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一章:门前无小事
孩子们今日散学的早,男孩子们牵着幼小的女孩子在街上飞奔。顶 点 X 23 U S
“小六哥哥你慢点,我们跑不动啦!”
“慢了礼物会被其他人抢走的。”皮小六气喘吁吁扯扯肩头挎的书袋。
下学前就听到对面学堂嚷嚷说阮三小姐今儿有新东西要玩儿,去晚了得不到礼物不算什么,他可有些日子没见着三小姐了。
身后的几个同窗是城外进学的,没见过三小姐,皮小六打算带他们开开眼。
“大牛哥,今儿三小姐门前玩什么啊?”
大牛跑在前头一手握着早晨在炊饼店预定的炊饼,口里直冒热气:“说是华容道……烫!”
“小六哥哥,华容道听着不好玩呀,我们要回家去。”
女孩子被握着的手开始挣扎。
皮小六改摁住她们小小的肩头,“咱们这么聪明难道真是去玩游戏的吗?错,咱们是去赚钱的!”
女孩子们大眼睛闪闪,等待皮小六的下文。
只见他清了清嗓,学教书先生的动作负手沉吟道:“爹娘生养我们很辛苦,咱们每天缠着要吃糖吃饭,很费钱的……但我们能自己赚钱就不一样了。”
“怎么不一样啊?”
皮小六的说辞显然已经得到了女孩子们的肯定,加快步伐跟在皮小六身侧。
“三小姐没有爹了,她的娘也不在家,所以只能用玩游戏奖励的方式和我们一起玩。咱们有正当的理由玩耍,又有银子赚,爹娘知道了也不会骂我们。”
“好啊好啊,小六哥哥我们快点去!”
“真好呀,往后爹娘就能剩下更多的银子给妹妹买新衣裳了……”
“往后想看书,我可以花自己的钱……”
……
礼门巷内寂静只听见风吹树叶的声音。
“陈啊,大家都去阮家找三小姐玩,你怎的不去?”
陈坐在武馆的大树下抱着本书念念有词,抬头看向门外,朝问话的邻居道:“我要读书呢!”
“教书的郭先生呢,这么早就让你下学了啊?郭先生嗓子挺好,我在院里刨木都能听见他的声儿。”
陈嘿嘿一笑,“我明日同先生讲讲,不会打搅您做活的。”
“不碍事,正好我也能跟着学点儿。”邻居哈哈笑着离去。
陈复又低头念书。
……
“问儿姐姐,我也要玩华容道,可前面有人插队!”
问儿手里的烧火棍“梆”的敲打墙面,竖眉道:“不遵守规矩,即便赢了也没奖赏!”
有几个花花绿绿的小身影埋头溜到队伍后边。
“三小姐。”
“皮小六啊,许久不见你变帅气了呢!”阮妙菱将十个木块放进方形格子内,“怎的不见陈和你一起?”
皮小六摸摸脸颊,耳朵绯红。
“陈在家读书,我也有一阵没见他了。”
十块木板大小长短不一,阮妙菱将“横刀立马”摆出,和皮小六年纪相同的孩子们读的书不深奥,但木块上刻的人物名字都认得。
“上是马、曹、赵,下是黄、关、张,关的下面是两个小兵,最下方的左右也是两个小兵……三小姐真厉害!”
皮小六玩华容道从来记不得最初十个木块的位置。
问儿递来两粒骰子,道:“哪方点数大,哪方先走,如果皮小六最先完成,可赢得奖赏!”
二人同时抓起骰子。
骨碌碌……
“三点。”
“六点!”
问儿的手落到皮小六一边,围观的女孩子们便知晓皮小六先走棋。
“小六哥哥一定要赢啊!”
皮小六回头嫣然一笑,握拳。“嗯!”
“左下,兵右走一。”
阮妙菱滑动木块。
一棋只一步。
“黄忠下一……”
阮妙菱口渴,饮了一杯茶汤。
“底中兵上一……”
“兔月,添茶。”阮妙菱说道。
“底中兵再上一……”
皮小六捏了把汗,全程只有他一人在自言自语。
声音渐渐减弱:“关左二。”
女孩子们攥着衣角咬下唇,小六哥哥好像要输了呀,但是三小姐好厉害啊,大户人家的小姐原来是这样的。
做任何事都比她们厉害,不是只会绣花写诗弹琴。
“小孩心性!带坏小孩子。”
街角抱臂抬眸远观的其中一人哼了声。
“还盯吗?”
小孩子玩起来可是不分白天黑夜的,没个两三时辰根本散不了。
“回府吧,大人一会子不见人又该发脾气了。”
“看阮三小姐的神态,似乎并不怕咱们……而且知府大人那边迟迟没有回音,咱们送去的证人相当于打了水漂。”
管事转身,“怕什么,还有物证。”
“关上,兵走上右……哎呀,该怎么走!”
“小六哥哥,曹右啊!右边,走右边就赢啦!”
“就是嘛,快啊!”
问儿敲敲烧火棍,“观棋不语真君子!”
皮小六抬头看了眼阮妙菱,低头看她格子里的木块。
咿!
只差一步就出华容道啦!
他是在同伴的帮助下才走到最后一步,可是三小姐行走的方向与他完全不同,却和他同时走到最后一步。
“三小姐,我输了。”
阮妙菱道:“怎么会输呢,只差一步。”
皮小六羞红了脸,巴不得拔腿跑了。“可……三小姐同样只差一步。”
阮妙菱噗嗤一笑。
“可是你忘了,扔骰子是你赢了呀,你最先走这一步!”
是哦,皮小六飞快把木块往右拨动。
“哇哦,胜利了,小六哥哥胜利了!”
“险胜,险胜。”
皮小六的解释淹没在欢呼声中。
“陆钺呢?往日有游戏,他也来的。”阮妙菱摆好木块。
皮小六大声道:“陆小公子也在家里念书,听说守备大人不准他出门,不然要挨打。”
陆堇的臭脾气,平阳府的小孩子们都知道。
“好,我知道了,去领奖赏吧。”
孩子们散去时已接近日暮,家家户户炊烟四起,风里飘着饭菜香。
“小姐辛苦,等不到陆小公子咱们再另想办法。”
问儿收捡伞具,低声劝道,并不是所有消息都能从小孩子口中得知。
阮妙菱点头,“和小孩子们玩耍感觉不错!”
问儿痴痴笑道:“是让着他们,让他们高兴得上蹿下跳的感觉不错吧?小姐应该去做聚玩社的主人才是,每日都能研究新鲜玩意!”
“对了,百花温酒盏卖了多少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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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二章:李员外大喜
从府衙出来,罗大有面容憔悴。
妹妹阮三夫人回娘家央求他帮帮忙,全然忘了当初对他的冷漠。
“谁让出事的是妙仪呢……”
外甥女如花似玉的年纪,正翘首以盼嫁给徐亨,眨眼有一阵没见,鲜花枯萎了。
“请问……”
罗大有皱眉瞪向撞到自己的人,瞪圆了眼:“妹夫!?”
阮延哲抱着一叠纸,颧骨突出脸上的肉少的可怜,揉了揉眼:“是大哥啊,您这是从府衙出来?”眼睛看向身后的府衙。
“咱们找个地儿慢慢说。”
罗大有就近挑了家茶楼,辟了间阁子,两人坐着好一阵儿不说话,就面对面坐着观察对方的神采。
“大哥消瘦了。”阮延哲言语间满是疲惫。
罗大有瞪他一眼,“你也好不到哪去!”
当初就不该把妹妹嫁给这人,这几年过得都是什么操.蛋日子!
“抱的啥。”
阮延哲嗯嗯啊啊几声,“是妙仪的画像……府台大人说缺少人证,我……”
“你就在街上挨个问?”
罗大有捏拳头,“这个时辰在街上问得出来才怪了!”
阮延哲吞吞吐吐道:“白天得顾着母亲,妙仪出事后她老人家就没起来过。”
“大哥您打听到消息了吗?”
罗大有摇头。
或许真应了之前阮妙菱说过的话,害人者人恒害之,坏事做多了会遭报应,妙仪怎么不晓得收敛呢?
“大哥,我今日见到一个人,可以当作人证。”阮延哲眼下找不到可商量的人,不得已跟罗大有倾诉。
“此人曾见过妙仪去了西府,之后坐着西府的马车出门,再然后就……”
罗大有一听西府,阮妙菱的那句话再次在耳边响起,不由道:“你不要信他的话,三丫头绝不可能是凶手。”
“可是妙仪害过她许多次。”
“别把人想得跟你一样龌龊,妙仪害了她,她就得以牙还牙才对吗?如果真要报仇,她犯得着亲自动手?别忘了,阮延良身边的亲随古仁可就在平阳。”
那些人护短得很,阮妙菱一有个三长两短,不等她开口,他们随时可以先斩后奏。
“别去招惹三丫头,她娘虽不在家,有的是人替她撑腰。”
贺芳年,徐二公子,哪个不是如此?
“将军酒楼关闭后,大哥到何处高就?”
“李员外开了家酒楼,请我做掌柜,工钱待遇都不错。”
李员外家的酒楼,就建在原来的将军酒楼的地皮上,自从将军酒楼关门后阮延哲很少往哪儿去……若是见到了不得气得吐血,罗大有三思过后咽了回去。
“大消息!”
两人下楼,下面的茶客面红耳赤交谈,茶博士拎着茶壶挤过两人往二楼走,不时伸出脑袋询问情况。
“到底卖了多少?”
罗大有拍拍茶客的肩头,“大伙儿在讨论何事如此激动。”
“聚玩社今年排名第一的百花温酒盏今日开卖,听说价钱贵的吓人!”
再贵能贵到天上去?
茶客不再理会他们,扭头钻进人头堆里叽叽喳喳嘻嘻窃笑。
“李员外年初不得赚个钵满盆丰,火风筝加上百花温酒盏,啧啧!”
李员外竟然买下了百花温酒盏?那种华而不实的东西谁想买啊,谁买就得被冠上败家的称号。
“这东西贵在一个‘奇’字,举世无双自然能博人眼球,拥有它的人虽不能升官发财,名声定是要远播的。”
……
“李员外大喜啊!”
东大街的富贵之家纷纷携礼上门拜访。
后院库房内,平平安安仰头欣赏爹爹新买的一棵小树。
“漂亮!”
“娘,小树是爹爹买给我们玩耍的吗?”
李夫人抱着小儿李岁叮嘱两个女儿小心仔细,不能碰倒了酒盏。
“这是你们爹爹要送去京城的玩具,有很多官伯伯商人叔叔要买的,磕坏了爹爹会生气。”
姐妹俩嘟嘟嘴,牵着小手坐在马扎上仰头欣赏,烛火亮起来的一刻太过耀眼,连李岁也睁着圆溜溜的眼睛咿咿啊啊想往酒盏那边去。
“娘,今年咱们家都要去京城吗?”
“对啊。”李夫人温柔的拱了拱岁岁的下巴,岁岁咯吱咯吱发笑。
平平指着灯盏下的柿蒂纹,问道:“娘,爹爹说这是阮三姐姐想的妙点子,那三姐姐也去京城吗?”
她们的爹爹已经从阮三姐姐手中买下了两件很好看的玩具,可是她们连阮三姐姐都不曾见过。
“阮三小姐可不像你们一样调皮,可以丢下娘到处跑。”
两个小人闻言立即跑来抱住娘亲的腿,声音甜甜:“三姐姐的娘也和娘一样好看,一样对三姐姐好吗?”
“嗯,但是阮三小姐的娘如今遇到困难不能回家,阮三小姐只能一个人等着娘回家,所以哪里都不能去。”
岁岁突然呜呜抽泣,平平安安瘪嘴两眼尽是泪水。“三姐姐没有娘疼,也没有爹爹,娘,我们把三姐姐接到家里来,让爹爹和娘做她的爹爹和娘,好不好嘛……”
李夫人啼笑皆非,只得连连道好。
百花温酒盏上灯光闪烁,火苗暖着杯中的茶水源源不断散发热气,李夫人望着酒盏几不可见摇头。
这孩子不容易。
……
“小姐,书呆子来了,凶巴巴的。”
问儿话音刚落,徐亨人已经冲进院门,双目含怒,“阮妙菱你真是阴险狠毒!”
“说话留一口,我哪里阴险狠毒,你得拿出证据。”
既然来者不善,阮妙菱不会一味退让,外面流言蜚语都说她害了阮妙仪,徐亨应该听人说了不少。
“你让妙仪给你下跪道歉还不够,非得置她于死地!我派人查过了,那日来找你时,妙仪来过西府!”
问儿扇袖挡开徐亨的唾沫星子,“什么叫来过西府,她连门都没进。你责怪我家小姐为何不先自省,那日二小姐亲眼见到你兴致勃勃从西府离去,任谁见了都会瞎想。”
“可是徐大公子您呢,往常到这儿必然先去东府见二小姐,上次竟然直奔西府,居心何在?”
“我,我能有什么居心。”徐亨下巴抬起,耳后发红。
他的居心阮妙菱早有察觉,阮徐两家的亲事搁在那儿就是为了徐亨,其实阮妙仪死了,徐亨心里很不好受,硬装出来的坚强……
“我害没害人自有官府定夺,徐大公子当以学业为重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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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三章:赴一人的约
寒十四抱剑望着马上跃然而去的身影,回头迎上问儿探究的目光。www.uu234.net
“你看我作甚!”
“不看你难道看他吗?”问儿向徐亨离去的方向抬下巴,“这几日怎的只有你啊,初五呢?”
寒十四低头一嗤,脚底在地上摩擦。
“谁知道!五哥又不爱钱……”
问儿哦了声,拍拍手叮嘱别忘记一个时辰后和木头人比试。
“又比啊!”寒十四追进门缠在问儿左右,“放过我吧,再不济换个真人也成啊,一个菜你吃半个月试试?”
“你替初五领了这次的赏金,他不在,你得补上。”
“问儿姑娘,我替三小姐把那书呆子解决了行吗……要不然你讨厌的徐二公子也成,总之不能再是木头人……”
问儿止步,神色凝重。
“木头人对小姐很重要,拿人钱财得踏实做事,你若不想做,将赏金归还便是。”
那哪成啊!
拿钱容易,还钱难。
……
“白亭越,本公子道歉来啦,赶紧来个人招呼!”
秦家的七公子秦将明在注视和指指点点中大摇大摆走进会通书坊。
管事相迎,奉上茶水道:“七公子难得光临寒舍,真是蓬荜生辉啊……”
“管事客气,你家公子在吗,哦对了,白家真打算搬离京城不再回来?”
“公子在后院陪老爷夫人说话。”管事答完第一个问,而后笑意更暖,“离京的事情是公子定下的,老爷夫人这几年身子一直不好,公子打算陪他们去江南养养。”
秦将明小抿一口茶,“原来是白亭越的主意,我还以为是白员外……劳烦管事催催他,我找他有事。”
话音初落,秦将明只瞥见门外一抹月白色闪现,侧首一看,送至唇边的茶水险些抖落弄湿前襟。
衣裳颜色纹样裁剪好看,但穿在白亭越身上怎么瞧着……很骚气?
“咳,白亭越你辫子呢!”
白云瞥他一眼,“有事就说,关心什么辫子。”
落座的一瞬间秦将明瞧见他后颈处发红的头皮,噗哈哈大笑,“你不会梳头啊,丫鬟买来当摆设吗,哈哈哈,白亭越竟不会梳头也不会叫人梳头。”
“你敢到处说,仔细明儿卧病在床!”白云抡起拳头瞪圆眼。
秦将明神态自若笑道:“那你得伤筋动骨,我那六位哥哥可不是等闲之辈。”
白云懒得同他打嘴皮子官司,“到底什么事儿,说完我还得打点行李呢!”
“你真要走啊?”
秦将明一巴掌拍在白云结实的臂膀上。
不走难道等死吗,白云揉揉膀臂骂了句,“有人邀我出门闯荡,觉着有趣便应承下来。”
“闯荡?你才回京一日就把会通书坊搞垮,出去能闯什么名堂?”
秦将明在秦府听到看到的和这南辕北辙。
“那是我的责任吗,兵部侍郎领着命令查封会通书坊,我只是买书而已……他们逼我,只能关门歇业啊,招谁惹谁了我!”
越说越激动,秦将明见白云大有青天白日大骂兵部的趋势,赶忙劝住。
如今李重山大权在握,三言两语就能弹劾得会通书坊的人在京城不能立足。
“你们走,阮三小姐同意吗?”
秦将明听说如今会通书坊的主人,是宝贞公主十四岁的女儿,从前来过京城,没见过人长什么模样,听说坏事做过不少。
不过有位皇叔祖庇护,没人能将她如何。
“没有生意可做就留在京城尸位素餐?将明兄,你家的钱财也不是大风刮来的,会通书坊也一样。我爹娘身子不好,看大夫抓药得付诊金和买药钱,不赚钱哪行。”
“再开一家书坊不就成了,兵部不让你们开会通书坊,可以开惠民书坊、通会书坊嘛。”
不是开不开书坊的事啊。
白云摸摸下巴:“我去意已定,将明兄莫要再挽留了,往后京城少一人和你斗嘴争闲岂不更好。我这满头长发还想多留几年。”
莫不是打算出家为僧?
秦将明霍然想到。
白亭越拆辫从良离京,都是形式所逼,毕竟朝廷内部投机取巧的官员人满为患,极度缺少真才实干的栋梁。
会通书坊猜测春闱策论题已经直接威胁到礼部,虽然查封会通书坊的事情没有交给礼部官员来做,由李重山身边的兵部侍郎出面,已经很能说明问题。
且礼部的三位官员一身傲骨,怕是都不拿睁眼瞧李重山一眼,更遑论遵从他的命令办事。
想深入了,秦将明有些同情白云,伸手拍他肩安慰。
“苟富贵勿相忘,我要大口喝酒大口吃肉!”
白云呵呵嘲笑:“得了吧,就您这扭捏娘们儿的样儿,大口喝酒大口吃肉不适合您。您呐还是回秦夫人跟前撒娇去。”
尾音婉转,人已经箭步跑出去,唯恐遭秦将明恶打。
他这话得罪的可不只秦将明,还有秦家的九位公子,十公子秦阶他不敢算进去,因为是正经上沙场抛头颅洒热血的汉子,还挺佩服他的。
秦将明向地面啐一口。
“白亭越,这仇本公子记你一辈子!”
“那敢情好,离京之日就不劳您相送咯。”畅快的声音远远传来,一如既往张扬不羁。
回到后院,白员外白夫人吩咐丫鬟婆子清点家当,大人站在远处观望。
这些日子总不见大人多说一句话,时常闷头闷脑如鹰般盯着墙头,白云不知阮妙菱让大人跟来京城的目的是什么。
“姐姐这些时日辛苦。”
大人点头,终于正眼看了他一眼。
“白公子你们离开京城不会轻易成功,眼下已有人来打探情况了,最近几日请照顾好白员外和夫人。”
“姐姐负责保护我们吗?”
大人只道:“保护白公子回京,送白公子一家离京,这是我的任务,其他事恕不能奉告。”
“哦,那我不问。”白公子转而问道:“三小姐可信守承诺?”
“三小姐一诺千金,答应白公子的条件一定做到。”
“不是条件,她发自内心说的怎能说是条件,玩耍如此重要的事情可不能当作交换的条件,那是亵渎!”
大人不与他争辩,当时谦让小孩子道:“总之三小姐说到做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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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四章:冬风何处去
京城第一场小雪送走六部值房外的最后一片枯叶,稀疏飘洒在瓦当上,很快被往外冒的热气蒸成水汽滴落。www.uu234.net
兵部侍郎拢着袖子立在廊檐下看雪,往袖里哈了口热气,回头透过窗对暖阁内的李重山笑道:“老师,雪!”
里边李重山轻轻嗯一声,匆匆抬头看了眼纷纷扬扬的细雪,低头执朱笔批复奏章。
其他几个值房纷纷探出几只脑袋。
“哇,京城终于下雪了!”
“廷梅兄你瞧,舒华兄抱着瓶红果子回来了!”史大人趴在窗棂上指着在撒着薄薄细雪地面上蹦跳前来的任大人哈哈笑道。
徐掩撑着下巴直起腰歪着脖子努力从门帘缝隙中往外瞧。
任大人怀抱一个青白瓷瓶,似乎从夜市淘来的不值几个钱,瓶口插着几株红通通的南天竺,雪星子落在小粒果子上显得娇艳欲滴。
冷风哗灌进值房,任大人大嗓门顿时让安静的值房热闹起来。
“特意到城郊摘的,别的值房都没有!”笑得温暖得意,分了郝大人与史大人一株。
任大人走到徐掩桌前笑着递来一株,“徐大人公务最是繁忙,容易伤眼睛,这果子瞧着能舒缓几分。”
徐掩受宠若惊急忙起身双手接过,连连致谢,任大人却是笑着道一个值房内做事不必客气,容易生分。
刑部值房内今日添了几个新人,大人们出门办事,几人群龙无首,见任大人这儿有漂亮的物什,纷纷跑到院里歪着身子打量。
兵部侍郎接了瓣雪花,又对李重山道:“老师,冬天真的到了,任大人已经采了南天竺。”
每年礼部插瓶中朱红的南天竺便是冬天到来的信号。
李重山搁下笔走到窗边。
院里有个眼尖的刑部新人瞧见而来他,一时不敢说话,着急拉着同伴的衣袖,同伴兴致正高不搭理,好在李重山的目光移开看向他处,新人松口气,却不敢再逗留撒开脚丫跑回值房……
扑通!
在值房台阶儿上跌了一跤。
李重山忽而发笑,兵部侍郎好奇回头时却只瞧见正经严肃的一张脸。
“刑部右侍郎谢敏回来没有?”
是听错了吧,兵部侍郎摇摇头抛去多余的想法。
“临近年关,谢敏去大牢点选将要被大赦的人员,以免有人从中作梗冒名顶替。”
京城的雪李重山见过鹅毛大雪,也见过细雪如珠,早不似年轻人这般见稀罕物似的大喊大叫甚至在雪中手舞足蹈。
他随意看了几眼,“谢敏回了,让他抽空来见我。”又回去继续提笔。
兵部侍郎应是,眉眼飞扬继续赏雪。
“任大人,南天竺在何处采摘啊,很漂亮呢!”
任大人将瓷瓶搁在临窗的高脚凳上,外面的新人正好能看到,“在城郊采的,不过得付十钱才能采摘。”
“啊,十钱啊,还收钱……”
世上哪有免费的事情啊,任大人摇摇头,年轻人到底是年轻,笑着解释:“南天竺长在人家的别院里,本官要采摘自然要付钱。”
史大人歪斜着身子对他们道:“十钱哪里多,就冲南天竺的品相,若要收取一两我也买。”
新人们在院里咯咯咯笑,纷纷道史大人风趣,惹得郝大人与任大人从旁偷笑。
若是刑部几位大人回来听了这话,不得到礼部找史大人的麻烦。
史大人是严肃之人,尤其是呛得刑部谢敏腮红满脸的时候。
雪虽小,但在院里待久了也觉着冷,新人们看过后纷纷约定下值后去城郊采摘,笑笑闹闹走回值房。
户部工部的大人们忙得昏天黑地,听见外头笑闹一阵儿,终于得了清净,算盘子啪嗒啪嗒敲得越发清脆。
各部掌灯时分,南天竺通体的红黯淡了不少。
即便如此,谢敏回来时抬眼远远一看,仍是见到了任大人桌案旁摆放的一瓶剪影秀丽的南天竺,愣了片刻。
刑部新人赶上来替他撑伞。
“任大人今儿去城郊了?”
新人点头答是。
兵部侍郎踩着吱吱嘎嘎的雪星子而来,披风扫过堆了一指厚的雪面,正要回家,谢敏侧身拱手。
左侍郎比右侍郎厉害点,他的姿态得谦恭。
“谢大人可回了。”兵部侍郎接过新人手中的伞,“我与谢大人说会子话,你先去。”
谢敏极少与兵部侍郎交谈,“大人何不去刑部详谈?站在外面怪冷的。”
“不必,我说句话就走。”
谢敏福至心灵,接过兵部侍郎手中的伞,不敢让他多举一刻。“大人请讲。”
“谢大人若有空,李大人想见你。”他目光飘向兵部值房。
暖阁内仍点着灯火。
谢敏道谢,及至兵部侍郎走到值房大门边时才急急回头问道:
“请问大人的同窗旧友,贺芳年贺大人如今可好?”
兵部侍郎挑眉,“谢大人认得他?”
“久仰大名而已,听说贺大人当年与您并称双杰,可惜只在京城见到其一。”
兵部侍郎含笑道:“我们所求不同,做的事情不同罢了,他如今是一府父母官。”
谢敏来六部较晚,并不清楚这些,兵部侍郎很是乐意跟他讲这个。
毕竟道不同,不想被捆绑在一起,双杰之间的雅事留在回忆里就好。
“啊,那大人慢走。”谢敏拱手。
南天竺后,两双眼睛静静注视院里的一切。
“谢敏何时与他交好了?”
史大人嘬口茶,“不是交好吧,谢敏自打到了刑部,和他见过的次数十根指头都数得清。”
郝大人抱着历年会通书坊刊印的策论密题,搁在桌上。
“这些该整理压箱了,白家离京迫在眉睫,我担心兵部那位会有所动作。”
史大人哼道:“廷梅兄你还怕他毁了这些东西不成?这些可都是皇上叮嘱花钱买的。”声音不大,尤其说道“皇上”二字时,声音刻意压低了点。
“以防万一嘛。”
郝大人看了眼窗边的南天竺,看向任大人:“你今日去城郊,可见到园子的主人?”
任大人嗯了声,“他答应将园子借给咱们使用一日,但要价不菲!这年头,无钱真是寸步难行!”
“好在咱们这些年花费不多,有些余资,劳烦舒华兄代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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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五章:做个小交易(跨年快乐)
三人里郝大人需要养家,任、史两位大人独身,好在郝夫人是位贤妻明白郝大人的良苦用心,大家齐心齐力累积了不少。www.uu234.net
小财也有大用,终于盼来了这一天。
任大人转头看南天竺,谢敏中等的身量跑过雪路,吱嘎吱嘎,院里又是一片沉闷,户部值房内拨算盘珠子的声音隐约焦急。
策论题用油纸包裹三五册成一摞放进书箱,郝大人从史大人手里接过,对上眼默默笑了笑。
盆里熊熊燃烧的炭火烘得三人脸面绯红。
任大人闲敲桌案道:“我明日再走一趟,会通书坊那边,安排徐掩去如何?”
“咱们三人去会通书坊确实不合适,徐掩常到兵部游走巴不得找到蛛丝马迹邀功,我明日同他聊一聊。”郝大人看了眼南天竺,心情舒畅。
徐掩桌案上的瓷瓶里只有一株梅枝,不见南天竺。
三人齐齐收回目光。
“徐掩最近下值挺早,他家中来信很频繁啊。”史大人眼珠子转了转,藏敛锋芒。
“家里两位公子参加春闱是得上上心。”
三人默契的不再提及徐掩,谢敏黑的身影从兵部值房出来。
谢敏扭头看了眼灯火昏昏的值房,那株南天竺在夜色中舒展窈窕身体,礼部值房里翻书声哗哗,郝廷梅抱着一沓书册从里间出来,远远瞧见了他。
谢敏颔首。
郝廷梅亦是朝他颔首,谢敏不知他是否看见自己进了兵部,再抬眼时,已经不见郝廷梅的人。
“,这页弄错啦,啧,你们呐!”
任大人嘁嘁嚓嚓没完,听声似乎在校对文字,谢敏踩着雪快步走回刑部。
兵部暖阁的窗边立着一人,他身后的桌案上的乳白瓷瓶中斜插一株颜色亮丽的南天竺,成册奏章堆叠,淡绿的枝叶随意扶在上面。
一室安然。
……
天气比前几日冷许多,陆堇养伤的房内又添了两盆炭火。
夫人妾室围在左右伺候他饮水吃点心瓜果,莺莺燕燕欢笑声不绝于耳,其乐融融,管事站在外头终于感觉到了一点暖意。
一会子若是发脾气,应该不至于动手打人。
“大人,妾身听说小公子这些日子闷头苦读,小小身子怕是熬不住,大人何不让他出去转转散散心?”
腔调甜美,是陆堇最后抬进门的一房妾室。
自从她进门后,陆堇铺天盖地都是忙事儿根本无暇顾及她,今日终于有机会博得关注,她自然得使尽解数。
陆堇这才想起还有个儿子,贼人偷袭那晚为了救陆钺,他腰上挨了一刀,而后陆钺被送回院子严加看护,不晓得情况如何了。
妾室见有戏,忙道:“妾身方才瞧见小公子在院外的亭子里读书,想是来看望大人的,却又怕大人责骂。”
天这样冷,他在屋里都需要五六盆炭火取暖,外边得冷成什么样子!
陆堇两道眉一聚,喊道:“还不赶紧让他进来,冻坏了赔得起吗,又不是你们的儿子!”
管事脸色难看,立刻照办。
陆钺进门,先是给陆堇见礼,随后从二娘开始依次把他爹娶的纳的正妻和妾室挨个问候,莺莺燕燕们很是高兴满意,夸赞不已。
当然是夸赞陆堇教导有方。
陆堇高兴,抬手招陆钺上前,抓着儿子的手上下打量,那晚他没来得及仔细检查陆钺可有受伤。
“吓着没有?”
陆钺摇头,“却教父亲吓着,孩儿心中着实难安。”
咬文嚼字的陆堇听着挺难受,但心里头高兴,这才是神童啊!
“小娘们心疼你读书累,央求我准许你出去转转,你去吧,我派几个人跟着。”
陆钺不说好与不好,点头算是答应,出门时屋里粗犷的温柔的尖细的笑声四起,冷冰冰的,像妖怪哭号。
半个时辰过去,夫人妾室们虽是恋恋不舍,还是乖乖离去。
陆堇靠在床头脸色红润泛着光泽,心情似乎不错。
“大人,阮家三小姐好像在暗中调查汝阳前任知府沈清秋的案子,今儿一早白霓裳,就是沈明鸢,被她请去西府……”
陆堇没敢太生气,以免牵动伤口:“理由。”
“说是要把程金归还沈明鸢。”
“她还真是敢作敢为啊!”陆堇拳头落在床侧的软凳上,咔嚓,腿凳当即断了一根。
“李大人让老子不能动她,说啥另有用处,我啐!这不能动那不能动,老子就这么被她抓在手心里搓扁揉圆窝囊够了!”
沈清秋的案子如果真让那丫头片子查出来,就是李重山都保不住他。陆堇有些怕但也气,李重山,不一定会保他。
陆堇烦躁地吩咐道:“你去,把阮家东府老太太请到府上来,最好以夫人的名义,女人和女人见面不惹人注意些。”
人在下半晌给请来了。
阮老太太因为阮妙仪的事消瘦不少,神思略有涣散,陆堇见到她的时候险些惊呼哪里来的乞丐婆子。
“老身给陆大人见礼了。”
眉目清冷,不知是因为家中有丧,还是此人本身就是这副姿态,竟让陆堇不敢小看了她去。
“阮老夫人请坐。”管事热情搬来一张软凳。
阮老太太看他一眼,眼神怪怪的,无端的让管事心头一颤。
不过老太太坐下后视线便一直落在陆堇身上,似乎是管事自己多心了。
“不知陆大人有什么事找老身,竟要通过陆夫人之口?”阮老太太开门见山问道。
陆堇也不客气,“关于阮二小姐,本官知道害她性命之人是谁,只不过需要老妇人您的协助。”
“是嘛,还请陆大人告知一二,老身好考虑是否与大人合作。”
姜还是老的辣,陆堇这一忽悠压根没让老太太上钩,没饵的钩哪条大鱼愿意咬呢。
“这真凶就是老妇人的身边人,如果老夫人愿意,事成后这真凶自然自投罗网。”
老太太不着急,道:“愿闻其详。”
麻烦人呐真是……陆堇道:“我听说老夫人一直不喜府上的三小姐,本官正巧也不喜欢她,本官有点权势,自信可以帮助老夫人除掉她,怎么样?”
阮老太太眉头一挑,陆堇以为她会答应,却听她道:“此事事关重大,老身若是答应了大人的要求,老身的二房媳妇回来该如何交代?”
“此事再容老身想一想。”
第一百二十六章:盯梢配眼线(感恩2018)
细雪过后,京城的雪落得有些匆忙,扑簌簌抖落在任大人肩头。顶 点 X 23 U S
刑部的新人今日告假,谢敏准了,三五个人勾肩搭背跟在任大人身后踩着泥路两边的雪渣,喜上眉梢。
今年刑部也能摆上红通通的南天竺,映着白雪不比红梅差多少呢,谢大人若是见了定会高兴。
“离郊外有段距离,前面有间茶铺,咱们前去喝杯茶暖暖身子。”
任大人挥挥手,一伙年轻人纷纷拱手应是,甩着明快的衣袖蜂拥而上。
落后一步的任大人嘴角含笑,眼线啊盯梢啊什么的总不过时,关键得派什么样的人来,摇摇头大步往茶铺里走。
“姑娘你踩到我的鞋面了!”
刑部的新人喊了一嗓子,破坏了茶铺里的美感,一位面容娇俏的姑娘坐在临窗的位子,伸出的一只脚不巧踩在了年轻人脚上。
任大人回头,视线落在姑娘面上愣了片刻,扬声道:“人家可是姑娘,你们不要惹事,快来喝茶!”
刑部的新人从江南来的,极少见雪,原是他们打搅了姑娘,自认有亏。虽是被踩了一下但不痛不痒,乖乖到任大人挑选的桌前坐下。
“姑娘,适才他们多有冒犯,还请不要放在心上。”
任大人拎着一壶热茶搁在姑娘的桌上,看了眼窗外的雪粒子。“姑娘在赏雪?”
“嗯,大叔你也喜欢赏雪?”
姑娘抬头眯着两眼笑问。
咳,大叔……
任大人听见身后一阵儿窃笑,拼命忍住下耷的嘴角。
“雪挺美,只是这里的不够好看。”
“那大叔去往何处赏雪?”
年轻人在后面起哄笑道:“我们不去赏雪,去良园摘南天竺!”
任大人回头瞪他一眼,那年轻人顿时不说话了,其余几个推推搡搡笑红了脸。
茶铺主人在柜上笑呵呵道:“良园的雪景可比京城内的好看,只是良园主人不对外,你们没见着罢了,那可真是天上人间……”
姑娘起身付了茶钱,对任大人屈膝道谢:“两天后我去良园外赏一次雪,当时离开京城前以美景饯行。”
任大人道不送,回身坐下和年轻人一起喝茶,一行人继续赶路。
傍晚值房掌灯,谢敏独坐灯烛下,探头看向兵部暖阁若有所思。
李大人让他去平阳府接任守备一职,到底是什么意思呢?六部有这么多拔尖的人选,偏偏挑到他,不过去平阳府一直在计划之内,贺芳年在那儿啊。
和兵部侍郎并称的双杰之一,到底是什么样的人物能让皇上另眼相看,甚至连李大人都不能动弹他,很让人好奇啊。
谢敏眼里闪着亮光,手背托着下颌。
值房大门外响起热闹的喧嚣声。
“我这株好看,你那个太小还蔫巴……”
任大人说和的声音在其中起起落落。
“都好看啊,萝卜青菜各有所爱嘛,你们给谢大人采摘的可不要搞坏了。”
“任大人放心,好着呢。”
谢敏看见一个个头不高的新人手里举着一株南天竺,被挤在中间神采飞扬。
真是的,对这些年轻人说话就是麻烦,说含糊了他们真以为是去采南天竺,说明白了又得问东问西。
但谁年轻的时候不是如此,有着打破砂锅问到底的精神劲,年轻真是让人又爱又烦。
……
“姐姐,你瞧我这身行头如何?”
白云蹿进后院大人的房间,大人正褪下用来乔装的发饰,回头看了眼,“公子是逃难,不是出门游玩。”
嫌他花哨啊,白云低头检查一番,自认穿得比往日还简朴怎的还被骂?
“姐姐你说我该穿什么样的衣裳才适合?”
“乞丐的装束,我已经替你们找来了。”
大人指了指桌上。
白云过去一瞧,衣服还散发着一股子馊味儿,我们……还有谁啊?
“姐姐的意思是我爹娘也得穿这个!?”
“你见过哪个逃命的浑身穿金戴银昭告世人的,臭是臭了些,白员外和白夫人只能暂时忍一忍,而且不能坐马车出城。”
白云原以为出城很简单,听大人这么一描述跟上沙场杀敌没两样,心里打鼓。“那白家的家财……”
“良园两天后会有一场赏花会,里面有我认识的人,他们会负责运送。”
东西有人负责了,那人怎么办?
白云怯怯问道:“今日徐掩来扯嘴皮子,似乎想打听我离开京城的日子。”
“这个不必担心,三小姐卖与李员外的火风筝在两日后会送入京城,那时候人山人海进出的人多,不会有人注意几个乞丐。”
“你们盘算好的吧!”白云捂嘴惊异万分,良园、李员外,怎么什么事情都这么凑巧才同一天发生。
大人轻嗤。
“对手强大,不盘算就轻举妄动那是找死,李大人一旦咬伤猎物就不会轻易松口,会通书坊盘踞京城多年,谁晓得你们有没有勾结春闱命题的官员。”
“谁说的,是三小姐对不对?”
“徐家的二公子说的。”
担心白云不清楚,大人特意在后面加上了徐掩的名字。
白云吹了声轻快的哨:“儿子跟老子斗,有趣有趣!不过他几时和三小姐扯上关系的,我怎的不知道?”
大人懒得再同他唠叨,将他推出房门。
“白公子还是办正事,别人的家务事少管。”
家务事?别以为他不知道阮妙菱要和徐元撤销婚事,就她对徐家的态度,傻子都瞧得出来里边有猫腻。
明明他和三小姐才是家人,宝贞公主当初可都把白家人当一家人对待呢,下次见面得和阮妙菱谈谈。
……
阮老太太出了守备府神情凝重,车夫上前来扶,正是乔装的古仁。
马车在闹市里摇摇晃晃,古仁听见阮老太太在里边叹了又叹。
“老夫人何以叹气不止?”
“古仁啊,就像你说的那样,他果然拿妙仪的事情做条件,妙仪的死……那管事瞧着面露狠色。”
阮老太太不喜宝贞公主,对阮妙菱态度也寡淡,但古仁是阮延良的亲随,从前她就很信任古仁,但也只是从前……阮家没有能撑住场面的人,眼下她只能依靠古仁。
古仁道:“二小姐的事情知府大人自会彻查,老夫人在家好生休养,过些时日大老爷就要回了,可不能让大老爷见了愧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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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谢2018大家的给力支持,不管是新书老书,只要喜欢小可爱讲的故事都很开心,2019希望获得更多的支持,小可爱会把故事越讲越好!么么哒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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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七章:一逃群英怒
学堂内三五学生围成一圈垂颈振臂高呼,“左啊左边!哎呀真笨。www.uu234.net”
“你行你来啊。”
拨动棋子的学生拍桌,仰头不服气:“蜀国四大将在怎么逃嘛,你看看关云长那张得意的脸!”
有人起哄:“臭棋篓子!”
五军都督府大都督秦海经过学堂门前,往里看了眼,又是华容道啊,笑笑阔步继续往前。
亲随紧随其后道:“都督,会通书坊的白家已决定明日离京,咱们是否要……”
“静观其变,城内各处照旧加强防范,明日李员外的商队入京,踩踏拥挤之事只许少不能多。”
“得令。”
学堂内争吵不止,秦海穿行在人海中,卖香扇灯笼的小贩吆喝,青菜带泥重重叠叠摆在竹篮中被农夫抓起一把塞进婆子的手里,推推谢谢笑容满面,馄饨摊油花熬葱香的味道馋的小孩子流口水隔桌观望,京城诸事平常安宁。
哪会有风云?不过是几朵小水花……步伐加快,秦海及亲随的身影消失在人群中,吆喝四起,人影如云。
……
“小姐,小姐!成了!”
问儿跑来摁住被风吹乱的稀松刘海,两只眼睛亮晶晶,兔月慢几步亦是兴冲冲跑来。
阮妙菱手执书卷正在考徐元的背诵,闻言嘴角抑制不住露出笑意:“成了。”
徐元问道:“什么事情成了?”他看向阮妙菱,“是你制作的木头人?”
兔月往日十分仰慕徐元,只要他问话,必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但今日一句话也没多说。
戏楼的事阮妙菱没打算瞒着徐元,故而说道:“我在三德公公住的宅子里挖了条密道,改日带你去瞧瞧。”
徐元听她言语颇有得意,料想这事对她意义重大,估计和宝贞公主的事情有关,却又想不到具体的用处,点点头。
问儿和兔月退下,屋内又剩下他二人,徐元见阮妙菱又拿起书本,唯恐她看的时辰长了伤眼,问道:“前几日听你说会通书坊的白家要搬离京城,好像是明日。”
见阮妙菱放下书,徐元接着说道:“你今日问了几个问题我答错了几处,你却未发现,是在担心他们?”
“私下调查沈知府案子的事已经被陆堇发现,查得越深入,我会忍不住想,沈知府为何一定要把纸条塞进爹的笔管中,真只是为了伸冤?”
徐元噗嗤一笑,“你担心的是这个,我以为你是怕陆堇盯上你。”
“陆堇不可怕。”阮妙菱盯着徐元,轻轻一笑,“可怕的是真相啊,明明存在,我们却被蒙在鼓里不得而知。”
确实如此,想到上辈子他和阮妙菱过的那些日子,不都是被隐瞒么。
“不想这些,正好念书累了,我去替一替寒十四和木头人比试比试!”
阮妙菱搁下书起身满含信心道:“我造的木头人很厉害的!”
徐元挑眉:“拭目以待?”
“听香巧说你的枪法进步很多。”
“那是自然,经过高人指点自然行云流水。”
青衫红袖步入林间小道。
问儿兔月拉拉扯扯你前我后,唯恐徐元多行一步或少说一句话,各为各自喜欢的人提心吊胆。
……
天色微青,城门又飘起了雪粒。
三人在雪中相互搀扶,步履谨慎,偶有大笑响起惊动了城门下如雕刻般的士兵。
“咦?郝大人、任大人、史大人,这么早就要出城去啊?”士兵吐出一团热气,冻红的鼻头很是可爱。
任大人看得发笑连连道是,史大人横眉冷对催促似乎有很急的事要办,三人厚重的披风下衣裳臃肿。
为什么不坐轿子呢?士兵心生疑惑,多嘴问了句。
熟料史大人不耐烦嚷嚷道:“本官想走走强身健体不行?三个人要坐三顶轿子,天这样冷道路有雪湿滑难行,轿夫敢抬本官还不敢坐呢。”
郝大人笑笑对士兵解释:“史大人担心轿夫才执意不行,我们三人今日要去良园赴约,没有轿子就得早点启程。”
“原来如此,那三位大人路上慢走。”说着,找来三根结实的木棍递给三位大人。
史大人板着脸道了声谢,士兵憨笑。
六部值房依次开了房门,值夜的官员匆匆洗把脸,热水泼到值房外地面融化了一地的雪,露出泥黄地面。
谢敏廊下抻懒腰时见徐掩揉眼从值房内出来,礼部值房里没见到另外三人。
“谢大人早。”徐掩拱手问候。
谢敏翘首,隔着偌大院子问道:“郝大人他们昨儿没值夜吗,难得这个时辰不见他们。”
徐掩本不想多说,余光瞥见兵部暖阁开着。
“郝大人他们同尚书大人告假,参加赏花会去了。”
暖阁里的南天竺动了动。
“说是受良园主人之邀。”
……
天大亮,城门口马车小摊轿子交叉停着,人潮拥挤。
“李员外的商队真是了不得,雪中还能这么及时赶到进城。”
“诚信第一,李员外的生意能做到京城可不是吹的!”
有夸赞自然会有批判。
“唯一不称心的就是那些乞丐,混在商队里进来。”
有人劝道:“也就一天而已,等商队出城他们都得被赶出去。”
乞丐进入京城一不偷二不抢,只是为了享受到李员外的一顿饭。虽然李员外每次都没有和商队一起入京,但商队的首领会慷慨解囊请进城的乞丐们吃一顿饱饭,权当善心之举。
李员外说这是回馈朝廷,能在京城做生意是圣上恩赐,他能做的不多,只能暂且为京城外那些挨饿受冻的灾民解决一顿温饱。
皇上嘉奖此举,故而得以年年传承下来。
白云衣衫褴褛佝偻身子搀扶白员外和白夫人,真正的乞丐灾民从他们身旁经过,脏兮兮的脸对他们笑了笑。
“走,吃饭去!”
士兵看过来。
白云急忙点头,白员外和白夫人相视一眼脚步蹒跚走向城中。
马蹄哒哒擦过商队,兵部的小吏骑在马上对士兵说了几句,人声鼎沸白云并未听见内容。
只见城门口的士兵多了一倍,士兵间的气氛转瞬间变得肃穆,四周百姓仍是热闹。
白云远远瞧见秦将明骑在高头大马上摇摇晃晃走向城门,嘻嘻哈哈与兵部的小吏交谈,三言两语小吏就面色涨紫。
不是说好不来相送吗……
第一百二十八章:先帝遗诏在
“呛!”
宝剑跌落。www.uu234.net
徐元大汗淋漓险险躲过木头人进攻,他用不惯长剑,阮妙菱不让他用长枪一时间难以适应。
木头人下一招紧跟着袭来,徐元自忖没有多余的气力躲开这一招。
“问儿!”阮妙菱突然喊道。
只听“叮”一声木头人停下了所有动作,长剑直指长空没有劈下,剑刃下徐元匆匆吐了口气。
这个木头人就和大福寺的黑影一样无休无止地进攻,不同的是,黑影会死而木头人不会。
但木头人同样有缺点。
阮妙菱递来一方帕子,“长枪你能制胜,用剑则不行,看来只有寒十四能担此重任啊。”扭头看向梁上嚓嚓吃东西的君子。
寒十四懒得搭理,难得空闲他是一句话也不愿讲。五哥偷摸摸跑去汝阳,丢下他一人在这儿受苦……说好做兄弟讲义气呢?
徐元弯腰拾剑,手顿在半空。
“这是?”
阮妙菱闻声看过来,剑柄里面似乎夹着什么东西。
寒十四扭头,问儿在下面眯着眼瞪他,他收回目光继续吃。
“这是……”阮妙菱接过一看,瞳孔微震。
先帝遗诏!
练武堂有外人在,阮妙菱和徐元回到书房,两人仍未从震惊中缓过神。
宝贞公主为何会被囚在大福寺终于有了合理的解释,阮妙菱为何会被徐家害死,阮延良一身武功为何还会突然战死南方……
徐元捂住心口,滚烫的热流激荡的心跳撞击着他的身体,这一次才像是活了一般。
难怪阮妙菱的舅舅登极后以最快的速度铲除徐家,都根源于这份遗诏。
“徐元……”阮妙菱轻唤道。
徐元双目赤红。
“我在。”声音略微颤抖。
该说什么呢,事情离她很久远了,她甚至不清楚当年发生了什么。
阮妙菱捧着先帝遗诏思绪混乱,一会儿是外祖父,一会儿是母亲宝贞公主,一回儿又变成了父亲阮延良。
她的外祖父,先帝的太子,本该是如今大宋的统治者,却在先帝驾崩当晚染病,随即追随先帝而去。
藏遗诏的剑是阮延良随身的佩剑,跟着他上阵杀敌从不离身。
“我爹是因为它才死的吗?”阮妙菱含泪看向徐元。
晶莹的泪珠在她眼里打转,徐元喉头一痛,临死前毒酒滑过喉间的灼烧感此时重现,让他有种再次濒临死亡的感觉。
阮妙菱只知阮延良被父亲徐掩和三叔害死,至于理由……徐元虽然知道的不多,但今日看到遗诏几乎可以肯定了。
徐元点头:“是。”
他听见阮妙菱低低笑了两声。
“原来敌人不是徐家,是李重山啊,他力推皇叔祖登极竟是此等心机,外祖父的病……”
很难不让人生疑。
……
“都督?”
秦海坐在亭中赏雪不知不觉走了神,直至手中的酒杯冷却,亲随连连唤才回神。
亲随道:“礼部郝大人、任大人以及史大人去了京郊,参加良园的赏花会。”
这三位大人当年可是被秦大都督参了一本,十几年在礼部保留原职不升不降,很难不忌恨秦大都督。
此次赏花会如果在良园遇到品级较高和秦大都督不和的文官,岂不要连成一线?
秦海抬手,亲随赶紧提壶斟酒。
烫酒入喉,秦海方道:“明儿与良园主人相熟,你让他带几个人去看看,若无大事赏花会后即刻回来。”
“可是都督……七公子去了城门口,打算送白公子离京。”
“送?人都没有他送什么送?”
会通书坊人去楼空的消息一刻钟前秦海才得到消息,气归气,秦海道:“那就让老八去。”
亲随支支吾吾咬唇:“八公子方才说要陪夫人逛街……没空。还有九公子昨儿晚上出门,眼下还没回。”
照他看几位公子就是料到今日有事,个个都避之不及。
“啧,我养了十个儿子有什么用!”秦海大饮一口酒。
亲随安慰道:“若是十公子在,定是欢欢喜喜领命去的,这不是眼下不在京城嘛。”
秦阶啊,秦海咂咂嘴,出门这么久不晓得写封家书回来,顿时又发了通脾气,狠狠喝了几大杯酒。
“大都督,信!秦指挥使的信!”
亲随大喜,正念着就来了,忙接过送到秦海手中。
他偷偷瞄了眼。
通篇只有三个字,惨了!
“我很好。”
秦海咬牙切齿酒再喝不下去,眼不见心净丢给亲随,“送去给夫人。”死小子简直要气死人!
最终前去良园的差事落到了亲随头上。
……
“找不到?三个人其中一人长得扎眼,找不到?”
李重山站在值房大门外。
他这个年纪很少生气了,渔夫见他两腮鼓动瞧出了生气的意思,不敢多言。
“继续找,城门四处封锁人能跑到哪里去。另外,良园那边派几个人去盯着。”
渔夫躬身应是,抬头问:“大人还在担心他们一心向着太……”
李重山冷漠的视线飘来,渔夫顿时闭嘴。
“有的人死了他们向不了,但还有人活着,对他们来说活着就是希望。”李重山年轻的脸上露出点少见的笑,“这种希望是不能有的。”
虽未明指,渔夫想到了宝贞公主,以及宝贞公主的弟弟,承平王。
那些旧臣的心,究竟是向着谁呢?
承平王如今俨然是个庸王,扶不起的阿斗。宝贞公主也好不到哪里去,行动不便囚在一室之内,再不是当年威风凛凛的女将军。
“人本官要,会通书坊这些年累积的财富本官也要,国库不丰啊。”李重山说罢转身回值房。
渔夫离去,人潮涌过很快踏平了门前雪上的脚印。
……
“好了,就在此处歇脚。”
郝大人解下披风铺在雪地上,三人席地而坐,这里距离良园还有点路程。
“舒华兄,他们会及时赶到吗,耽搁一时半点我担心会生变故。”史大人甩袖扇风。
三人穿得很厚实,脖颈脸上汗珠子大颗大颗滚落。
任大人折下一根枯枝在雪地上写写画画,“她办事从不拖沓,我们就安心等吧。”
“这些年你们都没见面,难得舒华兄还认得她。”郝大人笑道,嘴里喷出一串热气。
“她不会老啊,太可怕了……哪像咱们一年变一个样。”
“我倒觉着咱们三人都没有变,哈哈哈!”
史大人双手后撑,肚皮滚滚看着天空的长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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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九章:两地双险生
岁月持刀划破的不过是不再年轻的身躯,一条皱纹,一粒痘,一道疤,他们的心在跳,血液在皮肤下会因为激动加快流动,会因平静变得缓慢,被这些保护着的他们仍旧青春。
雪吹在脸上,还会冷得一颤,随即和身边的同伴敞怀大笑,是年轻,谁敢言老!
“风来了雨来了,和尚背了鼓来了。”郝大人摇脑袋哼唱。
是他家慧儿唱的童谣,任大人拍掌和歌:“哪里藏?庙里藏,一藏藏了个小儿郎。”
“儿郎儿郎你看家……”
史大人瞄二人一眼,突然高声唱:“锅台有个大呆瓜!哈哈哈哈噗!”
吃了满嘴的雪。
三人不由分说立时打起雪仗,臃肿的身影在干枯的枝桠时隐时现,稚子般的笑声回荡。
马蹄踏雪扬长奔向良园,对笑声恍若未闻,天地间白茫茫,包容一切急色。
“过去咯!”
雪沫抛向空中如花瓣纷纷洒洒,三人眉头盖雪。
……
世上总有始料未及的事突如其来。
“小姐,奴婢不想走!”
兔月倔强的红眼睛盯着阮妙菱,继而看向徐元,姑爷快求求小姐啊,正是危险的时候她怎能离开小姐呢。
徐元没有如她所愿,和阮妙菱一样神色凝重。
“小姐……”
“你去汝阳有很重要的事要做,到时候家里乱起来我担心没有人保护你。”阮妙菱道。
发现先帝遗诏后不久,各种困难接踵而至。
发生过的事会想串珠子一样成一条线,她发现了,李重山也能。
救人,迫在眉睫。
兔月擦擦小脸:“那小姐想让奴婢做什么事?”
阮妙菱看了眼陈伯,他的小孙子乐乐抱着球不知所云紧紧挨着他。
“找到神医东方亮,娘出来后需要他。”
一整年都在服用丹药,口不能言行动不便,要恢复如初只有东方亮能做到。
那个造出了害死她的毒药的人,也可以救人。
徐元一愣。
当初东方亮被三叔他们请进徐府是几年后的事情,眼下他不一定在汝阳。
问儿激动道:“咱们终于可以去救夫人了,太好了!”
“不是我们,救人的只有古仁他们,我们哪也不去。”
上次在大福寺的恶斗让她看清了自己的实力,没有几斤几两去了胜算不大。
徐元道:“我陪古仁他们去,去过一次总归对地形熟悉些。”
阮妙菱摇头,“上次我们已经暴露,这次不适合再在大福寺出现,你就在家读书,最好和徐亨一起。”
“你……”徐元最终还是没问出口。
她到底想做什么为何一定全部要对他说呢,等她救出了宝贞公主,对付的就是徐家。
他要做只有在背后帮忙。
回来的意义除了为自己,也是为她啊,徐元点头应了,收拾书本回徐府。
陈伯抱乐乐上马车,兔月抱着小包袱含泪告别。
阮妙菱只叮嘱了句“莫贪玩”,兔月嘟囔道才不会呢破涕为笑,问儿在阮妙菱身后朝她挥手。
“我不会添麻烦的!”兔月信誓旦旦对满脸笑容的问儿道。
她不会武功,但会用自己的方式帮助小姐。
爬上马车时小声喃喃:“奴婢会想家的。”
“矫情的丫头!”问儿念叨着,瞥见街角站着一人。
沈岸。
阮妙菱亦是看见了他。
沈岸远远对她作揖。
“小姐他这是什么意思?”
阮妙菱瞧见他身后的一抹白色,“在替人道谢,白霓裳和他的关系果然不一般。”
……
“大人,已经将夫人她们送回原先的宅子,公子今晚想留在书社,府上都安排好了。”
陆堇在穿衣,“跟黑影子谈得怎样?”
“说大福寺人手不够不愿外借,大人府上兵强马壮对付一个人难道不够?”管事边说边看陆堇的脸色,黑影的原话就是这样。
其实比起杀一个人,还是看管宝贞公主比较重要吧,毕竟他们又不知道陆大人要杀的人就是宝贞公主的女儿。
陆堇哼了下:“要不是老子受伤,至于跟他们借人手?不来就不来,到时候有他们后悔果子吃,李大人责怪下来他们第一个挨板子。”
“那大人几时请阮三小姐过来?”
“就今天,难道留着她过年吗?她过得舒坦老子就不能舒坦,万一让她多嘴把沈清秋的案子透漏到皇帝面前,李大人再有权都保不了咱们。”
管事连连点头道:“那属下这就去安排。”
……
请帖递到西府的时候,阮妙菱和古仁正在院里点数木头人的数量。
古仁道:“他等不及了。”
阮妙菱道:“急一点好,人最能急中生智不是?这些可够了?”
古仁点头,有了这些不怕疼的木头人,救出公主不是问题。
但是阮妙菱说还不够,这些木头人还需要一层锁子甲。
“上次六隐山大火,末将派人前去送银的时候发现陆堇在山洞里藏了不少好货,末将当晚带着兄弟们拿了些。”
“嗯,大福寺就全靠你们了。”
古仁道:“小姐放心,不救出公主我等誓不回家!小姐前去守备府,万事小心。”
问儿拍拍胸脯道:“将军放心,奴婢一定保护好小姐!”
此一去,还有西府上下的丫鬟婆子,必定护小姐周全,古仁虽不放心但此刻也只能相信她们,筹备那么就等的不就是这一刻吗?
……
书社学子对谈赋诗吟咏,窗外梅枝冒出星星点点丹红的骨朵,忽然有人啊叫了声,持扇指向窗外。
“落雪了。”
陆钺背对窗闻言侧身一看,绒毛般的雪飘落顷刻间下得更大,梅枝上覆盖了一层薄薄晶莹的雪。
“先生你看,下雪了!”
“哎呀,那咱们得赶紧回家,忘记带伞出门了!”
书架后一身青灰的老先生匆忙抱起书本,牵着一个小孩的手走过层层书橱,走到门前抬头吸了口冷气。
“小儿,可要与我们同行?”
陆钺左右四顾,除了老先生身边的小孩,这里只有自己最小。跟他出来的府兵似乎因为下雪不敢到这里来,只好躲进了别的屋子。
“嗯!”陆钺丢下书本取来斗篷递给老先生。
老先生双手一抖斗篷在空中转了一圈裹住自己和两个小孩子,跑进雪中。
“天真冷,书社能吃的真少。”
府兵抱着两杯热乎乎的茶出来,窗那边坐着一人背对着他们读书,两人喝茶谈天想着如何熬过今晚。
第一百三十章:各有各的难
商队在城内停留了半晌,下半晌就该出城了,乞丐们在酒楼茶楼各处游走,瞧着天色神情眷恋。www.uu234.net
巡街的士兵比上晌多了,不知在做什么,查酒楼查茶楼连在小摊吃饭的客人也查,弄得人人不满。
白云咬着个还算甜的馒头走在乞丐中间,身上的馊味已经适应。
白夫人和白员外没有和他一起,但间隔的也不远,如果情况不对要跑他们也能快速走到一起。
“不要乱跑,跟着商队出城!”
士兵手里的长矛在人前晃动,借此威慑这些不识趣的乞丐们。
乞丐们含糊不清骂骂咧咧鸭子似的被驱赶,走到城门时想回头再看一眼,士兵晃晃兵器他们迅速收回目光。
白云也在其中。
“不要挤啊,慢走,慢走!”
是秦将明的声音。
这小子还在这儿耗着呢。
“关城门,快关城门!”
一士兵骑着马飞驰而来。
秦将明问道:“人还没走完呢,谁让关的?”
“兵部李尚书!”
秦将明看了眼已经走出去乞丐,“都走了一半,算了算了你们关吧,回头让你们大人表彰一下本公子,这么庞大的队伍被我调度得如此完美!”
他打马离去。
衣冠在楼宇间缩成一个点,城门关了。
“走吧。”
大人驾车在城外等候,白云搀扶白员外和白夫人上车。
“姐姐真是神机妙算!”
大人道:“少恭维我,事情还没完呢。”
……
“大人,还没有消息,城内都搜遍了。”
渔夫在门外道。
“去城外搜,特别是良园,郝廷梅他们三人偏偏今日去参加赏花会,不对劲。”
李重山不停笔,又道:“我会派人开城门,你见机行事。”
“是,那大人这鱼……”
渔夫拎起手里的鱼,一股鱼腥飘进暖阁混着兰花香,味道古怪。
“给礼部的徐掩送去,让他补补脑子。”
渔夫在礼部值房外站了一会儿。
户部值房的帘子突然掀开有官员出来喊道:“卖鱼的,一会儿送两条鱼道后厨,我们要煮鱼汤!”
“好嘞!”
“今儿值房怎的这么安静啊?”户部官员问道。
渔夫道:“兴许是礼部的几位大人不在吧。”
户部官员哦了声撩起帘子进去,算盘珠声又响起。
“快到年关了啊。”
渔夫听着珠声走出值房大门,不一会儿一个年轻人拎着两条鱼送到户部。
……
良园内南天竺颇多,红红绿绿一片甚是可爱。
秦海的亲随策马赶到的时候,良园的人还不多,没见到郝大人他们的身影。
亭外站着几个家仆打扮的人,瞧着分明是兵部的人,看样子来得挺早。
“管事,李员外的商队今夜歇在良园,可备好了厢房?”
良园的管事颔首,小声和那人交谈了几句,之后忙着迎接前来赏花的宾客,一刻未停。
亲随拉来一人,问道:“你们良园的主人呢?”
“我家主人不在啊,今日良园借给他人办赏花会。”
外借?
“郝大人、任大人、史大人到了!”
还以为他们不到了呢,亲随隐入亭下,瞥见家仆同样如此,笑了笑。
……
城门再次开启,乞丐们蜂拥而出,滞留的商队得以出城。
哄闹过后,士兵间三个清瘦的身影慢慢拄着木棍前来。
“三位大人这么快就回城了啊。”
史大人道:“不早了,我们出城市时天未亮,眼下天都快黑了。”
不是还有一个时辰嘛,士兵在心里嘀咕。
郝大人将三人的木棍还给士兵,“多谢你的木棍,路上没有摔倒。”
“大人客气,这木棍三位大人就算丢了都没事儿。”
谈话间,一匹骏马飞驰而过,士兵急忙大喊追上去。
马上之人回头挥鞭喊道:“出城有急事,文书随后就到。”
“什么事这么急啊?”
士兵道:“今儿城门口出了好多事,幸亏三位大人出门早回来晚,赶上人挤人的时候还不知如何呢。”
“关城门,关城门!秦大都督家的九公子被绑匪劫了,不能让他们出城!”
郝大人道:“秦大都督家公子众多,是非不少啊。”
士兵低声笑道:“可不是嘛,上个月七公子在酒楼与人打架,差点烧了整座酒楼,惊得全城人睡不安稳。”
秦九公子和八公子乃是孪生兄弟,九公子出事,八公子今夜指不定怎么闹呢,两个人可比一个人闹得凶啊。
士兵忽然觉着下晌秦七公子在城门口安安静静帮忙挺好的。
……
秦海冲进了兵部值房,险些被一股暖意冲昏。
“李重山,你让将士巡街是几个意思?”
李重山道:“街上乞丐多,以免他们闹事。”
“那他们闹了吗?”
“不曾。”李重山问道:“秦大人来这儿就为了质问本官这个?”
秦海坐下,道:“秦璨被人绑了,全都是你的人害的!”
“什么?”
秦璨已经是半个皇家女婿,偏偏在今天被绑,李重山看了眼窗外。
三个人肩并肩走进院里。
“李大人!”
郝大人任大人史大人擦了擦袖子对窗内的李重山作揖。
史大人高声道:“李大人,我们在途中听说秦九公子被贼人劫持,您可要快些想法子对付啊!”
他话音刚落,五部的门窗吱嘎依次打开。
李重山回头:“秦璨几时不见的?”
“昨儿个。”
“那你怪我作甚!”
还想推卸责任?
秦海拍桌而起,“秦璨昨儿不在府中,今儿一早还在路边吃馄饨,就因为街上巡街的将士搜人,他身份暴露才被贼人盯上,不怪你怪我吗?”
“那你想怎样?”
李重山最不想和秦海打交道,两人坐下不到一盏茶准要唇枪舌剑针尖对麦芒。
“找啊,到时候找不到秦璨,我看你怎么跟皇上交待!”
“我今日还有要事……”
秦海的大嗓门传到外边,“什么事比找皇婿重要?”
“你要点脸,名分还没定呢!”
总是皇婿皇婿的挂在嘴边,生怕京城的人不晓得秦家攀上了皇亲吗?李重山撇嘴。
“迟早的事!”
“成铭,即刻派人去办!”李重山对暖阁外的兵部侍郎道。
兵部侍郎顾成铭匆匆披上斗篷,院里的郝大人三个人已经进了值房,谢大人在廊檐下扫雪。
李重山道:“秦大人可以走了。”
秦海道:“我就在这儿等着,看到了秦璨再走!”
“随你。”
第一百三十一章:肯定反抗啊
守备府很特别,阮妙菱是第一次来。m.www.uu234.net
她知道危险,但此行不管对谁,都很重要。
院墙的墙面爬满了绿藻,毛茸茸吸附在上面在光线不充足的守备府里远远瞧着很美,问儿在阮妙菱身侧悄声喊冷。
墙角的地面湿漉漉的,是滋养这些绿藻的根源。
带路的是府兵,并没有瞧见管事,方才进门的时候听门房跟府兵嘀咕,似乎在说什么人不见了。
大概管事是因为这件事找人去了。
身在守备府,阮妙菱随时随地都戒备着,不过问儿显得比她更紧张,一众丫鬟婆子跟在身后亦是大气不敢出一口,低眉眼角余光飞向各处,敏锐又小心谨慎。
“阮三小姐,里面请。”
陆堇要和她见面的地方不是正院,而是东边的院子,通体青黑的瓦片,连梁下的柱子通身都刷着墨黑的漆,其中一间房的小窗开着,进院门的时候正好能瞧见里面的白墙上挂着一只风筝。
是陆钺的院子。
显然问儿也想到了,陈良玉夜袭陆堇当晚就是从这里劫走的陆钺,搀扶阮妙菱的手左右晃了一下。
陆堇坐在陆钺房内。
阮妙菱衣袖一晃,丫鬟婆子就地止步原地等候,问儿随她进去。
她没有什么可自恃的身份,即便是客人也没有劳驾陆堇亲自出门迎接的地步。
进门的第一瞬间她便乖巧警觉地向陆堇施了一礼,才抬头打量所在的房间。
书橱里摆满大小新旧不一的书本,多宝阁上也不例外,除却墙面挂着的粉墨着色的燕子风筝,以及单独辟出来的一张长案,上面摆着一盏小型的百花温酒盏、一个平放的宝蓝色百宝囊和一个七彩绣球,再无其他多余的色彩。
陆堇的目光也落在长案上,时怒时怨的神情无不表现着他对这些令人玩物丧志的玩意的厌恶。
“阮三小姐送的这些东西,真是令人爱不释手,城里哪家孩子手里头没有这几样东西,都不好意思和同伴一起玩。”
阮妙菱装愚道谢,反向夸赞了一番陆堇。
“陆公子小小年纪被称作神童,可见陆大人的费心栽培,有此良父,陆公子何其幸福!”
对夸赞自己和赞美陆钺的言辞,陆堇一向来之不拒,甚是满意的在笑。
阮妙菱陪笑。
幸,却也不幸。
有了融洽的开场,陆堇慷慨激愤的腹稿没了合适的端口发泄,只得让阮妙菱入座。
慢慢把话题引到家常上面。
“宝贞公主在大福寺快有两年,阮三小姐今年也有……十四了吧,是谈婚论嫁的年纪,好在阮老夫人替你寻了一门好亲事。”
阮妙菱偏头笑问:“前些天陆夫人请祖母到守备府做客,原来是谈论我的婚事呀,我还以为是陆大人……”
陆堇嘴角的笑僵持了一瞬,立时松软:“怎会?本将一介武夫,闺阁里边的事情当然是内子和你祖母交谈最合适。”
阮妙菱哦了声,不说话,端起茶杯焐手心,却也不喝。
茶烟在她面前袅袅飘动,微弱的鼻息偶尔吹散一小缕,下面蹿起来的茶烟不多时又聚拢成线。
后腰的伤口痒痒的,不知是不是因为心里烦躁得跟挠痒痒似的,牵一发动全身的缘故。
陆堇挪了下身子。
不说话,发脾气都找不到正当的理由。
“阮三小姐可有想过接宝贞公主回家?”
三德闯大福寺那晚,阮妙菱和徐元两人不像有预谋的出现在那儿,但那时出现在大福寺很怪异,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陆堇觉得得在解决阮妙菱之前问清楚。
再考虑要不要把徐元一并除掉。
结合前几次和传信的黑影交谈,陆堇总觉得李重山在护着徐家的人,但徐家人和他不同,他和李重山毕竟有一层姻亲关系在。
阮妙菱对上陆堇迫切的目光,答道:“母亲愿不愿意回家做儿女的哪有资格过问呢?我爹才将去世一年多,她为父亲祈福并未有错,身为子女只要不给父母增添烦忧就是孝顺。”
“那三德在大福寺的时候,三小姐何以出现在那儿?”
阮妙菱道:“大人眼下是在审问我吗?”
陆堇道:“只是随口一问。”语气不大自然。
“既是随口一问,我可以选择不回答。”阮妙菱转了个弯,道:“大人既然如此想知道,我也可以说的。那晚去大福寺只是为了请方丈替我传句话,好让我娘在寺中安心祈福。”
陆堇探身道:“什么话需要夜黑风高的时候去?”
“一时兴起啊,就是突然躺着想我娘了,但我知道娘肯定闭关不愿见我,只好通过方丈传话。”
这么简单?
阮妙菱吹了吹茶烟:“就这么简单,可谁知遇到那么可怕的事情……”
可怕还亲自参与打斗?
陆堇蹙眉,事情肯定不像小姑娘说得那么简单,宝贞公主和阮延良生的女儿如果是个草包,他就是个大草包!
“本将可听说,三小姐当晚浑身是血的回了西府。”
问儿立在后面,袖中有东西动了一下,她看见小姐握着茶杯的手指节泛白。
陆堇知道的事情太多了,好像经历了所有的事情一样。
想到这一层,阮妙菱越发肯定大福寺里面的黑影属于李重山,她之前一直怀疑那支死侍来自皇家,但以李重山的实力,拥有一批死侍不难。
阮妙菱道:“那不是我的血,坏人要抓我,我肯定要反抗啊。我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拿着防身的鞭子乱扫一通,竟然打伤了坏人,他们的血就喷在我身上……”
回想起来仍是心有余悸。
透过茶烟,陆堇瞧见阮妙菱脸色发白,对这话是不信的,但……真有一种人什么都不会,一旦遇到危险的时候,比受过正经训练的兵都要厉害。
宝贞公主和阮延良十分溺爱唯一的女儿,从没听外人提过夫妻俩教授过阮妙菱武艺,可能是天生神力吧。
陆堇盯着阮妙菱握茶杯的手看了许久,并没有练武之人特有的茧子,反倒和城里的手艺人手上的茧很像。
玩物丧志,啧啧,将门竟然出了个手艺人。陆堇摇摇头,不过站在他的立场这肯定是好事。
如果阮三小姐会武功,他此刻恐怕会很危险。
第一百三十二章:公主好筹谋
“前任汝阳知府沈清秋的案子是朝廷盖棺定论了的,阮三小姐为何要翻出来调查呢?”
绕来绕去,陆堇最终问到了最迫切的事。www.uu234.net
杯中的茶不热了,阮妙菱搁在桌上,道:“因为是冤案啊,从小爹就教导我要做一个上不欺天、下不愧地的人,这桩冤案被我碰到,自然要管。”
问儿重新斟了杯热茶,送入她手中。
陆堇道:“三小姐的意思是朝廷妄判好人?这可得有证据。”
阮妙菱道:“没有做证据我哪敢调查,朝廷大有人在,我这么做不是打他们的脸吗?可正义之举我不做,还有谁敢做?”
好大的口气!陆堇轻蔑笑了一下,道:“三小姐凭什么认为只有你能做?知府贺大人难道不能?”
“贺大人不是不能,他反而能做得比我更好。”
门外的雪簌簌有声,阮妙菱瞧见对面墙垣的绿藻白了头,上白下绿,色彩分明。
阮妙菱收回目光,道:“但世上只有一个贺芳年。”
这是理由?
只听阮妙菱又说道:“我在父亲的遗物中找到了一份沈大人留下来的证据,陆大人曾今在汝阳府衙做事,应该认得沈大人的字迹。”
问儿将纸送到陆堇面前。
“我已经问过沈知府的千金沈明鸢,证实就是沈大人所写。但大人也知道身在局中的人容易先入为主,得知陆大人曾经与沈大人有过接触,特意带来问问陆大人的意见。”
陆堇岂会认不出。
的的确确是沈清秋的字迹!
当时汝阳府衙上下全被清空,就连沈明鸢被抓走的时候也不能带着任何一样东西,只是没想到沈清秋竟然把它藏到了阮延良的遗物当中!
“除了这些,三小姐还查到什么?”
陆堇如鹰般的眼看向阮妙菱。
这个人真的不能再留了……
阮妙菱道:“有这就够了,陆大人难道还希望更多的证据出现?太贪心了。”
“三小姐说笑,本将是好奇。”
“好奇我怎么会对陆大人你说这些吗?”
阮妙菱看向陆堇,不太明亮的光线在她脸上划出一道道黑影,眼睛晶亮,眼神看着比外面的雪还要冷上三分。
这是看敌人的眼神,陆堇本能的反应,手伸向桌案边的长剑。
扑了空!
“陆大人,下次看字的时候得一心两用。”
问儿得意地晃着手里顺手牵来的剑。
陆堇抓着桌角的手青筋暴起,手背通红。
他看见院里阮妙菱带来的丫鬟婆子站在雪中,雪花落到她们肩上堆了薄薄的一层,却无人动手拂了去。
相反,守在院门边的府兵悄悄缩了缩脖子,往手心哈了口热气……普通人都是怕冷的。
“阮三小姐有备而来哈?”
阮妙菱放下茶杯,“陆大人准备得也不少啊,茶水里可加了不少东西呢,不过我有个习惯,在外面不喜喝别人的茶。”
“本将藏得这么好,都被你识破了。”
陆堇起身,发现院里的府兵不见了!
“不是大人藏得好,是我对毒药的味道太敏感。”毕竟是害她死过一次的东西,谨慎一点没有错。
陆堇道:“你府上的守门人怕也不是沈家的管事吧。”
阮妙菱道:“大人真是聪明!”
“呵呵!”
她可是真心实意夸赞,却被陆堇当成嘲讽,阮妙菱也不在意。
“看在阮三小姐冒险来告诉本将这些的份上,本将也对你说一件事,沈家的案子虽是由我操刀,但幕后的人是李重山李大人。”
阮妙菱不惊讶:“我知道啊,毕竟以陆大人当时的实力,还不足以把所有的事情抹得一干二净。”
陆堇道:“那你知道的真是太多了。”
“那大人打算杀了我吗?可要想清楚了,如果我死了,你担不起李大人的责罚。”
陆堇狞笑,如果怕他就不是陆革三。
他能卖妻求荣、卖上官求富贵,小小责罚算什么。李重山知道后至多打骂几句,山高路远的,打是不可能了,再不济就派遣到别地儿去。
李重山需要人手,不会降他的职。
而且有陆钺在,可以跟尚书舅舅撒娇卖乖,或者去京城和舅舅一起住,指不定能替他求来一官半职。
“三小姐太高看自己了!”
陆堇反手摁墙上的一处机关,立时弹出一把长剑。
问儿把阮妙菱拉到身后护着,她身后正好是陆钺摆放玩具的长案。
阮妙菱摸了摸七彩绣球,笑道:“陆大人似乎太小看我了。”
她是喜欢玩物,但还不到丧志的地步。
阮妙菱抓起七彩绣球,奋力扔向陆堇。
用绣球自保?果然是小儿才想得出的主意,陆堇想也不想直接拔出长剑劈过去!
“砰!”
“砰砰!”
“砰砰!”
巨大的声响震动房梁,抖落房檐上的雪扑簌簌落下,院里的丫鬟婆子纷纷抽出腰间的软剑。
府兵闻声飞速赶来,守院子的府兵歪七扭八倒在院外的墙边,情状惨烈。
“奸诈小儿!”
陆堇劈开绣球那一瞬察觉到不对,立时飞出窗外才险险躲过这一炸。
没想到陆钺竟然把如此危险的东西放在房里,万一下人们一不小心磕着碰着,瞬息间守备府就得夷为平地。
“大人没听过一句话叫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吗?”阮妙菱随手拿起百宝囊。
外面丫鬟婆子已经和府兵交战起来,陆堇倒回屋内,没料到守在阮妙菱身边的人都是练家子。
“宝贞公主好筹谋啊!”
这些人看年纪,丫鬟都与阮妙菱相差不大,婆子少说在阮家待了十几年,也就是从阮妙菱出生后就一直在。
难怪被囚在大福寺内,宝贞公主半点都不担心,甚至黑影们有几次诓骗她说阮妙菱遇到危险,她都无动于衷。
阮妙菱的手在百宝囊中翻翻找找,笑道:“我娘聪明,却不需要你夸赞,我知道你受了伤,今天才会赴约!”
“宝贞公主诡诈,生的女儿也不赖!”
陆堇挑剑刺来!
问儿拔剑迎上去,比她飞的更快的是阮妙菱手里的银针。
“啐!”
陆堇始料未及躲过一针,另一针扎在了右手手臂上,问儿的剑已经刺来,两人顿时交战在一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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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三章:生当作人杰
府衙彻夜灯火煌煌。m.www.uu234.net
贺芳年坐在大堂上盯着外面的飘雪出神,白霓裳立在檐下,长随拢着袖任有贺明琅牵着,在满院排列整齐的兵丁当中穿行。
“小公子您可跑慢些,地上滑。”
贺明琅脸红扑扑竭力想引起贺芳年的注意,跑得十分勤奋。
长随跌跌撞撞不敢撞到任何一个人。
终于,有人扒拉墙根气喘吁吁跑到府衙外。
“不好啦,守备府被人给炸啦!”
守备府斜对面的茶楼茶博士惊恐地喊道。
“出发!”
贺芳年立时离坐,精神十足发号施令,大步往外走。
长随撇开贺明琅,奶娘涌上来拉住小公子,看见院里的乌泱泱的兵丁整齐划一冲出府衙,像是戏本子里讲的将士奔赴疆场,取敌人首级。
贺明琅嚷嚷闹腾,奶娘们抱起他往后院跑。
白霓裳转身走向暂住的小院,天地融入一抹白。
不多时,一位身着宝蓝棉袍,外披漳绒曳地斗篷的男子疾步走出府衙。
无人在意,都在奔向被炸裂的守备府。
……
橘黄的雪地“噗”的染上一道不规则的血迹,像一把斜插在地的刀。
纤细柔弱的身影在黢黑的人影中像在跳舞,鹅黄的裙角飞旋展开成漂亮的伞面,血斑斑点点喷射,裙面一扫而过开满了红色的花朵。
有人倒下,暖暖的热流在雪地上冒着缥缈的烟,有人爬起来随手抄起兵器抵抗,女子,在这里不畏死。
“三脚猫!”
陆堇一脚踢到问儿腹部飞向窗棂,自身难以支撑,扶着多宝阁喘了口气。
“没有人保护,三小姐应该认输,识时务的人往往能少受点苦。”
阮妙菱举起百花温酒盏,放下。
手摸向腰际。
“怎么,还有诡计?”
陆堇嗤道,吐了口血,小妮子插了他身上几剑,好在没伤到后腰。
他没给阮妙菱任何准备的机会,闪身移到她面前掐住她的咽喉,宽大的手掌几乎把握整个脖颈。
“不是,缴械投降。”
阮妙菱费力道,“但是你此刻掐着我,我后悔了。”
“哦?你原本打算怎样?”陆堇掐得越发用力,再用力,眼神疯狂不自制。
阮妙菱面色涨红,下颌已经发白。
抬手,手掌上挂着一条鞭子。
“我……原本……想用它……”
杀了你!
陆堇仰头大笑,眼神赤红:“想用这个跟老子斗?就算宝贞公主拿着它,老子照样打得她求饶!女人,天生就不是男人的对手。”
“是……不是对手。”
她能感受到窒息,仍是执着地说道:“所以我……从未想过……当你们的……对手……站在你们一边……想你们想的……做你们能做的……”
陆堇不屑,加重力道。
阮妙菱半张脸已经白得无血色,双手在奋力扑腾,却没有伸向脖子。
“看吧,在死亡面前女人是多么无力,如果此时你是男的,就能反”
“噗嗤!”
陆堇眉间一皱,握着阮妙菱脖颈的手陡然松开,噗一口血喷溅在她额头上,顺着鼻梁脸颊满面红迹斑斑条条。
阮妙菱疯狂转动手里的短刀,刀刃在陆堇腰腹里搅动。
“我说后悔并不是不杀你,而是没有一开始做小人。在茶水下毒之前,我应该让你先喝顺便在里面加点料,可惜我把毒药都用在了银针上……”
银针!
陆堇看向手臂上留下的几不可见的针眼,针上有毒……
陆钺房里摆的东西,到底什么是安全的,墙上的风筝也是有毒的吗?书本有毒吗?
“你是真小人,拿小孩的性命开玩笑。”
陆堇奋力挥刀。
鞭子不知什么时候缠上了短刀,陆堇只觉腹中顿空,刀还没劈到阮妙菱面前,她已经连人带鞭子飞出了门去。
阮妙菱回头道:“还得多谢陆大人对陆公子严加管教,这才保住了他的命。如果是个贪玩的,守备府如今已经夷为平地了。”
“哼,你的毒根本毒不死老子,李大人认识天下名医。”
陆堇挣扎起身,半边身子却没了知觉!
怎么回事?
“陆大人,忘了告诉你,这毒是天下第一神医做的,无解哦!”
她身后的府兵接连倒下,血染红了夜空。
陆堇觉得眼里都是红色,无解的毒,天下第一神医他听过……好像叫东方亮,是个很有寓意的名字,却让人迎来黑暗。
阮妙菱看向天边。
天色青黑,墙头上有一个黑影在动,扑通掉下来。
那人摇摇欲坠衣衫不整,散乱的发丝吊在两鬓,走得近了,才看清他脸上嘴角多处挂了彩,似乎是胡乱擦拭的,还有血痕留在白皙的面容上,看起来一点也不美。
“你怎么来了?”
阮妙菱急忙上前一步扶住差点栽倒的徐元,扑面而来的泥土混着血液的气息。
徐元道:“来看一眼。”目光看向屋内。
陆堇瘫倒在墙边,血从腹部前后涌出,染红了地面,鼻翼扇动似乎还有气息。
没死透。
阮妙菱道:“徐亨呢?”
“看不顺眼,打了一架,大夫正在诊治,我早想打他了,今儿正好有由头。”
什么由头阮妙菱不想知道,松开搀扶徐元腰际的手,赶紧去找被陆堇打伤的问儿。
守备府府兵歪歪斜斜倒在雪地里,她带来的丫鬟婆子没有幸免,身上挨了不少刀剑,有的还喘着气对着她笑。
“小姐,夫人要回家了吗?”
阮妙菱红了眼,重重点头:“快了,天亮了,娘就回家了。”
“真好!”婆子伸过来满是血的手,阮妙菱去握住。
“小姐,奴婢等不到夫人回家了,您早些回家吧,这里会变成灰烬的。”婆子指了指墙角堆放的几个大水缸,“那里有火药粉,陈伯说的。”
陈伯夜袭陆堇的时候留了后手。
婆子抬手摸了摸阮妙菱皙白脖颈上的红指印,真好啊小姐这次没有受刀伤,她们总算不辱使命。
“小姐,快带问儿走吧,剩下的奴婢们会处理好的。”她撑着上半身坐起来。
不远处红白相迎的雪地渐渐坐起来一两个丫鬟,两个婆子伸手相互扶持攀着插在地面的大刀站起来,望着阮妙菱。
徐元已经把问儿背在身后,小丫头伤得不轻,手臂被长剑刺穿,微黑的脸蛋被擦伤好几处。
第一百三十四章:风雪夜归人
丫鬟拖着缠绵的步伐把火药粉运到屋内,婆子撑着最后一口气擦亮手中的打火石。
地动山摇,火光闪烁,烟雾间两人的身影越过颓垣慢慢走远。
“你先走,送问儿回家。”
徐元止步,回头看向阮妙菱的腰部,殷红一片,在院子里的时候她身上还是干干净净……
“刺陆堇那一刀,被反击了。”
阮妙菱看看左右,树林掩映,靠着一座小山暂时藏在这里不那么容易被发现。
“可你”
问儿伤得很重,可是她身上的血又似止不住似的往外流,徐元想丢下问儿带阮妙菱了走,可真那样做……
“有我在,徐二公子放心去。”
宝蓝色的身影窜出来,喘气对徐元道。
“沈岸?”
阮妙菱简单包扎好伤口,听到沈岸的名字回头去看。
沈岸对她一笑,“英雄救美,汝山当如是。”
说着解下斗篷盖在她身后,细心替她系好绳结。
徐元脚尖碾了黏长满枯草的泥地,这个人怎么在这里出现?难道一直在监视?可是他喘着气更像是匆匆赶到。
“贺大人已经带人赶来,徐二公子最好还是收拾一番露一面比较妥当。”沈岸小心翼翼搀扶阮妙菱起身。
徐元看了眼阮妙菱,见她点头,道:“我把问儿送去徐府,大夫是信得过的。”
加快脚步离去,小山下拴着一匹马吃着草等候主人。
“街上茶楼还开着,三小姐去坐坐?”
阮妙菱点头,问道:“我在这里的事,是白姑娘告诉沈公子的?”
沈岸道:“算是吧,平阳的百姓都在传白霓裳在、沈岸便在,我知道这事很正常。”
“沈公子出现在这里,是为了什么呢?”阮妙菱看向他,脚下草尖滑过鞋面,山下守备府人声吵杂,火光冲天。
沈岸安静道:“原因三小姐很快就能知道。”
“在茶楼?”
沈岸点头:“还未替沈家谢过三小姐,沈大人的案子让三小姐冒了很大的风险。行正义之事,三小姐的气节令沈某佩服!”
阮妙菱道:“沈公子高看,我做这些多半是为了自己,为了救我娘回家。我爹曾教我行正义之事,可是他英年早逝,反倒是那些坏人长命百岁,可见正义事不一定通过正义的行径才能完成。”
“心存正义即可,三小姐说过上天是讲公道的,今晚之后,沈某相信公道会站在我们这边!”
沈岸眼中闪闪,跳动着火光。
……
东方青白,雪停风紧,天地白茫茫。
“找到了,秦璨公子找到了!”
顾成铭冲进兵部值房。
与此同时,出城的亲随后脚赶到六部值房,还未见到秦海,先碰上了出门溜达的郝大人三人。
“咦!郝大人史大人任大人怎的回来如此之快?”
秦海和李重山异口同声道:“把话讲清楚!”
亲随道:“属下骑马回城的时候,郝大人他们还在雪中步行……莫非良园的不是郝大人?”
失策了!
李重山转身。
秦海却很高兴。
“既然秦璨已经找到,秦某就先告辞了,李大人您继续批复公文啊。”
大摇大摆带着亲随离去。
郝大人、史大人以及任大人拱手相送。
六部值房的南天竺鲜红可爱,看得三人如痴如醉笑呵呵出门闲逛,被拎着肥鱼趔趔趄趄进来的渔夫撞了肩也不在意。
……
阮家东府,阮老太太的院子天不亮就点了灯火。
古仁没有惊动大房和三房的人,无暇顾及身上的血污,阮家军各个带伤在暗处守候,院子里弥漫浓厚的血腥味。
屋内无人侍候,阮老太太歪在罗汉床的大引枕上,没有正眼看跪在软垫上的宝贞公主。
阮妙菱跪在宝贞公主身后,垂着头脸色苍白。
屋内亦是弥漫着血腥味,老太太攥着帕子碰了碰鼻子,到底没有堵住。
“守备府的麻烦怎么解决的?”
阮妙菱一进来就被宝贞公主拉着跪下,不明就里,此时被宝贞公主戳了戳手背,才道:“沈岸公子替我顶罪,被府台大人关入大牢等候审问。”
“贺大人为什么会相信?”阮老太太侧首看了眼阮妙菱,被她腰间的红刺了眼,扭头。
阮妙菱道:“沈岸就是白霓裳,沈知府的女儿,沈明鸢。”
当时街上站满了人,每个人都听得很清楚,沈岸铁骨铮铮问了句“可要当场验明正身”,贺芳年就把人押走了。
阮老太太扫了宝贞公主一眼,“沈清秋,沈明鸢,你到底要招惹多少人到平阳才满意?”
宝贞公主对阮老太太磕头。
“我不要你磕头,你说话!”阮老太太喝道,抄起引枕丢过来。
阮妙菱想也不想扑上去挡开。
“我娘说不了话,她被喂了不能开口的药!”
“那是她活该!”
“她害得你爹尸首不存,眼下还要拉着阮家上下陪葬,甚至连朝廷的人都盯着你不放。妙菱,这样的娘要来何用啊?”
阮妙菱将宝贞公主护在身后:“祖母您早知道这些,为什么还要答应徐家的婚事?您以为这样,他们就会放过阮家?不会的,等我没了可利用的价值,阮家会跟着覆灭。”
阮老太太抹了眼泪,瞪着宝贞公主狠狠道:“当初延良求着让我答应你们的婚事,你是未来的公主又怎样,是太子之女又怎样,最后赢了吗?”
输了。
先皇驾崩,太子病逝,是太子的兄弟登极治理天下,随之而来的是排除异己。宝贞公主被削权,李明璋被封为承平王,永远活在别人眼皮底下。
十几年后,阮家的人还要被牵连其中。
“令阳长公主暴毙前一日,就是因为去见了你,一份先帝遗诏真有那么重要吗?那么多人想要护着它,得到它,大宋的天早变了,江山易主了,你交出去,大家过得和和美美不好吗?”
阮老太太想起死去的儿子阮延良,又落泪。
宝贞公主摇头。
阮妙菱明白母亲的意思,她在说不能。
“既然逃出来了,就走得远远的,从今以后不准再留在阮家!延良死了,妙仪也死了,拜托你放过我们。”
阮老太太颤巍巍起身,走下脚踏,跪下。
“宝贞公主,我求你了!”
“我只求阮家能后继有人……”
宝贞公主起身,扶起阮老太太回到罗汉床,再次跪下磕了个头。
阮老太太冷声道:“我儿子的那份,不需要你来磕。”
第一百三十五章:各奔东西去
“单先生收拾包袱往哪去啊,茶楼缺了您可没了乐子。”
台下听书的街坊四邻剥花生笑问。
其中不乏跨越半座城专门到此听单先生说上一段的人,亦是好奇地盯着单先生拎着包袱走下台,准备出去。
单先生把折扇往后颈一插,挎上包袱道:“上京,到天子脚下说书去!”
众人哄笑。
“京城的人不会喜欢听您说这个的,平阳府才最适合您。”
单先生道:“你们爱听,京城的人就一定会喜欢,诸位,且等着单某扬名四方!”
抱拳向听书人告别。
趴在茶楼外栏杆边上的人闻声,不再去看守备府,越过簇拥的人群,单先生单薄、踌躇满志的背影伴着一匹瘦马逐渐远了。
……
守备府管事催马挥鞭闯过拥挤的人潮,未到守备府门前就翻身下马,有个黑色的影子在门前一闪而过。
两人一并进了守备府。
“嘶,怎么炸成这个模样!”
管事踢开地上的焦尸,问道:“大人在何处?”
有人指向小公子的院子,残垣断壁,有几棵老树杈上仍在冒黑烟,点点火星滋啦滋啦崩裂。
“小公子呢?没找到吗?”
管事摇头快步走到院门前,陆堇的尸体烧得最为严重,黑乎乎的像烤过头的肉,外焦里嫩的。
他扒拉开紧贴着腰腹的手,炭黑的衣料早已烧没了影,手挪开的瞬间嫩红的肉跟屠户砧板上的肉没两样。
士兵忍不住跑到墙边吐酸水。
管事若无其事把肉放回去,“小公子暂且不管了,贺大人看过后怎么说?”
士兵道:“这火是沈岸放的,贺大人没说什么直接把人关进大牢,估计是想请示上官再定夺。”
“你漏了关键的一点没有说。”
黑影不知从哪里冒出来,冷不丁说道。
士兵吓一跳,还是第一次看到这么奇怪的人,脸都看不到。
“沈岸是沈明鸢。”
管事起身道:“看来陆大人还是暴露了,锦衣卫大人您来这儿是……”
陆堇曾说过,这些黑影隶属锦衣卫,至于究竟听命于何人,不得而知。
黑影道:“宝贞公主逃了。”
“可陆大人已经……锦衣卫大人们都神通广大,再将宝贞公主抓回去便是。”
陆大人已经死了。
管事正琢磨自己该何去何从,上面安排新任的守备大人需要时日,人到平阳赴任也需要时间。
在这期间,他得培养自己的势力,免得新任守备上任当天就让他卸任归田。
“陆大人手下的兵暂时由你掌管,我要你找到宝贞公主的下落。”
说话真是不客气,宝贞公主肯定回阮家了,直接上门抓捕就是,犯得着用兵?
管事嘀咕着,试探道:“锦衣卫大人们如今还剩几人?”
黑影道:“只有我。”
难怪了,管事嘿嘿发笑抱拳领命。
随即直起腰板对士兵道:“赶紧把守备府清理干净,夫人那边能打发的多花点钱无所谓,死乞白赖不走的就丢到青楼。”
士兵应是:“刘管事,陆大人……”还有小公子。
管事道:“这些我亲自操办。”
这时有人进来禀道:“刘管事,属下等在东大街礼门巷发现一人挟持了小公子。”
“东大街,礼门巷。”
黑影问道:“三德公公曾在那里住过?”
刘管事点头,“不过三德公公死后那儿并没有荒废,反倒搭起了戏台,好些孩子常去玩耍。”
黑影道:“立刻带上兵马,去东大街!”
这么急?
刘管事一边吩咐士兵整队,一边跟上黑影。
难不成宝贞公主还能藏那儿不成。
……
“先生,以后您还回来教我念书吗?”陈不舍的问道。
郭先生原来不姓郭,他今日才听到陆小公子喊他东郭先生,陆小公子也是他的学生。
东郭墨仍旧一身老书生打扮,拍拍陈日渐壮硕的肩。
“这难说,不过你不能因为我不在就不念书,三天打鱼两天晒网是捕不到大鱼的。”
陈道:“不会的先生,我会认真读书!”
戏台上阮妙菱听到陈的保证,笑了笑,对宝贞公主道:“娘,仁叔会带你去一个安全的地方,我暂时不能陪你一起走。”
宝贞公主在她手心写到:“因为他?”
母女俩同时看向站在门边望风的徐元。
徐元似有察觉回头,克制着不去看宝贞公主。
以前没见过宝贞公主的真容,眼下能看了却又不敢,阮延良的死虽然不是他一手促成,但因为是徐家人,不知如何面对。
阮妙菱道:“是,也不是。”
她在宝贞公主手心一笔一划写着,宝贞公主抽出手温柔的拍了拍她的手背。
“你自己拿主意便是。”宝贞公主写到。
阮妙菱点头。
古仁搀扶宝贞公主往地道走去。
徐元突然上前喊道:“娘!”
阮妙菱一愣。
宝贞公主回头,对徐元笑了下,进了地道。
徐元偏头,目光盯着阮妙菱含泪的双眼,抬手轻柔的替她擦了去。
阮妙菱瞪他:“谁让你这么喊了,叫外面的人听了像什么样。”
“就当是全了我的心意,以前没有机会,肯定要补偿回来。”徐元笑着把她的泪擦到自己的袖上。
“脏,你总是不带帕子。”
说着,从袖中取了块帕子塞到徐元手里。
徐元哈哈笑,擦了手顺手把帕子塞进袖里,追上去。
“三小姐,我们准备好了。”东郭墨牵着陆钺。
陈轻轻捏东郭墨的衣摆。
阮妙菱问道:“天下之大,东郭先生打算往哪里去?”
“西北吧,从前没去过。”
东郭墨摸了摸陆钺的脑袋,“芸妹生前想一睹西北风光,虽然这辈子没机会了,我带这小子去也是一样的。”
陆钺腰间挂着阮妙菱送的百宝囊,仰着头问她:“三小姐往后还会做好玩的东西吗?”
阮妙菱笑道:“不做了,很多人骂我玩物丧志,为了伟大的志向,我决定金盆洗手。”
陆钺垂头。
他明白人总要长大的,三小姐也长大了,要去做更伟大、更难完成的事情。就像自己不能一辈子在书房读书,要走出去游历山川大河一样。
东郭墨向阮妙菱和徐元作揖:“东郭在此多谢两位,来日方长,西北再会!”
阮妙菱和徐元相视一笑。
“西北再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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