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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也耳     世宦txt下载     世宦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七十六章:研制成功了

    门吱嘎被小厮推开,徐元将策论题丢在桌上,脑仁隐隐作痛。www.uu234.net“大哥最近可有反常之举?”

    “反常啊……撇下青桐一个人去多情楼喝花酒算吗?”小厮燃上灯烛,特意往徐元的右手方向挪动了一点位置,灯亮些公子看书写字才不会伤眼。

    “听人说沈岸沈公子近日出了新作,多情楼新来了一位霓裳姑娘正借着这一缕东风开嗓呢。大公子这一去恐怕得明儿一早才能回了,说不定还会一掷千金……”

    徐元笑了笑,“你脑子里装得都是什么污糟想法!多情楼以调教歌姬舞姬著名,你说得那位霓裳姑娘多半是位歌姬……不过沈公子的词可不是人人都能唱得词情绝佳。”

    小厮嘿嘿笑道:“公子如果不知道,又怎会知道小的话里的意思……不过连公子您都这样夸赞沈公子,他真有那么神?”

    “天下第一词人,你说神不神。”徐元抽出自己整理的一本词集,“凡井水处,人尽能歌沈词,这种境界连心系黎明的府台大人都达不到。”

    词的力量真是可怕。小厮甩甩头,一心一意替徐元研磨,猛然瞧见桌角的策论题,惊喜道:“公子终于决定考功名啦?”

    “笨呐,不通过考试本公子如何能成为大宋第一奸臣?”徐元偏头笑得霁月风光,眼中闪闪若有光,白皙的脸上熠熠有神采,仿佛他此刻已经是位极高位的奸臣了。

    小厮一时间看得如痴如迷。

    此时此景……

    三小姐若是在,该多好。

    ……

    “哇!小姐,成了!成功了!”

    问儿大叫着飞奔出练武堂,飞上屋顶脚尖划过每一块青瓦弄出当当的响声,继而又飞到庭中绕着一根柱子转了十几圈,“成了,我们终于成功了!”

    “哇”兔月蹲在台阶下哭得眼泪成了鼻涕,两只小眼通红,小肩膀不住耸动。

    问儿横眉瞪她,“正高兴呢,你哭什么!”

    “我高兴……”兔月抱着守门人帮她买回来的小兔子抹泪,小姐制造的木头人终于能走能跳,长公主却看不到了。

    “高兴还哭,真是小孩子不懂事……”

    “我不是小孩子!”

    阮妙菱站在练武堂门口看问儿和兔月在庭中打闹,后背插着一根机关条的木头人缓缓一步一挪到她身后,木头制成的手掌上盛着一杯滚烫的热茶。

    “时不我待,姑奶奶没能看到你诞生的这一刻。”阮妙菱抬手抚摸木头人的脑袋,问儿在它的脸上添了一双狭长的眼睛,高挺的鼻梁以及红如口脂的双唇……不过,这副脸孔好像在哪里见过?

    她盯着木头人看了许久,才恍然这张脸竟和徐元的有八分相似。

    “问儿!”阮妙菱眯起眼走下台阶,一步一字:“你明知我不想看到他的脸,还敢故意画成这样?”

    问儿嘻嘻笑,把兔月拉住挡在身前,“奴婢每次出门总有人说那根烂木头的好话,烦人得很,奴婢就像把木头人的脸换成烂木头的,生气时能揍上几拳!”

    兔月被她勒得喘不过气来,仍不忘护着未来的姑爷徐元,“问儿姐姐你不要总喊徐二公子烂木头,他长得那样好看又彬彬有礼,怎能是木头!”

    问儿又打算数落徐元的诸多不是,阮妙菱已经打断了她,“白公子回京了?”

    问儿点头,“大人负责护送,古将军说人多反而引人注目,大人是女子,又擅长易容之术,多得是办法脱身。”

    那就好,有大人在,白云就算遇到危险她能少忧心几分。

    搞垮会通书坊只需一日,但要做的准备很多,让白员外一家安全离开京城,秘密将会通书坊赚取的银两转移到安全的地方……所花费的不止一日。

    会通书坊乃是宝贞公主一手建立,其中融入了多少心血阮妙菱不是不明白,但只要一想到自己出嫁后的第二日,母亲猝死大福寺,紧接着会通书坊被朝廷查封……一夜之间她失去了母亲,失去所有的经济依仗,那种无力感她这辈子不想再次体验!

    木头人在练武堂门口徘徊,吱吱嘎嘎抬起左脚尝试出去。不料没迈过去,木头身往前一倒骨碌碌滚下台阶。

    阮妙菱转身正瞧见这一幕,哈哈哈笑得满院都是银铃般清脆悦耳的声音,木头人摔下来的那一瞬间她想起有一年冬天,徐元下值回家披风也未除,和木头人一样站在房门口赏雪,雪花扑簌簌落下,满院尽是银装素裹。

    许是因为雪景太美,徐元打算到庭中继续欣赏,他站得太久腿脚已经麻木,抬起左脚的瞬间整个人往前扑到……台阶上积压了一层薄冰,徐元顺着冰面直挺挺滑到了地面上,吃了满嘴的雪,嘴角都被冻红了。

    当时问儿在一旁哈哈哈捧腹带笑,并没有上前搀扶他的意思,而她正忙着裁剪过年用的窗花,无暇照应他。

    徐元也不生气,呸呸吐了两口,傻乎乎站起来挠着后脑勺一脚深一脚浅回房。

    从那以后,再有雪景他从不站着欣赏,转而吩咐问儿端把椅子搁在她旁边,一会儿嚷嚷要吃茶,一会儿又说肚饿要吃点心,将问儿一通好整。

    阮妙菱一直笑着回了房间,陈年旧事如今回味起来,原来也有甜的部分。

    兔月拽着问儿的手臂缠着不肯放,“问儿姐姐,木头人都摔坏了,小姐怎么不伤心啊?”

    问儿哼道:“这苦日子呢,得笑着过才有意思,总是愁眉苦脸,好运气都被挡在了门外……木头人摔坏了可以再做,小姐方才的快乐才是最值得守护的东西,你没发现小姐今日很高兴么?自从知道夫人被人关在大福寺,小姐可是一次都没开怀大笑过。”

    苦日子笑着过……兔月反过来一想,那好日子该怎么过呢?哭着过?大人的心思好复杂啊。

    “香巧姐姐会一辈子跟在徐二公子身边吗?”兔月问道。

    问儿摇头表示她也不知道,徐烂木头虽然窝囊了点,皮囊却是很好看的,万一香巧姐姐被徐元迷住,想她回来非常难。

    兔月玩得乏了打着哈欠昏昏欲睡,问儿让她回房去睡,自去把倒在庭中的木头人重新拼凑完整。

    第一个成功,小姐接下来便要研制会武功的木头人了。

第七十七章:这些人可怕

    三德公公虽然死了,戏台仍是要搭的,只是寒十四和初五等锦衣卫委实忍受不了府里的嘈杂,想逃出去,无奈无路可逃。

    兔月挨个给工匠们配送午饭,路过房梁下时抬头问梁上的两位君子,“五哥,十四哥,你们可要吃饭?”

    寒十四双腿倒挂,垂下身从兔月手上挂着的篮子里捞了两个桃,“我俩吃这个就行,你忙你的去吧。”

    地道里还有匠人在等着兔月送饭,兔月不敢耽搁一时半点,拎着篮子和经常坐在戏台边晃着两条腿的男人咬了一会儿耳朵,男人几不可见点头,等兔月走进戏楼他才开始低头吃自己手中的食物。

    “早晨咱们多做了一半的活儿,兔月姑娘让咱们多歇一阵,大家可以慢慢吃。”

    其他男子以男子马首是瞻,一一点头,吃饭的速度比之前慢了许多,有人甚至对着院里的一株花欣赏起来,半晌没有吃一口饭。

    寒十四咬了一口桃子,有点甜,不过也有点硌牙,硬了。“五哥你说三德公公都嗝屁了,秦大人干嘛不让咱们跟着护送长公主的队伍回京?”

    才刚吃过一顿饱餐,初五胃里再容不下一个桃子,遂拿在手中上下颠抖。“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秦大人不在,京城就是兵部独大,咱们回去岂不是送死。在下一道密令来之前,乖乖待在府里为好,大福寺的黑影们指不定就蹲在门口等着要咱俩的命。”

    “依我看秦大人是不打算管你我的死活了,信儿都送去汝阳好些日子,来与不来好歹给句痛快话啊!”寒十四手中的桃子转眼只剩一个干净的核。

    初五的桃子“啪”一声落回手中,“对了,我忘记告诉你,秦大人到汝阳暗查一年前沈知府的案子,来咱们这儿恐怕还需要再过一阵。”

    “沈家?”寒十四左右看了看,凑前去问道:“是秦大人的三嫂娘家?”

    见初五点头,他又追问道:“沈知府不是被李三山背地里使绊子给斩了脑袋么,这件事五军都督府末等的兵都知道,秦大人去查什么?”

    “什么李三山?”

    寒十四嗨了声,竖起两根指头:“重,是不是二的意思?”他又竖起一根手指,“重山,可不就三座山嘛!”

    你可真是个机灵鬼,初五在心里赞了寒十四一声,忍住没送他一记白眼,“这件事脑子没坏的都知道是怎样一回事,关键是秦大人的三嫂,你又不是不知道秦大人最护短,自家人出了大事他能不管不问?”

    何况这件事和兵部有关,秦大人不打破沙锅查到底也就不是让人既爱又恨的五军都指挥使秦阶了。

    “倒是这个理儿,上回我领着兄弟把兵部的人蒙头打了一顿,李三山恨不得揭了我一层皮,秦大人亲自拜访三言两语就让李三山把我放了……嘿嘿,也不知大人揪住了他什么把柄。”

    “你还有脸提,大人那次为了救你,自甘让出平阳府二分之一的兵权……你脑子转不过来,我讲清楚些,守备陆堇手中的兵权眼下有一半是李重山的,懂?”

    寒十四吓傻了,他从未知道自己的命能值半个府的兵权。关键秦大人肯愿意为了一个无名小卒牺牲如此之大,想让人不感动也难……

    初五拍了拍他的肩,语重心长道:“秦大人惜才,你得惜命。”

    他们的命,都是秦大人花了大代价换回的,如果随意对待就是在谋秦大人的财,害秦大人的命!

    “走,咱们继续去找三德公公的护卫。”

    三德公公死的当晚,那个护卫人间蒸发一般消失了,无论初五和寒十四怎么找都没有半点踪迹,派出门暗查的兄弟们也都铩羽而归。

    寒十四道:“这府里上上下下都找遍了,人能藏哪儿!”

    “戏楼,咱们还没找过戏楼。”

    虽然这个想法很奇怪,但初五总觉得戏楼里面有猫腻,在里面干活的人从不出来用饭,每回都是兔月单独给他们送进去。

    那些人总是在天黑尽之后才出来,府里专门为他们设有房间,他们却寸步不离歇在戏楼前,风雨无阻。

    两人足尖轻点落在戏台上,埋头吃饭的男人们立即起身,一道道目光渐次落到他们身上,如芒在背。

    坐在戏台边上晃腿的男人慢悠悠放下碗筷,问道:“二位大人可是饿了?我这就去请兔月姑娘出来……”

    初五拦住他,“不必,我们自己去。”

    男人执意要进去,“里边又脏又乱还黑,大人走不惯,还是我去”

    “我说了,我们自己会去!”初五动作有点生猛,腰间的刀无意中被手掌一碰,他人看起来好像是他发怒了,要拔刀杀男人。

    台下的男人们足底几不可见的移动,沙尘被碾出“沙沙沙沙”的声音。

    “好好好。”男人插在初五肋下的双手左右舞动,像是在指挥什么,“大人你们随意。”

    “五哥,十四哥!”兔月提着空空如也的篮子出来,“你们饿了?我带你们去小厨房弄好吃的,醋溜萝卜怎么样……”

    不怎么样,酸倒牙了。初五冷脸打算回房,兔月丫头已经出来,没有理由硬闯……寒十四欣然同意,之前吃的都算是打牙祭,正餐还是得吃兔月做的。

    戏楼里贴着窗户纸的四五双眼睛迅速隐入黑暗。

    戏楼下方的暗道内灯火通明,初五和寒十四一直寻找的大汉被五花大绑藏在角落,古仁赤..裸上身,背部的肌肉密布一层汗在光影下反射着耀眼的光亮。

    送兔月出去的五人回来,很快加入队伍拿起铲子掘土,没有人说话,泥土沙石和铁铲碰撞出的声音充斥着三人宽的暗道。

    “眼下不要有期待,等我们的事情了结,自会放你走。”古仁铲了一筐泥土,才对角落的大汉说道。

    会放吗?大汉眼看着这些来路不明的人在这狭窄幽暗的地下劳作,每打通一个关节就把他挪到新的地方监视。他们不喊累不诉苦,有时他看见几个人悄悄捶背捶腰,以为他们会偷懒,并没有,他们干劲十足,好像集体朝着一个目标前进,不知死活。

    这些人真可怕!

    “呜呜呜!”大汉奋力挣扎,试图引起古仁的注意。

    古仁停下手里的活,过去扯开他口中的布条。

    “他们到底是什么人?”

第七十八章:真实的身份

    暗道内的鸦雀无声,视线纷纷落在大汉身上,冷漠,嗜血,坚强,傲气……

    普通人不可能有这种复杂的眼神,大汉抬头看向古仁,古仁的眼神亦是如此。顶 点 X 23 U S

    兵!他们是兵!

    “你们好大的胆,兵将一起挖地道是要造反?”

    古仁不客气的一把将布条塞回大汉嘴里,撑破了他的嘴角,血珠子一颗一颗冒出来。

    “不要多想,你应该庆幸他们只是砍柴人。”

    砍柴人吗?哪有砍柴人这么壮硕一顿饭吃几大碗的!他们是听谁的命令行事?古仁,还是阮三小姐?他们挖地道究竟想做什么!

    三德公公为何还没发现他已经不见了!

    ……

    贺芳年从后院赶到前院办公,始终甩不掉身后的小尾巴,女儿明月这几日总爱缠着他左右问东问西,也不知想做什么。

    “明月小千金,你再拉扯,爹爹办公可要迟了!”贺芳年脸上虽然严肃,声音却柔成一汪水,面对乖巧懂事的女儿纵然是百炼钢也得化作绕指柔。

    贺明月不肯依,翘着嘴生气:“爹爹最近总忙府衙的事情,娘每日说了几句话吃了几口饭您都答不上来,再这样下去女儿便带着娘离家出走!”

    “不可,不可啊!”

    贺芳年连连摆手,无奈时辰又紧,只要牵着贺明月边说边往前院走。“爹最爱你娘,最疼你,你们若都不在家中,是要教我和琅儿两个男子汉饿死嘛?”

    提到儿子贺明琅,贺芳年才觉好似许久没看见那顽劣在跟前晃悠,“琅儿最近可有去找你?”

    贺明月每日都要学琴练字,根本无暇顾及贺明琅,每日都是丫鬟星儿告知她贺明琅的动向。“琅儿年岁不小了,爹爹该替他请一位先生好生管教才是。他平日顽劣惯了,根本无人能拿捏他,再这样下去……”

    “女儿听说琅儿每回见到徐二公子就像老鼠见了猫,爹不如请徐二公子管教他,左右他是您的学生,远亲不如近邻正好合适!”

    贺芳年觉得不妥,“图之在府衙做事本就操劳,每日还要挑灯苦读以求金榜得名,岂能再让琅儿去烦扰他。莫要再操劳琅儿的学业之事,对了,爹爹请了白霓裳到家中教你曲乐和作词。”

    星儿啊了声,“大人说的可是多情楼……的白霓裳姑娘?”她小声嘀咕一句,却被贺明月听得分明,“多情楼可是烟花之地。”

    贺明月面色一变,当即想拒绝,不料贺芳年已经滔滔不绝说了起来。

    “明月可不要小瞧白姑娘,一年前她可是汝阳知府的千金,身份教养与你并无不同。若非沈大人被朝廷治了个整治汝阳不严的罪名,白姑娘也不会流落风尘……”

    两人刚进后堂,常长随即刻进来禀道:“大人,徐二公子已经在外等候多时。”

    贺明月有再多问题只得吞回腹中留待下次再问,临走时往前堂方向多看了几眼。

    “图之来得这样早啊。”贺芳年接过徐元递来的文章,是关于平阳府各城门如何加强戒严以及如何以最便捷的方法记录进入平阳城中的人。

    这种事各府各县都有各自的处理办法,多是因地制宜,万不能依样画葫芦。经过上次的山火案,贺芳年看到各城门存在的盘查漏洞,特意让徐元想一份解决的方略。

    结果不尽如人意是他早就预料到的,这个问题千百年来也无人能根治,特殊时期都是用特殊的方式对待,一旦人们度过危险便会松懈,松懈了新的问题又会出现……

    但也有贺芳年意想不到的地方,徐元写就的方略并不只停留在议论上,更有事实支撑。短短时日,徐元竟发现了白霓裳的身份存在问题。

    徐元问道:“老师是否知道白霓裳姑娘的真实身份?”

    “白霓裳本不姓白,而是汝阳知府沈清秋的次女,原名沈明鸢。”贺芳年从最底层抽屉取出压箱的册子地给徐元。

    “沈大人膝下有二女一男,长女沈明绾是五军都督府大都督秦海的三儿媳,次女就是沈明鸢,至于男孩……幼年的时候夭折了,若还活着该和白霓裳一般年岁。”

    徐元至此才知道白霓裳还有如此曲折的身世,上辈子他只是恍惚从秦大人口中听过这个名字,不过没有掀起太大的风浪,他也就没加以关注。

    贺芳年道:“我已经着人请白霓裳姑娘到府衙指点明月作曲作词,你不必担心她的身份会引起风波。”

    “老师是看重了她与沈岸公子有交集?”

    徐元猜想贺芳年是想保护白霓裳,因为她的名声实在太大了。自从沈岸的新作一问世,白霓裳在平阳名声大躁,坊间甚至有传言说“白霓裳在,沈岸便在。”

    只要白霓裳在平阳,沈岸必定会在平阳府现身,那些想要借沈岸手中的笔步步高升的官员定会放出眼线盯紧白霓裳,手段狠辣的甚至会以她的性命要挟沈岸。

    贺芳年哈哈笑道:“其实为师也想见见传闻中的沈公子,都说他貌赛潘安,不知传闻可信不可信。”

    徐元拱手陪笑:“但愿老师您见了沈岸公子之后,不要嫌弃学生才貌不行就好。”

    “你这孩子真是……”贺芳年想说徐元油嘴滑舌,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转而道:“为师还盼着你金榜题名时拉扯为师一把呢,哈哈哈哈……”

    ……

    多情楼白纱曼曼,最顶层的一间阁子内一人抚琴,心思却不在琴上,音律紊乱。

    “白姑娘歇歇罢。”婢女端来热茶替她斟上。

    这位新来的歌姬白姑娘很怪,不喜与人说话,除了第一次登高开嗓之外,再也没听见她说过一句话。

    不过如此奇怪的人却很招人喜欢,连府台大人都请她去府上传授贺小姐乐艺。

    妈妈知道了并没有不高兴,客客气气地将她送回房,嘘寒问暖无微不至……是因为沈岸公子的原因,大家才会对她这般客气吗?

    婢女斟完茶,替白姑娘收捡桌案上的乐谱,突然发现一张簇新的纸,多情楼没有这种材质的纸。

    她不识字,却认得末尾缀着的几个狂放不羁的字。

    沈汝山。

    “白姑娘,沈公子又有新作了?”

    婢女本不指望她回答,只盼着她能点点头。

    白霓裳指尖一动,琴音如刀剑刺破层层白纱,瞬时声止。

    “沈公子给我的信而已。”

第七十九章:起了疑心!

    “大公子,不能这样啊……”

    青桐跌跌撞撞追进徐元的院子,箭步流星迈开长腿走在前面的徐亨不理他,一脚踢开摆在门口碍事的花浇,直奔徐元的书房。顶 点 X 23 U S

    一双手奋力从后面拖住他,用了十分的力气,仿佛徐元的书房是进不得的阿鼻地狱,徐亨扭头眉峰聚拢,“青桐你讨打!?”

    他不讨打,他这是防止大公子被打,青桐咬紧牙关任凭徐元在他身上拳打脚踢,“呜呜呜……大公子不能进去……二公子不在家……”

    徐亨当然知道徐元此时在府衙上值,不然不会专门挑在这个时候来,朝青桐腹部猛地踹去,手臂上的禁锢才撤去。

    “下人!”下..贱的人!

    院中动静很大,小厮匆忙搁下笔飞一般跑来就见徐亨趾高气昂直奔书房,青桐则蜷缩着身子倒在花丛中,神情痛苦。

    他当即想到的就是策论密题还搁在书房的桌案上,昨夜公子看完之后让他记得收拾……可他竟然给忘了!

    “大公子,是什么风把您吹这儿来了?不凑巧,我家公子上值去了。”赶紧走吧,赶紧走吧……小厮打佥哈腰万分恭敬拦在书房门前。

    不料徐亨走到一半竟在院中停了下来,对着插在土里的十几根梅花桩起了兴趣。

    树桩是死的,徐元再喜欢鼓捣花花草草也不可能弄些无法养活的死物插在院子里,莫非是有另外的用途?

    徐亨问道:“这个,做什么用的?”

    “啊,这个啊……”小厮飞快跑下台阶,一脚踩上最矮的一根梅花桩,另一只脚跨往较高的一根,左一脚,右一脚,最终站在最高的桩上。

    他羞愧的低下头,扯着衣角道:“小的每次犯错惹怒公子,便被罚到这儿站着。”

    徐亨足足盯了一刻钟,立在一根桩上的两只脚始终没有晃动,能做到这种程度非一日之功,“你们这些奴才,真是,没有一件事让主子省心。”

    “大公子教训的是,教训的是。”好在是信了,小厮踩着高高低低的木桩下地,将一手冷汗蹭到后背。公子每日天不亮起来练功,每次都勒令自己跟着站桩,苦是苦点,没想到还有派上用场的一天。

    就在小厮落地的瞬间,徐亨已经闪到了书房门口。

    “大公子!”

    一道温柔的女声同时响起。

    小厮瞬间瘫倒坐到木桩上,第一次觉得家里多了一个丫鬟用处是这样大,买香巧的五十两银花得值,太值了!

    青桐忍痛爬到木桩旁靠着歇息,见小厮在擦眼睛,不解的看向香巧。

    不就是一个丫鬟么,值得哭成泪人?

    有人挡住去路令徐亨很不爽快,他冷冷直视面前的丫鬟。样貌在徐府算是一等一的好,只是太不懂规矩,徐元院里的下人都这么没眼色?

    “让开。”

    “大公子想奴婢让到哪里去?”

    “你是什么身份,敢顶嘴?”家里的下人哪个见了他不是前拥后簇或者毕恭毕敬?

    香巧行了一礼,“奴婢原是长公主身边伺候的大丫鬟,前几日才被二公子买来。”

    “既然入了徐府为何不懂徐府的规矩,本公子进兄弟的书房还要办手续不成?”

    “奴婢接下来的话也许会惹大公子不高兴,奴婢先行给您赔礼。”香巧再次施礼,动作行云流水是古书里提到了最标准的礼仪,徐亨眼睛瞪得溜圆,倒退两步。

    什么鬼!一个丫鬟为什么会懂……真活见鬼了。

    “大公子读圣人书,该明白圣人所讲的四不要,非礼,勿视,勿听,勿言,勿动。如果大公子连这四点都做不到,有何颜面说自己念的是圣人书,行的是圣人事?”

    什么圣人,他才不是圣人!徐亨怒了,“大胆贱..婢,敢在本公子面前妄论圣人,青桐赶紧把她拖下去,掌嘴!”

    青桐挣扎两下,声音虚弱如蚊蝇嗡嗡:“公子……小的……”办不到啊。

    徐亨更气,总不能让徐元的小厮动手,谁会胳膊肘往外拐帮外人?早知这样,当初就该向母亲多讨要一些狗奴才,狗奴才打起人来可不分主子是谁,够狠。

    他抬手,全身的气力汇集到一只手掌上,悬空。“本公子亲自教你这贱..婢规矩二字该怎么写!”

    “大公子慎行。”香巧双手抱于腹前,眼神无惧无畏,长公主教她的只有泰山崩于前面不改色,怕只会使敌人更加强大。

    “大公子这一掌如果真落在奴婢脸上,奴婢失去的只是一张漂亮的脸蛋,而徐府失去的要比这重百倍。”

    徐亨目光一凝,“你什么意思?”

    比失去一张脸蛋更重要的是什么?徐家家大业大,他爹,他叔父都在朝廷为官,有他们在顶着天立着地,徐家不会失去任何东西。

    可是香巧说得笃定,又让他有些不确定了。

    小厮拍拍青桐的肩,“你看,香巧……”

    青桐下意识点头,也不知小厮有没有看见他的动作,他看见了,那个叫香巧的丫鬟竟然能面不改色的和大公子对话,没有半点磕巴。

    “大公子久在平阳恐怕不知道长公主在京城的威望,京城大部分官家子弟都与长公主关系亲厚,而这些官家子弟在家族中都极受重视……”

    徐亨听得云山雾罩,不懂香巧提这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情意义何在,又听香巧继续说道:“若是吏部尚书从他的公子口中听说时代为官的徐家家风不正,不知在考察徐大人一年的绩效时会否有私心……”

    “就凭本公子责骂你几句?”徐亨嗤笑,“下人生下来就是被主人责罚打骂,本公子问心无愧!”

    香巧跟着笑了笑,“大公子骂奴婢是贱..婢,奴婢曾侍奉长公主左右,不知您是不是在影射长公主她”

    “你!巧舌如簧!”

    “奴婢只是在讲道理。”香巧道,“大公子的手不酸吗,举着很累的。”

    徐亨握拳,恨不能打下去,可是理智叫嚣着不允许他这么做。这一拳一旦落下去,不仅是父亲,连他的仕途都会毁于一旦。

    父亲来信说他很快就要升迁了,而且明年大比还会担任监考……

    “砰!”

    青桐和小厮俱是一惊,站了起来。

    书房门被一拳捶开……

    香巧从徐亨臂下坦然轻移莲步,伸手做请,“大公子慢走。”

第八十章:第一次做客

    徐亨暗自磨牙,面上维持着仅剩的一丝笑容。顶 点 X 23 U S

    这次多亏了沈公子的新词让他出了一趟门,才见识到了徐元这一阵的变化。多情楼的客人们请他喝酒夸赞他有一个好弟弟,就连多情楼的舞姬歌姬三言两语也离不开谈论徐元,背地里甚至谈论分明是同一个娘所生,样貌才气却相差甚远!

    他到底哪里差!?从前的徐元可是他徐亨的影子,一个不需要阳光的影子!

    香巧和小厮坚定的守在书房外,齐声道:“大公子慢走。”

    徐元真是培养了两个好帮手啊……他的目光扫过敞开的书房门,这里面的风景总有一日.他会一探究竟!

    目送徐亨和青桐离去,小厮忙闪进书房,桌案上的密题却不见了,香巧笑着进来指了指插满画轴的大肚子卷缸,小厮去翻,果然藏在里边。

    “真神了!”小厮竖起大拇指赞道,“方才的大道理都是长公主教你的?”

    “差不多吧。”三小姐也教的,只是三小姐不让说,香巧见危机解除便告退,回去打扫庭院的花花草草。

    ……

    教人讲道理的阮三小姐此刻正在东大街的三拳武馆做客。

    得知消息的孩子们全都围在武馆外,前排的皮小六扯着陈的袖子,手里还攥着问儿奖励的拨浪鼓。“麻蛋,你带三小姐去我家做客,拨浪鼓就归你。”

    “我的闻喜煮饼也给你……”

    “还有我的,我爹爹从京城捎来的麻花……”

    “糖莲子……”

    “我的兔儿爷,鲁班锁,九连环,华容道,都送你玩……”

    真有钱,其他小孩子纷纷看向同时拥有好几样玩具的人,惊得险些掉了下颌。

    陆家小公子?神童陆钺?

    皮小六似遇到劲敌一般死盯着陆钺,鲁班锁九连环还有华容道,是全平阳城的小孩子都羡慕却始终解不开的游戏,陆钺竟然每一样都有!

    听他的口气,似乎每一个都玩得得心应手,不然不可能这么轻易送人。

    皮小六抓紧了陈,“陈……只这一次,求求你了……”双目含着泪光,模样可人。

    他做不了主啊,陈挠挠头,“你们的礼物我没法收,一会儿你们亲自求三小姐怎么样?”

    陈补充道:“三小姐人很好的。”

    这么多人,怎么可能雨露均沾嘛,皮小六兴致缺缺摇摇手回家去,其余的小孩子见没戏纷纷散了。

    唯有陆钺吩咐车夫取来小马扎,在武馆前面安安静静看书。

    这可是闹市啊,陈看着街上人来人往,陆钺始终不为所动一心只读圣贤书。

    神童果然……

    很奇怪。

    禾娘在厨房忙前忙后,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目光不时看向在院中闲谈的陈知和阮妙菱,两人坐在一处闲谈好似一对父女。

    本来陈知是很拘谨的,因为在府衙大牢里多亏了阮妙菱,他才能和妻儿见上一面,这份恩情让他的心涨涨的,见到恩人的那一刻简直慌到手足无措。

    “陈师傅把我当作女儿看待便好,不要有压力。”阮妙菱开口第一句是这样说的。

    她帮助陈知并没有直接目的,只是以子欲养而亲不待的心情去体会陈的心罢了,她经历过那种痛,不希望还是孩子的陈再经历一次。

    “陈是个好孩子,您教得很好。”她道。

    前世陈知因为山火案被问罪斩首,不久之后禾娘染病逝世,陈一下子失去了双亲,徐元历经周折找到他并带回徐府的时候,她一辈子都忘不了那个瘦长坚毅的身影对着遥遥一跪……

    “谢谢您安葬我的父母。”

    当时徐元见她哭花了妆容,吓得以为是陈说错了话,足足担惊受怕了好几天,甚至夜里偷摸摸搬去书房歇息。

    徐元不知道她当时是为了父母没被安葬到一起而哭。

    嫁给徐元之后她才调查到父亲当初在汝阳与南蛮一战,留下的只有一座衣冠冢……而母亲宝贞公主在她出嫁当晚去世,被皇叔祖一道圣旨迎回京城与外祖父葬在一处,至死也不能见面。

    陈知笑道:“三小姐也是个好孩子,根本不像外面所流传的那样。”

    娇蛮吗?阮妙菱莞尔一笑,他们说得并没有错。

    父母在世时,她确实被宠得蛮横过度和寻常人家的熊孩子别无二致,因此犯过难以弥补的过错。

    “对了,徐二公子同样和外人说得不一样。”陈知悄悄对她说道:“他在武馆学枪法的时候分外认真,一点都不窝囊,三小姐有空可以来见一见。”

    “男女有别,陈师傅不怕我和徐二公子在这里见面,会破坏三拳武馆的口碑?”

    陈知哈哈笑道:“怕啥呀,全平阳都知道你二人有婚约在身,眼下恐怕外省的人都听说了。”

    是吗?阮妙菱眯着眼笑,“是说书的单先生讲的吧?”

    “可不是嘛,三小姐您并未阻止,看来是真的了……徐家弄个‘中状元娶三小姐’的婚约,完全是瞎胡闹,如果我是你爹,定要提着刀找他们理论去!”陈知一掌拍桌,一抹红从脖子蔓延到整张脸,横眉瞪眼激愤滔滔不绝。

    阮妙菱陡然一抖,胸口闷闷的,眼睛酸胀充盈着晶莹透明的液体。

    如果爹爹还在……徐家定不得安生!

    “不过徐二公子委实不错,三小姐你……”

    ……

    茶楼听书的座儿再次座无虚席,单先生摇着一柄折扇,笑眯眯从折屏中间的缝隙观察外面的情况,“对嘛,这才是常态,一个新来的歌姬的名气能比得上老字号?”

    茶楼的东南角有一女子头戴幂篱,目光敏锐射向折屏后的佝偻背影,茶博士绕到她身侧,茶楼人声鼎沸吵杂,他只能俯身大声问:“这位姑娘要什么茶水?”

    “蜜茶。”嗓音特别似黄莺啼鸣。

    茶博士一愣,听声是个年轻的女子,没想到单先生如此有本事,大家闺秀都来听他说书……看来得跟掌柜说说,是不是该涨一涨单先生的佣金,免得让别家挖墙根。

    台上醒木一拍,台下掌声如雷滚滚。

    “今日讲一个大伙儿没听过的事儿……话说汝阳有一位知府姓沈……”

    “哐当”

    茶博士惊了一跳,贵着呢!忙替听书的姑娘拾起滚落在地的茶碗,却见姑娘浑身紧绷,隔着幂篱都能看得出人已经神魂出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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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一章:报之以琼琚

    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一顿饭就算一粒一粒吃总有吃光的时候,陈知扶妻携子送阮妙菱出三拳武馆,拘谨的神态在谈话中早已褪去,取而代之的是平和。www.uu234.net

    “我们便送到这里,三小姐慢走。”

    阮妙菱抬手揉了揉陈,被揉脑袋的男孩子没有躲闪脸却在低头的一瞬间染上两朵红云,“祝你们生意兴隆,和和美美。”

    陈知一家点头说一定,阮妙菱在他们的目送下抬脚出门,武馆前埋头看书的男孩子闻声立即抬头,四目交汇。

    陆钺?阮妙菱走上前一看,在闹市中看书啊,好定力!

    将书交给同行的仆从,陆钺起身拍打衣袍上的风尘,侧身时得见他纤腰束素,腰间悬挂香囊的丝线荡漾随风,腰插玉笔衣玉兰长袍,年纪虽幼,翩翩少年郎的风度含苞待放。

    “陆小公子是在等我?”

    陆钺作揖,道:“今日得空,有件东西想送给三小姐,权当答谢三小姐之前赠送玩具的情谊。”

    “这算什么,赠我以木瓜,报之以琼琚?”阮妙菱道:“没必要谢我呀,送你们玩具时已经得到了我想要的东西。”

    她想要的情报或者想传播出去的消息,每一个孩子都做到了,并且完成得都很好。

    “三小姐不觉得那样太慢吗?逝者如斯不舍昼夜,一件事花上十天去做,尚且觉得漫长,如果是一百天甚至三年五年呢?”陆钺抬手比划自己的身高,“我每日都在盼望着长高长大,变成大人,但长大非一日之功,是我太心急求成……但三小姐不一样,您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去做不是吗?”

    “是。”阮妙菱回答得很笃定,但做这件事同样不能心急求成。

    “这个,能帮到你。”

    一封请帖送到阮妙菱面前。

    陆钺道:“从今日起我要在家专心念书,所以想请三小姐待我去赴约。”

    阮妙菱展开请帖,不可置信地凑近仔细多看几眼,“聚玩社?”

    问儿在后面解惑:“聚玩社是咱们平阳纨绔子弟组建的,不同于读书人的诗社,他们专以玩乐为题,这几年聚玩社大有拓土开疆的势头,听说今年想加入聚玩社的人数得以万计呢。”

    仆从拎着马扎催促陆钺,“小公子,咱们该回了,要是让大人知晓小人偷偷带您出来……”带着浓浓的哭腔。

    陆钺再次作揖,“这次比赛就拜托三小姐了,预祝前程似锦挣得头名!”

    什么嘛,说得好像这次聚会是春闱似的,阮妙菱回礼郑重道:“多谢陆公子这一份厚礼,不拿个像样的名次回来,我也无脸见你啊。”

    “三小姐能再送我一个百宝囊吗?之前那个……”虽然问人要东西很不礼貌,但他真的很喜欢阮三小姐送的百宝囊,可惜他的那个作为山火案的证据押在府衙,这一辈子都不可能取回来。

    “自然。”阮妙菱解下随身携带的百宝囊,让问儿将里面的东西腾出来后递给他,“这是这个不是宝蓝色。”

    “没关系,我喜欢苍鹘。”陆钺露出开心的笑容,这一次百宝囊上没有刀剑,父亲便没有理由抢走它了。

    天忽然淅淅沥沥落下千万根银针似的雨丝,守备府马车在风雨中摇摇晃晃远去,间壁人家栽种的柿子树褪去绿衣,将诱人可口的黄澄澄的果实悬挂,雨水哗啦啦流过它们的肌肤洗去泥垢。

    寒十四举着长杆,杆头绑着一把剪子,剪子口摇摇晃晃对准一根枝桠,“咔嚓!”

    “五哥五哥,快接!”

    初五兜着黑衣下摆仰头判断柿子掉落的角度,左挪动几步,右跑动几下,“你就不能直接飞上去摘吗?搞什么……”

    剪子又对准令一根枝桠,寒十四支着长如鹅颈的脖子,“飞上去摘多没劲,如果哪天被仇家废掉修为,我还指望这个救命呢!”

    “咻!”柿子坠落。

    一个身影从初五身边一闪而过,坠落的柿子没有落到兜里。

    雨水洗礼过的果实不用清洗可以直接食用,问儿张嘴咬破果皮,用力吸一口,滑嫩的柿子肉一股脑滑进口腔,冰冰凉带着甜滋滋的味道。

    初五寒十四见阮妙菱撑伞站在雨中,忙抱拳齐声道:“三小姐。”

    她身后有一个身形瘦长但看起来很是年迈的仆人抱着一样东西从马车上下来,两人不知道是何物,没问,是因为不能,而不是不敢。

    寒十四挑了个模样漂亮的柿子奉到阮妙菱面前,“三小姐尝尝,很甜的。”

    阮妙菱接过,用帕子包在柿子下方一边撕去薄薄的果皮,一边问:“古将军在吗?”

    初五答道:“用过午饭,正在戏楼里监督匠人们做活,这些人稍微不留意他们就要偷懒。”

    人和牲畜还是不一样的,牲畜打一下它就知道跑,人被打了就只会走一步,然后停下来等着挨第二次打。

    “他们不耽误进度偶尔偷个懒没有大碍,人不是木头,会知道疼知道累,要在短短半个月内建造一个戏楼本身就难。”阮妙菱看向他们,道:“你们费神了。”

    寒十四哈哈摆手,连道哪里哪里,初五没有说话,态度很恭敬。

    古仁在地道内换上来时穿的衣裳,洗去面上的泥土味抬步走出戏楼迎接阮妙菱,才发现风雨飘摇,地面一片湿漉。

    阮妙菱有点急切又有点激动,“请仁叔帮帮忙!”

    仆人把盖着红布的一人高的物什摆在戏楼屋檐下,古仁险些喊出声,拼命忍住了拉住仆从低声道:“府里不能没人看守,你一个守门的怎么跑这里来!”

    守门人摊手,“三小姐让我来的,家里又不只有我一个,那些女人们能一个顶俩。”

    他贪婪的呼吸着外面的气息,笑得像个孩子一样真挚,“总待在门房里,是会憋出毛病的,你难道忘记上次殴打徐府家丁的事了?”

    古仁哪敢忘啊,还要再吩咐守门人,阮妙菱已经把红布掀开了。

    “仁叔,我做到了!”

    能和人战斗的木头人?

    古仁以为阮妙菱只是随口说说而已,她想玩,他便陪着他玩,锯木头上漆什么都做,目的也只是为了能让三小姐开心罢了。

    没想到,竟然就成功了。

第八十二章:木头人测试

    小厮披风戴雨一股脑冲进府衙,束发的飘带在风中交缠从衙役眼前一闪而过,迅如闪电。m.www.uu234.net

    “公子,公子,好消息!”小厮略略喘气,跨进大堂的同时手伸进怀中把一封请帖掏出来。

    一般没有急事大事,没有徐元的吩咐,小厮是不会到府衙的。徐元起身去接,盯着小厮把身上的雨蓑褪下挂在廊下,才打开请帖看了认真起来。

    小厮在一旁兴奋不已,“没想到聚玩社今年竟然给公子您递帖子!”

    “什么!?”贺明琅如猫一般从门外灵活的滑进来,叉着腰道:“他们竟然只给徐窝囊递帖子,那我呢!我呢?”

    小厮道:“兴许晚些时候就到了,听说陆守备家的公子也得了帖子。”

    “没这可能。”徐元看完帖子,“聚玩社从不邀请小孩子参加。”

    贺明琅急得又跳又叫,“这不公平!凭什么陆钺能去,本公子就没有资格?他是神童,我还是知府的儿子呢!”

    徐元压低声音喝了声“贺顽劣”,声音谈不上威严,却让人无端感到害怕,贺明琅瘪着嘴立即乖乖站好,弱弱的扯了扯徐元的衣袖。

    “徐二公子你带我去好不好嘛,我以后再也不叫你徐窝囊了……”

    “也会乖乖听我指挥?”徐元挑眉笑问。

    贺明琅乖觉如兔,点头,眨眼。

    “那先叫一声老师给我听听!”徐元洋洋得意的说道。

    贺芳年虽然从未跟徐元提过让他教导贺明琅的事,但徐元有眼睛看,有心去感受……虽然贺明琅比一般小孩子难管教一点,但本质纯善,只是需要在教法上改变策略方能奏效。

    “老……师……”贺明琅不情不愿拖着绵长的声音喊道。

    “乖学生!”徐元欣然点头,“为师同意带你参加聚玩社!”

    与此同时,府衙后院也想起一片欢呼,星儿拿着徐家小姐送来的请帖高兴得合不拢嘴。

    “今年聚玩社换了新主人,正是徐家小姐的亲兄长……小姐,咱们这算不算是近水楼台先得月啊?”

    贺明月粉嫩的指甲滑过琴弦弹出几道铮铮之声,“你可有谢过徐小姐?”

    星儿道:“自然谢了,奴婢挑了一只小姐不常戴但很贵重的镯子送了徐小姐的丫鬟。”

    那就好,贺明琅松了口气,只要没有失礼怎样都好。

    “小姐这次可要多结交新朋友,徐小姐可再有一年就要嫁人,到时其他小姐举办花会茶会,又是您一个人形单影只。”

    小姐哪儿都好,就是不擅长和外人交流。

    院里的丫鬟惊讶的喊道:“白姑娘您来啦?”星儿急忙替贺明月将帖子收好放入匣中,出门迎接。

    不多时,坐在房内的贺明月只见一人衣白衣,披淡色长袍,袍子上点缀着零星的几朵腊梅。再看形容,弯弯的两道眉下面有两口深不可测的井,白纱被秀挺的鼻峰撑起,线条优美文雅。

    白霓裳摘下面纱见礼,语气淡淡:“贺小姐安好。”声音出乎意料的好听。

    贺明月鬼使神差起身回了一礼,“白姑娘有礼。”兴许是听了父亲的讲述对白霓裳产生了同情心,又或许是被白霓裳的气质所折服。

    狂放不羁的沈岸公子只让白霓裳一人唱他的词,是有原因的。

    ……

    雨声未停又起刀剑撞击之声。

    古仁单膝跪地,一道雨水从脸颊上滑落顺着脖颈淌进轮廓分明的前胸,刀在手,他这次却不能再贸然进攻。

    他对面的木头人以同样的姿势跪在雨中,没有喘气,雨水流动的同时只听见发条吱吱吱吱的转动,古仁知道一会儿他再次进攻的时候,那根发条会转得更快,甚至会冒火花!

    “呀!”古仁跪在地上的右腿发力,弹跳到空中,举刀劈向木头人。

    当啷

    木头人仍单脚跪在地上,手中的长剑却死死挡住了大刀的进攻,它面无表情,即便人为的添了眼睛鼻子嘴巴,仍不是人,几近于妖!

    “特么的这是什么鬼!”寒十四惊诧捂住嘴,他还是第一次看见一个没有生命的物体能接连抵挡五十招,而且是在对手不是普通人的情况下。

    初五一言不发紧紧注视木头人和古仁的打斗,一招一式都印在脑海中,不断在眼前闪现。

    阮妙菱一手执笔飞快地在纸上写写画画,目不转睛观察木头人招式的变化,念念有词:“格挡慢了……从空中袭击是弱点……防水做得不够好……”

    古仁渐渐有些吃力,发条转动的吱吱声不停地在他耳边循环令人抓狂,“三小姐,末将认输了!”

    这种东西适合打持久战,古仁这几天没日没夜和兄弟们挖地道,体力透支根本打不过木头人,认输是必然。阮妙菱喊道:“仁叔你退到三丈之外。”

    古仁依言而动,别说三丈,十丈他都愿意,这个木头人太可怕了,和傀儡一样不知疲累。

    阮妙菱叮嘱寒十四和初五不要乱动,轻手轻脚走到木头人身后,取出发条的一瞬间,原本持进攻姿势的木头人肢体扭动几下很快双手垂直贴在两侧,手中的长剑在扭动的时候已经入鞘。

    “我靠”寒十四攥紧初五的手臂,“五哥,你说秦大人见到这个会是怎样的反应?”

    初五心中默道:“大概会扑上来仔细研究一番。”

    ……

    官道阴雨沉沉,白云翻身下马双手并用拍去身上的雨水,回头对大人道:“今晚只能在客栈住下,明日再赶路。”

    他们骑的是马,不是坐马车能遮风挡雨。

    大人不反对,挑了张桌坐下,白云的护卫去柜上订房间,顺便点了饭菜。

    这时一群人用宽大的袖子遮挡着大雨三三两两跑进客栈,马夫披着雨蓑替那些人将马车牵到马棚喂草喂水。

    “这鬼天气,一路都好好的,偏偏这时候下雨!”

    “你知足吧,好在快到平阳府了,不然这一路泥泞够你烦的。”

    白云见其中一人手中抱着一个长相怪异的牵丝木偶,那只木偶的眼睛就像活了似的盯着他瞧,人得紧……不看了,不看了,再看晚上该睡不着了,白云扭过头盯着桌上的茶碗。

    “不知道今年聚玩社会招几人入社?”

    “这个难说,听说今年平阳府出了一位阮三小姐,对玩乐颇有研究,一只火风筝就卖了五万两黄金……”

第八十三章:抠门的公子

    白云耳朵尖立即竖起,左手使筷,右手窝成环状附在耳后看样子似乎很累在撑着脑袋休息。

    三小姐的名气已经达到五湖皆知了?还是因为赚了很多很多钱?世上除了“情”字能吸人眼球之外,还有一个字就是“钱”。

    大人默默夹菜迅速送入口中咀嚼,快而细致。

    护卫本来吃得很慢,为了照顾白公子的情绪……眼见盘中的菜和肉一点点减少,而白公子始终没动几箸,不等了!他像被饿了三天三夜狼吞虎咽,菜和肉食齐齐塞进嘴里撑满整个口腔。

    “姐姐”白云侧目看向大人,手中的筷子伸向盘中……

    一道惊天动地的“啊”拔地而起,马厩里正吃草饮水的马匹惊慌四窜,混乱的嘶鸣在雨中愈演愈烈。

    风卷残云过后,大人神态自若回房休息,护卫吞吞吐吐道了句:“属下去看马匹喂饱没有……”一眨眼没了踪影。白云颗粒无收抱着一碗白米饭,短暂伤心后高声吆喝一声:“店家,再来一桌菜!再烫一壶热酒!”

    “来咯!”店小二端上早已备好的酒菜,满面春风犹如穿花蝴蝶绕过稍稍拥挤的桌椅翩翩飞到白云身前,“客官慢用,送您一碟儿盐炸花生米。”

    免费赠送,这小店真是周到,京城连碟儿花生米都得收钱。白云喜滋滋夹起一粒品尝,连连赞赏,忽然问店小二:“我记得你们店招牌上写着第二桌饭菜只要一半儿的价钱,对不?”

    他怕店小二矢口否认,忙指着那群衣着光鲜的少年身后挂着的木牌,店小二顿时一愣强笑着称赞道:“客官您眼神儿真好,我们自从开店以来还从未遇到这种情况,一时想不起……”

    “眼下想起了可不要多算银两啊……本公子算术很好的。”白云倒酒仰头一饮而尽,**辣的酒水顿时暖了四肢百骸,扭头透过客栈虚掩的窗户缝欣赏雨景,接二连三喝了半壶热酒。

    那些赶往平阳府参加聚玩社举办的比赛的少年用过饭菜,马儿也填饱了肚子,一行人整顿完毕匆匆融入大雨中,车轮转动,欢声笑语渐渐远去。

    白云痴痴看了很久,终于忍不住,“嘁!”

    玩那些死物高兴成那样……本公子此去京城玩一票大的,让你们这些目光短浅的人见识见识最高级的玩法!

    “客官,您喝的酒得另算价钱!”店老板在柜上撑着下巴喊道,“真是抠门,开店以来还从没见过这么能精打细算的小伙子。”

    ……

    京城的秋风终于吹到了平阳,冷冽中带着刮人脸面的刺痛,陆堇立在门口任凭大风大雨拍打冰冷的铁衣。

    东郭墨消失了,而且是在戒备森严的守备府。

    然而没等他下令全城搜捕东郭墨,兵部的密令和东郭墨的消失一样神不知鬼不觉出现在他的书房外。

    一个黑影立在雨中,陆堇未动,黑影也不动。

    “陆大人似乎不欢迎我?”黑影声音沉闷,没有感情。

    陆堇蹙眉,他的地盘被李重山的人当作茅房一样随进随出,走的时候还得留点事情膈应他……他不是狗,犯不着吐着舌头舔这些人讨欢心。

    “我以为有前车之鉴,你们不会再贸然离开大福寺。”

    “哈哈哈,上次不过是一次意外。”黑影两指捻着一封油纸包裹的信隔空扔向陆堇,“李大人有新的指示,责令你五日之内完成,不得有误。”

    陆堇拆信,阅完抬头长长吐了一口浊气,雨幕的另一边管家撑着伞恭敬的把西席送出去,雨中西席的身形似乎挺拔了许多,煞有介事地拉着管事的袖子步伐癫狂……当初陆堇便是看重他才高八斗目中无人,特意聘请来做陆钺的老师。

    一刻钟后管家浑身湿漉漉回来,猛然见陆堇还站在书房门口,一颗心顿时七上八下,“大,大人……”身体抖如筛糠。

    陆堇嗯了声,“西席今日对陆钺的课业可还满意?”

    “满意,先生还夸赞小公子悟性高,只是,只是……”管家搓手,道:“先生一高兴,喝了点酒,今日便走得早。”

    怪不得西席的步伐七拐八绕,原来是醉了,陆堇倒不甚在意,转而问起另一件事。“聚玩社昨日送来一封请帖,今儿却不见了,你可看见了?”

    瞒是瞒不住的,管家道:“那帖子本是小公子向徐家公子讨要的,昨儿已经转送给了阮三小姐。”

    本以为陆堇多多少少会发怒,管家已经做好了准备,不料陆堇只是哦了声,吩咐道:“你以我的名义再去像徐家公子要一份,然后送到阮家东府,给阮二小姐。”

    “属下多嘴问一句,大人此举,可是李大人那边?”

    陆堇烦躁摆手,“你知道就好,赶紧去办!还有东郭墨失踪,就算挖地三尺也要把他给老子找出来!”

    “如果找不到呢?”管家忧心忡忡问道,“东郭先生家中已经没有可以用来威胁的人了,属下担心”

    “你穷担心什么!”陆堇负手冷笑,“谁说没有?有一个人东郭墨这一辈子也忘不了,只要她在,就是刀山火海东郭墨也敢闯。”

    谁?管事凝眸不解,听陆堇道:“去别院把二夫人和如夫人接来,记得让二夫人穿上大夫人的衣裳。”

    “可是大人您不是吩咐过,守备府除了大夫人,其他女人都不得入住吗?”

    陆堇催促道:“规矩是死,人是活的,再说如今外面不安全,接到家里我还能放心点。”

    “那小公子那边该怎么解释?上回如夫人偷偷来看您就被小公子一顿好打,这一次……”直接住进来不得闹出人命啊?

    “他再敢闹,老子就把他送去京城陪他舅舅!就是因为他,老子如今膝下只有他一根独苗儿,连二儿子的影子都没摸到!”

    管事无可奈何,劝不住,只能照令行事。

    “唉呀我的小公子啊!青天白日的这样吓人不好。”管事扶着墙根,双腿还在发抖,小公子偷听墙根的毛病怎么就没改过呢?

    陆钺举着小伞,贴心的往管事那一侧倾,挡住风雨。“先生送走了?”

    “走了,安全得很。”

    “难为你明日再扮作西席的模样进来。”陆钺拍拍管事的肩,凑在他耳边感激的道。

第八十四章:黏人的小姐

    徐府门前罕见的来了别家的丫鬟,许多年轻的小厮偷偷摸摸叠成人梯攀在墙头观望。www.uu234.net

    “问儿姐姐这阵子忙着和小姐一起操练木头人,得空了就来看望香巧姐姐。”兔月把西府厨娘做的煮饼递给香巧,“小姐说暂时委屈你在这里住着,等徐姑爷进京赴试,便把姐姐接回家住。”

    香巧噗嗤一笑,刮了下兔月鼻尖:“徐姑爷……你这丫头什么都敢说,可别叫小姐听到这话。”

    “香巧快别唠嗑了”小厮拎着竹篮子出来,笑着对兔月摇摇手,把竹篮子往她怀里一塞,“才摘的桂花,劳烦你给西府的姐姐们送去……下面有我做的桂花饼,你偷偷留着别被她们发现了。”

    兔月笑着点头道谢,分了两个煮饼给小厮。

    “小姐,咱们到了!”

    兔月回头正看见一个衣着华丽的丫鬟扶着一位小姐下车,身后若干婆子小丫鬟簇拥着那位小姐往徐府这边走来,她不便逗留,辞了香巧快步离去。

    小厮嘟囔:“怎么又来了。”

    香巧低声问:“客人?”

    “四老爷家的姝小姐,总是缠着我家公子。”小厮轻叹一声,两指伸到嘴边撑起一个大大的笑脸,欣喜若狂迎上去:“是那阵儿风把姝小姐您吹来了……”

    狗腿,香巧心下一嗤,退进门内快步转回徐元的院子。

    ……

    徐元下值回家,甫一走到院外便觉得今日气氛不对,往常这个时候小厮已经未见其人先闻其声扑到他面前。

    是出府办事了?

    揣着疑问跨过院门,甬道里站着一人云鬟绿鬓珠钗环绕,仰头对着一株桂花看得出神,听到脚步声才转过头来。

    “元哥哥!”

    徐元一怔,站在原地久久未动。他是有多久没有见过徐姝了,一年,两年还是三年?

    “五妹,别来无恙。”徐元挪动脚步,笑得很温和。

    徐姝上前环住他的手臂,扭扭捏捏嗔道:“元哥哥难道没发现一月不见,我变得好看了吗?”

    哪是一个月啊,傻姑娘,徐元摸摸徐姝乌黑的鬓发,笑道:“是变得好看了,从前很胖来着哎!”

    “你掐我?”

    徐姝得意的哼道:“谁让元哥哥说我胖,以后你可千万不能当着女孩子的面说人家胖。”

    “为何?”他记得从前有一阵儿也说过阮妙菱胖,然后就睡了半月的书房,问儿后来甚至常常以此嘲笑他。

    “没有为什么呀。”徐姝挽着徐元边走边道,“女孩子为一件事生气是不需要理由的。”

    徐元失笑,在跨进门的一瞬间不着痕迹地别开徐姝的手,“你今日怎的有空来这儿?”

    “还不是哥哥,他今年做了聚玩社的老大,发帖广邀天下人参加比赛,我今儿来是给大公子送帖子的。”

    徐姝上下打量徐元,问道:“大公子还在欺负元哥哥吗?”

    徐元道:“少了。”

    “元哥哥你怎么不知道还手或者还嘴呢?”徐姝一想到徐亨趾高气昂,接过请帖的时候连个谢字都没有的模样,恨不得自己是持刀的大汉,一刀结果了他的性命!

    徐元捡了可糖条递给徐姝,“还嘴还手到最后吃亏的还是我,自从六岁那年起父亲只相信大哥一个人,无论我做什么都是错的……既然是错,何必要改?”

    “那你干嘛要去府衙?”

    “明年大比我不参加,仕途与我绝缘,总不能在家混吃等死。在府衙谋一份差使,每月还能有几两银子度日,比待在家里做窝囊废蠹虫强。”

    徐姝闻言叹了口气,望着徐元日渐瘦削的下颌心疼不已。

    屋外香巧和小厮躲在桂花树下,窃窃私语。

    “方才姝小姐见到大公子就像见仇人一般,可见到二公子如同见了亲人,究竟是怎么回事?”

    小厮从盒中取了一颗煮饼咬了一口,“公子六岁那年,姝小姐跟着四老爷到府里做客,那时四老爷做生意转了不少钱,给姝小姐买了纯金打造的小算盘,大公子一见到金算盘脚挪不动道,央求姝小姐给他玩,姝小姐不肯,两人争夺时姝小姐突然被大公子推到了湖里……”

    “当时公子正在房里读书,听见外面有人在呼救,想也不想就推开窗跳下去救人。”小厮愤愤地一拳捶在桂花树干上,金黄的花瓣掉了两人一身。

    “姝小姐被公子救上来时奄奄一息险些丢了一条命,大公子反咬一口说是公子推姝小姐下去的……老爷当时也不知道吃了什么**药,不由分说打了公子一巴掌,牙齿都打掉了一颗,从那以后公子见到老爷就躲得远远的。”

    香巧没想到世上还有这样的爹,“都是亲生的儿子,难道徐老爷不该问清前因后果吗?”

    “这我哪里知道,公子小的时候念书比大公子还要厉害,遇到不平事会打抱不平,家里有人挨打挨骂了公子还会替他们求情……”

    香巧似乎懂了徐老爷为什么这样偏袒徐大公子,“也许大公子更适合读书做官吧,二公子心太善了。”

    小厮反驳道:“心地善良还有错了?”

    香巧默然,善良只有在被需要的时候才是正确的,在徐老爷心里,狠心才是生存之道。

    “可怜我们公子十多年来一直躲在大公子的阴影里生活,念书念得再好不会有人称赞,他们看到的永远只有大公子……只有夫人是真心的心疼我们公子,手心手背都是肉啊,夫人对大公子也很好,可惜大公子总以为是我们公子抢走了夫人对他的疼爱,后来连带着对夫人也讨厌起来。”

    夫人做错了什么呢?十月怀胎,辛勤哺育,夫人根本不欠大公子什么。小厮狠狠地咬了一口煮饼,恨不得把大公子当作煮饼,一口吃进腹中,然后拉个一干二净。

    香巧安慰道:“二公子如今这样挺好,做自己想做的事,将来不会被徐老爷驱使。我在京城见过很多官家子弟,永远生活在父亲的桎梏之下,进退都得看父亲的脸色,很可悲的……”

    大公子的将来,其实一眼就能看到尽头,香巧想到长公主从前教给她的道理,一时怅然不已。

    长公主是因为看到了徐二公子的内心,才认为他和三小姐不合适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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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五章:二百五成交

    雨收云歇,墨色沉沉的夜空终于迎来步入深秋后的第一个明月夜,和光银线般拖着长长的尾巴飞入千家万户。顶 点 X 23 U S

    西府后院月光堂堂,微弱的一盏烛光在月色下渺小不起眼,火苗不时在气风灯里攒动,风声呼啸飞沙走石,剑影刀光斑驳。

    木头人手执刀剑,寒十四手中的刀刃迎面劈来,薄如纸片迅疾如风,削铁如泥!问儿短促的啊了一声,知道胜负已分,第五次测试失败。

    木头人堪堪一闪,没有躲过寒十四的进攻,木头脑袋瞬间土崩瓦解像断线的风筝晃悠悠在空中转了几个圈,砰的一下砸入墙体。

    初五抚掌赞道:“武功有长进,十四好样的!”

    “好个屁……”寒十四蹙眉低嘶,手掌捂着左腰,鲜血从指缝中不断的往外渗透。

    初五微微一惊,替寒十四涂抹创伤药时眼风扫过墙脚孤零零的木头脑袋,心情沉重。只过了一天木头人就已经这般厉害了,假以时日是不是能敌得过千军万马?

    创伤药药劲很大,寒十四疼得眉毛眼睛皱成一线,指着问儿道:“见血可得加钱,而且是双倍!”悔死了,悔死了,昨儿干嘛财迷心窍答应阮三小姐,寒十四扭头看向烛光下记录结果的阮妙菱,气愤又从心的干巴巴瞪了一眼。

    虽然有人负伤不该笑,但见到测试结果一次比一次好,即便很不厚道阮妙菱还是抿嘴笑了两声,“问儿,熬一碗红枣银耳汤给十四补补血,再加些红豆。”

    “那玩意儿给女人喝的,我一大老爷们儿”

    初五从后面拧了他一把,低声道:“可闭嘴吧你,给三分颜色就蹬鼻子上脸,仔细又闯祸!”

    两人说话之际,几个壮士从练武堂搬来一架木人桩立在院中,临走时打量了眼小声嘀咕的两人,了声排成一队齐步跑远了。

    阮妙菱朝两人招手,“有事请教你们。”

    寒十四脱口而出:“给钱吗?”他是锦衣卫不是阮家的仆人,不用对阮妙菱言听计从。

    “锦衣卫很缺钱吗?”阮妙菱问道。

    寒十四嗯嗯啊啊说不出个四五六来,锦衣卫不缺钱,每年反而有很多人挤破了脑袋,绫罗绸缎钱财贡品一波一波的往锦衣卫送……千户大人在任时连个普通的锦衣卫都过得丰衣足食,谁能想到秦大人兼管锦衣卫之后,让百户、总旗一级管一级自己当家,能赚多少是多少。

    他和初五手底下管着五个小旗,小旗底下又有十个人,五十张嘴嗷嗷待哺等着他俩喂食,不干点副业怎么养得起。

    “三小姐您就说给什么价吧。”

    “其实事情不难,我想请你们教我拳法。”阮妙菱拍拍木人桩,“八根杆,打断一根一百两。”

    还不难啊?寒十四咂摸她话里的意思,劝道:“三小姐要不算了呗,拳法不是三两天就能学会的,您身娇肉贵经不起这个折腾。”

    初五点头附和,女子的骨骼不比男子坚硬,万一学拳的过程中阮三小姐有个长短,他俩拿命也赔不起的。

    “二百两一根。”

    “不行不行,不能拿命开玩笑……”寒十四老神在在摆手,态度坚决。

    “三百两,不能再多了。”阮妙菱打算学拳本就是心血来潮,三五日学出大师的程度她自认是做不到的,但基本的动作要领得学,防身用。

    最好的武器不是快刀利剑,那些都是身外之物,最好也最简单的防身武器是人的身体。拳头谁人都有,关键是擅不擅长利用和调度,用得好,拳头也能杀人。她不想杀人,也杀不了人,学拳顶多能保护自己,不给其他人添麻烦。

    “三小姐啊,这不是钱的问题……”寒十四平静的神情微有一点皲裂,他看阮妙菱学拳的态度如此诚恳,如果他再坚持这一个回合,价格就能涨到四百两去……快讲吧,四百两!

    “二百五十两!”

    “成交!三”,不对啊,为啥是二百五十两?寒十四不解的看向初五,他听错了?

    阮妙菱无奈笑道:“原来你是嫌给的多,只想要二百五……看来真的不是钱的问题。”

    不是那样的啊,寒十四咬下唇,扭头掌了自己一嘴巴。

    是嘴.贱的问题!

    ……

    “公子,热腾腾的面条儿,刚出锅的!”

    小厮端着两海碗打卤面搁在桌上,徐元方看罢经义中常考的题目,两掌往上翻推至头顶,长舒一口气,面香混着菜蔬的香气迎面飘来。

    “这个时辰厨娘都睡下了,你是不是把人吵醒了?”

    小厮摆好筷,在徐元左手边坐下,道:“哪有,一碗面而已,小的还能自理。嘿嘿,公子您赶紧尝尝味道怎样?”

    徐元用筷子夹起一注悬在空中反手饶了两三圈,送入口中,菜蔬的清香和面条的劲道顿时冲击着早已变淡的味蕾,他不禁一笑。

    “没想到你还有这一手,本公子从前当真是眼拙,没瞧见你的好。”徐元再吃了一口,浑身疲惫在一口面一口汤中渐渐褪去,“明儿叫账房支这个月的银子给厨娘,让你顶替。”

    “咳咳咳!”小厮赶紧背过去捂着嘴费力地咳,直到顺过气了才扭回来央求徐元,“公子求您了,小的还打算跟着您呼风唤雨呢,家里的事儿全都让小的一人扛着,小的吃不消。”

    “能者多劳嘛。”徐元吃着打卤面,腾出一只手拍小厮的肩,“旁人我又信不过。”这院子里有多人是徐亨的眼线,他都知道。

    小厮没接话茬,嘻嘻哈哈问道:“公子日夜温书,可有成效了?今儿听青桐说大公子把经义的书翻来覆去都读烂了,而且对答如流。”

    徐元道:“经义简单,多看两遍就能记住。难的是策论,即便有了会通书坊出的密题上将答案阐述得头头是道,但那是他们的想法,而且多数是纸上谈兵。”

    小厮宽慰道:“能买得起高价密题的都是富家公子,他们为的是挣一个功名,将来做官了面子上挂得住……”对他们来说,纸上谈兵起码能保证他们在金榜上占一席之地。

    “可公子您不一样啊,要当奸臣,诗书礼仪怎能比那些正儿八经的文官差!”

第八十六章:即便痛和累

    当奸臣也不容易啊,能力不行文武百官会骂你是靠阿谀谄媚上位,能力太强他们又会妄论你野心勃勃图谋不轨。www.uu234.net

    徐元摇摇头,把一脑子的负担甩出去,专心吃打卤面。

    “以后每晚都准备点吃的,本公子允许你的课业减少一半。”

    “多谢公子!”

    小厮飞速吃完碗里的面,把面汤吸溜精光,余光扫见案上的红烛燃烧了大半……公子最近都要熬夜到东方露白,烛光不亮容易伤眼。

    他忙找来几根红烛添上。

    一室透亮,两个埋头苦读的身影印在窗户上,烛影斑驳。

    ……

    西府侧面的月门暗夜中发出绵长的响动,“吱嘎”门后两个一高一矮的影子左右四顾,好半晌才试探性的伸出一只脚跨进来,紧接着第二只脚落地。

    “爹!”阮妙仪压低嗓音攥紧阮延哲的衣摆,“你不要闹了行吗?咱们擅自闯西府,万一被发现了您叫我怎么解释?难道要让全城的人都知道您疯了不成!”

    阮延哲顿步回头,“妙仪,爹没疯,爹好着呐……之前装疯是怕你娘又跟我急,再有你也看见你祖母的态度了,若是爹没疯,她不得亲手打死我这个不孝儿。”

    “既然您没疯跑西府来做什么,有这功夫倒不如去找李员外把一万两黄金拿回来,咱们也能欢欢喜喜过个年。”

    “爹要是能拿到一万两黄金还用在这儿嘛……”阮延哲飞速说道:“酒楼其实是被我赌钱输掉了。”

    赌?

    阮妙仪一愣,随即气红了眼,推搡阮延哲的胳膊,“您还敢赌!上回是谁在祖父牌位前发誓不赌的?”

    “爹没打算赌的,遇上了老朋友才……”阮延哲拍着胸脯庆幸道:“不过酒楼真是被李员外买下了,你娘私下偷偷差人去打听,当时险些吓死我。”

    西府毕竟不是能够站着轻松聊天的地方,阮延哲拽着阮妙仪七拐八绕找到了西府库房,里外共有六人把手。

    如果放在阮延良在世,宝贞公主还在家的时候,西府库房绝对不止六人把手。主人不在家,下人就会偷懒,这些阮延哲比谁都清楚。

    “诶哟,肚子怎么突然痛起来了?”

    守在外面的一人叫唤,不多时其他人似被传染了般纷纷捂着肚子叫唤,“不行,我去趟茅房,你们几个守好!”

    约莫过了一盏茶功夫仍不见人回来,另一人实在憋不住夹着裤腿缝一拐一扭往反方向走。

    “问儿姑娘今晚做的饭菜有问题!”一人痛苦万分的嗯了一声,“她一个丫鬟,老老实实伺候小姐便是,干嘛抢厨娘的差事!”

    “对不住了兄弟,我先撤,一会儿回来顶替你们……”

    一刻钟内,库房外只剩阮延哲和阮妙仪父女两人。

    阮妙仪拉住兴致冲冲往里冲的阮延哲,“爹,太巧合了,怎么可能我们一来这些人就肚子痛?”

    “嗨,你懂什么,这叫天助我也。”阮延哲甩开束缚,从发簪下拔出一根二指长的针,送进锁孔左右拨动寻找锁芯的位置。

    “啪嗒!”

    跟在他身后的阮妙仪听到这一声,露出了一点笑容,“开了!”挤开阮延哲先跨进库房。

    阮延哲擦拭额头上的冷汗,将琐揣进袖中跳进库房,反手虚掩上门。

    月光拨云散雾露出一角,浑浊不明的光抛洒在墙头的七个人头顶上,其中六个正是方才喊着腹痛跑远的护卫。

    “问儿姑娘,一会儿咱们是将三老爷和二小姐抓起来送去官府?”

    问儿手里盘着两颗核桃,“不用,让他们拿。我早说过了银子不在西府,没人信……他们就是翻破了天,顶多能找出一百两银子。”

    这样啊,护卫闻言顿时少了七八分担忧。一百两银子对小姐来说不是大钱,权当是做善事可怜三老爷一家了。

    “你们继续看着,我回去禀告小姐。”

    问儿回房时阮妙菱已经歇下了,也许是跟着寒十四和初五两人学拳消耗了太多体力,她这么早入睡还是第一次。

    ……

    翌日天方微微亮,寒十四和初五就被西府家丁从暖和的被窝里轰出来,不情不愿来到练武堂。

    阮妙菱一身劲装神清气爽地立在木人桩一侧,朝哈欠连天的两人拱拱手,“两位师傅早。”

    木人桩的八根棍子顿时教寒十四和初五困意退散,寒十四两指罩在眼睛上揉了两圈,眨眨眼道:“三小姐闻鸡起舞,十四佩服!”

    初五戳了戳他的腰子,“少拍马屁,办正事!”

    拍马屁也是他的正事啊,寒十四认为有必要给五哥讲一讲道理,“五哥你太死板了,知道为啥你比我厉害,秦大人还是不把你带在身边不?就因为你嘴笨。”

    “胡扯。”初五推开挡路的寒十四,走到木人桩前开始教阮妙菱一些基本的动作。

    阮妙菱要的是短、有效、速成的拳法,初五便根据她的身形特点将一些拳法稍作调整,动作不变,但出拳效果会更直观。

    “有一点三小姐需要谨记,这套拳法您只能做防身用,不到万不得已,千万不要使用。”初五猛地出拳,砰,砸倒了两人共用的木人桩。

    右拳四个关节渗出密密麻麻的血点子,拳面被砸出的木刺划了好些横竖不一的伤口。

    “我只用了五分力气,如果换成三小姐,轻则流血破皮,重则……伤筋动骨!”

    经过调解的拳法能在短暂的瞬间给敌人造成致命的伤害,但对自身亦有反噬,初五这样做无非是变相的劝阮妙菱放弃这个决定。

    问儿起先不知道学拳有这么严重的后果,她可不想见到小姐将来变成残废。“小姐,不学了,咱们去学轻功学剑法都成。”

    然而阮妙菱没有如他们所愿,只是平静的点头,“我知道,不到逼不得已我不用它。”

    问儿侧身攥着袖子抹泪,初五和寒十四心里也不好受,因为他们都知道三小姐学拳是为了救宝贞公主。

    气氛一时间抑郁不已。

    阮妙菱忽然笑着对寒十四和初五以学生之礼作揖,得意的说道:“放心啦,我不会乱用的,命多值钱啊,我还没活够呢!快点教我拳法,一根可值二百五十两银哦。”

    无论怎么听都像在讽刺人啊,寒十四掏掏耳朵,一想到昨儿中了阮妙菱的奸计,教授拳法的时候故意错了一步。

    “十四师傅,教错一步我可是会没命的哦,您可想好了。”

    真烦!

    寒十四把拳法从头到尾再演示一次。

第八十七章:幸会在芳园

    十月的最后一日,艳阳高照,橙黄的光线不太热甚至可以说没什么温度,象征性的向人间播撒着温暖,对久不见阳光的平阳人来说哪怕是见到一点点,心里也分外和暖。m.www.uu234.net

    小巷里面一半阳一半躲在阴暗里,鲜绿的苔藓旺盛地爬到一半停住了前进的步伐,似乎在等待着什么经过,然后再肆意疯长。

    阮妙菱从巷子里穿出来,簪在青丝间的木樨步摇晃动相互碰撞出细微的叮当声,金色的光线反射到阴面的墙上,斑驳错综,不时有人走过,细碎的光从他们脸上一闪而过。

    “真热闹啊。”

    问儿提着在街上买的零嘴边走边吃,有人从她身边挤过去,很快被后方涌上来的人群挤到角落里去,有人大声喊“抓贼啊,有扒手……”原本缓缓向前流动的人潮忽然鼓噪,有人听见窃贼顺着人潮走忽然扭转身体,带动了身边的人跟着扭歪了腰麻花似的挤在中间……被推到角落的人猛地一头扎进人潮,忽高忽低冒出一个浑圆的脑袋,灵活的使用两只长如猿猴的手臂一前一后划桨般驶向更宽广的天地。

    每到佳节或是遇上盛会,窃贼扒手拍花子层出不穷,有人高高兴兴欢度佳节,自然有人丢孩子丢银子,司空见惯……

    问儿毫不在意咬了一口裹着糖衣的红山楂,护着阮妙菱贴着墙边缓慢的前行,家丁护卫手手相连前后包围成半个圈,但他们所占的空间也不多,尽量和阮妙菱保持一肩之距。

    “不要挤!府衙办公!排成三列,列队前行!”

    前方的人潮所能见到的地方慢慢竖起一根根挂着红缨的竹竿,三根一排蜿蜒却整齐的林立在密密麻麻的人堆里,层层叠叠和人潮一样看不到尽头。

    隔着一条巷子,阮妙菱看到另一条大街同样立着青翠一手可握的竹竿,衙役们神色肃穆双目含威让百姓不敢靠近。

    有人听话排好队,自然有老油条犟着一口气死活不挪步,“上来就说办公,也不说干啥就让我们排队。”

    人堆里顿时切切查查对啊没错啊之类的话忽高忽低灌入衙役耳中,有私下和府衙认识的挤出来问了句:“喜子,今儿是聚玩社举办赛会,府台大人也来参加吗?”

    被问到的衙役一手擎着竹竿,扭头回答:“府台哪会来参加这个,你们把道路堵得车马不能通过,有人告到大人那儿去了,是徐二公子紧急调令,让我们来这儿给大街舒经活络。”

    舒经活络……人们你看我我看你,再看看堵死的街巷,好像是像那么回事儿,这徐二公子还挺风趣!

    “听说徐二公子收到了聚玩社发出的请帖,他怎的还有空闲在府衙办事,来参赛要紧啊。”

    衙役喜子摇摇手让他们排好队,“早该来的,你们把道路空出来才好让参加赛会的人一路畅通的赶去聚玩社不是?”

    众人哈哈笑,很快在衙役的指挥下站得有模有样,拥堵的街道顿时明亮不少,风从巷口涌出来从宽敞的夹道穿过,扬起衣袍。

    “可有参加聚玩社赛会的?优先通过!”

    兔月将聚玩社的请帖给衙役过目,接连有三五个人从后边跑过来纷纷递上请帖,听他们的口音似乎都是外地人。

    衙役一一检查之后,才准许放行,特意叮嘱道:“你们也不要挤,乱了还要重排,耽误了时辰可不要推卸责任!”

    那些人点头用不大地道的山西府口音说着知道,跑回原地接各自的主人,很快夹道里也变得稍显逼仄。

    西府的人单独走靠墙的夹道,左边和他们步伐一致的是那些前来参赛的外乡人,衣着华贵环佩叮当,香气扑鼻。

    问儿扇扇鼻,小声嘟囔:“这些人是来比美的吧?”

    离她们最近的为首的年轻人忽然侧首看过来,问儿一惊急忙闪到阮妙菱身后,兔月糊里糊涂站到了她的位置上,双唇间还咬着一颗亮晶晶的糖葫芦,看到年轻人的一瞬双目睁大,两瓣唇微张糖葫芦掉在手中的帕子上。

    “哇,公子真好看!”

    阮妙菱闻言转头,视线正好和年轻人对上,额头饱满,睫毛浓密细长微翘明眸皓齿……好俊俏!

    年轻人风流的啪打开折扇在胸前扇了几扇,“哈哈哈,你这小姑娘说话倒挺诚实,你们也参加聚玩社的赛会?”

    后半句问的是阮妙菱,他说的是参加赛会,而不是比赛。

    “是,公子说话带了京畿口音,可是京城人士?”阮妙菱轻描淡写一语带过,转而问起了年轻人。

    年轻人摇了摇头,笑得甚是得意,“不才江南人士,今日又多一人说我是京城人士……”他看向自己的随从神情欢愉,“往后我若去混迹京城,前程必定似锦!”

    问儿噗嗤笑出声,“京城居不易,没有金刚钻我劝公子您还是别揽那瓷器活儿!”

    “听你的口气,难道你家小姐是京城人不成?怪不得适才问在不才可是京城人士。”问儿的大实话没惹年轻人生气,反倒和她们攀谈起来。

    问儿是个话篓子,阮妙菱担心她越说越多把不住门,只好接过话茬道:“我自小住在平阳,听公子说话像京城口音,是因为年幼时在京城住过一阵。”

    年轻人一副原来如此的神情,两人沉默一阵,年轻人忽然问:“聊了这许久,还不知怎样称呼小姐您”

    “我姓阮,家中排行第三。”

    阮妙菱对年轻人的身份没多少兴趣,能呼仆使婢而且有资格参加聚玩社举办的赛会的人无非两种,有钱,有权。

    “阮三……”年轻人惊讶的喊了一声,其他夹道的人纷纷侧目,被他们夹在中间的百姓不由瞪了年轻人一眼。

    年轻人连忙含笑赔礼,待他们收回怒气才低声对阮妙菱道:“原来你就是阮家三小姐,幸会幸会!不才姓沈……”

    “沈公子幸会。”

    上辈子由始至终阮妙菱认识的人里都没有姓沈的,故而沈公子自报家门的时候她只是以礼相待,并没有想要和他深交的意思。

    ……

    聚玩社,比人们想象的大很多,它的所在并非一座亭子亦或是一座一进院子,而是一个园子。

    芳园。

第八十八章:朝廷说了算

    徐元立在芳园外,身旁不断有参加赛会的人递了请帖被机灵的仆从领进门,路过他时都会好奇的顺着他的视线看向芳园的牌匾,不多时扭头狐疑的看了一眼徐元,骂骂咧咧进门去。顶 点 X 23 U S

    小厮活动酸麻的腿脚,虽然身后人声鼎沸根本听不见他的声音,但还是压低嗓音问:“公子您在看什么,这样入神?”

    “看字。”

    字有问题吗?小厮仰头把翻来覆去看了几十遍的牌匾再看了一遍,芳园还是芳园嘛。突然,他注意到左下角不怎起眼的落款,因为字体潦草狂放超脱,草得不能再草了才没发现。

    小厮因从前受过徐元一笔“好字”的熏陶,这等潦草的字迹在他眼里根本算不得什么,眯着眼抬手跟着线条弯弯绕绕画了三四圈。

    “沈岸!”小厮视线在牌匾和徐元的脸之间徘徊,“公子,这牌匾是那个天下第一词人写的啊?”

    “嗯,是他写的。”徐元道。

    沈岸除了词第一,书亦是天下第一。

    “可他什么都不是,哪有资格替别人题字?”天下第一此人是百姓给他的称号,官府可从未认可。

    徐元道:“兴许是赚钱糊口时醉了,没注意写错了。”

    沈岸属于民间不属于朝廷,常年食不果腹,若不是时常靠着替烟花柳巷的歌姬写词或者在坊间替人抄书题字,怕是早殒命了。词人有词人的狂太,沈岸的狂是对世道的不满,他的狂从酒中来,喝醉了误事是常态。

    小厮满是不信:“公子您怎的什么都知道?说得好似沈公子当着您的面儿做过这事。”

    徐元失笑,抬手摁了下小厮的脑袋,催他把请帖递了,两人一前一后进入芳园。

    ……

    北方少雨多旱,即便有园子也不能造得与南方的园林如出一辙,是以芳园内多种植林木,四季常青的藤蔓爬满芳园墙头,秋风一吹娑娑作响,假山奇石间或分布林中。

    远道而来的朋客沿着黄河石铺就的小路说说笑笑走走停停,赛会尚未开始,他们可以才芳园各处游览。

    “今年来参加赛会的女眷比往年多。”

    有人朝说话的呸了一口,“你来得多了不起哦,一定要在大庭广众之下讲出来膈应我等?”

    “就是,女眷多不好么,说不定女眷们准备的东西比咱们的还要厉害。”意思是赞是讽也只有见过去年赛况的人知道。

    阮妙菱第一次来芳园,去年聚玩社她虽然没有参加,但或多或少从旁人口中听来点边角料。

    沈公子摇着扇柄道:“我记得去年那位小姐做的千层斟酒器得了第一吧……可惜在赛场上因为出言不逊辱骂了监考官……”

    群英荟萃男儿云集的地方,女子想要拔得头筹难如登天,不是能力不行,而是不被这个世道允许。

    “沈公子和那些人不一样。”阮妙菱看向不远处推推搡搡似骂非骂似笑非笑的人,好像男人们在一起的时候都是这样交流的,用污秽的言辞表达自己对对方的尊重。

    扇柄在沈公子的五根手指之间灵活的转圈,手指纤长,指甲圆润粉嫩。

    “本公子才高孤傲,乃当世第一人,岂能和他们狼狈一窝。”

    问儿道:“沈公子不怕说大话闪了舌头。”

    沈公子驳道:“说实话同样会闪舌头,你不怕,本公子为何要怕?”

    有人能制住问儿的一张嘴,阮妙菱乐见其成,兔月挨着她笑作一团,几人嬉笑一阵打算去别处逛逛,突然有人唤了一声三妹。

    阮妙菱骨子一凉,问儿早已推开沈公子把她护在身后。

    “二姐有事?”

    阮妙仪收到聚玩社请帖之后广而告之,西府在外面的眼线一日之内就回来禀告了三次,阮妙菱想不知道都难。

    “三妹最近睡得还好吧?夜里是否还在梦魇?”阮妙仪关心切切,那天夜里和父亲盗走了西府库房一百两银子,她实在担心阮妙菱哪天心血来潮开库房……

    问儿啐道:“某些人把我家小姐推下水,害得她夜夜惊梦,如今是吃了什么灵丹妙药嘴巴变甜了,心思也变善良了!”

    狗仗人势!阮妙仪心中骂道,目光转向阮妙菱,坚持不懈再问了一次。

    “我很好”阮妙菱直视阮妙仪,回来后第一次这样和她四目相对,“在二姐眼中,我一直都很好,不是吗?”

    阮妙仪一怔,藏在袖中的指尖深深陷入指腹,笑道:“是,三妹一直都是极好的。”

    阮妙菱报以一笑。

    ……

    “大人,白姑娘不在。”

    常长随拎着袍子飞速跑回来,贺芳年正愁眉苦脸抱着脑袋对着卷宗发呆,闻言恍惚抬眼啊了声。

    “明月呢,她今日不学琴?”

    长随叹了声,“大人您是忙糊涂了,明月小姐今年接到聚玩社的邀请,看热闹去了。白姑娘兴许知道了这事,今儿偷偷回多情楼了。”

    贺芳年脑袋突突的跳,“她这个孩子啊,本官为了沈大人的案子忙前忙后,她身为沈家后人却不思为父伸冤,是我看错人啦。”

    “大人,沈知府的案子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属下总听您提起,可您又不愿往细了说,属下是想分担也找不到门路……”

    “跟你说了也无用,事情大了天去,本官身为知府尚且得遮掩着东搜西查,你一个小人物该往哪里查……徐元是不是也去聚玩社了,年轻真是好,想玩便玩,等他回来了让他来找本官。”

    贺芳年把卷宗锁进暗格,捶着腰背穿过后堂,眯着眼摇摇晃晃往后院走。

    常长随急忙跟上搀扶,徐元再厉害也不会做这种事,只有在府台大人身边待得久的人才清楚大人的习惯。

    “大人,属下在街上已经盯了一月有余,是否该回来了?”长随絮絮叨叨道:“眼看着徐二公子就要离开平阳去京城赴试,您身边没个人分忧怎么行?”

    贺芳年睁开一只眼,算了算日子,“这么快啊。”

    可慢了,长随神情委屈。

    “过了年关,本官就该调任了……”

    嘶!

    长随脚步一顿,贺芳年问他怎的了,他急忙道声无事,继续搀扶着往后院走。

    过了年关,过了年关。

    日子过得可真快啊。

    “大人打算调任到哪里?”

    贺芳年睡意沉沉:“谁知道呢,都是朝廷说了算。”

第八十九章:找他有事?

    芳园热闹还在继续,人来人往互道姓名,认识的对面拱手摇了摇算是会过面,转头和不认识的牵袖拉手聊得热切。m.www.uu234.net

    一行人从远处行来,在星罗棋布的人群里昂首阔步尤为突出,身上披的竹青色斗篷迎风而动露出夹在腋下的厚厚一沓名册的一角。

    有认出他们的很恭敬抱拳道了声巍公子,竹青色当中年纪约莫二十出头的男子闻声对他点头,步伐不停很快进了一座小楼,议论询问声立刻在四处响起。

    “那人是谁啊,年纪轻轻竟然敢走在聚玩社元老们前面?”

    “巍公子啊!聚玩社新换的当家人,姓徐,名巍。”

    “谁知道你是不是胡吹海说的?”

    无数道目光落在沈公子身上,折扇从右手换到左手如执笔一样在他指间转动,这人真是来玩的吧,大家虽然面上高兴但心里都为今年的玩主花落谁家悬着一颗心,没人比沈公子更闲适了。

    沈公子指着小楼窗前一晃而过的青色身影,道:“是不是瞎说一会儿自见分晓,阮三小姐以为呢?”

    阮妙菱已经走开几步,没想到他会突然转身,这位沈公子实在太过热情,她都不好意思拂了这一片热心。“沈公子言之有理。”

    徐巍此人她见过,年轻有为,虽然有少年人的意气,但做正事一丝不苟,鸡蛋里也挑不出半根骨头。徐巍和徐元同辈,两人是堂兄弟,在徐元没入朝为官之前根本没见过几次。

    小楼上,丰唇秀鼻,身量高挑的徐巍勾起纱窗一角往外看,光线映在面上一明一暗。“今年我们要把生意做大做远,所以这次比赛只能办好。”

    身后的七八个人应声脱去竹青色斗篷披在从前朝皇宫流落到民间的金雀架上,金雀张开尾羽金光闪闪顿时被遮盖住光芒,室内光线依然未变。

    “往年来参加赛会的人起码都有一技之长,可是今年……”

    像阮家的两位小姐、徐家二公子、贺家小姐都在邀请之列,甚至连多情楼的白姑娘也能踏入此地,鱼龙混杂,聚玩社在上任主人手里根本不这样。

    徐巍放下纱窗无奈道:“我虽然是临危受命,可也不想让此次聚玩社赛会成为最后一次。世事总在变,我们要扼住变化的一瞬间,虽然有风险但一本万利啊,诸位。”

    聚玩社上任主人年事已高,许多想法点子在当下的少年人看来是陈年的老米,嚼不出新味道了,没办法只能把徐巍请来坐镇,年轻人有热血有想法,加上徐巍少年成名在五湖四海皆有声名,有他在聚玩社,不怕天下子弟不慕名而来。

    人来了,财路接踵而至。

    八人齐齐拱手,“巍公子是玩中高手,这方面您是行家,得嘞,一切都听您的!”

    “这就对了,等赛会结束,我请你们去京城游玩啊!”

    几人就坐讨论更改了一些赛会上的评比规则,门咚咚响了,仆从挤进门来禀报:“巍公子,徐二公子找您。”

    “徐元?”徐巍疑惑,身子已经不由自主站起来,让他们自行讨论决定,自己则跟着仆从去见堂兄弟。

    他刚走,又来一个仆从对留下的八人道:“先生,还有多情楼的白姑娘未到,倒是咱们没抱希望寄给江南沈公子的请帖……”

    仆从忙把请帖奉过头顶,“确认过了。”

    “帖子到了,说明人就在芳园之中。”一人取了请帖,问道:“可记住沈公子的模样?”

    “未曾,今日人太多,好些个公子都是结伴同行……”

    八人蹙眉深思,摆手让仆从退去。

    ……

    三德公公府上,寒十四和初五不在,几个汉子搬来小桌搁在戏楼前,往楼里喊道:“将军,吃饭啦。”

    古仁出来时衣裳干净如常,只是发丝上铺了一层灰尘,他抬手揉了揉脑袋席地而坐,“那两个小崽子在西府还安分么?”

    “昨儿来消息说三小姐正让他们和木头人对打,好像受了伤,翻不起浪的,大人放心。”

    古仁点了点外面的人数,吩咐道:“地道很快就能挖好,我会陆陆续续让兄弟们从里面出来,你们找时机回西府,不要被发现。”

    “还有发现了地道的那个人……”

    自从初五和寒十四去西府之后,锦衣卫每日都昏昏欲睡,根本没心思来查看戏楼建得如何,不需要担心。但是三德公公身边的护卫发现了他们的秘密,按理绝不能留他性命,可古将军答应会放人……大伙儿都很担心。

    古仁道:“留着还有用处,最近从他嘴里套出了不少有用的东西,等咱们回汝阳了兴许能做一件天大的好事!”

    好事?除了打仗杀敌之外,他们还能做什么好事?汉子们忘记了扒饭,目不转睛地盯着古仁。

    “咱们以前受过沈大人的恩惠,有没有忘?”

    众人顿时抬头挺胸坐得笔直,手中的碗四平八稳的搁在双腿上,他们声音不大却气吞山河。

    “不敢忘!”

    古仁喝了一嗓子,“好样的!大将军走后,沈大人突然被治罪,说什么治府不严……我们身在汝阳能看到真相,可是外面的人不知道,有了口供就能替沈大人沉冤昭雪。”

    “将军,有一事属下觉着奇怪,弟兄们都知道却一直不敢说。”

    古仁吃了口菜,没有开口,显然是等他们自己讲。

    “西府的门房,就是那个守门的……”汉子犹豫着到底该不该说,万一误会了人家可不好,听说那老头儿的脾气可不怎么好。

    “弟兄们在西府潜伏的时候,发现守门的人长得酷似沈大人府上的管事。”

    古仁哈哈大笑,“怎么可能,那个守门的在西府待了十几年,而且是宝贞公主的亲信,怎么有空跑到汝阳去?”

    “啊,真是属下误会了。”汉子挠挠头,神情颇为尴尬。

    古仁安慰道:“你们多长几个心眼没错,毕竟眼下不比从前,能保护公主和小姐的人已经不在了,事事都得靠我们自己多听多看。”

    “将军……”汉子们哽咽,双目含悲。

    “嗯,有事就说。”

    “明年开春,咱们是不是能一起去看望大将军了?公主,小姐,还有弟兄们……”虽然只是一个衣冠冢。

    古仁觉得脑袋很重,点了一下。

    “能的,一定能!”

第九十章:亲口承认了

    受邀前来的人挤满了园子,正真有资格参加比赛的却不多,他们被芳园内的仆从领着进了三间五架的屋子,隔扇门大开,从外面能将里面的一举一动看得分明。

    聚玩社今年赛会的主旨是“仿古”,是以进门之后,阮妙菱被身穿宽衣大袖的婢女领着走进隔间,被要求换上一身新衣,看式样似乎和以前的某个朝代的类似,有诗还曾写过“翩若惊鸿婉若游龙”,诗中女子所穿的便是如此。

    她倒不含糊,在婢女的侍奉下迅速解决完毕,随后婢女才领她入座。

    只是不巧,徐元就在邻座。

    “我与三小姐真是有缘!”徐元仰头对她一笑。

    阮妙菱礼貌一笑,“月老亲自牵的姻缘,自然是有缘。”

    不知是嘲讽还是赞同,徐元等她坐好才道:“大家身上穿的衣裳全是我堂弟出的馊主意,他自小就崇尚魏晋风骨,如果三小姐觉得不方便,我去与他说说。”

    徐元的嘘寒问暖倒让阮妙菱有点不适应,和一个闷声不语的人生活七年,猛然间发现在成婚前这个人如此健谈,她需要想想是不是成婚后自己哪里做得不好,生生把徐元吓得几近变成哑巴。

    一道甜美的声音从阮妙菱方才待过的隔间传来,她循声望去,一个衣带飘飘步步生莲的女孩子飘然而来,从她眼前闪过落到徐元身边。

    “元哥哥你为何坐在这里?哥哥分明答应将你我分在一处的!”

    “姝妹妹”徐元偷偷瞄了眼阮妙菱的神情,推开徐姝的攀缠,“我是来参赛的,你大哥没同你说过吗?”

    徐姝是徐巍一母同胞的妹妹,在玩乐方面没有天赋,能来这儿完全是有徐巍在背后操作才勉强让她以监官身份入场。

    徐姝敏锐的捕捉到徐元看阮妙菱的眼神,扭头瞪着她,“你是哪家千金,怎的我从前没见过你?”

    没礼貌啊,阮妙菱抬手端茶嗅了嗅,慢条斯理喝着。

    “你不说本小姐自然有办法知道!”徐姝招手,在四处忙碌的管事小跑过来,“姝小姐有事?”

    徐姝指着阮妙菱道:“她,什么身份?”

    诶哟我的小姐,管事眼睛眉毛都快皱到一处去,宝贞公主的女儿可不是什么人都能拿手指着鼻子问的。

    “回姝小姐,这位是镇南大将军和宝贞公主之女,阮家的三小姐……”您可快些把手收回来吧。

    徐姝似想到什么,神秘笑了笑,“原来是你,本小姐记住了。”

    管事眨眨眼提醒道:“姝小姐,阮三小姐还与徐二公子有婚约呢。”所以您赶紧撤回攥着徐二公子的手吧,让人家正主见了影响多不好。

    可惜徐姝听到一半就被徐巍叫去吩咐哪些事监官该做或不该做。

    阮妙菱不怀好意笑道:“徐二公子艳福不浅哦,看得出小姑娘对你有意思。”

    “可我只对三小姐有意思。”徐元一本正经道。

    好吧,诱导无用,阮妙菱扭头看向别处。

    一阵喧哗过后,主考官徐巍入座,屋外三尺之外站着许多围观的人,或站或坐,茶水瓜果皆备。

    屋内的男子大多敞胸露怀,墨发披散以一根细绳系在脑后,面上或笑或凝眉皆是放荡不羁,肆意纯然……魏晋风骨啊,大饱眼福足矣。

    只是……

    阮妙菱看向徐元,他的衣襟紧紧的贴在胸前,只能看见下颌一下的脖颈,一点没有魏晋人士放浪形骸的味道。虽然意外,但在情理之中,她知道的徐元本身不是放得开之人。

    “开始了,开始了!”屋外的人尖叫着,不知从何处寻来两根擀面棍梆梆敲打,以此作为欢呼庆贺。

    “聚玩社威武聚玩社霸气”

    “威武聚玩社!霸气聚玩社!”

    徐巍偷偷撞了撞妹妹徐姝,得意道:“瞧见没,你哥上场就是不一般,那老头在的时候哪有这种盛况。”

    “咳,比赛开始了。”

    仆从穿行堂中,将第一位参赛的作品抬上来。

    “哇,太湖石,是太湖石!”

    “别嚷嚷!当我们不识货吗?是不是太湖石我们自会判断!”

    屋外吵成一片,丝毫不影响屋内监官们的情绪。

    中年监官推了推鼻梁上的眼睛,问作品的主人:“这太湖石是你亲手雕刻?”

    那人负手双腿叉开,极有抱负的答道:“正是!就连盛放太湖石的木盘亦出自我手!”

    大言不惭,一会子准叫你哭着喊娘!监官摆手,“上刻刀!”

    男子面色顷刻煞白。

    徐元凑到阮妙菱身边,低声询问:“你来参赛可有带东西?”

    “我不知道要带这个。”阮妙菱见那个男子手里执刻刀,手腕发抖,对着聚玩社提供的一块价值不菲的太湖石无从下手。“既然他们会提供,一会儿用他们的。”

    徐元笑道:“我也如此想。”没有坐回原位。

    监官竖眉:“雕坏了,聚玩社有的是,勿要耽误后边的参赛者!”

    “啊!”男子啪的将刻刀仍到太湖石盘上,“娘,我要回家,不好玩儿,比赛一点也不好玩!”

    “天真呐,聚玩社以玩乐闻名天下,岂是随意拿匠人雕刻的成品就能糊弄的?”屋外有人嗤笑道。

    随之许多人附和,第一位参赛的男子躲在仆从的衣袖下脚底抹油,仓皇而逃。

    “下一位!”监官毫不客气喊道。

    徐巍俯身对徐姝道:“他们的气势你能学到一半,哥哥我就不再操心你的婚姻大事。”

    “去你的,若不是你跟爹爹告状,娘亲何至于每日昏定晨省时在我耳边唠叨!”徐姝使劲在徐巍手臂上一拧,忿忿道:“还有,我分明让你把我与元哥哥安排在一起,你食言而肥!”

    徐巍颇为不爽道:“元哥哥,啧,怎的从未听见唤我一次巍哥哥?不就小时候救过你一次嘛,偏心成这样!”

    话虽这样说,徐巍的眼神不由看向徐元。

    “为了姝妹好,堂弟你这次应该让她担任监官。”徐元见到他之后,说的第二句话便是这样,没头没尾的。

    可偏偏徐巍猜到了他话里的意思。

    “为何?”

    徐元眼神温柔,神情笃定道:“我未过门的妻子今日也会到场,不希望她误会。”

    未过门的妻子么?

    徐巍目光转向徐元身边的女子……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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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宦介绍:
世代簪缨的徐元满心以为今生终于能当一回反派,可偏偏遇上前妻阮妙菱。独一无二金手指没了,反派大旗摇摇欲坠,难道只能屈膝做命运的奴隶前夫os:不成亲了,拜个把子,当个反派赚钱养她,别来添乱就行。前妻os:能让你活着已经给足了你面子,还想拜把子,没门儿!Ps:这是一对前世夫妻重聚首,大杀四方的故事。不主宅斗,放心入坑~世宦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世宦,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世宦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