    阮正仍旧是细眉细眼模样,比起前两年来,多了几分干练和沉稳,不再是毛毛躁躁的少年郎了。

    阮延哲道:“大的懂事了,还有小的。我看贺老弟一儿一女就很好,互相扶持,这次回来道儿和正儿两兄弟话说得少,像生分了似的,愁苦了我。”

    是懂事了吧,贺芳年想起阮妙仪出事之后,阮道小小年纪硬是扛起了阮家的半边天。

    “说起孩子们,我二弟家的孩子这两年没让贺老弟为难吧?”

    阮正坐在另一边喝茶,心知爹和老朋友聊天一时半会儿不会结束,便端端正正坐着,把晨起时读过的文章在心里默诵。

    阮妙菱吗?

    贺芳年抚额,一想到这个小姑娘就很头痛啊,倒不是所有事情都是她弄出来,却件件都和她有关。

    干笑着道了几声“还好”,就见贺明琅挎着百宝囊两手抓着房门,艰难地抬脚翻过门槛。

    贺芳年问道:“做什么去了,又弄得脏兮兮回家?”

    贺明琅的百宝囊里塞满了桂圆花生还有瓜子,都是街上置办年货的百姓们送的。

    “和皮小六他们玩呀!”

    进来了,他才发现屋里多了两个陌生人。

    听见爹介绍那个瘦巴巴长胡子的男人是阮家大老爷,而坐着像尊雕塑的男子是阮家大公子,贺明琅睁着大眼睛认了一会儿,才过去给阮延起行礼。

    “琅儿见过阮伯父!”声音甜甜,笑容逐渐放大。

    阮延起含笑点头,问道:“琅儿手里拿的是何物?”

    “哦,这是徐窝囊给我爹的信。”说着挨蹭到贺芳年身边。

    贺芳年解释道:“徐掩家的二公子,徐元,下半年才收作学生,文采很好。”

    “那匹老马能力不咋样,没想到教养儿子挺有一套。”

    提起徐掩,阮延起与贺芳年一样,都是不屑。

    可惜贺明琅年纪小,不懂他的意思。

    “阮伯父,为什么要骂人是马呢?”

    阮延起伸手摸摸贺明琅的圆脸:“因为马不停蹄啊。”

    转头对贺芳年道:“徐掩汲汲钻营,嫌弃礼部的坑太小容不下他,整日在兵部那人跟前跪舔,失了骨气。”

    贺芳年道:“且让他自己闹腾,天生就是闲不住的命。”

    阮延起问道:“对了,此次你调任到何处?几时启程?”

    “汝阳,过了初一就走。”

    背书的阮正讶然,看向阮延起。

    阮延起收敛惊讶的神色,“贺老弟啊,这两年为了我二弟的孩子,你费心了。”

    “前辈说哪里的话,宝贞公主、令阳长公主帮了我不少忙,这点小忙做报答都不够的。”

    “你能这样想,我就放心了。”阮延起拍拍贺芳年的肩,“往后就辛苦你了。”

    出了衙门,阮正才道:“爹何不跟贺大人明说三妹在汝阳?”

    阮延起道:“你二叔家的事情贺老弟知道得太少,贸然告诉他妙菱去了汝阳,他若问起原因我该如何回答?换作是你呢?”

    父子俩沉默良久,阮延起接着道:“你二婶婶有那个东西,不要同道儿和妙晴透漏半个字,你祖母才刚失去孙女,不要惹怒她。”

    二妹妹当真就那么重要吗?比三妹四妹她们还重要?

    阮正欲言又止,“爹,大姐当真是不小心被祖母遗失在路途中吗?为何母亲有时候见了我之后就会躲起来偷偷哭,看祖母的眼神也有恨。”

    这里面有隐情。

    阮延起道:“陈年旧事不要再提,正儿你是芳仪以命换回来的,要珍惜。你娘的恨……就让她恨罢,心里能舒坦些。”

第一百四十四章:花儿要出墙

    廿九,雪霁。www.uu234.net

    年轻的丫鬟踩着木梯一阶一步去挂灯笼,婆子年纪稍大的穿行在廊下,丫鬟刷浆糊,她们飞速把红艳艳的窗花拍上去。

    “很能干,良二嫂子会选人。”

    阮妙菱看着一片红,不由称赞。

    能进府供人挑选的丫鬟婆子必定要经过层层筛选,如果没有良二嫂子在前面把关,进到主院的指不定有什么样的牛鬼蛇神,总会生出事端来。

    眼下虽然不能保证这些人会一直和谐相处,只要不涉及要事,阮妙菱可以不管。

    人与人相处哪能不磕磕碰碰,相敬如宾不相睹才是最可怕的,离心离德,根基哪会稳固。

    问儿道:“黄良是将军选出来的阮家军备选,而良二嫂子是黄良自己选的,自然不差。”

    阮妙菱闻言扑哧笑了。

    一句话夸了三个人,问儿骂人在行她是知晓的,没想到夸赞起人来同样很溜。

    有这么一个丫鬟在身边,她是捡到宝藏了啊!

    心情豁然晴朗。

    “三小姐,我娘要上街买东西,您可要一起去?”

    黄香脑袋上的两个小鬏鬏上系着小巧如意结,穗儿摇曳,攀在二门边问她的意思。

    正好她也有意出去走走。

    “好呀!”

    出了二门,黄香主动来牵阮妙菱的手,黄珏陪着良二嫂子在连通两个院子的月门那边等着。

    积雪被铲碎堆在墙角。

    几个戴着兔儿帽分不清男女的孩子脖子上挂着护手的暖具,通通红的小手通力合作很快堆起一个和他们一样高的雪人。

    “它没有鼻子眼睛呢!”

    声音脆脆的,一个女孩子眯着月牙儿般的眼睛,咯咯咯笑。

    小女孩身边的男孩道:“这有什么,看我的!”

    说罢,从嘴里吐出三个黑黑圆圆的桂圆核,似乎怕被女孩子嫌弃脏,跟身边的妹妹要来漂亮的小帕子,仔细的擦拭几遍,然后比着小女孩眼睛和鼻子的位置,把桂圆核塞到雪人脸上。

    “哥哥帕子脏,洗!”妹妹嘟嘴奶声奶气道。

    男孩子哄着妹妹,得意的问女孩子:“怎么样,我觉得很像你啊,眼睛亮亮的多可爱!”

    旁边的小伙伴起哄。

    女孩子两颊染了粉霞:“才不像呢,我回去告诉婶子去,你一口吃三颗桂圆!”

    伙伴们笑得更凶了。

    男孩子尴尬的挠挠头,能一口吃三颗桂圆应该被羡慕称赞才对,怎么还要告诉父母呢?女孩子这样一点都不可爱。

    妹妹攥着漂亮的小帕子,撅小嘴哼道:“我也告诉婶子去!”

    男孩子笑得前俯后仰。

    “小呆瓜,他们喊的婶子是咱娘啊。”

    黄香早已笑得咯咯咯不能自已。

    黄珏似乎认识那个男孩子,两人用手势打了招呼。

    “汝阳的孩子一样可爱啊。”阮妙菱道。

    良二嫂子嗔道:“那是小姐没见着他们皮实的时候,满大街都能瞧见爹娘追着他们要打屁股,哇啦啦能吵破了天……啊,奴家要在绸缎庄里多待些时候,小姐可以四处转转。”

    叮嘱黄香、黄珏两人好生带路不能贪玩渎职之后,良二嫂子才离去。

    人们忽然都往同一个方向涌去,险些撞到年幼的黄香。

    黄珏喊住一人问道:“硕哥儿你急急忙忙做什么去?”

    喊住的人是他的同窗。

    硕哥儿双脚点着地面,随时准备着要跑。

    “看热闹去啊,听说有美男子要当众表演,搞不好要招亲呢!不说了,去晚了连落脚的地儿都没了……”

    说完,硕哥儿如豹如虎蹿入人海。

    “咱们也去!”阮妙菱道。

    两袖飘动,黄香只看见一个窈窕的身影在穿行,就好像会飞的仙子。

    “哥哥快跟上呀!”

    黄珏赶紧背起黄香追上去。

    这位三小姐并不如想象中那般自矜啊……

    酒楼前的柳树上缠绕不少红绸,丝丝缕缕如烟如雾翻舞,人潮随之摇摆。

    “美男子呢,只有姑娘在此跳舞,不讲诚信啊!”

    一人拎着黑陶酒瓶微醺嚷道,身边围绕几个**岁的书生搀扶着他,神色痛苦。

    “先生您喝醉了,回家歇息吧,一会儿夫子若是闻到我们几个身上的酒味,告诉爹娘是要挨打的……”

    “你们这些娃娃胆子大,能来看美男子,酒味算啥?”那人咧嘴笑:“你们夫子见了我都得礼让三分,有我护着你们,不怕……”

    这倒是实话,但是撑着先生好累哦,他们宁愿被夫子责训。

    阮妙菱等人站在外围,没有看到美男子有些失落。

    “小姑娘,要糖葫芦吗?”男声朗朗。

    人挡住了黄香的视线,她才不要买什么糖葫芦呢,要看漂亮的大哥哥……仰头。

    “啊,好漂漂!”激动的说错了话。

    拉着阮妙菱的小手晃了晃,阮妙菱侧首一看。

    问儿睁大了眼,天底下怎么能有长得如此好看的男子,小姐看他了吗?卖糖葫芦的人为何如此耀眼?

    “要糖葫芦吗?”男子再次问道。

    纯净如雪般的视线落在阮妙菱身上。

    游人似有所感,纷纷转身。

    红绸掩映间一个清俊的身影步行而过,手中握着一根顶端捆着稻草的瘦竹,雪初霁后的暖阳包裹着鲜红的糖葫芦,亮光闪闪暖意融融。

    少年如松如竹,音如松针竹叶上明珠坠入水潭叮咚回响。

    “这就是美男子啊……”有人感叹。

    阮妙菱收回目光,暖阳烘烤脸颊微微发烫,绝对不是因为害羞,绝对不是。“你这糖葫芦,一串几颗几钱?”

    “一串三颗,一串四钱。”男子答道,游人们的惊呼艳羡并没有惊动他。

    他在十分专心的卖糖葫芦,似乎她不买,他就不离开。

    是料定黄香是年幼的女孩子,一定会买糖葫芦吗?

    “香儿可要吃?”

    黄香看向男子,男子对她眨了眨眼,她当即大声道:“要!”

    美色误人啊。

    问儿付了银子,男子心满意足翘起唇角离去。

    “小姐,问儿姐姐!”

    兔月在不远处蹦蹦跳跳挥手,没想到能在汝阳见到她们。

    不过她方才看到小姐对着那个卖糖葫芦的人发呆了!

    小姐是徐姑爷的,怎能对着其他男子发愣,那不成了一株红杏伸出墙头了嘛,不行不行。

    问儿姐姐都不管管。

第一百四十五章:拾起老本行

    问儿并非不管,反倒乐见其成。www.uu234.net

    在她看来,但凡姿容不差有手艺傍身能赚钱养家的普通人都要比徐家的烂木头好。兔月看人只专注容貌,她则需得各方面考虑。

    若单论样貌,徐元是不差,可小姐将来不是和长得好看过日子。

    两个丫鬟心中各自在思量什么,阮妙菱哪里知道,方才的小插曲带来的冲击被兔月一喊也就淡了。

    见兔月活泼如旧,这一路过来应该没有遇到麻烦,阮妙菱看她身后并没有熟悉的身影,才问道:“怎的只有你?”

    兔月的百宝囊里从来不缺吃食,阮妙菱问话的空隙只见她手里多出一截去了皮鲜艳可口的胡萝卜,皓白的门牙上残留着米粒大小的萝卜渣。

    嘎嘣一口,馋的黄香吃着糖葫芦味同嚼蜡,抿了抿嘴。

    “陈伯他们都安顿好啦,奴婢出来采买年货。”飞快咬了一口胡萝卜。

    黄香捏捏黄珏的手指,鼓着大眼睛咬下唇央求:“哥。”

    “一会子回去给你找,三小姐在讲话,不要吵到她。”黄珏低声道。

    “给你!”

    兄妹俩低语的时候,兔月把最后一截胡萝卜递给黄香,这可是最后一截儿了。“问儿姐姐说小姐住在你家,我把胡萝卜给你,你要对我家小姐好哦!”

    黄香“嗯”了声接过胡萝卜,道谢。

    阮妙菱摸摸兔月,“陈伯他们可有住处,若没有,仍旧住到我那里去。”

    兔月道:“陈伯的兄弟金武在汝阳有房子,奴婢和陈伯的孙子乐乐暂时住在那里,陈伯因为做起了老本行,每月只能回三五天。”

    老本行?又去给人当门客幕僚了吗?

    阮妙菱疑惑,是以多问了一句。

    “小姐误会啦,陈伯是给周家守门去了,不过这次是守后门。刚到汝阳时正巧周家守后门的老仆腿脚有毛病要回家医治,陈伯听了想着有三张嘴要吃饭,总不能一直用小姐给的银钱,便去应征。”

    既是这样,阮妙菱便有意把兔月和乐乐接到主院来住,两个小孩子住在外面她不大放心。

    “金武家中可还有人?”

    兔月摇头,把陈伯的想法说与阮妙菱听。

    陈伯以金武的名义把金家的几亩田地租给了邻舍,此次回来若是只住上几日就要搬走,定要引人怀疑。且邻舍与金武关系不错,能从平日的交谈中找到也说不定。

    陈伯的想法不错,毕竟从前是门客,能摸排到线索总是好的,阮妙菱便不再深究此事。

    兔月问道:“小姐,徐姑……徐二公子知晓您来汝阳吗?”

    问儿勾着兔月肩膀笑道:“他呀如今进京考试去了,而且与小姐的婚约作废咯,知不知晓与他何干?”

    怎会?

    徐元去参加会试兔月知道,可她才离开小姐身边几日啊,转眼姑爷和小姐的婚事就告吹了,那岂不是往后都见不到好看的徐姑爷?

    兔月垂头心情低落,怎么会呢,徐姑爷那样好……看。

    “学生哦,怎可如此鲁莽!”

    一个醉醺醺的先生卧倒在学子们撑起的若干双手掌中央,拎着的三个黑陶酒瓶叮叮当当碰撞发出脆响。

    “先生你醉啦,夫子常说学高为师身正为范,你的师范在何处?”

    学子咬牙皱眉撑着先生仿佛拥簇,艰难前行,左右先生醉了听不进他们的话,怎样说都可以。

    浓烈的酒气扑面而来,阮妙菱几人侧身让道,那先生应该是大醉了,一只大袖掩在面上手耷拉胸前喃喃呓语。

    “何以解忧,唯有杜康……何以寻欢,唯有杜康!”

    醉鬼,且是个文化不低的醉鬼。阮妙菱摇头,扇鼻。

    转头问兔月:“东方亮可有消息了?”

    来汝阳事事都顺,唯有这一件艰难重重,兔月仍沉浸在见不到徐姑爷的抑郁情绪中,东方亮的事情如同雪上加霜,更叫她觉得生活不易。

    苦着脸道:“奴婢问过金武的邻舍,说汝阳城赤脚的大夫倒有,却没听过神医东方亮来此行医。”

    甚至有传言说神医东方亮是瞎编乱造出来的,世上根本没有这人,神出鬼没的应该是鬼才对。

    ……

    学子们推着先生歪歪扭扭来到周家大门外,擦汗已经克制不住内心的愤懑。

    “先生,周家到了!”

    上面的先生毫无反应。

    有人提议:“不若把他丢在此地,让街上的人看看,一把年纪他肯定会害臊,下回再不敢指使咱们。”

    立即有人附议。

    “不好吧,万一他记仇呢,连夫子都怕他呢……”听说夫子被他打过呢,痛哭流涕哭爹喊娘好不凄惨。

    他们不敢随意敲周家大门,将人仍在大街上实在有伤风化,左右都是难题。

    “走后门如何,前门咱们不敢敲,后门常有丫鬟婆子出入。”

    “那举手表决。”

    撑着先生的手迅速腾出一只,点数人数的学子急急忙忙数了一遍,“很好全票通过!”急忙把手塞回去顶起沉重的先生。

    “先生保重!”

    学子们拱手,敲了下后门,甩着袖子呼啦啦唱着歌离去。

    倒在门前的先生撤开掩面的大袖,睁眼。

    “说我没有师者风范,你们身为学生的公德心呢,被狗吃啦?”扶着墙站起来,碎碎念,“不对,狗不爱吃你们的心,本性难移啊可惜。”

    不知可惜的是谁,先生整理衣襟,对着手哈了口气。

    “酒挺香。”

    敲门,又忍不住碎碎念:“不知道吃什么长大的,敲个门跟小娘子绣花似的小心翼翼,书生啊书生,怪不得人家都骂书生无用。”

    “吱嘎”绵长的开门声。

    先生仰头,眉头拧了一下:“换人了?”

    陈良玉见来人与学堂的教书先生装扮很像,他才道周家不久,但也知道如果是教书先生来,该走正门才是。

    “镊你来!”陈良玉扭头对里面喊道。

    周镊正在准备周家过年需要的菜蔬,闻声擦着手过来:“陈伯什么事啊?”

    她往门前一看,惊叫道:“这不是长明先生嘛!”

    偏头低声提醒陈伯:“这是给家里小姐们上课的长明先生,赶快见礼。”

    陈良玉上前垂首。

    “小人这月才来,不认得长明先生,先生宽恕则个。”

第一百四十六章:先生的杰作

    隔得近了,陈良玉闻到长明先生身上淡淡酒香,混着似有若无的花香。www.uu234.net

    观察长明先生的面庞,干皱的纹理下淡淡的红晕,应该是一路步行到此造成的,饮酒微醺应该更红艳才对。

    唯一让陈良玉在意的,就是长明先生身上的花香,老男子也熏染花香?

    也许是个人爱好,陈良玉晃晃头。

    周镊笑问:“长明先生今儿难得想起走我们这扇小门,不过小姐们今岁的学业已经结束,长明先生来这是……”

    “我来收月前布置的课业,先前忘了。”长明先生掀开袍脚,跨进门来。

    立时门后有婆子惊叫一声,叮叮当当脚步声杂碎一阵乱响。

    长明先生也不急着往平日教书的院子去,站在门边同他们聊起家常。

    “老邢的腿脚可好?”

    陈良玉接替的是老邢的差事,见过一回,腿脚浮肿的厉害,出门进门走路都要儿子背。

    周镊显然更适合回答,很是心疼又好笑的道:“老邢那条腿跟市上卖的猪蹄膀没两样!”

    闻言,长明先生和陈良玉都呵呵笑了。

    话说一阵,伺候小姐的婆子亲自赶来迎接长明先生,额头上细汗点点。

    吓着了吧,嘿嘿!长明先生咳了声,问道:“您咽喉不适可不能疾走,小姐们都累着了吧?”

    婆子惊讶的啊了声,边擦汗边想托辞应付:“小姐们确实累着了,先生留的课业很高深呢,小姐们时常想到夜半三更,做梦都念。”

    长明先生含笑,把婆子看得四体生寒,方道:“您请带路,我拿了课业就走,不耽误小姐们绣花。”

    哪是在绣花啊,得知长明先生来收取课业,正争抢徐家小姐从京城带来的胭脂水粉的小姐们可是吓得魂飞魄散……慌忙写出来的字,倒是挺像绣花的。

    婆子垂头挤出一点笑,不敢走快,边行边与长明先生搭话。

    “长明先生看起来很厉害啊,能给小姐们上课,是几世修来的福气。”陈良玉道。

    周镊呵呵笑:“还有更厉害的你不知道,老邢的腿,就是让长明先生给踢肿的。”

    这倒是把陈良玉吓了一跳,长明先生瘦成芦柴棒似的,又是读书人,踢一脚能把人弄得半身不遂?

    “老邢挺老实一人,长明先生不似咄咄逼人的,井水不犯河水如何打得起来?”

    缘何动起手的,周镊也记不清了,又或是没弄明白。

    只是记得陈伯来应征的头天晚上,长明先生抱着刚收的小姐们的课业气呼呼打算从后门出去,老邢上前不知问了一句什么话。

    然后只听见老邢一声痛呼,长明先生嘴里喊着“粗鄙之语,粗鄙之语!”横眉竖眼走了。

    陈伯赶上了好时候。

    周镊道:“许是老邢喝醉酒说胡话了吧。”

    到底老邢喝没喝酒,谁会深究呢?

    周家需要长明先生,那老邢就必须得走。

    ……

    走道西院的云墙下,婆子笑呵呵指着墙边的一片梅林。

    “常听小姐们说先生喜爱花卉,一会儿老奴给您折几株带走?”

    岂料长明先生指向另一边的一簇冰心腊梅,眯眼深嗅。

    “这个香,折腊梅吧!”

    婆子还是第一次见有人不喜红梅,偏爱腊梅浓香的,撇撇嘴应声好。

    “不如老奴现下给您折几株?一会子先生从前门走,怕是走不到此处。”

    长明先生没有拒绝:“也好。”

    毕竟女学生们为了能够充分准备课业,破例允许他摘周家的花儿,此等美意怎能辜负?

    婆子一边摘腊梅,一边问道:“上回老邢得罪了先生,不知是哪里做错了,老奴知道了也好告诫他们。”

    “老邢竟然说粗鄙之语,不可原谅!”长明先生恨恨道。

    什么粗鄙之语这样厉害?

    婆子好奇心更胜:“先生可否一讲?”

    “他竟然骂我娘,家母虽然过世多年,也容不得他亵渎!”

    怎么亵渎?婆子记得老邢是个谨慎的人,不会拎不清轻重。

    只见长明先生气红了脸,一拳捶在廊柱之上。

    “那老滑头竟然敢说‘明儿日.你娘’,你说该不该打!气煞人也,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徒!”

    说着踢了一脚栏杆!

    婆子吓得六神无主,抚了一阵胸口才清醒。

    清醒了便觉得不对,老邢家的是山东府人,说话最后总会带一个“儿”字,老邢耳濡目染,久而久之也染上了这个习惯。

    老邢被踢的第二天,正好是长明先生母亲的祭日……老邢该不会想问长明先生“明日.你娘的祭日想如何打点”?

    不过她也只能在心里琢磨罢了,老太太已经发话此事翻篇,且老邢那里已经用银子打发,足够医好腿脚。

    不过再回来做工是不能的。

    长明先生仍在发火,婆子赶紧摘好送去,闻了香气他才稳下心神。

    长廊那边有个丫鬟在偷偷招手,婆子瞥见点头。

    “长明先生,小姐们已经到学堂了,请先生过去呢!”

    长明先生将腊梅别在衣襟,点头。

    身上香气四溢,长明先生很是高兴,抬手嗅了嗅。

    感慨道:“真香啊!”

    能不香嘛,不用凑近都能闻到,读过书的人就是矫情,非得装模作样抬袖嗅两下,婆子跟在长明先生身后,闻到那股子浓香忍不住捏鼻。

    梅花多好看呐,读书人不都喜欢铮铮傲骨的梅吗?

    长明先生可够独特的。

    ……

    兔月与阮妙菱等人道别后,拎着年货回到金武家。

    远远见一中年人背着人走在小道上,手里拎着篮子很不方便。

    “大叔,我帮您拿!”

    中年人含笑答谢。

    兔月才看清他背上的是位老人,正安静地熟睡,脚包裹着一层厚厚的白布。

    怕吵醒了老人,兔月低声问:“他是大叔的爹爹吗,受伤了?”

    中年人笑得苦涩:“是啊,一把年纪了……不过今早在街上遇到一位大夫,治好了。”

    他对着篮子努了努嘴:“里边就是药。”

    “那位大夫脾气怪了些,一边治病,一边骂我爹。我爹疼晕了,没听见……说我爹不会说话,被打也是该的!”

    可真怪哦,兔月同情的看了眼老人,“不过病治好就是万幸,可见大夫都是刀子嘴豆腐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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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七章:无事之殷勤

    初一、初二这两日万事皆和。顶 点 X 23 U S

    兔月担忧阮妙菱在家无聊,特意领了乐乐来主院过年,对外则称去亲戚家小住两日。

    阮妙菱住进来,今年新年良二嫂子便忙了不少,打理偌大个跨院不说,还要操心主院的饮食起居。

    黄良回来不过几日发现心头肉消瘦不少,除了心疼别无他法,于是每日领着黄香、黄珏两个小儿在书房念书。

    “这样能少给你娘添麻烦。”黄良握着书卷,说罢催促黄珏接着上一段背诵。

    趴在窗边吃豆子的黄香吹着小风,见周家老太太身边的管事林妈妈进了垂花门,往良二嫂子的屋子走去。

    她忙回头对黄良道:“爹爹,周家的林妈妈来了。”

    来者是女眷,黄良一般不管,若是和大事相关的事后妻子都会跟他讲,点头“嗯”了声。

    黄珏被这一打岔,诸多句子忘了大半,既恨又爱的扫了黄香一眼。

    重头开始背。

    “良二嫂子在吗,我是林晓。”林妈妈对着门内笑呵呵问,听见里面说“在呢,林妈妈快请进”,当即迈开腿。

    身后的小丫鬟捧着攒盒、两缎天青的缃色的布匹紧步跟随。

    人刚进门,良二嫂子已经起身拉着林妈妈入座,今儿初三走亲戚朋友,她早有准备。

    跨院的丫鬟端茶、摆上瓜子和去壳的花生,退到一旁静默伺候。

    周家的林妈妈到跨院走动,今日是头一遭,良二嫂子不禁揣测起她的来意。

    多半,是为了三小姐。

    周家人好客出了名,若有外人到汝阳,他们必定要作地主之谊,仿佛他周家统辖这一方土地,但周家只是商户,家中无人做官。

    林妈妈是个直爽人,茶喝两口便直接问道:“老太太听说主院新住了主人,差遣我来拜访问候,可我又不好直接上门造次,只得先到良二嫂子你这里来探探风。”

    她指着丫鬟手上的攒盒。

    “如果是男主人,这里面都是些精致吃食,若是女主人,那两匹鲜艳和暖的绸缎再适合不过,两个主次互换,不至于显得我唐突。”

    原来早就筹备好了,良二嫂子心下佩服周家的人做事就是仔细谨慎。

    询问也这般有手段。

    好在三小姐吩咐了,若有人问起也不必刻意隐瞒,但也不能样样都与外人道,只捡几样重要的说了就是。

    良二嫂子道:“这两样东西都很好,不过拜访我得问过小姐的意思。”

    林妈妈讶然。

    来之前她亦做过一番功课,这宅子是古仁将军买下的,且这几日鲜少见到男子出入正门,那么住进来无非两种人。

    夫人,小妾。

    古仁离开汝阳的时间不长,没理由突然多出一位小姐。

    林妈妈佯装生气:“良二嫂子你可别拿话搪塞我,古将军膝下有无儿女,我还是知道的。”

    良二嫂子笑道:“是将军家的亲戚,家中无人才到汝阳投奔亲友。”

    心中揣摩这话说得没毛病,良二嫂子甚是满意,至于林妈妈怎么想不关她的事,看向林妈妈的眼神越发笃定。

    林妈妈了然,“那小姐此时在家没有,麻烦良二嫂子替我问问小姐的意思,我也好回禀老太太。”

    “除了拜访,林妈妈没别的事了?”

    良二嫂子起身,再三确认。

    她不是怕麻烦,而是担心阮妙菱嫌麻烦。

    周家人办事谨慎不错,却也常拖泥带水,将问题一次性抛出来一起解决不好吗,良二嫂子暗暗摇头。

    林妈妈闻言,方想起来老太太嘱咐的另一件事,原本打算得到肯定的回应,再劳烦良二嫂子多走一趟的。

    “十五元宵,老太太有意请小姐到周家参加游园会,到时周家的小姐和徐家小姐都在。”林妈妈低声道:“你也知道新来的小姐夫人们通常很难在一个月之内融入,这可是好机会!”

    良二嫂子撇嘴一笑,三小姐貌似根本不需要这些。

    这几日黄良跟她讲了不少三小姐的不少趣事,没有那件和闺阁之事有关。

    由此可见,汝阳夫人小姐们的交友圈不是橄榄枝,而是束缚的枷锁。

    她可不是傻女人,明知道是火坑,还把三小姐往里边推。

    留下林妈妈在房里等候,良二嫂子去见阮妙菱。

    ……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问儿听罢良二嫂子的叙述,万分肯定那位林妈妈是混在羊群里披着羊皮的狼,忽悠人呢。

    是狼是友,阮妙菱分得清。

    林妈妈此行,也许还有别的打算。

    思量片刻,看向良二嫂子问道:“你可知在周家做客的徐小姐是什么人?”

    “周老太太的外孙女,她父亲在江浙一带做官,黄良打听过,似乎叫徐冉。”

    良二嫂子不知黄良打听的是否准确,故而说的不是十分肯定。

    阮妙菱却是一怔。

    这个只出现在她年少时光的名字,如今被猛然提及,倒让她有些不知所措,一时间忘了该说什么。

    她低垂眼睫,落在良二嫂子眼里是在思量对策,愈发觉得三小姐小身体里蕴藏着巨大的力量,心下盼着黄香将来也能是这样。

    问儿却清楚她这样是为何,轻轻触碰阮妙菱的肩膀,唤了声“小姐”。

    “都过去了,咱们得向前看。”

    阮妙菱及时拉住神思,是啊都过去了,虽然心底仍有余悸,但坚强才能走得更远,才能弥补遗憾、防患未然。

    四年前徐冉在京城做过的事,一箭双雕毁了两个人的一生,该讨要点利息了!

    “你将礼物收下,人我就不见了,就说元宵那天我一定去。”

    问儿着急道:“小姐何苦去见那种人,若是奴婢见了指不定会打人的!”

    阮妙菱取出问儿腰间的擀面杖,道:“那你就使劲打,咱们从前受的气,不讨要回来心里憋闷。”

    良二嫂子不懂主仆两人打的哑谜,不多问回到跨院将阮妙菱的意思告诉林妈妈,留她喝了会儿茶,才把人送走。

    她赶紧去书房将黄良拉到廊檐下,“元宵那天小姐会去周家做客,你和孟参将想想对策,保护好她。”

    黄良点头,保护小姐的事确实得从长计议。

    “方才小姐谈到徐家小姐,神情有些古怪,到时候你们多盯着点徐家小姐。”

    “那是自然,小姐命里和姓徐的犯冲,你不说我也晓得。”

第一百四十八章:白莲花一朵

    命里和阮妙菱犯冲的徐家一员,此时方到京城。www.uu234.net

    城门口车马粼粼把通道堵得水泄不通,挑柴担菜的欲从马匹前绕行,两边互不相让争吵起来。

    “爹!”

    徐亨早不耐烦坐在马车外晃腿,一见到徐掩的身影立时跳下地,隔着兵士大喊。

    徐掩一得到消息就匆忙从家中赶来,好在他在六部里的地位不算低,加上过年守城的兵士想讨个吉利,痛快让徐家马车进城。

    “亨儿啊两年不见你又长宽了啊,爹都快抱不住你了!”徐掩激动的老泪纵横,硬生生把那个“胖”字憋回肚里去。

    徐亨不甚在意这些,见到能撑腰的爹才是最值得高兴的事。

    出发之前徐元揍他的十几拳好得太快,他本想自己下手添点新伤在徐掩跟前演可怜,奈何跃跃欲试了十几次,委实疼惜自己英俊的面孔,作罢了。

    徐元打哪里不好,偏生要打脸,打脸最是伤自尊!

    可自己打自己的脸,更伤自尊。

    翘首以盼的儿子终于到京城,徐掩悬着的一颗心算是搁下了,拍了拍徐亨后腰上松垮的一圈肉,“走,上马车,咱们回家喝酒吃肉,一路上辛苦了。”

    “爹,图之还在后面的马车上呢。”

    徐亨紧挨着徐掩,嘟囔道:“爹都亲自来接了,图之都不知道下来道声谢,怪脾气!”

    说罢笑嘻嘻扶徐掩上马车:“爹您和我一起坐,咱俩说说话,这两年我可想您了……”

    马车内小厮看向闭目养神的徐元,小声道:“公子,小的此刻觉得您之前打的那几拳实在太轻了。”

    大公子方才贱兮兮娇滴滴的表情语气,恍若一朵在风里摇曳的白莲花,也只有老爷愿意吃这一套,而且百吃不厌。

    小厮不明白,老爷不这样,夫人也没有如此陋习,大公子从何处学来的?

    徐元掀开车帘,街上人来人往隐隐听见有读书声传来,其间伴着徐亨哼哼哈哈不知收敛的笑,破坏了原本的美感。

    “你去问问,是哪里在读书?”

    马车走的慢,小厮麻利下去很快爬了上来道:“在登科书社,许多参考的学子都在那里住。”

    徐元道:“去登科书社,徐家的饭还是让他们两人一起吃比较美味。”他若是去了,徐亨只怕要闹翻了天去,吃顿饭都不得安宁。

    登科书社寓意极好,登科登科即是中状元,就当是反抗被徐掩操纵的第一步,徐元垂眸,嘴角勾起一抹得意的笑。

    小厮在一旁眼观鼻鼻观心,佯装没瞧见公子的神情,在心里各种肆意的狂笑、大笑、嚣张地笑,这种暗戳戳碾压大公子的感觉,真是爽极了!

    车到登科书社外,朗朗书声盈贯双耳,说是震天动地也不为过。

    书社的店家双手捧着一本低价从会通书坊买来的古籍,正读的津津有味,余光瞥见有人来,脸上的笑意没来得及褪下。

    满面春风对着小厮道:“来读书?”

    小厮颔首,“可还有空余的房间?”

    店家“嗬”了声,越过小厮看向徐元:“您来得挺巧,书社就剩一间空房了!”

    小厮问过租价顿时喜上眉梢,登科书社的租价在京城可是最低廉的,端看书社的门面,里面的住处肯定不差。

    店家在前面带路,绕过庭院时钱方忽然喧闹起来,徐元不禁放眼看去。

    “原来首辅家的陈公子也在登科书社啊!”

    “那是不是日后遇到难题可以询问他了?”

    被围在众多考生之间的男子衣着简朴,从容应对考生们各类稀奇古怪的问题,瞬时间在考生心中增加了不少好感。

    徐元记得首辅陈不候的儿子陈冕今年也在参考之列,却没想到他在考生中的声望如此之高,不过转念一想,也不觉得奇怪。

    先皇在时,首辅的权力凌驾六部之上,李重山见了陈不候话都不敢多说一句,可是这种情况在先皇驾崩,李重山力推成康帝登极之后来了个大翻转。

    首辅陈不候的权势渐渐退居六部之后,索性修身养性,他本是进士出身,学识修养颇高,又一心培育后辈,陈冕能如此,是理所当然。

    这让人眼红,却无能为力,谁让陈冕有如此厉害的爹呢。

    仕途不仅拼能力,必要时拼一下爹无可厚非,这是值得自豪的事。

    不过让徐元在意的不是被拥簇的陈冕,而是被挤在人群外面孤零零立着的一人。

    那人并未因不如陈冕受欢迎而失落,反倒嘴角带笑,真心实意替陈冕高兴。

    小厮每日和不同的人打交道,事后都会被徐元指点一番,此时也嚼出了不同。

    “公子,那人很独特啊。”

    瞧着比徐亨那朵莲花顺眼许多,不知道和他做朋友会如何。

    店家贴心介绍:“那人是陈公子的好友,李博章,也是今年参考的考生,”

    徐元道:“还真是巧。”

    缘分真是妙不可言,这一次改变主意住到书社,竟也能碰到李博章,孽缘!

    那人似乎察觉到徐元哀怨的眼神,转过身来。

    徐元的目光早已转向别处。

    住处光线充足很是敞亮,虽然店家清扫的足够干净,小厮担心徐元住得不舒服,执拗重新打理了一遍。

    “公子,方才那李公子是您认识的人?”小厮擦着地面问道。

    他总觉得公子看李博章的眼神含义很深,像是怕,却又隐隐的在赌气似的。

    徐元道:“不认识,不过以后会认识的。”

    殿试之上击败徐亨一跃成为状元的人,他怎敢不认识?徐元取出包裹中的书籍摆在桌上。

    小厮见了书就想到了阮三小姐,不禁低低叹道:“不知三小姐眼下过得好不好,被公子您退了婚,心里肯定难受极了。”

    好好的一段姻缘,一个撕烂婚书时不知心痛,一个接到婚书时跟没事人一般,真不懂主子们的心思,好难猜。

    徐元望着庭院里开得正好的梅花,陷入沉思。

    “估计是在哪处过年吧,过了年可有的忙……”

    “公子您也忙啊,等会试结束了您可得好好想想如何向老爷交待解除婚约的事。”

    老爷可不像夫人,是个好糊弄的人,尤其身边还时常缠着一个大公子。

第一百四十九章:这运气绝了

    徐元擅自解除和阮家婚约的事,不用等他亲自说,他大哥徐亨甫一坐到饭桌上就倒豆子似的讲给徐掩听。

    “反了他!”

    徐掩愤怒拍桌,碗碟被震得一抖,在一旁布菜的小妾吓得双肩猛的缩紧,徐掩恍若未见,怒道:“这门亲事是为他结的吗?自作主张!你娘也是蠢到家了,竟然答应这种无理要求!”

    娘可不蠢,精明着呢。

    徐亨撇嘴,哄着徐掩道:“爹,儿子已经没了妙仪,若再失去阮妙菱这根高枝儿,往后想高升可就难了。”

    他还不知道阮妙仪的死,就是坐在身旁的亲爹一手促成的。

    眼下徐亨一心想的是如何让徐掩再把阮妙菱拉拢回来。

    他虽然对阮妙菱无情顺带看不顺眼,但又舍不得阮妙菱手上的一副好牌。

    令阳长公主把阮妙菱视作亲孙女疼爱,虽然不在世,但在京城的余威仍在。

    朝廷不少官员初涉世事时因为懵懂没有人指点,犯了错事险些贬谪海南那片化外之地,是令阳长公主向皇上求情,才有他们今日的富贵荣华。

    “知道了,爹会想办法。”徐掩重新执箸,饭都吃了小半个时辰徐元还未到,问管事:“图之人呢?”

    管事犹豫片刻道:“二公子说要去登科书社念书,往后不在家里住。”

    “家里没他住的地方?妖里妖气,一会儿把他接回来,让人看笑话!”

    徐掩历来对徐元就不好,管事一个下人看了都窝心。

    “老爷,二公子在登科书社专心读书挺好的,凡是在那里读书的人没有一个落榜。”

    也出过状元郎和探花郎,是块风水宝地。

    徐亨听书社名字取得好,又见徐掩在京城住的宅子占地不大,家里还有小娘在,住着肯定憋闷,也想出去住。

    “爹,吃完饭我也搬去登科书社。”

    徐掩哪肯舍得。

    管事连忙道登科书社人员已满,徐掩才松口气。

    “亨儿,外面哪有家里好,而且书社人多眼杂,你先前买的密题万一不小心被他们窃去,状元就不是你了!”

    提起密题,徐亨满心的委屈,滔滔不绝在徐掩面前诉苦。

    “密题被山匪抢去了,儿子的状元之位早就不保了。”抹了两滴眼泪。

    徐掩安慰道:“不要紧,爹这里有拓本,明儿爹从礼部拿回来给你。”

    竟有拓本?

    保障有了,但徐亨还是不想待在这里。

    有爹帮扶着固然好,可想做点别的事就容易被拘着。

    “爹您公务繁重,回家了哪能顾及上我呢。”徐亨瞟了眼姿容不错的小娘。

    徐掩会意,呵呵笑了道不要紧。

    儿子和自己的前途比较重要。

    夫子俩用过晚饭,管事派去登科书社的仆从拍着两袖的雪回来了。

    管事站在门边问:“二公子怎么说?”

    仆从瞪着眼珠子道:“不准!”过了会儿气势软弱回去,“二公子这么说的。”

    “什么不准,他不乐意我这大哥与他同住?”徐亨气呼呼道。

    管事捅了捅仆从,仆从赶紧道:“二公子说书社的床太小,睡不下两个人,大公子一看就吃不得苦,住在家里挺好。”

    “他什么意思!嫌弃我胖呗!”

    徐亨气红了眼,素来软弱不敢反抗的徐元竟然敢动手打他,眼下还敢当着爹的面理直气壮的说话了!

    大概是这意思吧,仆从想起徐元说这话时满脸的嫌弃,一副要与猪“同榻而眠”就生不如死的表情,抿抿嘴退下。

    儿子不用住外面,徐掩高兴吩咐管事每人打赏一两银子,拉着徐亨去了书房长谈。

    小妾站在檐下不知所措,觉得自己失宠了。

    ……

    汝阳府衙上下收拾一新,今日是新任知府贺芳年上任的第一天。

    日子如往常一般过着,唯一新鲜的是贺大人家的公子贺明琅今早被一群婆子千哄万骗送去学堂念书。

    在贺明琅的认知里,学堂里一定有个刻板会打人手心儿的夫子,下面坐着年龄不一傻乎乎的学生,歪脖子扭头整日望天背书,无趣的很。

    没有好玩儿的,没有好吃的,跟坐牢没两样。

    “将他!将他啊!哎……”

    贺明琅走进学堂顿时听见唉声一片。

    学堂右手边的草庐下坐着两个学生,各自左右站着两个学生,陈旧的木桌上摆着一盘棋。

    象棋啊,贺明琅悠哉走着,偷偷绕到柱子后面瞧了一眼转身去另一边。

    “原来学堂这么好,不用读书,早知道三岁时就让爹爹送我去了。”

    贺明琅嘀咕着走进学堂,书案上歪歪斜斜摆着书本,却不见夫子。

    廊下几个学生在斗蛐蛐。

    贺明琅过去蹲下看了一会儿,问道:“夫子今日不讲学?”

    学生头也不抬,声音似乎很急切喊道:

    “黄珏,有新同窗,你帮我招呼招呼,我快输啦!”

    贺明琅嘟嘟嘴,很会玩嘛,都不理会新同伴。

    “硕哥儿你别只顾着玩耍,夫子今日让你领着大家读书,说到就要做到。”

    黄珏惯常念叨完硕哥儿,看向头上扎着两个小圆包的贺明琅。

    “你就是贺明琅?”

    贺明琅点头,“夫子怎么不在啊?”

    上学前爹吩咐了一定要向夫子问声好的。

    黄珏道:“夫子被长明先生拉拉着喝酒去了,我们在学堂自学。”

    “夫子讲学还能去喝酒?”学堂和他想得一点都不一样啊。

    贺明琅环顾左右,学生们都在玩耍,“你们这样……夫子不会责罚?”

    “夫子说只要完成每日的课业,劳逸结合是可以的。”

    第一日就被新同窗发现夫子不守师道,黄珏赧然一笑,“至于喝酒,夫子很怕长明先生的,不敢不从命。”

    贺明琅已经是第二次听见长明先生此人了,好奇的问:“长明先生很厉害吗?”

    “应该是厉害的……”

    可黄珏说不上长明先生厉害在何处。

    周家请他去给小姐们传授知识,没见那些小姐变得多聪明,嚷嚷自己会医术,却没看到谁家有人患病来找他医治……可能只有和夫子比酒量的时候,稍胜一筹。

    “诶,你竟也有百宝囊!”

    贺明琅指着黄珏腰间。

    黄珏见他撩开外衣,腰际亦是挂着一个赤色百宝囊,神色如同见了知音一般。

    “这个是三小姐送的,你小心些别弄坏了。”

    贺明琅拿着他的百宝囊左右翻看,看得黄珏心直跳。

    “三小姐!”

    贺明琅喜上眉梢,他的运气未免太好了,走到哪里三小姐就在哪里!

第一百五十章:也算欢迎吧

    在学堂玩了一整日,贺明琅迫不及待跑回府衙,几个婆子追在身后气喘吁吁。顶 点 X 23 U S

    “姐姐!”贺明琅跑进贺明月的院子,“你猜我今日在学堂知道了什么?”

    贺明月托腮坐着,显然无心和他交谈。

    贺明琅有些恹恹。

    “姐姐你开心点嘛,娘让你学着管家是好事,比我在学堂念书轻松多了。”

    星儿盛了碗红枣汤给贺明琅,低声劝道:“小姐可不是在愁管家的事情,这些日子小姐学得很好,被夫人老爷夸赞了呢!”

    贺明琅嘬嘴喝了两口,问道:“那是为什么?”

    星儿正要说,贺明月抬手将她打发到耳房剥核桃。

    “琅儿,徐二公子最近有寄信来吗?”贺明月柔声问道,话里带着几分诱哄。

    贺明琅拉着小脸,不高兴姐姐提起徐元。

    上次贺明月在聚玩社出口诬陷阮三小姐,根由就在徐元身上。

    他虽然小,但懂得姐姐偷偷瞧徐元的眼神不一般,和娘看爹的眼神一模一样。

    娘教导他说姐姐因为喜欢徐元,才会被利用做不对的事,喜欢一个人是没有错的,但借着喜欢的名义去伤害另一个人,这是不对的。

    所以他不恨徐元,也不怪那些指责姐姐做错事的人。

    但是,贺明琅不喜欢从姐姐口中听到徐元的事。

    心底不高兴,贺明琅还是答了贺明月的话。

    “爹爹来汝阳的事,徐窝囊他怎么会知道呢,姐姐我们不要讲他了,今儿我在学堂交到很多好友呢!”

    “交到朋友就好!”

    贺明月摸摸贺明琅的小圆包,神色更加担忧,自言自语道:“不知道白先生在京城如何了,爹爹说刑部的人很不友好,白先生去了肯定会受苦。”

    原来姐姐问起徐窝囊是想知道白姑娘的事,真是虚惊一场。

    贺明琅摸摸小胸口。

    不过他不懂白姑娘做错了什么事,只知道京城会有很多大官审问白姑娘,就像爹爹审问犯人时一样,不同的是他们的刑罚不是用来吓唬人的。

    ……

    城门口人头攒动,小孩子不懂的事,他们比任何人都清楚。

    从当初知道消息时的震惊,而后变得期待,此刻看见拦在最前方手执兵器的官兵,他们眼里闪烁着愤怒。

    “今生能见到沈公子,此生死而无憾了!”有人感叹流泪,抬手擦去。

    远远传来车轮碾过地面的吱嘎声,一个锦衣卫骑在高头大马上神情严肃,目光警惕的环视四周,仿佛下一刻不知从哪里就会窜出行刺之人,看到他这样,众人心中也谨慎起来,斜着眼盯住身边的人。

    杀手最有可能隐藏在普通人中,这些桥段他们在说书人那儿听过不少。

    想对沈公子不利的人,都是坏人!

    对待坏人不能纵容,一旦发现要往死里打,狠狠地打得他亲娘都认不出!

    “沈公子来了!”

    人们的目光迅速移向城门口,囚车里的人一身男装盘膝端坐,神色清冷。

    只是他披散着及腰的长发,虽然很乱,但发色分明是女子才有的乌黑亮丽。

    “看,说书先生没骗咱们,沈公子就是女子,而且沈公子就是歌姬白霓裳!”

    这年头,说书先生知道的消息可真多,往后要多到茶楼走动才能紧跟大家的脚步,众人如是想。

    议论声叽叽咕咕,外层看不到场面又不知事的女子们只得走上茶楼酒楼,攀在栏杆上挥着帕子嘤嘤呼喊。

    “沈公子,你看我一眼啊!你作的每一首诗词我都喜欢啊!”

    “沈公子拜托你抬头看一眼,我今生一颗心都系在公子身上了……”

    下面有男子喊道:“沈公子是女子,鼎鼎有名的歌姬白霓裳就是她,醒醒吧别做梦了!”

    楼上的女子齐齐啐男子一口。

    “沈公子即使变成了沈姑娘,我们也是爱的,你们这些臭男人看重的是美貌,我们看重的是沈公子的诗词,只有我们懂他!”

    男子道:“庸脂俗粉,也配谈论沈公子的诗词,还是回去好生待客吧哈哈哈。”

    周遭的众人纷纷瞪向男子。

    男子似刚生下来就受惊的幼崽看着众人,“我就随便说说……”

    囚车内沈岸缓缓抬头,细长枯瘦的手攀住粗木站起身,身形似竹柔韧难折。

    她对着楼上的女子们拱手作揖。

    “诸位厚爱,汝山铭记于心终生难忘。”

    男声喑哑又饱含深情。

    继而,沈岸缓缓转身看向夹道两边的众人,里面老少皆有,小儿坐在父亲的肩头睁着无暇的双眼好奇的打量她。

    就像她幼时坐在父亲沈清秋肩头那般,街上洋溢着过年的喜气,人也如同今日一样多得让她眼花缭乱。

    他看向方才说话刁难那些女子的男人,眼中满是失落。

    “汝山的第一首词,便是为跌入红尘中的烟花女子所作,当时年少不懂人情险恶只盼着她们能欢笑一日是一日。”

    女子清丽如雨水坠落池塘的声音在人们耳边萦绕。

    有人惊喜道:“这是白霓裳的声音!”

    却不同于之前那般淡淡的落不到实处,而是坚定温暖的。

    沈岸接着道:“直到家中落魄,亲自身处其间才懂她们的不易。”她看向那个男人,“我以为人人能懂我词中所要表达的情意,今日一看,唉……”

    楼上的女子泪珠滚落。

    “又下雪了么?”楼下的人抹了下脸狐疑道。

    缓慢的女声随着囚车越行越远。

    “世上只要有一人懂汝山足矣,你们今日这般,也算是欢迎汝山了,多谢。”

    扎着圆髻小女孩坐在父亲肩头,摸摸正垂首默默哭泣的父亲的头。

    “爹爹,方才我看见沈公子对我笑了哦,很漂亮很开心的那种笑。可是沈公子为什么要待在小车子里呢,爹爹我们不能把她救出来吗?”

    怎么救呢?

    在小孩子的认知里,会有盖世英雄打败各种各样的坏人将好人救出生天,然后迎来和和美美的团圆结局。

    可真实的结局小孩子只有长大了才知道,原来英雄并不能打败所有的坏人,英雄只有一个,坏人却层出不穷。

    “大人,夫人那边在催了。”挤进人群的仆从道。

    男子将女儿从肩头挪到怀里小心呵护,女儿嚷着还要看沈公子。

    “慧儿不乖,下次你任叔叔过来可不会给你讲大英雄的故事。”

    慧儿闻言勾着爹爹的脖子:“那慧儿听话,下次能让任叔叔带慧儿去看沈公子吗?慧儿要当大英雄!”

    “好!”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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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代簪缨的徐元满心以为今生终于能当一回反派,可偏偏遇上前妻阮妙菱。独一无二金手指没了,反派大旗摇摇欲坠,难道只能屈膝做命运的奴隶前夫os:不成亲了,拜个把子,当个反派赚钱养她,别来添乱就行。前妻os:能让你活着已经给足了你面子,还想拜把子,没门儿!Ps:这是一对前世夫妻重聚首,大杀四方的故事。不主宅斗,放心入坑~世宦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世宦,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世宦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