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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贱宗首席弟子     妻乃上将军txt下载     妻乃上将军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十二章 被救后的日常(二)

    居……居然对一个小丫头有了感觉……

    [人有三急]事件过后,靠躺在床榻上谢安微微叹了口气,无力地抚了抚额头,饶是他面皮再厚,亦感觉十分尴尬。

    这个该死的蠢丫头,竟然敢偷看……

    而更叫谢安感觉难以接受的是,他方才竟然对这个要身材没身材、要胸量没胸量的蠢丫头有了感觉。

    说实话,王馨只能算是长地标致,皮肤白皙、五官精致,但是其他作为女人应该具备的条件,在她身上并不能完全体现出来,比如说,胸。

    为了避免某些不必要的血腥后果,这句话断然不能在长孙湘雨面前提起:谢安当真是没有想过,天底下还有比长孙湘雨更平坦的女人……

    瞥了一眼坐在房门附近小木凳上用针线缝补着衣服的王馨,谢安不由扫了一眼她胸口,脑海中顿时跃出一个最为贴切的字眼。

    一马平川……

    对这种要身材没身材,要性格没性格的蠢丫头,自己方才竟然兴奋了?

    虽说自离冀京后这一个半月来未曾有机会接近女色,但也不至于饥渴到这种地步吧?

    谢安实在想不通。

    说实话,像王馨这样光长年纪不长身子的小丫头,谢安在冀京时没见过一千至少也碰到过八百,从某种意义上说也算是阅女无数了,怎么可能会有感觉呢?

    就拿谢安众位妻子中[最具胸襟]的长妇梁丘舞来说,这个少根筋的女人就算是在习武的期间,就算胸口紧紧缠绕着裹胸的布条,也要远远比谢安如今眼前的这个小丫头更雄伟,什么叫做难以一手掌握的女人?这说的便是梁丘舞,而眼前小丫头……

    谢安暗暗叹了口气。对王馨由于长期营养不良而导致的女性特征发育过慢报以深切的同情,虽说长孙湘雨也同样算是长期营养不良,但至少她那是挑食所致,而眼前这个小丫头……

    果然是方才二人的姿势太容易令人心生遐想吧,谁叫这蠢丫头就那么半跪在自己双腿之间,小嘴方向正对着……

    咳!

    感觉到小腹处渐渐升起一团火热。谢安连忙将心中的胡思乱想抛之脑后。

    “你……干嘛呢?”可能是为了掩饰自己的失态,谢安率先开口打破了二人间长时间的沉默。

    其实,王馨不是没有注意到谢安打量自己的目光,可问题是,在发生了方才的事后,她亦羞于与他说话,尽管未经人事的她直到方才这才亲眼目睹男性某个部位的不可思议,但是作为女子的本能让她明白,那不是她应该去偷看的……

    呸呸呸!我才没有偷看!

    感受着双颊处所传来的阵阵灼热。王馨抬起头来,看似平静地张了张嘴,用她一贯对谢安不屑的口吻冷冷说道,“不但脑袋不好使,眼睛都不好使么?——没瞧见我这是在替你缝补衣服么?”

    说话时,她正用针线缝补着谢安那身焰红色的衣服,毕竟谢安昨夜从山崖上滚落下来,身上的衣服早被刮地破破烂烂。

    不过看她俏脸微红的表情。兼之有些闪烁的目光,不难看出。她依然因为方才的事有些羞涩与尴尬。

    “哦……”没话找话的谢安点了点头,忽然,他感觉有点不对,仔细一瞅王馨手中正在缝补的衣服,用唯一还能使唤的左手撩起被子,用眼睛扫了一眼。下一刻,他的表情顿时变得古怪了。

    “你……替我换了?”

    “这不废话么?”王馨秀目一白,没好气说道,“你一身是血,我哪能叫你脏了我的床榻……”说到最后。她的声音不自觉地减弱了许多,眼眸中闪过阵阵羞燥之色。

    不过谢安可没工夫理会,小心翼翼地说道,“那……内衣呢?”

    王馨显然没有听明白谢安话中的深意,不在意地说道,“洗了,在院子里晾着呢!”

    谢安闻言目瞪口呆,难以置信望着王馨。

    我说方才怎么总感觉哪里有点不对劲,敢情我里面光着啊?

    “你……你怎么能脱……脱本公子里面的衣服?”

    “不然如何替你敷药?”白了谢安一眼,王馨不耐烦地说道,“我以为我愿意啊?全身上下都是血,我擦拭了好久……”

    “擦……擦拭?”谢安目瞪口呆地张大了嘴。

    他这才意识到,在他重伤昏迷期间,那个蠢丫头似乎是替他换了身干净的衣服,还替他敷了药,包扎好了身体各处被石头割破的伤口。

    说得再易懂些,这个蠢丫头竟然在他昏迷的期间,将他给扒光了……

    奇耻大辱……

    从来就只有谢安去解女人的衣衫,哪有反过来的?

    这个蠢丫头难道就没有一丁点的男女之防的概念么?

    “蠢丫头!”谢安怨气浓重地骂了一句。

    正低头缝补着谢安衣衫的王馨闻言俏目含怒,不悦说道,“我可是救了你的命,你还骂我?”

    “救归救,你怎么能脱本公子的衣服?”

    “不是说了是为了替你擦拭身子与敷药么?——我娘重病在床这许多年,每次都是我替她擦拭身子,没见她似你这般抱怨的!”王馨一脸气愤地说道。

    “这能比么?——你娘是你娘,本公子是你什么人?再说了,你娘也是女人,本公子是男人……不同的!”

    “有何不同?无非就是我娘是因为重病难以自理,你是闲着没事到山上瞎溜达……吃饱了撑着!”最后一句,很明显体现出了王馨仇视富家子弟的心理。

    也难怪,毕竟自父亲逝世后,王馨母女二人的生活相当清贫,为了养家糊口、为了照顾重病在床的母亲,她不得不为生计忙碌,每日辛苦。赚那微不足道的些许银子,可似谢安这般富家子弟呢,却吃饱了撑着,每日闲着没事去调戏她,拿她取乐,这如何不叫王馨心中气愤。暗自埋怨老天不公?

    “我闲着没事到山上瞎溜达?”谢安气地一口气憋在心口,倍感难受。

    要知道,他昨夜可是被百余名广陵刺客追杀,那百余个广陵刺客,将他所借宿的客栈团团围住,要不苟贡、萧离、徐杰三人死命护着他杀出来,他堂堂刑部尚书谢安的首级,早被人给拿去换酬金了。

    “古人云,诚女子与小人难养也!——本公子不跟你争吵!”

    “……”王馨张了张嘴。忽然默默地低下了头,继续缝补着手中衣衫,这个反映,着实有些出乎谢安的意料,他原以为这个刁蛮的小丫头会跟他争吵的。

    咦?这丫头竟然没还嘴?

    谢安惊讶地望着王馨,见对方毫无反应,感觉有些没趣,遂闭着眼睛静静休养。

    忽然。一声不易察觉的抽泣声从房门附近传来,叫谢安心中一震。

    “喂?”

    “……”王馨毫无反应。

    “喂?”

    “我不叫喂……”正在替谢安缝补衣服的王馨也不抬头。冷冷说道,她的语气中,不知为何有些生硬梗咽。

    这丫头哭了?

    察觉到这件事的谢安着实有些吃惊,要知道,前些日子他那般调戏她,她都未曾哭泣。而眼下,自己不过是说了句[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她就哭了?

    这算什么?

    不得不说,谢安不愧是脑筋活络的聪明人,细细一想。他就明白了。

    啊,很有可能,这个丫头并没有听懂那句话,毕竟她看样子也没念过什么书,尽管清楚他谢安所说的这句话肯定不是什么好话,但是却不是很明白,不知该如何还嘴……

    正如谢安所猜测的,低着头替谢安缝补衣服的王馨,此刻眼眶泛红,很显然是谢安那句拽文的话让她意识到两者间的身份差距,毕竟大周是个尚文的国家,会读书写字的书生哪怕是在市井中也享有极高的地位,因此,寻常人家哪怕是缩衣少食,也要让自己的儿女到当地的私塾学堂念书,或者请有学识的人教字,男儿姑且不提,女儿家在大周也不是说个个大字不识,至少她们懂地最基本的日常用字如何写,懂得在谢安看来没什么大不了的加减运算,要不然,似王馨每日在大街上向过往行人兜售水果,还不得被人给坑死?

    不可否则,女儿家学习的条件,要比同龄的男子苛刻地多,毕竟大周百姓家庭普遍儿女众多,并不是每一个女儿家都有机会接触到读书写字,总归似王馨这等普通百姓人家女儿,不可与长孙湘雨这位朝中前任丞相胤公之孙女、当朝兵部尚书长孙靖之女相提并论。

    说白了,在谢安不经意的那句话中,王馨对自己产生了自卑,可以说,尽管谢安是无心之失,但是他这句话,要远比以往如何一句都要恶毒,以至于坚强如王馨亦不由暗自垂泪,在心底埋怨老天的不公。

    想想也是,天底下谁家的女儿不希望像长孙湘雨、梁丘舞那样拥有着显赫的家势?难道王馨就当真心甘情愿自己每日操劳于家中生计么?

    不,她只是没有办法而已,她如何不想赚更多的钱替母亲治病,让母亲每日能够安安康康,只是她没有办法而已……

    “对不起……”床榻的方向,传来了谢安由衷的道歉声。

    “……”闻言有些意外与惊讶的王馨抬起头来,用微微泛红的双目瞧了他一眼,继而又慌忙低下头,故作平静地说道,“无缘无故道歉做什么……”

    无缘无故……

    无缘无故你干嘛一副要哭的样子?

    暗自摇了摇头,谢安尽可能用自己最温柔的声音说道,“想学字么?我可以教你……”说着,他见王馨抬起头来,连忙又补充道,“没有任何看不起你的意思,就当是报答你救了我,然后又如此细心地照顾我,如何?”

    “……”王馨吃惊地望着谢安,心口砰砰直跳,因为她发现,自己心中的想法似乎被眼前这个可恶的家伙猜地正着。

    “是……可是你说要教我的。可不是我求你的……”

    “对,是我主动要教你的,要学么?”谢安微微一笑,毫不在意王馨那言不由衷的话。

    “嗯!”轻轻点了点头,王馨站起身来,将小凳子挪到床榻边。继而一边继续替谢安缝补着衣服,一面兴致勃勃地望着他,只看得谢安一脸哭笑不得。

    “这样可没办法教啊……家中有纸墨么?”

    “……”王馨弱弱地摇了摇头,不敢去看谢安的眼睛。

    “这样啊……那你到厨房的灶炉里拿一块木炭来,我写在墙上……写在墙上没事吧?”

    “嗯!”见谢安说出这个办法来,王馨欢喜地点了点头,到厨房拿了一块木炭来递给谢安,继而小心翼翼地瞅着谢安的眼睛,生怕他露出什么看不起她的目光。

    不过对此谢安倒没有什么表示。在他看来,大周不会写字的多了,想当年他初到这个国家时,其实也不会写多少这个国家复杂的小篆,全靠起初的苏家大小姐苏婉,以及后来的妻子长孙湘雨手把手地教他,因此,谢安怎么可能会瞧不起王馨。

    在王馨的帮助下。谢安在尽可能不牵动伤处的情况下,小心翼翼地将身子挪到墙壁的一边。举起木炭想了想,说道,“这样吧,我先教你写你的名字……”

    “我的名字我会写,爹爹教过我的!”

    “哦?那你写给我看?”

    可能是见谢安似乎不相信自己,王馨一赌气。接过谢安递来的木炭,趴在床榻上,在墙壁上书写起来,一笔一划间,一个怪模怪样的[馨]字缓缓成型。

    仿佛是为了在谢安面前表露什么。她倒是没发觉什么,可谢安却感觉有点别扭,毕竟这个蠢丫头眼下可是跪趴在床榻上,而谢安却是躺在床榻上,换句话说,她也算是跪趴在谢安身上,身体的胸口位置,就那样巧而又巧地暴露在谢安眼睛前。

    甚至于,倘若谢安眼下还能使唤右手的话,他便可以毫不费力地触摸到这个丫头翘起的臀部……

    真要命……

    微微嗅着女子身上那淡淡的香味,谢安尽可能挪动着身体,尽量不去触碰她的双腿与手臂。

    “怎么样?”写完了自己名字的王馨略有些得意地回头望着谢安,活脱脱是一位渴望受到长辈夸奖的小女孩。

    “唔,还算写地不错……”谢安小小夸了一句,喜地王馨满脸笑意。

    “还会写别的吗?”

    “我还会写我爹跟我娘的名字……”说到这里,王馨才突然想起,眼前这位可恶的富家子弟,似乎对她的爹爹有着莫名的敌意。

    “你爹啊……”果不其然,在听到这句话后,谢安的表情微微变了变,在注视着王馨半响后,点头说道,“唔,写来看看!”

    可能是对眼前的女子渐渐产生了好感吧,谢安不想在这个时候因为当初的恩怨而破坏二人眼下还算不错的关系,更不想因此打击到女子学字的兴致。

    见谢安这么说,王馨点了点头,一笔一划在墙壁上小心翼翼地又写了一个[邬]字。

    “是[邬]啊……”观瞧了半天,谢安总算是认出来了,点点头说道,“原来如此,你爹叫王邬……”说到这里,他面色刹那间变了,左手一把抓住王馨的手臂,惊声说道,“你……你爹叫王邬?”

    冷不丁被谢安吓了一跳,王馨茫然地点了点头。

    “你爹怎么会叫王邬?”

    “我爹怎么就不能叫王邬?”王馨一脸气愤地质问道。

    “王叔怎么会是县尉?”

    “我爹怎么就不能……王叔?”说了半截,王馨吃惊地望着谢安。

    “等等,”感觉到自己思绪有些混乱的谢安深深吸了口气,平静了一下激动的心情,继而沉声问道,“你爹……五年前是不是在广陵城的牢狱里担任狱卒?”

    “对呀……”王馨不明所以地点了点头。

    望着王馨一头雾水的表情,谢安心中咯噔一下,在深思了一下后,沉声说道,“家中可供着你爹的灵位?——取来我看!”

    “先父灵位如何能轻动?”

    “快去!”谢安用不容反驳的语气沉声说道。

    可能是受制于谢安眼下的气势,王馨点了点头。下了床榻,到客厅请来先父的灵位,捧在手中,示于谢安眼前。

    [王氏邬公]……

    望着灵位上那明晃晃的字眼,谢安不自觉地眯了眯双目,胸中暗生一股闷气。憋地他难受。

    [原来如此……小安你年纪虽小,却着实是一位义士,你放心,王叔会想办法将你救出去的……]

    [呵呵,你也不必谢我,王叔在这牢里当了十几年的狱卒了,那些龌蹉事,王叔也是司空见惯了……无论如何也不能叫你这等忠肝义胆之人冤死这狱中!]

    [小安,好消息。你只是被苏家之事牵连的,府衙内的老爷们并未打算如何处置你,待王叔替你打点一下牢中,便能偷偷将你放出去……]

    [说什么欠不欠的,王叔亦是为人父母的年纪,家中也有个小丫头,唔,比你小几岁。若不是你说有心要帮那苏家大小姐到冀京大狱寺去状告此事,王叔真想收你这么一位忠肝义胆的女婿……哈哈哈哈……]

    脑海中闪过五年前被陷广陵城牢狱内的一幕幕。谢安望向王馨的目光中,充斥着不可思议之色,在长长叹了口气后,他点了点头,说道,“可以了。将王叔的灵位放归原处吧……”

    “王叔?”王馨纳闷地嘀咕着,心中实在想不通老实巴交的父亲何来机缘结识这么一位富家公子,小心翼翼地将父亲的灵位放回客厅的所供奉的神龛中,继而又回到卧室,站在床榻前目不转睛地望着谢安。

    “坐这里来。”可能是看出了王馨心中的纳闷,谢安左手指了指床沿,微叹着说道,“你很纳闷,我为何会认识你爹,对么?”

    王馨点了点头,小声说道,“我以为你很讨厌我爹……”

    “不,”谢安苦笑一笑,说道,“我怎么可能会讨厌王叔,他是这广陵城中,唯一一位我至今都想着报答他的恩人……不过说起来,总归是事隔五年,若不是你提起,我还真忘了……”说着,他自嘲地摇了摇头,毕竟谢安素来是以德报德、以怨报怨,因时间问题一时忘却了当初的恩人,显然令他感觉很是尴尬、愧疚。

    “我爹……是你恩人?”王馨不明所以地望着谢安,喃喃自语说道,“爹生前没提过认识什么姓长孙的富家子弟啊……”

    深深望了眼王馨,谢安犹豫一下,说道,“既然你是王叔的女儿,我也不瞒你,其实我不叫长孙武,长孙是我妻室的姓氏……我姓谢,单名安!——王叔提过我么?”

    “谢……安?好像没提过呢……”王馨不明所以地眨了眨眼,缓缓摇了摇头。

    “是么……”谢安有些遗憾地叹了口气,对此倒也不难理解,毕竟当初王邬想办法从牢内将他捞出来时,就说过没想着谢安日后去报答他,退一步说,当时的王邬显然也不会想到,他所救的小家伙,有朝一日会成为冀京朝廷的重臣,官至刑部尚书。

    “你是广陵人?”王馨纳闷问道。

    “算是吧,五年前,我就住在城外十里荷塘的苏家镇,因为一些事被陷广陵城牢狱,全靠你爹搭救……”说着,谢安便将当年被苏家牵连的一段往事简单与王馨解释了一遍,自得知眼前这个蠢丫头便是当年恩人王邬的女儿后,他怎么瞧她怎么顺眼。

    “咦……这么说来,爹爹当年确实在家里拿了一些银子,说什么要请牢内的狱卒吃顿酒,请他们帮个忙,娘亲还因此和爹爹吵了一架……”王馨努力地回忆着,但是看她茫然的表情,显然不是很清楚这件事。

    “是嘛……”谢安略有些尴尬抬起左手摸了摸鼻子,在深深注视着王馨后,那突然间变得极其温柔的目光,叫王馨不由感觉心口砰砰直跳,心底仿佛有种莫名的情绪滋生。

    “等等……”忽然间,谢安好似想到了什么,皱眉问道,“我记得,前两日街上那个老头说王叔是被问罪于刑事……怎么回事?——以王叔的秉性,断然不会藏污纳垢……”

    见谢安提起此事,王馨眼眸中不由蒙上一层气雾,断断续续说道,“我也不知怎么回事,起初爹爹升官当了县尉,我与娘亲都很高兴,实在想不到三个月后,爹爹便被官府问罪……”

    要知道谢安可是刑部尚书,简简单单几句话便察觉出这件事内中肯定有什么猫腻,抬起左手轻轻拍了拍王馨肩膀,沉声说道,“倘若其中有什么冤屈,尽管跟我讲,不要怕!——我会替王叔主持公道!”

    “……”王馨闻言吃惊地望着谢安,小心翼翼试探着问道,“你能托人帮我到冀京大狱寺告状,替爹爹伸冤吗?”

    “托人?”谢安淡淡一笑,左手一抖衣襟,颇为自得说道,“根本不需要,我乃刑部尚书!我一句话,就能叫冀京刑部本署下查此事!”

    “刑部尚书?那是什么?”

    “……”谢安张了张嘴,原先的气势荡然无存,略有些疲倦地解释道,“很大的官……”

    “比爹爹生前当过的县尉要大么?”

    “……大!”

    “比县令呢?”

    “……大!”

    “那……那比治爹爹罪的大官呢?”王馨带着几分期待问道。

    “广陵城知府么?”谢安撇了撇嘴,淡淡说道,“那不过是个四品地方官罢了,我可是正一品京官!”

    “……”王馨歪着脑袋打量着谢安,一脸的困惑表情,也不知是没弄懂四品地方官与一品京官两者谁大呢,还是单纯地不相信年纪比他大不了几岁的谢安,竟会是比他爹爹生前所当过的县尉还要大的官。(未完待续。。)

第十三章 被救后的日常(三)

    “差不多是四年前吧,有一日爹爹回家来,很高兴地告诉母亲,他被广陵府一个大官器重,升任县尉一职……结果三个月后,爹爹就被抓起来了,治了爹爹一个欺压百姓的罪过,后来爹爹的好友李叔偷偷告诉娘亲,说爹爹是被陷害的,被京城一个很大很大的官……”

    可能是感觉与谢安亲近了许多吧,王馨也不再像方才那样拘束,侧坐在床榻边沿,一边替谢安缝补着衣服,一边讲述着她爹的冤屈,提到伤心处,她的眼眶不由有些湿润。

    “被京城一个很大很大的官陷害?——具体怎么回事?”谢安闻言一愣,他可不认为冀京的大人物会闲着没事来陷害广陵城内一个县尉。

    王馨闻言手中的缝补衣服的动作顿了顿,歪着脑袋回忆道,“也不能完全说是陷害吧……听曾经有个在我这里买了水果的书生大哥讲,那一次应该是京城的大官直接下令叫我广陵城彻查此事,彻查城内那些贪官污吏,这件事爹爹生前的好友李叔也偷偷告诉过娘亲,说是当年广陵府内官员联合陷害什么苏家的事被揭露了,是故京城的大官要严查此事,据街坊的老大爷说,爹爹很有可能是被当成替罪羊了……”

    “……”谢安闻言面色微微一变,张了张嘴,默然不语。

    在他看来,王馨口中那位所谓的[京城大官],极有可能便是吕公,即南国公吕崧,毕竟当年他谢安带着苏家大小姐苏婉抵达大周国都冀京时,曾阴差阳错结识了南公府世子吕帆,后者对苏婉一见倾心,将他们两人带到了南公府。而后,在得知苏婉所讲述的冤屈后,吕公勃然大怒,次日便到刑部本署,叫其派人到广陵彻查此事,还苏家一个公道。也正是因为这样,苏婉才会感觉亏欠吕家,不好拒绝吕帆的示爱。

    想通了这一点后,谢安心中苦笑连连。

    想想也是,以当时吕公的地位与身份,怎么可能会亲自到广陵来彻查此事呢?他想必是将此段苏家的冤屈告知了冀京刑部本署,叫刑部本署来彻查此事,换句话说,广陵府的官员完全有机会从中做手脚。毕竟谢安当时只着重点了几个陷害苏家的官员职位,倒不是因为别的,只是他不清楚某些广陵官员的名字。

    就拿谢安深恨的广陵府县尉来说,谢安只知道那三个县尉都不是什么好东西,但却不知对方究竟姓甚名谁,以至于当吕公问起那些陷害苏家的贪官污吏名字时,谢安也只好说是广陵县尉……

    换而言之,自己的恩人王叔的死。非但是因为广陵府的官员为了自保叫其顶罪,更深的原因竟然是自己?

    在想通这一层后。谢安的表情突然间变得极其古怪,望向王馨的目光中亦充满了难辞其咎的愧意。

    也是,若非他谢安带着苏婉抵达冀京,向吕公讲述了此事,吕公又如何会叫刑部彻查此事?既如此,广陵府的官员又何以会为了庇护某些官员而叫谢安的恩人王叔顶罪……

    一想到恩人的女儿王馨为了生计每日辛苦操劳。谢安心中着实不好受,更叫他难以释怀的是,他前些日子竟然还闲着没事去调戏人家,那可是恩人的女儿啊……

    自己做的这是什么糊涂事啊!

    谢安一脸疲倦地抬起左手揉了揉脑门,在望了一眼眼眶湿润的王馨后。安慰说道,“丫头,你放心,待哥哥伤好之后,哥哥带你到广陵府伸冤,定要叫那些陷害王叔的混账东西一个个跪在你跟前磕头道歉!”

    听王馨这一番解释后,谢安也算是明白了,尽管并非吕公的过失,但是吕公当年并没有将那一干贪官污吏尽数彻查,很有可能还遗留着一些人,新仇旧恨累加到一块,谢安断然不会叫那些人有好果子吃。

    “哥哥?”王馨一脸茫然地打量着谢安,实在想不明白眼前这位前些日子还一个劲地去调戏的恶少,怎么突然之间就变成她哥哥了,而且对她还那么热情,莫非……

    可能是想到了什么,王馨有些害怕地用右手拽紧了衣襟,不动声色地缓缓朝着谢安的反方向挪动着。

    谢安如何会猜不到王馨心中所想,抬起左手朝着王馨的脑门轻轻敲了一下,没好气说道,“蠢丫头想什么呢?——就你这要胸没胸、要身板没身板的没长毛小丫头,我还至于看得上眼?”

    依然还是那句蠢丫头的称呼,不过从如今的谢安嘴里说出来,却反而显地更为亲近,就好似兄长教训妹妹般,不过即便如此,王馨亦无法接受谢安所说的这句话,张牙舞爪地说道,“谁说我要胸没……”说到这里,她面色一红,结结巴巴说不下去了,但既然是赌气地瞪着谢安。

    倘若是在前一刻,谢安多半会对她冷嘲热讽一般,但是在得知眼前这位女子便是当年他的恩人王叔之女后,他的态度着实改善了许多,闻言笑着说道,“好好好,算哥哥说错了,并非是小丫头,行了么,丫头?”

    见谢安用哄孩子般的语气敷衍着自己,王馨小嘴一撅,显然不是那么满意,不过她心口却是砰砰直跳,想来,除了她爹爹以外,还从未有人这般哄过她吧。

    “对了,丫头,有件事要跟你说,”可能是想到了什么,谢安收敛脸上笑容,沉声说道,“不瞒你说,哥哥昨夜是被百余人所追杀,不慎间这才掉落山崖……”

    “追杀……”王馨吃惊地捂着小嘴。

    “所以,哥哥继续呆在你这里,很有可能会牵连你与婶婶……”

    “会牵连娘亲?”见谢安说得这般严重,王馨不由有些慌神。

    “对!”谢安点了点头,沉声说道,“你把我从城外背进来时,可曾被人瞧见?”

    王馨摇了摇头,说道。“那时天色尚早,街道还未有多少人呢……”

    “那就好,”谢安由衷地松了口气,不过待细细一想,依然感觉有些不妙,摇头说道。“不,至少城门的守卫是瞧见的,再者,追杀哥哥的那拨人在这广陵极有权势,三五日之内,他们恐怕便会知情……那些人,可要比前两日在街上欺负你的那个胖子凶狠地多!”

    “那……那怎么办?”王馨六神无主地说道。

    “这样,你到街口去,就是你平日里卖水果的那条小巷。在路边画几个标记……”说着,谢安拿着那块木炭在墙上写了一个[谢]字,继而又在这个字外围画了一个圆圈,将字团团围住。

    大周五大刺客行馆的标记,基本上就是里面一个图标再加上外面一个圆圈,就拿金陵众来说,金陵众的标记便是[十]字外加个圆,而东岭众。基本上就是一个酷似山峦的[众]行文字再加外面一个圆圈。

    本来,谢安只要叫王馨在路口画一个东岭众或者金陵众的标记。倘若苟贡三人侥幸逃生的话,他们必然会沿着这个标记找到谢安,但问题是,清楚这两个标记究竟指代着什么的广陵刺客,也极有可能因为这个标记而找到他,因此。谢安便稍作改动,叫王馨到路口写个谢字,然后再外面画个圆,其寓意是指代他谢安手底下的刺客,虽然萧离是个莽夫。但苟贡与徐杰却是聪明人,只要他们看到这个标记,定能想到是谢安在召唤他们。

    为了尽可能地避免被广陵刺客察觉,谢安叫王馨故意画得模糊,又叫她在那个标记上画了一串樱桃,如此一来,苟贡等人便会领悟,这是谢安在召唤他们,并且,眼下谢安正在前些日子所调戏的那个卖水果的小丫头家中,毕竟自离冀京后,一路上谢安只在王馨这里买过几次樱桃,虽然当时是为了调戏她……咳!

    “嗯,我记住了!”点了点头,王馨拿着木炭匆匆奔出屋处。

    “小心,尽量莫要叫其他人瞧见!”

    “嗯!”

    望着那摇摆不定的门帘,谢安微微叹了口气,直到如今,他也只能指望苟贡等人了,毕竟如今的他伤重难以动弹,空有漠飞、丁邱等两百余厉害刺客散布在江南无法召唤,空有扬州八万精兵无法调动,倘若广陵刺客提前一步找到谢安,非但谢安活不了,王馨母女二人恐怕也要受他牵连。

    萧离……

    徐杰……

    还有苟贡……拜托了,苟贡你可是东岭众的四天王,鸿山四隐刀之一啊,不至于被那些广陵刺客所杀吧?

    谢安暗自祈祷着。

    而与此同时,在距离王馨那些日子仅仅只有十几步远的茶摊,苟贡与徐杰二人一面沉着脸吃茶,一面四下张望着。

    比起前两日,这二人此刻狼狈许多,徐杰全身挂彩,苟贡虽然看上去并未受伤,但是衣服上到处都是不知为何物刮破的口子,而且污垢不堪。

    “阿嚏!”忽然,苟贡没来由地打了个喷嚏。

    “着凉了?”徐杰疑惑问道。

    苟贡摇了摇头,堪称俊朗的面容上布满了阴鸷之色,死死捏着杯子,仿佛要将杯子捏碎。

    似乎是察觉到了苟贡心中的愤怒,徐杰压低声音说道,“苟大哥,眼下最紧要的是找到公子……萧离已寻找漠飞与丁邱他们去了,待人手到齐,再找广陵刺客算账!”

    “唔!”苟贡强压着心中怒气,缓缓点了点头。

    忽然,他眼角余光瞥见一个十七八岁的小丫头鬼鬼祟祟地在对过的小巷口站着,不知在哪做什么。

    “咦?那不是前些日子公子调戏的小丫头么?”徐杰似乎也注意到了,好奇问道。

    “休管闲事!”苟贡皱了皱眉,压低声音说道,“此茶摊公子与我等几番来过,只要公子未遇害,定会来此与我等汇合,注意四周!”

    “嗯!”徐杰点了点头,继续在街道来往人群中寻找着谢安的踪影,见久久没有谢安的踪迹,他脸上不由露出了几分急色,小声说道,“苟大哥,不如我到扬州传个信。派人通知冀京几位夫人吧……”

    “……”苟贡闻言捏着茶盏的手不由抖了抖,舔舔嘴唇,面色古怪地说道,“这个时候传信至几位主母?”

    徐杰苦笑一声,事实上他也清楚,一旦此事叫梁丘舞、长孙湘雨、金铃儿三女得知。究竟会是什么后果,广陵刺客固然要倒霉,而他们三人护卫不利,也难逃干休,一想到他们大姐金铃儿盛怒的模样,徐杰就隐隐感觉后背有些发凉。

    足足沉默了半响,苟贡长长叹了口气,点头说道,“好吧!——倘若公子当真不幸遇害。我等护卫不利不说,隐瞒不报更是大过失,你即刻去扬州,叫人传信至冀京,我留在这里,一来等待若是公子侥幸脱险与我汇合,二来等待漠飞、丁邱等人……广陵刺客,我苟贡势必要将其连根拔起!”说到这里。愤怒的他一把捏碎了手中的茶杯,任凭内中茶水湿透了他的衣袖。

    “嗯!”徐杰点点头。当即离桌朝着北城门而去,只留下苟贡一人继续坐在茶桌旁苦等。

    他们自是想不到,谢安在那些广陵刺客手中安然逃脱,却因为书生墨言一直跟在他身后喋喋不休的原因,失足摔下了山崖,如今行动不便。哪里还能到茶摊与苟贡二人汇合。

    心急如焚的他们自然也没有注意到,那个小丫头王馨,在巷口的墙壁上画下了谢安吩咐她的那些标记……

    而此时的王馨,亦只惦记着在小巷路口画谢安吩咐的标记,亦不曾注意到七八丈外坐在茶桌旁的苟贡。在画完标记后,匆匆回到了自己家中。

    回到家中,王馨先到左侧的卧室看了一眼,见自家娘亲依旧躺在床榻上寐着,她小心翼翼地替她盖好了被子,继而这才来到了客厅右侧的卧室,那里本是她的房间,不过如今嘛,床榻却躺着一个从山崖上掉下来摔断腿的倒霉鬼。

    “回来了?”早已听到脚步声的谢安在王馨撩帘子走进来的那一刻打着招呼说道。

    “嗯!”王馨抬手擦拭了一下额头那因为奔跑而累出的汗水,坐在床榻边,一边继续替谢安缝补衣服,一边说道,“照你所说的在小巷墙壁上画好了……”

    “没人瞧见吧?”

    “嗯,我很小心的……”

    “那就好,”谢安点了点头,继而望着王馨,忽然笑着说道,“你你你的,怎么,不肯叫我一声哥哥么?”

    王馨闻言俏脸微红,说实话,她对谢安其实并没有多少敌意,尽管谢安先前曾几番调戏她,但是,谢安却并未真的对他怎样,不过是逗她玩罢了,甚至于,谢安还帮她好好教训了一番广陵当地的蛇头刘富,这让她对他暗生好感,否则,在前日谢安露出厌恶神情时,她也不至于那样失落。

    可如今,自打从谢安口中得知他与她爹爹的交情后,她反而有些不好意思了,更别说谢安还用那样温柔的目光看着她,只叫她心中砰砰直跳。

    “安……哥哥?”王馨小声唤道。

    谢安闻言面色微微一变,嘴角牵了牵,讪讪说道,“呃,这个不能叫……”

    “为何?”王馨纳闷地望着谢安,疑惑问道,“你不是说你叫谢安么?那我叫你安哥哥有什么错?”

    “也不能说错吧,只是这个不能叫……”谢安用左手擦了擦脑门的冷汗,讪讪解释道,“那是哥哥在冀京的一位妻室惯用的称呼,那个女人厉害的很……唔,就叫[哥]吧,怎样?”

    安哥哥,那可是长孙湘雨那个女人对他专用的称呼之一,别看长孙湘雨平日里好似挺大度的,实际上这个女人心眼小地很,要是她知道除她以外还有一个女人这么称呼她的夫婿,呵呵,恐怕日后王馨的日子不会太好过……

    长孙湘雨,那可是连梁丘舞、金铃儿都不敢过分招惹的女人,要是被她盯上,王馨这个小丫头下半辈子就算是完了。

    “哥?”王馨试探着小声唤了一句,只喜地谢安眉开眼笑,连连夸王馨乖巧,此时的他,仿佛早已忘却了眼前这个小丫头曾提着木棍打破了他的脑袋。

    只能说,王馨总归是谢安的恩人王邬之女,本着爱屋及乌的心思,眼下谢安怎么看她怎么顺眼。

    “嗯。真乖!——待哥忙了这边的事,带你与婶婶到冀京去……”

    “冀京?京城吗?”王馨吃惊地捂着小嘴,似乎有些不敢相信自己有朝一日竟然也是去大周最繁华的王都,忽然,她歪了歪脑袋,好奇问道。“哥方才说妻室?哥当真已成婚?——那位姓长孙的姐姐便是哥的妻室吗?”

    “呃,事实上,你有四位姐姐……”谢安尽可能挑着好字眼解释着。

    可王馨却不是笨蛋,哪里会听不出谢安言下之意,闻言吃惊地望着谢安,结结巴巴说道,“你……哥你有四位妻室?”说到这里,她忽然面色一改,仿佛是谢安给欺骗了般。一脸愤愤不平地鄙夷说道,“果然是纨绔子弟!”

    “怎么说话呢?”眼瞅着王馨眼中的鄙视,谢安老脸略微有些尴尬,有些心虚地说道,“在冀京,三妻四妾可是很平常的事……”

    王馨闻言不明所以地眨了眨眼。

    可能是猜到了原因,谢安低声解释道,“三妻四妾。指的就是很多很多妻妾……”

    话音未落,王馨惊呼一声。一脸惊讶外加鄙夷地望着谢安,喃喃说道,“原来还不止四个?”说罢,她狠狠瞪了一眼谢安,叫后者莫名其妙。

    随着天色的逐渐昏暗,转眼到了黄昏傍晚时分。谢安在王馨的帮助下吃了一碗米粥后,便瞧着这个丫头不知从何处抱来一捆凉席,铺在地上。

    “你打算睡地上?”谢安诧异问道,毕竟在他看来,眼下虽说是五月下旬。可睡在地上依旧难免要着凉。

    “不比哥在冀京三妻四妾,家中只有两张床榻,一张床榻娘亲躺着……”说着,王馨抬头看了一眼谢安,话中含义不言而喻。

    这床榻多少跟三妻四妾有什么关系?

    谢安哪里知道王馨这是有意显摆她刚刚从谢安这里学到的新词,一脸纳闷地瞅着这个小丫头,也不知为何,他感觉这个小丫头似乎对他颇有意见。

    “可你连被子都没有啊,这会着凉的……”谢安好心提醒道。

    “不比哥在冀京三妻四妾,家中只有两床被子,一床被子娘亲盖着……”王馨还是那套词,还是那副表情。

    家中有几床被子跟我有几位夫人真的有关系么?

    谢安没好气地看了一眼王馨,忽然说道,“要不,我朝外挪挪,你睡内侧来?”

    王馨闻言猛然俏脸一红,目不转睛地盯着谢安半响,右手不自觉地紧紧缩在胸口,语气颤抖着说道,“哥你已经有许许多多妻室了,还要我给你做小妾么?”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冷不防听到这句话,谢安老脸有点挂不住了,没好气说道,“想什么呢?蠢丫头!你就给我睡地上吧,明日着凉发烧,可别指望我来照顾你!”说着,他闭上眼睛,自顾自休息去了。

    “……”王馨闻言一惊,待瞅了瞅床榻上闭目养神的谢安后,微微一咬牙,缓缓脱下了身上的衣衫,爬上了床榻,钻入被窝中,小脸蛋通红。

    就算是闭着眼睛,谢安也能感觉到被窝里多了一个人。

    “舍得上来了?——怎么不睡地上啊?”

    扯着被子,面色通红的王馨小声说道,“我若是病了,就没办法照顾娘亲……”说着,她瞅了瞅身旁的谢安,小声补充道,“还有哥了……”

    这丫头还真是可爱……

    谢安闻言笑了笑,刚想夸两句,下一刻,他脸上的笑容僵住了。

    “哥,你打算什么时候娶我?——我不要当小妾,听街坊的老人说,给人做小妾很命苦的,受欺负不说,还要挨打……”

    “哈?”谢安睁开眼睛,一脸愕然地瞅着有些畏惧自己的王馨,目瞪口呆说道,“我……我干嘛要娶你?”

    王馨闻言俏脸更是憋地通红,小声说道,“哥不是叫我跟你睡么?——这样我不就是哥的人了么?”

    “咳,咳咳……”谢安被王馨冷不丁冒出来的这句话噎地连连咳嗽不止,没好气问道,“谁告诉你的?”

    “我娘说的,女人只有跟丈夫才能睡在一起……难道不是么?”

    望着王馨认真的眼眸,谢安一时间倒也挑不出错来。想了想,解释道,“不是这样的,也有例外……你娘说的[睡],指的不是这个意思……”

    “那是什么?”

    “……”张了张嘴,谢安真不知该如何跟她解释房事。想了想,没好气说道,“小丫头少理会这种事,睡觉!”

    “哦,”王馨小声应了一声,就当谢安以为这个小丫头终于消停了的时候,却听她又怯生生地说道,“哥,我做了你小妾后。你不要打我好么?——听街坊的老人说,小妾挨打,连官府都不理会的,也没人管……”

    “……”谢安闻言险些一口气没上来活活给憋死,没好气地转过头正要教训这个不会说话的小丫头,却见她一脸恐惧地望着自己,心下微微一愣之余,暗自叹了口气。

    在他看来。这个小丫头以往肯定是没少被人打,不由地。谢安就想到了前两日这个小丫头被广陵城蛇头刘富那些恶奴打地在地上抱成一团的惨状。

    “以后……没有人敢再打你!”用唯一能使唤的左手轻轻抚摸着王馨的头发,谢安用近乎誓言般的口吻沉声说道。

    他确实有这个自信,以他谢安如今的身份与地位,谁敢欺负王馨这个小丫头?

    当然了,前提是苟贡等人能提前找到他,要不然的话。谢安别说保护王馨母女二人,就连他自己也保护不了。

    可能是初回听到这般暖人心的话吧,王馨小脸顿时布满了笑容,带着几分生硬,亲昵地朝着谢安靠了靠。这让谢安感觉有点不对劲。

    说实话,他可没想着收这个小丫头当什么小妾,无非是看在其父王邬曾经对他有恩的份上,打算好好照顾她们母女二人罢了,可王馨这个不晓世故的小丫头似乎对某些事是一知半解的样子,要不然也不会说出方才那番话来。

    不得不说,这个丫头至今还未被人骗到家中当小妾还真是个奇迹!

    更要命的是,由于身旁这个小丫头不时亲昵的触碰,谢安发现自己竟然渐渐有了感觉……

    对这个要胸没胸、要身板没身材的小丫头……

    “哥,你是人家说的纨绔子弟,对不对?”

    “什么?”忍着心中那份莫名冲动,谢安疑惑问道。

    “我听人说,明明有妻室,还在外面调戏女子的,就是纨绔子弟……”

    一听到[调戏]二字,谢安无疑有些尴尬,咳嗽一声说道,“我那不算调戏,我只是逗你玩而已……”

    “那哥以后还要去调戏别的女子么?——那样子真的很讨厌的……”王馨很是认真地说道。

    “……”深深吸了口气,谢安一脸疲倦地说道,“不了,不会再去调戏别人了……”

    “哥不是纨绔子弟么?”

    “谁说我……算了,我腻了,玩腻了,懂了么?”

    “懂了……”王馨点了点头,继而望向谢安的目光充满了鄙夷。

    可能是注意到了这一点,谢安一脸古怪地询问道,“你懂什么了?”

    “哥不是好人……是那种专门玩弄女子的纨绔子弟……”说着,王馨顿了顿,怯生生说道,“哥,如果我日后你也玩腻了,也不要打我好么?我会自己赚钱照顾娘亲的……”

    “……”谢安深深吸了口气,气得一句话说不出来。

    什么叫做对牛弹琴,他此刻算是领会到了,他很恶意地猜测这个小丫头很有可能是长期挨打,被人被打傻了,要不然,哪会说出这么不中听的话来?说的这都像话么?!

    “不会打你的……”谢安疲倦地说道。

    “嗯!”王馨点了点小脑海,忽然从被窝里伸出小拳头来,恶狠狠地示威说道,“如果哥日后打我,我会反抗的!——我会用木棍打你的……”

    “是是,我知道你很厉害,还打破过我的头……”谢安不耐烦地敷衍道。

    “嘻嘻……”王馨得意地笑了笑,继而撅着嘴说道,“谁叫哥那个时候调戏人家来着?——人家当时气地都想咬你呢……”

    “多谢高抬贵手……唔,就是说多谢你放过我……”谢安打着哈欠敷衍道。

    似乎没注意到谢安话中的敷衍口吻,王馨认真而严肃地说道,“街坊的人都说,人太善良就会被人欺负的!——街坊的二伯还说,人善被人欺,女人善被人骑……”

    “是是是……哈?”正打算继续敷衍的谢安目瞪口呆地转头望着王馨,忽而咬牙骂道,“是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你这蠢丫头到底在记些什么东西?!——给我闭上嘴睡觉!”

    “哦……”可能是被谢安的表情吓到了,王馨怯生生地扯了扯被子。

    见此,谢安没好气地摇了摇头,不过细细琢磨王馨方才那句话,他倒是忍不住笑了出声,毕竟那个说法实在是合乎他的口味。

    而就在这时,他忽然听旁身旁传来一句话。

    “笑地那么可恶……哥是不是想起了那些被哥骑过的女人?——哥是恶人吧?哥是不是骑过很多很多善良的女子?哥就不内疚么?干嘛要做那种欺负人的坏事?”

    谢安只感觉胸口一股气憋地难受,闻言龇牙咧嘴恶狠狠说道,“啊,哥哥骑过很多女人啊,你再多嘴说这些,我连你一块骑了!——到时候你再看看,我究竟有没有内疚!”

    王馨仿佛是受了惊吓般,慌忙用被子盖住了脑袋。

    见此,谢安满意地哼了哼,他原以为王馨虽说没念过书,但是人倒不笨,不过就如今看来,这丫头何止是少根筋,根本就是长年挨打被人给打傻了。

    真可怜……

    就在谢安恶意地猜测身旁这个小丫头的傻呆程度时,忽然,他隐约听到被窝里传来了小丫头鄙夷的嘀咕声。

    “果然不是什么好人,怪不得那时候会去欺负我……”

    “……”闻言翻了翻白眼,谢安丝毫没有再做辩解的心情,举起左手朝着小丫头脑袋位置不轻不重地敲了下去。

    “纨绔子弟、恶人、坏人……哎呀!”(未完待续。。)

第十四章 被救后的日常(四)

    次日一早,当谢安睁开眼睛时,他便发现王馨这个小丫头正蜷缩着身子埋在他怀里,发出微弱的鼾声。

    谢安曾听人说,从一个人的睡相可以瞧出这个人的性格与内心活动,照如此看来,这个小丫头内心或许很胆小,是故在睡觉时不免蜷缩成一团,无意间还死死抓着谢安唯一能够动弹的左手,可能是长期受欺负挨打导致内心缺乏安全感吧,这让谢安对于之前调戏她、拿她取乐有些内疚。

    不过内疚归内疚,似眼下这般处境,谢安着实有些尴尬,毕竟小丫头昨日睡觉时也不知发的什么疯,脱掉了衣服,上身亦剩一条肚兜,如今光洁的背部正不时摩擦着谢安的左侧腰际。

    按理来说,谢安还不至于对这种小丫头产生什么冲动,可问题是,他自离开冀京后已有近两月未近女色,身旁这个小丫头虽然不具备什么傲人的资本,但好歹也算是个女人,这般亲昵的接触,实在叫谢安有些难以遏制心中的冲动。

    好在他这会儿几近全身瘫痪,唯一能动弹的左手也被小丫头枕着,死死抓着,从某种角度说,这倒也算是断了谢安一丝念想。

    当然了,就算谢安全身安康也不至于吃掉身旁这个小丫头,毕竟她是他的恩人王邬的女儿,谢安不可能像对待别的女人一样对待她,无非就是本着报答王邬的心思,叫王馨母女二人日后能够享受富贵生活,不至于像以往那样辛劳罢了。

    说白了,他无非就是将这个小丫头摆在义妹这个位置上罢了,正因为如此,当这个小丫头昨日做出那番可笑的话时,谢安当真有些无奈。

    可能是习惯了每日早起吧。待谢安醒来后还没过多少时间,王馨便也醒了过来,揉了揉发困的眼睛,迷迷糊糊往床榻下爬。

    不得不说,当这个小丫头仅仅穿着一条肚兜从谢安身上爬过时,谢安着实吓了一挑。下意识地撇开了目光,不敢去看小丫头肚兜下那若隐若现的胸部,唔,如果那平坦的部位当真也算是胸部的话。

    好在小丫头昨日还穿着一条裤子,要不然,谢安真有些难以自处了,毕竟他可没打算将她如何如何。

    可能是为了消除自己内心的几分尴尬吧,谢安轻轻咳嗽一声,说道。“醒了?——不再睡一会么?天色还很早呢?”

    说话时,他瞥了一眼纸糊的窗户,据他估计,眼下也就是寅时前后,外面的天色还未变亮呢。

    “要去劈柴呢……”小丫头迷迷糊糊地说了句,双眼半睁半眯,一看就知道还未彻底苏醒过来,无非是因为长年来的习惯导致她在这个点醒来罢了。这让谢安暗自叹了口气,毕竟从这一点便能看出。小丫头平日里的生活确实很辛苦。

    就当谢安打算开口劝两句时,正爬过他身体打算下榻的小丫头好似突然间察觉到了什么,茫然地转过头来,盯着谢安足足看了数息工夫,继而茫然的眼神中顿时浮现出一丝惊恐,长着嘴发出一声尖锐的尖叫。

    好在谢安方才已瞧出不对。用左手一把捂住了王馨的嘴,口中没好气说道,“蠢丫头,瞎叫唤什么?!”

    被谢安这一声呵斥,王馨总算是清醒了许多。脸上的惊恐退地一干二净,取而代之是羞涩。

    “别叫,听到没有?!”谢安皱眉责备道,倒不是说为别的,毕竟这小丫头那一声尖叫很容易让他以及附近的居民产生什么不好的念想,天地可鉴,他昨日可没做什么。

    “嗯……”小丫头红着脸点了点头,待谢安松开左手时,跪坐在榻上,侧着谢安开始穿衣服,不时地,她偷偷张望谢安的表情,被谢安发现后又慌忙转开视线,小脸蛋红扑扑的。

    一瞧见她这个表情,谢安下意识地抬起左手,本想狠狠敲她脑门一下,但是最终他放弃了,一脸疲倦地捏了捏鼻梁,他可以肯定,这个脑袋少根筋的小丫头这会儿必然是在想些什么不好的事,但是出于自己的精力考虑,他实在不想去询问,毕竟昨夜一番对牛弹琴已足以证明,这个小丫头显然是长期挨打被打傻了,说出来的话好几次差点把他给气死。

    大约半个时辰后,小丫头在院子里劈完柴,抱着柴火来到了厨房,烧开水,熬好粥,然后先端了一碗米粥来到了东侧她娘亲的卧室,这让隐约能够听到她们母女二人对话的谢安心下点头,暗自称赞小丫头确实孝顺,不过接下来的对话,却险些叫谢安气地爬过对过卧室去狠狠用手敲击那个小丫头的脑门。

    “孩子,昨夜为娘怎么听到你房内有男子的声音?——还有方才……你屋内有别人吗?”

    在女儿王馨伺候自己用饭的期间,其母唐氏一脸惊疑地问道。

    “嗯,”王馨点了点头,如实说道,“那个男子是哥,哥是一个可恶的纨绔子弟,娘你不晓得什么叫做纨绔子弟吧,就是那种家里有妻室还要到街上调戏女人的可恶家伙,哦,哥还说,爹爹生前曾救过他,他说日后会好好照顾我跟娘亲的……”

    唐氏越听越糊涂,疑惑问道,“你爹救过他?”

    “嗯!”王馨点点头,将谢安告诉她的又对唐氏叙述了一遍,连谢安前两日帮过她的事也说了一遍,虽说有些地方词不达意,不过好在唐氏不愧是其亲娘,大致还是能听懂,闻言恍然大悟说道,“原来如此,想不到你爹活着的时候,竟然还结下了这等善缘……我儿,既然是你爹生前结识的人,前两日又救过你,如今他落难在咱家,你可要好好照顾他……”

    “嗯!——娘,您放心,我已经是哥的人了,我会好好照顾他的……”

    “……”唐氏似乎完全没有料到女儿会说出这句话来,张了张嘴无言以对,半响后试探着问道。“我儿,这话可不能乱讲……”

    “娘不是说女人跟男人睡了就是那个男人的人了么?女儿昨日跟哥睡了,已经是哥的人了……”说到这里,小丫头面颊上泛起几分羞红。

    唐氏闻言震惊,正要说话,忽然听到对过卧室里传来一声暴喝。

    “蠢丫头。你再给我胡说八道!——婶婶,抱歉小侄眼下重伤在身,行动不便,无法过去向你请安……你莫要听这个蠢丫头胡说,小侄昨夜什么都没做!”

    唐氏闻言下意识望了一眼房门方向,继而脸上露出几分莫名的笑意,所谓知女莫若母,想来她也清楚自己女儿在某些事上的呆笨,听到这句话。倒也放下心来。

    平心而论,唐氏倒是想见见这位自称是被她丈夫王邬生前救过的小伙子,终归这位妇人要比女儿王馨有些心计,如果谢安当真是家中富贵,她还真有心想将女儿托付给他。

    毕竟在她看来,她的病况每日愈下,保不定什么时候就会撒手人世,如此一来。剩下女儿王馨在广陵孤苦一人,她实在放心不下。

    至于说什么攀高枝。谁家母亲不希望女儿嫁一户富贵的好人家?

    只可惜,有钱的人家看不上王馨这个小丫头,就算看上,也无非是纳为小妾,唐氏可不想自己的女儿给人做小妾,毕竟当小妾的女人命苦那是众所周知的事。就连少根筋的王馨都知道,又何况是她的母亲唐氏。

    于是乎,女儿的婚事便一再地拖着,要知道,似王馨这等年纪的女子。在广陵城别说早已成婚嫁人,恐怕连孩子都有了,好在这丫头长年营养不良,长地娇小,看上去也就是十四五岁大,要不然,恐怕要传开什么闲言闲语。

    唐氏没说话,不代表王馨对谢安的话就没有抱怨,听闻谢安的话,她小嘴一撅,冲着房门不满说道,“哥你昨夜还说不欺负我的,哼!——跟街坊的三叔说的一样,吃干抹净裤子一提就不认账,真不是好人!”

    “你这蠢丫头……信不信我过来撕了你的嘴?!”对过的卧室,传来了谢安恼怒的低声咆哮。

    不怪谢安如此恼怒,毕竟方才王馨这一番话,就连其母唐氏亦是听地面红耳赤,责怪说道,“我儿不许胡说八道,这都是谁教的?”

    “听街坊的叔叔大伯说的……”王馨不明所以地回答道。

    唐氏闻言暗暗悔恨自己重病在床,放任自家女儿在外辛苦赚钱、养家糊口,以至于学到这种羞于启齿的话来。

    “这种话不是女儿家该说的,日后不许再说了,再者,那那位哥哥昨夜也未曾……”说到这里,唐氏好似想到了什么,心动一动,勉强抬起手招呼女儿走到跟前,悄悄问道,“我儿,你喜欢对过屋内的哥哥么?”

    “喜欢?”王馨不解地眨了眨眼。

    唐氏心下暗叹一声,耐着心思小声解释道,“就是想不想跟他在一起,嫁给他,当他的女人?”

    “娘,我已经是哥的女人了……”小丫头皱眉说道。

    虽说是亲生亲养,唐氏这会儿也有些无奈,轻笑着说道,“好好好,那我儿后悔么?还想跟那位哥哥日后住在一起么?替他生儿育女……”

    王馨闻言小脸通红,在扭捏了半响后,悄悄点了点头。

    “这样啊……”唐氏憔悴的脸上浮起几分笑容,本来,似女儿这般收容男子在家是不合适的,更何况二人还睡在一张榻上,不过看女儿的表情似乎有些心慕那个叫谢安的小伙子,唐氏也就不打算去插手这件事了。

    毕竟在她看来,谢安是她丈夫王邬曾经救下的,哪怕是为了报恩,日后也会善待她的女儿,这对她家而言是莫大的优势,虽然这么说不怎么合适,但不好好利用一下着实有些对不起她的先夫。

    至于谢安是否已成婚,是否已有妻室,唐氏倒不是很在意,毕竟她已从女儿的口中得知,谢安并不是寻常的人物,要不然如何会一口应下替王邬伸冤的事来?甚至于,那位小伙子丝毫不将广陵府的大官放在眼里。

    更重要的一点是,那位叫谢安的小伙子看似很重情义,就拿方才来说。对方一口称呼她为婶婶,唐氏明白,对方这完全是看在其夫曾救过他的份上,要不然,似他那般身份的人物,又何以会如此自降身份来称呼她这个要钱没钱、要势没势的妇道人家?

    似这般重情重义的富家子弟。哪怕女儿给他做了小妾,想必他也会善待其女。

    想到这里,唐氏抚摸着女儿的头发,轻笑说道,“我儿不必服侍为娘用饭,为娘自己来便好了,对面的哥哥这会儿恐怕是也饿了,你再去盛一碗,替他送去……”

    王馨显然没有她娘亲考虑的那么多。见娘亲这么说,便点点头,又到厨房盛了一碗米粥,端到了对过的卧室内。

    不消片刻,正在用饭的唐氏便听到对过传来一声男子刻意压抑的呵斥与女儿委屈的抱怨。

    “蠢丫头,看你日后还敢胡说八道!”

    “哎呀……我好心端饭菜给哥,哥干嘛打我头?——街坊的大伯说头打多了会笨的!”

    “你现在就够蠢了,再傻也傻不到哪里去!——嘶……蠢丫头你敢咬我?松口!听到没。松口!”

    “那哥不要再打我头了……”

    “咬地这么狠?你这该死的蠢丫头……”

    端着米粥,倾听地对过卧室内传来的喧闹声。唐氏哭笑不得摇了摇头,尽管那个叫做谢安的年轻人似乎是在骂她的女儿,但是唐氏却能从中感觉一股仿佛亲人的温情,这让她长年以来的一块心病终于得意释怀。

    可能是心中对女儿的担忧少了些许吧,唐氏的心情颇佳,胃口也改善了许多。一面细细听着对过卧室内传来的喧闹声,一面就着腌菜徐徐将那碗米粥吃完了。

    而与此同时,在对过的卧室内,谢安一面用左手拿着调羹喝粥,一面恶狠狠地瞪着床榻旁坐着的小丫头。只见在他的左手手背上,一个牙印异常清晰。

    小丫头亦撅着嘴,愤愤地瞪着谢安,不时用手揉着发红的脑门,在谢安的怒视下龇牙咧嘴。

    “喂,蠢丫头,夹几筷腌菜过来!”喝了几口粥,望了一眼摆地很远的那碟腌菜,谢安咂咂嘴说道。

    “不给!”王馨气呼呼地撇过头去,就着腌菜呼哧呼哧喝着米粥。

    谢安无语地瞥了一眼这个小丫头,不用猜他也知道她生气了,咀嚼着淡而无味的米粥,放软了语气说道,“丫头,快点!”

    “就不!”王馨赌气地将那碟腌菜摆地很远,瞥了一眼谢安,愤愤说道,“哥就是街坊二伯所说的那种坏男人,吃干抹净一提裤子就不认账,才不给你!”

    谢安闻言深深吸了口气,强忍着想教训一下这个无口遮拦的小丫头的心思,讨好般哄道,“好好好,哥方才说得有些过分了,行了吧?”

    “哥承认我是你的女人了?”

    “……”深深望了一眼眼前这个小丫头,谢安有些疲倦地说道,“丫头,你真的清楚这句话的含义么?”

    “嗯,娘亲跟我说了……”小丫头点了点头,似显摆般红着脸说道,“日后我要给哥生儿育女的,就像娘亲给爹爹生了我一样……”

    “哈?”谢安闻言一脸古怪地望了一眼房门方向,因为牵扯到唐氏,他自然不好再细说,想了想,敷衍说道,“好好好,丫头你是我的女人,行了吧?——夹几筷腌菜过来……”

    “嗯!”见谢安承认了自己的身份,小丫头欢欢喜喜地夹了一筷子腌菜小心翼翼地送到谢安嘴里,瞧着她满脸喜悦,谢安恶意地猜测,这丫头究竟懂不懂具体的事。

    对此,谢安实在不抱希望,当然了,他也没想着将人家怎样,就让这丫头自己去胡思乱想吧,反正以他如今的地位,就算是养这个小丫头一辈子也丝毫不成问题,反之若是跟她较真起来,谢安还真怕自己被她给气死。

    如此过了大约三五日,小丫头俨然以小妾的身份照顾着谢安,因为顾及到对过卧室内的唐氏,谢安强忍着没跟她计较,毕竟他看得出,唐氏似乎是默许了此事。

    对此谢安倒没有什么不悦,反正他养得起唐氏与王馨母女二人。他反倒是替唐氏的病情感到担忧,毕竟这些日子里,唐氏时不时地剧烈咳嗽,很明显是病入膏肓,这让谢安暗自后悔当初为何只给王馨十两银子,为何不给她几张五万两的银票。好叫王馨有钱请来医师替她娘亲看病,反正当日布包内那一百五十万银子,最终恐怕也是落到了广陵刺客的手里。

    就在谢安暗自顾虑唐氏的病情时,忽然,纸糊的窗户外传来一声充斥着喜悦的惊呼。

    “公子?”

    “苟贡?”谢安闻言一愣,欢喜地抬起头来,只见窗外人影一闪,不消片刻,苟贡风风火火地撩帘闯了起来。期间伴随着小丫头王馨的几声惊呼。

    “当真是公子!”几步来到谢安床榻旁,苟贡脸上布满了喜悦,继而,一脸愧疚地说道,“小的无用,竟叫公子伤地这般重……”

    “呃,这个不怪你等……”谢安闻言有些尴尬地摸了摸鼻子,毕竟苟贡等人可是将他完好无损地从那百余广陵刺客的追杀中救了出来。他之所以会摔断腿,只能怪他自己走山路不小心。

    “丫头。不许无礼,不认得苟贡了么?”眼角瞥见小丫头王馨举着木棍战战兢兢地悄然挪到苟贡身后,似乎想举棒打昏他,谢安便明白苟贡方才急急忙忙闯进来叫这个小丫头误会了,连忙出言阻止。

    其实苟贡早就察觉到了身后接近他的王馨,在谢安开口后转过身去。拱手说道,“小姑娘,还记得苟某么?”

    王馨举着木棍打量了苟贡半响,恍然大悟说道,“哦。是哥身边的恶奴甲啊……吓死我了,你方才闯进来,我还以为哥的仇人赶来了呢!”

    恶奴甲……

    苟贡一脸汗颜地讪讪一笑,继而似乎感觉有些不对劲,疑惑问道,“哥?——公子这是?”

    “我来介绍一下,”抬起唯一能动的左手指了指王馨,谢安轻笑说道,“苟贡,此乃我曾经落难广陵时,一位搭救过我的恩人的女儿,叫王馨!——丫头,这位是哥的部署,冀京大狱寺少卿,苟贡苟大人!”

    “大狱寺少卿……”王馨惊呼一声,一脸崇敬地望着苟贡,其他的府衙她或许不清楚,可大狱寺她却是心中谨记着,要知道,她当初可是迫切向到大狱寺替父亲伸冤的。

    “少卿……哥,是很大很大的官吗?”王馨怯生生地询问着谢安。

    “对啊!”谢安点点头说道,“如今大狱寺的正卿孔老爷子不管事,府衙内的事全部归这位苟大人以及另外一位周仪周少卿周大人管……”

    听闻此言,王馨扑通一声跪倒在苟贡面前,抽泣道,“苟大人,您行行好,可要替我爹洗刷冤情……”

    苟贡着实有些手足无措,毕竟谢安方才已说得很清楚,这个小丫头是他恩人的女儿,如此,苟贡哪里敢受她一拜,连忙跳开,求助般望向谢安。

    这丫头确实是少根筋啊……

    怒其不争般叹了口气,谢安沉声说道,“丫头,起来,到哥这里来!”

    王馨不明所以地站起身,走到床榻边,还未说话,就见谢安抬起左手,狠狠在她脑门上敲了一下,没好气说道,“你个蠢丫头到底在听些什么东西?——没听哥说这位苟大人乃哥的部署么?!”

    “部署?”

    “部下,明白了么?”

    “……”望着谢安恶狠狠的表情,王馨怯生生地点了点头,不过看她茫然的神色,很显然她并没有听明白。

    见此,苟贡笑着解释说道,“大小姐,部署的意思,就是说在下在大小姐的义兄、也就是公子手底下做事,公子的官位,可要远远比在下高得多啊,公子乃刑部尚书!”

    苟贡沿用了前些日子对付刘富时对王馨的称呼,毕竟在他看来,虽说先前有些误会,但是眼下自家大人显然是要报答这位女子一家,既然如此,无论是日后自家大人收此女为义妹还是夫人,他这会儿与她打好关系肯定没错,想想漠飞就知道了,这个叫人眼红的家伙无非就是被谢安的二夫人长孙湘雨器重而一下子位居高位,权利甚至还在苟贡这个二哥之上。

    见王馨在苟贡的解释中茫然地点着头,谢安就知道这个蠢丫头是不懂装懂。没好气说道,“行了,丫头,你只要知道,哥的官职比你所想象的大许许多多就好了,你爹王叔的冤情。哥哥会替你家向广陵府讨回公道的!”

    “嗯!”小丫头连连点头,毕竟谢安都说得这么明白了,她若是再听不懂那也就是太傻了。

    不过说实话,事实上这个小丫头并不傻,只是有时候少根筋,用谢安的话说就是脑袋秀逗、脑袋被门给夹了,不犯病的时候其实还是挺机灵的,要不然方才也不会悄悄接近苟贡想给他一闷棍。

    “公子为何会重伤如此?”待谢安介绍完后,苟贡终于忍不住问起了他最在意的事。

    暗自叹了口气。谢安遂将那夜的事告诉了苟贡,包括途中义助了他一把、却也导致他不慎失足摔落山崖的书生墨言,只听地苟贡一脸古怪。

    “想笑就笑吧!”见苟贡强忍着笑意,憋得面色涨红,谢安没好气说道,事实上,他自己对此也是哭笑不得。

    看看苟贡,此人可是为他断后。至少挡住了数十名广陵刺客,可是结果呢。人家潇洒逃脱,虽然身上衣服被刮破了不少,但是却未受伤。

    再看看自己,明明在苟贡、萧离、徐杰还有那个书生墨言的帮助下从那百余名广陵刺客的追杀包围中有惊无险地逃了出来,结果却因为一脚踏错摔落悬崖,导致双腿摔断。右手骨折,这都什么事啊!

    细想起来,连谢安自己都感觉好笑。

    可能是注意到了谢安郁闷的表情,苟贡忍住笑咳嗽一声,沉声说道。“公子放心,卑职已叫萧离去联络漠飞、丁邱等人,算算日子,不消几日,漠飞与丁邱便能带着两百刺客抵达广陵,到时候,我等再与广陵刺客好好算这笔帐!”

    其实谢安早前便有心要召回漠飞、丁邱等人,如今见苟贡已提前派萧离前往联络,心下大喜,毕竟广陵可是广陵刺客的地盘,在经过那一夜的暗杀后,说实话谢安有些心虚,哪怕是苟贡找到了他,也无非只是稍稍让他有了几丝底气,只有当漠飞、丁邱等人率领两百余刺客抵达广陵的时候,他谢安才有资格与广陵刺客叫板。

    “对了,苟贡,你方才提到了萧离,那徐杰呢?难不成……”可能是联想到了什么不好的事,谢安的语气变得莫名的沉重。

    “不不不,”连自家大人似乎是误会了,苟贡连忙说道,“徐杰那小子也活着,之所以不在这里,是因为卑职叫他到扬州去了……”

    “到扬州搬救兵?那八万大梁军?”谢安吃惊地望着苟贡,毕竟他所想的事苟贡似乎都想到了。

    “呃,这个……”出于谢安的意料,苟贡闻言脸上浮现出几分尴尬,讪讪说道,“扬州那八万大梁军,那是必须大人亲自前往才能调动的,无论是卑职还是徐杰,都无权调动……”

    “那你叫徐杰干嘛去了?”

    “卑职是叫徐杰到扬州传个信……”

    下意识地,谢安感觉到了不妙,紧声说道,“传信给谁?”

    “冀京……”不动声色地退后一步,苟贡讪讪说道,“传信给几位主母……”

    “你说什么?”谢安闻言面色大变,震惊说道,“传信给舞儿她们?”

    “大人,这不能怪卑职啊……当时大人下落不明,卑职哪敢隐瞒不报?”

    “你啊你啊!”谢安左手连指苟贡,不知该说些什么,想了想说道,“你身上还有闲钱么?”

    苟贡愣了愣,点头说道,“大额的银票皆拉在那个客栈了,卑职也不敢回去去取,怕是被广陵刺客所得,卑职这边还有大概五六百两的银票……”

    “待会你马上到驿站去,代我写一封家书托人送到冀京,就说我安然无恙,叫舞儿她们不必挂念……”说着,谢安没好气地瞪了一眼苟贡,暗自责怪苟贡多事。

    要知道,倘若梁丘舞等四女得知谢安在广陵遇险,很有可能梁丘舞带着两万东军、带着长孙湘雨、金铃儿、伊伊三女就这么杀过来了,如此岂不是坏了李贤的大计,要知道李贤可是想让梁丘舞坐镇冀京震慑北疆李茂的。

    更别说长孙湘雨如今还怀着谢安的骨肉,这要是一个不慎导致什么不好的事发生,长孙湘雨这个女人恐怕会比阎罗更加可怕。

    而最关键的一点是,若是他几位夫人到了广陵,他可就没眼下这么自由了……

    可能是与谢安想到了一处,苟贡连忙点头说道,“是,卑职马上就去!”

    “等等!”抬手喊住了正要转身去办事的苟贡,谢安瞥了一眼房门方向,沉声说道,“苟贡,你懂医术药理么?”

    “医术药理?”苟贡愣了愣,有些尴尬地说道,“大人,卑职只精于配置毒药,却不擅长医术,三夫人才是此道高手!”

    “无论如何,你先试试吧!——对过卧室内那位婶婶,乃本府恩人之妻,病入膏肓,你先去替诊断一番,再与这小丫头去请城内的医师过来替她诊断,仔细诊治、用药,免得遇到庸医,反而坏事……”

    显然,比起城内不知底细的医师,谢安更相信自己身边的心腹之人。

    “卑职明白!”苟贡点了点头,与露出欢喜表情的王馨一同离开了,只留下谢安一人在屋内。

    望着苟贡离去的背影,谢安暗自叹了口气。

    苟贡这家伙,干嘛急着通报冀京……

    皱了皱眉,谢安暗自祈祷,金铃儿与伊伊倒是还无妨,梁丘舞与长孙湘雨可千万别在接到徐杰的口信后匆匆赶来……

    万一王馨那个口无遮拦的蠢丫头这要是在那两个女人面前说几句不中听的话,那自己日后的日子不就不好过了。

    可恶!

    全怪那帮该死的广陵刺客,你家谢爷爷本着井水不犯河水的心思,没去招惹你们,你们竟然敢反过来加害我?纠集百来个刺客要取我谢安性命?

    既然你们不仁,就别怪我不义,若不将你等连根拔起,实难消我心头之恨!

    洗干净脖子给我等着!(未完待续。。)

第十五章 与广陵刺客的纠缠

    ——大周景治四年五月二十九日,戌时——

    在广陵城内西北某民宅内,有一位身穿着寻常百姓粗布衣的壮汉正坐在屋内,阅视着手中那封书信。

    看此人双目炯炯似鹰,断然并非寻常百姓,此人正是坐在广陵刺客第一把交椅上的男人,万立,江湖诨号[鹰爪万立]。

    在他身旁,有一位看似二十来岁的年轻人毕恭毕敬地站着,此人叫做周东,乃万立的手下,广陵刺客的三把手。

    自打刚才起,周东便不时瞥眼望向身旁桌上那个布包,时而暗自叹息。

    周东很清楚那只看似不起眼的布包内究竟有些什么,那是他们前两日聚众去暗杀一个大人物时所得的东西,整整一百五十万两银票。

    当发现这些银票时,周东便意识到,自己广陵刺客盯上的绝非是一般的人物,想想也是,若非是大人物,有谁会随身带着这么一笔巨款,这足足抵地上他们广陵刺客半年的收入。

    而更糟糕的是,布包内还有三块制作精细的牌子,其中一块刻着[北镇抚司锦衣卫]字样,而另两块则刻着[南镇抚司六扇门]。

    南、北镇抚司……

    或许别人不清楚,可消息灵通的广陵刺客又岂会不知,那是大周前皇帝李暨增设的谍报府衙,而如今,更成为现任大周皇帝李寿的直属心腹谍报府衙机构,换而言之,那是深受大周天子李寿信任的密探。

    惹上不该惹的人了……

    周东心中暗自嘀咕一句,可是他却不敢说,毕竟此刻坐在屋内的广陵刺客大首领面色可是差地很。

    “大哥,秦王怎么说?”

    “那个狗杂碎!”万立闻言重重将那封书信拍在桌案上。咬牙切齿骂道,“原来先前他早就知道那人身份,却故意不提,眼下这才假惺惺说什么[之前忘却],那厮这是要将我等当枪使啊!”

    虽说刺客接单杀人有不得向雇主询问所杀目标身份的规矩,但是万立这会儿却是异常后悔。后悔当初接这笔买卖时应该询问清楚。

    “那个人,正是大周朝廷刑部尚书谢安、谢文逸!”似乎是看穿了心腹手下周东的疑惑,万立咬牙切齿地说道。

    周东闻言倒抽一口,惊声说道,“谢安?刑部尚书谢安?[炎虎姬]梁丘舞的夫婿?”

    “啊,正是!——还是金铃儿那娘们的姘头!”万立的整张脸彻底沉了下来,破口骂道,“李慎那该死的龟孙,竟然诓骗我等。说什么只是朝廷派来的普通特使官员……”

    是你自己贪图那三方的酬金好不好……

    周东心下嘀咕一句,说实话,他可不认为万立当真一点儿都不清楚那谢安的身份,无非就是如今这场买卖弄砸了,将罪过推到秦王李慎那边罢了。

    秦王李慎、太平军伍衡、还有冀京那个不知底细的雇主,这三方人马为了要广陵刺客去暗杀那谢安,总共可是提出了二十万两黄金、两百万两白银的巨额酬金。

    起初不说,现在惹出麻烦了才找自己过来商议?

    哼!

    周东心下冷笑一声。不动声色地说道,“大哥。事到如今后悔也是无用,不如考虑下如何挽回……”

    “如何挽回?”万立沉声问道。

    周东思忖了一下,压低声音说道,“不若派人与那谢安和解,将此事大事化小!——据消息传来,大周朝廷暗中将数万屯扎在大梁的军队移到了扬州。依小弟愚见,此番那谢安暗访江南,并非是为我广陵刺客而来,多半是太平军……民不与官斗,我等没有必要与谢安那数万大军死磕!”

    万立闻言皱眉说道。“可据消息说,那谢安睚眦必报,恐怕不会轻易与我等和解……”

    周东微微一笑,说道,“这个无妨,那夜之事小弟也听说了,我等折了三十来个弟兄,可那谢安丝毫无损,就连那三个充当护卫的金陵众与东岭众也逃脱了,只要我等送到重礼,想来也能化解……”

    万立闻言狐疑地盯着周东,忽然阴测测地说道,“三弟,你口中所说的重礼,不会是大哥我吧?”

    周东的眼皮不觉挑了挑,笑着说道,“大哥说的哪里话,小弟如何会将大哥当成是重礼?”

    “……”万立眯着眼睛注视着周东半响,忽而点了点头,叹息说道,“是大哥多疑了,想来兄弟也不会做出那般不讲道义的事!——事到如今,即便是骑虎难下,我等也只能一路走到底了……”

    话音未落,屋外匆匆奔入一名广陵刺客,抱拳急声说道,“大首领,三首领,有弟兄已打探到那日目标的下落!”

    “在何处?!”万立急声问道。

    “启禀大首领,广陵城北有一户王姓人家,女儿姓王名馨,前些日子有人瞧见她背着一个重伤的男人回到城内,还到城内请去医师……”

    “很好!”万立闻言大喜,沉声说道,“吩咐弟兄们,带上家伙,今夜我等定要替前些日子牺牲的弟兄们报仇雪恨!”

    “是!”那名广陵刺客匆匆离去。

    转头望了一眼周东,万立轻笑说道,“三弟,总算是查到了谢安的下落了,只要我等下手干净利索,不就怕官府追查到我等,三弟以下如何?”

    周东心中咯噔一下,思忖一下,笑着说道,“大哥所言极是,只要能尽快将那谢安铲除,我广陵刺客行馆倒也安然无恙……容小弟回去准备一下!”

    “三弟,你是个聪明人,可莫要自误……”

    “是!”

    告辞了万立,周东离开了那处民宅,瞥了一眼西头缓缓落下的夕阳,他不禁有些头疼。

    刑部尚书谢安……

    那可是大周皇帝李寿最器重的权臣啊,据说二人名为君臣,实则交情亲如兄弟一般。如今自己广陵刺客去找那谢安的麻烦,这岂不是被大周皇帝惦记?

    看来只能去找那一位了……

    “啪啪!”站在一条不起眼的小巷口,周东拍了拍双手,当即,前方黑影处闪出一个人,抱拳叩地。

    “我眼下走不开。你去联络二首领,就说……我广陵刺客前番所接的单子,乃刑部尚书谢安!”

    “是!”

    望着那人消失在小巷尽头,周东暗自叹了口气,召集了二十来个手底下的广陵刺客弟兄,打算跟着万立今日去撞撞运气。

    如果那谢安当真是在那处民居养伤,那自然是最好,一刀杀了他,也省得这个睚眦必报的家伙日后来报复。事后只要推地一干二净,小心从事也没大事,问题在于对方如果不在那里,那就比较麻烦了……

    要是那谢安伤好之后一怒之下将那数万大军调来广陵,自己广陵刺客日后就根本别指望再有任何生路,更何况对方也有许许多多厉害的刺客散布在江南,除非自己等人彻底投向太平军……

    想到这里,周东不禁皱了皱眉。

    说实话。他有点看不起东岭刺客与危楼刺客,理由无他。只因为这两个刺客行馆如今已彻底投靠了朝廷,成为了朝廷的爪牙,这实在有违刺客行馆的宗旨。

    尽管这些年来,广陵刺客与太平军甚至是秦王李慎暗中也有联系,但那不过只是合作,并非是从属关系。而在他看来,东岭众与金陵众,如今已成为了朝廷的鹰犬,而如今,轮到他广陵刺客了?

    该死的!

    暗骂一句。周东还是决定先跟着万立去撞撞运气,如果杀不了那个谢安,再另作打算,反正杀谢安又不是他接的单子,他也不怕被谢安惦记。

    再者,他也没打算对谢安那一伙动手,之所以带着二十几个心腹弟兄,无非是向万立表表忠心,毕竟后者方才为了隐瞒此事可是对他露出了一丝杀机。

    对于周东的识趣,万立自然欢喜,带着那几十个广陵刺客,趁着夜色悄悄摸近了王馨母女二人的屋宅。

    而就当他们悄然翻过围墙时,王家屋宅的大堂内,有一位全身包裹在黑色夜行衣中的刺客缓缓睁开了双眼……

    “走,进去!”站在王家的屋宅院中,万立压低声音催促着手底下的弟兄们,继而先闯入了屋宅,来到左侧的卧室,举起手中的匕首狠狠朝着床榻的被褥上连戳几下。

    没人?

    皱了皱眉,万立又带着那些人来到右侧的卧室,却发现这个卧室内也是空无一人。

    怎么回事?不是说那谢安就在这里养伤么?

    就在万立暗自猜疑之际,他忽然听到院中传来几声惨叫,惊地他慌忙带人闯出屋去。

    只见此时,院中数十名广陵刺客如临大敌地张望四周的黑暗,就连起初在旁冷眼观瞧的周东与其手底下二十来个广陵刺客亦是一副凝重神色。

    “怎么回事,周东?”万立惊怒问道。

    周东缓缓摇了摇头,一脸凝重地打量着四周,仿佛这片黑暗中潜伏着什么致命的可怕猛兽。

    有高手!

    连带着万立与周东在内,所有广陵刺客的心神下意识地被吊了起来,隐约间,他们瞥见好似有一道黑影从面前掠过,消失在夜幕之中。

    “啊!”一声惨叫,一名广陵刺客竟然消失在众同伴的视野中。

    “啊!”又复一声,又有一名广陵刺客惨遭杀害,然而众广陵刺客却见对方的身影都没看清。

    整整几十个广陵刺客啊,竟然被对方在黑夜中连番猎杀了数人?

    那厮的暗杀之术,可要远比前两日撞见的东岭众四天王[影蛇]苟贡更加厉害!

    究竟是什么来头?!

    难道是[鬼姬]金铃儿为了自己的姘头亲自出马?

    不对啊,那个娘们应该还在冀京看孩子啊……

    就在万立又惊又怒之时,他忽然听到脑后传来一股恶风,想也不想,回头用匕首挡了一下,只听锵地一声,火星四溅。万立终于看清了那个站在围墙上猎杀他们的刺客模样。

    那是一个全身包裹在夜行衣中,就连面容也裹着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双眼睛的外地刺客,而叫万立震惊的,是对方手中所用的兵刃,那是一把连着长长锁链的链刀。

    东岭众四天王,杀人鬼[镰虫]漠飞!

    竟然是这个杀人不眨眼的恶徒!

    万立心中狂跳。要知道在大周无数刺客中,被冠名杀人鬼的也仅仅只有两人,一个就是金陵危楼刺客前当家[鬼姬]金铃儿,一个便是东岭众四天王的[镰虫]漠飞,此二人皆以高超的暗杀之术得名。

    随手将手中的匕首射向漠飞,万立当即喝令众弟兄小心防范,继而冷冷说道,“想不到竟然是东岭众四天王的[镰虫]漠飞亲自出马……漠飞,给朝廷当狗的日子想必是很有趣吧?”

    只见在黑夜之中。众目睽睽之下,漠飞毫无波动地轻轻甩动着手中的镰刀,一双仿佛不带任何感情的冷漠眼眸淡淡地望着面前那数十名广陵刺客。

    倘若是萧离、徐杰,甚至是东岭众另外一位四天王苟贡,他们碰到着数十名广陵刺客,也只有转头逃命这一条出路,但是漠飞可不同,他可是东岭众最擅长暗杀的刺客。暗杀术当初比起金铃儿也只差一线,更别说如今金铃儿给谢安生下了女儿妮妮。武艺荒废年逾,而漠飞则为了超越在他看来天下第一刺客的陈蓦而精于练习,此消彼长之下,论武艺恐怕连金铃儿也非是他对手,又何况是眼前这些家伙。

    尽管是一样是刺客,但是档次差地太远了。虽说面对面漠飞恐怕也不是这数十名刺客的对手,可在如此深夜,这几十个广陵刺客也无非就是被漠飞盯上的猎物罢了。

    “不知死活!”淡淡吐出一句冰冷的话来,漠飞冷笑一声,一个后跃消失在夜幕当中。叫王家院中院外那数十名广陵刺客一动都不敢动,毕竟他们也是刺客,他们很清楚漠飞的打算,无非就是突然藏匿身影,叫他们心中胆颤,好方便下手逐个暗杀罢了。

    “撤!”万立一咬牙,压低声音说道。

    因为他已经意识到,那谢安好似早已猜到他会再度带人前来暗杀,是故早已带着那王馨母女二人溜走,之所以留下漠飞,无非是叫漠飞好好教训一下他们罢了。

    平心而论,万立自己可不怕漠飞,他虽然没跟漠飞交过手,但是却跟金陵城的金铃儿有过几次小冲突,但问题是,他手底下的广陵刺客兄弟,可防不住漠飞那等大刺客的暗杀,再逗留下去,恐怕会被漠飞独自一人猎杀干净也说不定,毕竟刺客间的交锋可不同于沙场上武将间的对抗,可不是人多就一定占据优势。

    眼睁睁看着万立保护着手底下的广陵刺客缓缓退走,潜伏在院外树上的漠飞冷哼一声,缓缓显出身形来。

    [……漠飞,杀几个挫挫他们锐气就行了,可别杀完了,本府还思忖着,待伤好之后好好跟他们玩一玩……]

    脑海中响起自家大人谢安吩咐自己的话,漠飞也就作罢了追上去的心思,一来是谢安吩咐过他,二来嘛,广陵刺客中也不是就没有高手,一旦被那几十人围攻,他漠飞也不敢保证是否能活着回来。

    “还是差很多,跟那个男人……”望了眼手中滴血的链刀,向来面无表情的漠飞罕见地叹了口气。

    他不由地想到了陈蓦,想到了那位太平军第三代主帅。

    不可否认,在此之前漠飞想要超越的刺客无疑是金陵众的[鬼姬]金铃儿,毕竟他曾在冀京时输给这个女人,然而自打碰到那个叫做陈蓦的男人后,漠飞便对超越金铃儿失去了兴趣,毕竟金铃儿是个女人,兼之如今又生下女儿后武力大减,漠飞实在没有什么兴趣跟她比较,只有那个男人,那个叫做陈蓦的男人……

    作为如今谢安手底下最擅长暗杀的刺客,漠飞迫切希望自己日后能够与陈蓦较量一下,不过就如今而言,他实在没有什么把握。

    “如果是那家伙的话,这些人恐怕是一个都回不去吧……”

    有些不甘心地叹了口气,漠飞一点足消失了夜幕中,继而悄然落在数百丈远的一所民宅中。

    还未推门。漠飞听到屋内传来一声压抑的哭泣。

    “不,你胡说,我娘会好起来的……”

    微微一愣,漠飞推门走了进去,见屋内苟贡与萧离二人下意识地伸手摸向腰后的匕首,他连忙说道。“是我!”

    “漠头领啊,差点吓死我……”萧离拍了拍胸口,对于漠飞藏匿身形的本事,他由衷感到佩服,这不,漠飞推门进来之前,屋内没有一个人注意到他气息与脚步声。

    “三弟越来越厉害了……”苟贡有些尴尬地称赞了一句,虽说他并不是以暗杀见长,但是看着自家结义三弟如今变得这么厉害。他不由也有些压力。

    善意地对苟贡这位结义二哥点了点头,漠飞疑惑地瞧了一眼眼眶通红的王馨,继而走到谢安床榻前,抱拳说道,“不出大人所料!广陵刺客方才又纠集了数十人打算加害大人,幸亏大人棋高一着……”

    “唔!”谢安点了点头,心中更加痛恨广陵刺客,好言赞道。“多亏你及时赶到,漠飞。要不然本府心中可没底……”

    “应当的!——早知如此,卑职应该随同大人一起来广陵……”可能是想到了日后免不了要被长孙湘雨重斥一番,漠飞的话中隐隐带着几分发憷,他可是相当畏惧那个腹黑的女人的。

    正所谓言者无心、听者有意,漠飞那本是自责的话,不过在萧离与苟贡二人听来就有些刺耳了。

    “漠头领这是什么意思?”

    “三弟这话二哥就有点不爱听了……”

    漠飞一双眼睛疑惑地望向面带不悦之色的萧离与苟贡二人。

    “行了行了。漠飞的性格你们不是不清楚,争辩什么?”没好气地瞥了一眼萧离与苟贡,谢安转头望向依旧坐在床榻旁抽泣的王馨,心下暗自叹了口气。

    昨日,谢安叫苟贡替恩人王邬之妻、小丫头王馨的娘亲唐氏诊断了一番。此后又请来一位城内有名的医师,两人皆到唐氏病入膏肓,药石不灵,可是小丫头却死活不信。

    今日下午,谢安又叫苟贡去请了另外一位医师,结果诊断之后,还是这个结果,于是乎,小丫头便一直哭,哭地谢安心酸不已,别说他的劝说,就连其母唐氏的劝说也不听。

    从这一点说,谢安有些佩服王馨的母亲唐氏,毕竟这个女人在得知自己的病况后相当淡然,仿佛早就清楚这一切一样。

    想想也是,重病数年,却因为钱的关系用药断断续续,平日里又没有什么好的滋补之物,病情一直拖着,如今能彻底医好才怪,要不人怎么说[养病如养虎、虎大要伤人]?

    如果谢安能早两年,甚至是早一点碰到这对母女,唐氏的病情或许能够医治,但是现在,太迟了,据请来的医师言道,就算是细心修养、用各种名药拖着,唐氏这辈子恐怕也无法恢复往日的健康了。

    “哭什么?”用唯一能够动弹的左手摸了摸小丫头的脑袋,谢安轻笑着说道,“那两个医师确实是说你娘恐怕好不了了,但也没说你娘就会离你而去呀,你这丫头在听什么?——只要用那些珍贵药物细心滋补,虽说治标不治本,却也能依旧陪伴在你身边,对不对?”

    “可是那些药好贵的……”小丫头带着几分哭腔说道。

    “那怕什么?哥哥有的是银子,照顾你们母女二人不成问题……”

    “那可是要好多好多银子的……”小丫头怯生生地看着谢安,试探着说道,“哥肯花那么多银子给娘亲治病吗?——我只是哥的小妾……”

    谢安清楚地瞥见漠飞的眼神微微颤了颤,难以置信地瞥了一眼小丫头,连忙咳嗽说道,“蠢丫头又胡说八道,你是我认的干妹妹……”

    “可是我都跟哥睡了……”

    眼瞅着屋内萧离、苟贡、漠飞三人面色微变,谢安抬手狠狠敲了小丫头脑门一下,呵斥说道,“蠢丫头再给我胡说八道!——好了,别哭了,擦把脸到隔壁去陪你娘聊聊天,哥哥这里有事要跟这几位大人商议!”

    “又打我……”嘀咕一句,小丫头闷闷不乐地看了一眼谢安,到隔壁房间去了。

    望着此女离开的背影,萧离、苟贡、漠飞三人对视一眼,很诡异地没有说话,这让谢安不由也有些尴尬。

    “小丫头片子,实在不会说话,”讪讪说了句,谢安岔开话题询问漠飞道,“漠飞,据你估计,丁邱他们何时能够抵达广陵?”

    见谢安提起正事,漠飞眼神一正,抱拳沉声说道,“卑职侥幸撞见萧头领时,其实正往广陵赶,听说此事后,卑职当时身边几个弟兄便到各处联络众弟兄,算算丁邱头领的日程,最少三日,最多十来日,应该能到齐百余人……”

    “很好!——那就等丁邱等后抵达之后,本府再好好跟广陵刺客算这笔账!”

    谢安想的不错,尽管他的双腿以及右手并不能在这短短十余日内复原,可这怕什么?有漠飞与丁邱那两百多东岭众与金陵众刺客在,他还会怕广陵刺客再弄出什么事来?

    至于行动不便,完全可以叫人打造一辆轮椅嘛,叫苟贡等人推着嘛。

    可谢安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当半月后丁邱等人赶到广陵,当他兴冲冲地带着一干手下去找广陵刺客的麻烦时,他发现广陵刺客好似消失了一般,完全没了踪迹。

    很显然,对方怕了,藏起来了,可问题是,他们躲起来可不代表谢安会就这么善罢甘休,毕竟对于敢加害自己的家伙,谢安可从来不会手软,势必要除草除根!

    于是乎,两百余东岭众与金陵众刺客,在这偌大的广陵城内,与广陵刺客们玩起了兵与贼的游戏……

    前者气势汹汹,后者龟缩不出,气地谢安真恨不得调来大军将整个广陵翻个底朝天。

    直到有一日,谢安忽然听说了一个消息……(未完待续。。)

第十六章 再遇

    “还未查到广陵刺客的消息么?”

    在一所民宅的大院中,谢安躺在躺椅上懒洋洋地问道。

    这座民宅,是他前些日子为了躲避广陵刺客的追杀而叫苟贡在附近租下的,不过自打漠飞、丁邱等两百余东岭众与金陵众刺客陆陆续续赶到广陵后,谢安可不会再怕广陵刺客。

    这不,吃过了午饭,见天色不错,谢安便叫苟贡在院中支起了躺椅,然后他躺在躺椅上面,继续几日来的休闲,晒太阳。

    毕竟断骨的人最需要补钙,而在这个没有牛奶等补钙饮品的时代,最方便的土办法就是多晒晒太阳,这有助于增强体内的钙质,从而加快骨头接合的速度,反正摆着手底下两百余精英刺客在,谢安可不怕广陵会再来找他麻烦,甚至于,他来巴不得对方找上门来,也省得他叫人满城的搜寻。

    “广陵城乃是广陵刺客的地盘,正所谓狡兔三窟,要将这伙人找出来,恐怕还需要点时日……”用手遮在脑门前,苟贡抬头望了一眼天色,继而恭敬说道,“不过大人……啊不,公子放心,小的等人定会那些该死的家伙从阴影里揪出来!”

    “唔!”谢安慢条斯理地点了点头,左手端起旁边茶几上的一杯香茶抿了一口,继而放下茶盏,去抓茶几上果盘内的果脯,却抓几把一颗也没,他疑惑地转头望去,愕然瞧见王馨不知何时已端了一把小凳子坐在茶几边,不住地将果盘内的果脯往嘴里塞,只塞地双颊鼓起,咀嚼时酷似一只模样可爱的松鼠。

    “丫头,没有这样的,知道么?哥眼下可是伤患。跟伤患抢东西吃?——还抓?”

    小丫头闻言抬头望了一眼谢安,目光中带着几分鄙夷以及不满,塞满果脯的嘴里发出呜呜呜的声音,也不知在说些什么。

    “说人话!”谢安没好气斥道。

    以付出险些噎住的代价将嘴里的果脯咽了下去,小丫头撅了撅嘴,哼哼唧唧不满道。“哥真小气,不就是吃了你一点果脯嘛……”

    “是[一点]么?”谢安刻意加重了一点这两个字的语气,要知道,这一盘果脯,他就吃到最初的几颗,其余的,全被眼前这个小丫头给抢了。

    王馨闻言面色微红,看似有些不好意思,事实上吧。是女孩子没有几个不嘴馋的,长孙湘雨便是其中最具代表性的人物,至于王馨这个小丫头嘛,以往她显然是舍不得去买这些果脯解馋,如今跟了谢安这么一个有钱的主,她哪里还忍得住。

    当然了,这所谓的[跟]了谢安,只是小丫头单方面的胡思乱想罢了。谢安可没想着对这个小丫头怎样,他不过是看在恩人王邬的份上。将这个小丫头视为干妹妹罢了。

    见王馨露出不满的表情,苟贡微微一笑,叫手下从屋里又端来两份果脯,摆在茶几上,毕竟在他看来,自家大人谢安尽管没有纳王馨这个小丫头为小妾的意思。但是却对她却颇为宠溺,讨好了她肯定没错,毕竟,他们东岭众刺客与广陵众刺客虽说同在谢安手底下做事,但是私底下的竞争还是挺激烈的。双方都憋足了劲想压对方一头。

    不过就事实而言,单单只有南镇抚司六扇门一个府衙的金陵众,还是要比东岭众逊色一些,毕竟东岭众可是占据着北镇抚司锦衣卫以及大狱寺两个大周朝廷重要府衙。

    果不其然,王馨见苟贡又叫人端来两盘果脯,顿时眉开眼笑,得意地望了一眼谢安,想法单纯的她哪知道苟贡这是有意讨好她,当即对苟贡好感顿生。

    “苟贡,别过分宠溺这个蠢丫头!”谢安皱眉说了句,倒不是为了别的,只是刚吃过午饭,他真有些怕这个蠢丫头因为嘴馋而撑坏肚子。

    “是!”苟贡微笑着应了一声,心中却暗暗说道,大人,最宠这个小丫头的恐怕便是大人你吧?

    事实上,苟贡已不是一次听王馨以谢安的小妾或者女人自居,尽管谢安每回都要狠狠赏这丫头一个手栗子,但是看他神色,却并没有多少恼怒,这才叫纵容。

    见几番呵斥小丫头不听,谢安也就懒得去管她了,闭上眼睛享受着日光浴,模样悠闲自在地很,美中不足的是,旁边那个自称是他小妾的丫头实在太不晓事,只顾着自己猛吃果脯解馋,你倒是喂几颗过来啊,没瞧见哥哥行动不便么?

    果然是蠢丫头!

    谢安暗骂一句,颇有些怀念在冀京的日子,毕竟在冀京时,除了梁丘舞不善于这方面的事,伊伊以及金铃儿可是很会照顾人的,长孙湘雨嘛偶尔也会借此来讨好他,不过大多都是闯出了祸事后,不过再怎么也比眼前这个小丫头强。

    正在谢安暗自腹议王馨不懂事时,院外传来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不用睁眼谢安便知道,那是他的人,可不是么,自打丁邱等两百余刺客进入广陵城后,广陵刺客可以说完完全全销声匿迹了,龟缩不出,这让有心去找对方麻烦的谢安有种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气馁感觉。

    双目睁开一线细缝,谢安发现来人正是萧离,慢条斯理问道,“萧离,可曾找到广陵刺客的踪迹?”

    可能是晒太阳晒地相当舒服吧,此刻的谢安只感觉浑身酥软,懒洋洋的实在提不起精神。

    不得不说,瞧着谢安这一副乡下土财主般的享乐,尽管已见过好几回,萧离心中亦不免感觉有些好笑,其实不单单是他,谢安手底下好多刺客都不理解,自己大人明明是伤地极重,为何不在屋内细心修养,反而要在院中晒太阳、吹冷风,对于这些人的疑惑,谢安也懒得解释,毕竟并不是所有人都像长孙湘雨那样聪慧,能够理解谢安所说的[常识]。

    “还未查到广陵刺客踪迹,不过小的查到一个消息……”萧离开口的第一句话。就让谢安感觉有些失望。

    “什么消息?”

    只见萧离嘿嘿一笑,神秘兮兮说道,“大人可听说过[四姬]?”

    苟贡闻言猛翻白眼,而谢安本人更是一副无语表情地瞧着萧离。

    这不废话么?

    [四姬]之中的[炎虎姬]梁丘舞、[鬼姬]金铃儿你以为是何人的妻?

    不过一转念,谢安却从萧离的话中听出了几分不寻常的意味。

    “这广陵,竟然住着[四姬]之一?”

    “正是!”萧离嘿嘿一笑。讨好似地走近谢安,挤眉弄眼说道,“[蜃姬]秦可儿,就住在这广陵内,大人难道不想……嘿嘿嘿!”

    谢安闻言不由地睁开了双眼,说实话,他对名声赫赫的[四姬]确实颇为心动,尽管[四姬]是天下某些好事之徒冠名的,但是不可否认。那四位皆是天下奇女人,看看梁丘舞与金铃儿二女就知道了,可以说是要容貌有容貌、要本事有本事。

    虽然不能说除了[四姬]外天下就没什么奇女子了,毕竟长孙湘雨就不在[四姬]之内,因为这个女人根本就不在乎那个名声,反相反地说,被冠名[四姬]的肯定就是奇女子,不由地谢安不动心。要知道谢安别的兴趣没有,收藏美人可是极其热衷的。这不,五年来他陆陆续续收集了梁丘舞、长孙湘雨、金铃儿、伊伊这四位美人,要不是头三位平日里看管得严,恐怕他的床榻上还会再多几位。

    “四姬之一?[蜃姬]秦可儿……”听得那倍感飘渺的名字,谢安不由有些怦然心动,脑海中不禁幻想出一位轻披薄纱。如幻似雾般的女子。

    猛然间,谢安听到一声重哼。

    他下意识地转过头去,却见王馨小脸蛋憋着通红,愤愤地瞪着他,小拳头拽着紧紧的。仿佛随时就要落在谢安身上。

    “哥真是可恶,睡了我还没几日呢,又惦记着别的女人,不许!不许不许不许……”她气呼呼的一句话险些将谢安气地噎死。

    “胡说八道什么!”谢安老脸有点挂不住了,好在苟贡与萧离这几日也逐渐了解了王馨的口无遮拦,倒也不感觉诧异,一脸若无其事地抬头看天。

    “难道不是么?”小丫头眼眶一红,气愤说道,“怪不得街坊二伯说小妾命苦……哥你是不是玩腻我了?不想要我了?”

    玩腻……

    谢安真恨不得此刻身体痊愈,抓起这个口无遮拦的小丫头狠狠教训一番,可惜,如今的他只有左手能动弹,抓不到这个丫头。

    眼瞅着小丫头眼眶湿润,谢安连忙说道,“胡说八道什么?——哥哥怎么可能丢下你不管?”

    “可街坊的二伯说,男人最是喜新厌旧,有了新欢就忘了旧爱……”小丫头抽泣着,用不信任的眼神看着谢安。

    街坊的二伯是吧?

    谢安深深吸了口气,他真想叫苟贡去揪出那个所谓的街坊二伯,狠狠教训一番,那个该死的家伙究竟平日里给这个蠢丫头灌输了什么东西?!

    “没有这回事!”谢安断然喝道。

    “那哥干嘛叫这人去查那个可恶女人的事?”小丫头指着萧离气愤说道,可能是害怕自己这个[小妾]失宠,她看样子是恨极了那个叫秦可儿的女人,语气中对其很是不客气。

    “这个……”眼瞅着小丫头愈加愤怒,谢安咳嗽一声,转头望向萧离,故作严厉地喝道,“萧离,本公子何时叫你去查那什么[四姬]了,本公子叫你追查的是广陵刺客!”

    “公子莫怪,大小姐莫恼,且容小的解释,”萧离虽然憨厚冲动,为人却不傻,闻言后笑着说道,“小的此番去城内打探,虽说不曾打探到广陵刺客的踪迹,却打探到一个消息……这广陵城内有一座迎春楼,其中当牌女子,便是[蜃姬]秦可儿,据小道消息传闻,这个秦可儿乃是广陵刺客首领的女人……公子只要霸占了此女,还怕广陵刺客不露面么?”最后一句,萧离故意眨了眨眼睛,其中意思,不言而喻。

    已经是别人的女人了?

    一听说此事。谢安对那个叫做秦可儿的女子顿时兴致大减,虽说他并没有什么处女强迫症,但是对被别的男人上过的女人,总归没多大兴趣,毕竟还不至于到饥不择食的地步,这也是他从未与冀京的富豪名流交换美姬的原因所在。毕竟在他看来,那简直是糜烂至极。

    可是呢,他对那个叫做秦可儿的女人,确实又有点兴趣,毕竟对方可是四姬之一。

    也不知是否看出了谢安心中的顾虑,苟贡微微一笑,压低声音说道,“公子,不妨去探个究竟。反正此女身处烟花之地,看样子也不是什么正经的女子……我觉得吧,广陵刺客此番险些坏了公子性命,就算公子霸占了此女也算是给广陵刺客一个报复!”

    对啊,广陵刺客卯足劲想弄死自己,自己还跟他们讲什么道义?霸占了那女人,逼广陵刺客出来!

    想到这里,谢安与苟贡会心一笑。却猛然瞥见小丫头王馨正涨红着脸死死瞪着他们俩。

    面对着那仿佛杀父仇人般的凶狠目光,苟贡亦不觉有些发憷。暗自责怪自己竟然忘记了自家大人身边还跟着这么一个小尾巴。

    “那就去探探究竟……用那个什么秦可儿逼广陵刺客露面!——丫头,这可是正事!”谢安尽可能地用淡然的口吻对王馨叙述着。

    说实话,以王馨的智慧,还真找不到反驳的理由来,毕竟她也知道那些广陵刺客前些日子害谢安这位似兄似夫般的男人险些命丧广陵荒郊的罪魁祸首,这几日来。谢安每日都在叫人追查那伙人,可是……

    “那我也要去!”小丫头赌气般说道。

    谢安闻言大跌眼镜,愕然说道,“你去干嘛?——你知道那是什么地方么?”

    “不就是青楼么?——不就是哥你们这些坏男人仗着身上有几个钱就去肆意玩弄女人的地方么?”小丫头恨恨地说道,她直白的话。让谢安、苟贡、萧离等人反而感觉有些不适。

    好家伙,这蠢丫头胆大包天的程度跟湘雨有得一拼……

    说实话,谢安之所以最初就不想带长孙湘雨来江南,其中一个理由就是长孙湘雨一旦玩心起来,那可远比他更放肆,女扮男装混入青楼调戏里面的女子,跟她们打情骂俏,别怀疑,长孙湘雨做得出来,甚至可能比谢安还要放得开,那个疯女人没有什么是做不出来的。

    “你不许去!”谢安板着脸说道。

    “我就要去!”小丫头哼哼着说道。

    “听话……”

    “不!”

    “信不信我叫人用绳将你绑屋里?”谢安恐吓道。

    “那我就咬断绳索!”小丫头怒目而视,丝毫不畏惧谢安的恐吓。

    真头疼……

    谢安疲倦地揉了揉脑门,看小丫头斩钉截铁的态度,他丝毫不怀疑若是他真叫人用绳索将她绑在屋里里,她显然会照她所说的用尖锐的牙齿咬断绳索偷偷跟去,毕竟这个小丫头可是相当倔强坚强的,说得难听点,就是一根筋、没脑子,只要是认定的事,没有人能让她改变主意。

    “好吧!”在一番眼神的较量下,谢安妥协了,无可奈何地说道,“哥哥带你去,不过你不许胡说八道,不许再说什么是哥哥的小妾,要不然,我就真叫人把你绑屋子里,再找十几个人看着你!”

    “我本来就是哥的小妾,哥都睡了我好几夜……”

    “唔?”谢安眼睛瞪了瞪。

    可能是有些害怕谢安真的会找十几个人看着自己,小丫头缩了缩脑袋,怯生生地点了点头。

    事到如今,谢安稍微有些理会到当初胤公面对其孙女长孙湘雨时的那种无力了,轻叹着摇了摇头,好歹长孙湘雨很聪明,什么事一点就通,而眼前这个小丫头呢?蠢得跟个地瓜似的!

    一刻之后,谢安坐着苟贡这几日专门叫城内工匠打造的木质轮椅,带着苟贡、丁邱、萧离以及四十来个刺客,一大帮人浩浩荡荡地朝着萧离口中所说的迎春楼而去。

    好在这四十来个刺客在来到江南后便已换上了百姓服饰,要不然,几十个黑衣蒙面的刺客一起出动,肯定要惊动广陵府的官员。

    对于那些家伙,谢安暂时还不打算理会。他准备在解决了广陵刺客后,再跟广陵府那些官员好好计较一番,毕竟那些家伙可是害死了小丫头的父亲,即谢安曾经的恩人王邬。

    因为要换上百姓服饰,漠飞这回没有跟去,别看这个家伙杀人不眨眼。事实上,他患有极其严重的心理病,若是不将自己全身用黑布裹着,他便浑身不自在,武艺亦大打折扣,倘若平日撞见萧离这个档次的刺客他能一个杀十个,那么摘除脸上的黑布,他可能一个都打不过,甚至会轻易死在对方手里。从某种程度上说,倒是跟谢安的大舅子、太平军第三代主帅陈蓦像地很,毕竟陈蓦亦极不擅长在狭小而黑暗的环境下,那会令他发狂,严重到六亲不认的地步。

    因此,谢安便叫漠飞留守在住地,以防广陵刺客突然袭击,毕竟住地里还有重病在榻的唐氏。谢安不可想这位婶婶被广陵刺客掳了去,那便令他陷入被动。

    迎春楼。称得上是广陵城内最有名的青楼了,其原因就在于楼内当牌美姬乃四姬之一,[蜃姬]秦可儿。

    与[炎虎姬]梁丘舞、[鬼姬]金铃儿齐名的女人,如何不叫人动心?

    在谢安看来,若不是此女有广陵刺客这张保护牌在,恐怕早被某些达官贵人掳到府内当小妾肆意蹂躏了。正如他谢安眼下要做的一样。

    不错,此番谢安前往那迎春楼,就是打算用重金将这个女人从青楼里赎出来,借此逼广陵刺客露面。

    你龟缩在地盘不出来?行,谢大爷将你们头领的女人抢走。看你们出不出来!

    在谢安看来,倘若他抢走了这个女人,更过众目睽睽下给了广陵刺客那个首领一记响亮耳光,绝对是不死不休的局面,可如今的谢安怕么?

    丝毫不怕!

    他就怕他这般侮辱广陵刺客,对方也龟缩着不出来,那才算比较麻烦!

    为了这个目的,谢安叫丁邱带足了银票,那本是丁邱等人追查太平军踪迹的花费,足足一百多万两,若是这都不够,那谢安就只能另想办法筹钱了,反正无论如何,秦可儿那个女人他是势在必得,哪怕是赎出来摆家里供着,不为别的,就为报复广陵刺客前两番的行刺。

    “几位大爷里面请……”

    在青楼外招揽客人的女子们有些疑惑地被那几十个人围在当中的谢安,看得出来,她们确实很纳闷,毕竟谢安四肢断了三处,唯独左手还能动,这样的人还来逛青楼?

    不过转念一想,她们倒也释然了,反正只要那地方不出问题,那就没什么问题,甚至于,就算那地方有什么问题,也不是什么大问题,毕竟一方要银子,一方要取乐,各取所需就得了,哪里用理会那么多。

    不得不说,青楼里面的客人还真不少,也难怪,毕竟这是广陵,亦是财富聚集之处,城内有的是富豪世家,其中亦不乏迷恋美色的。

    给了斥候茶水的女子一张五百两的银票,丁邱推着谢安所坐的轮椅来到一张桌旁,除了闷闷不乐的王馨以及丁邱、苟贡、萧离四人入座外,其余四十来个刺客有三十人各找桌子就坐,其余人环抱双臂站在谢安身后,使得青楼内的人一看谢安就知他并非寻常人物。

    按理来说,谢安以往不至于这么张扬,不过这回嘛,他可是憋着劲来到广陵刺客麻烦的,谁知道这迎春楼是不是广陵刺客名下产业,敲山震虎也好嘛。

    忽然,萧离的眼神微微一变,咬牙切齿低声骂道,“该死的!是那个杂碎!——好啊,在这里被我撞见,这回看你怎么逃!”

    谢安愣了愣,顺着萧离的目光望去,愕然瞧见前些日子助他从广陵刺客逃脱的书生墨言正被围在众莺莺燕燕之中,乐不思蜀。

    这小子打劫自己不会就是为了这个目的吧?

    谢安着实有些哭笑不得,抬手拦下了萧离,饶有兴致地瞧着那墨言,毕竟对方怎么说也帮过他。

    有杀气?

    正在众莺莺燕燕之中的书生墨言猛然感觉到一丝杀气,下意识转过头去,愕然地瞧见萧离正恶狠狠地瞪着他。仿佛恨不得将他生吞活剥。

    而同时,他也注意到了谢安举杯邀请的示意。

    想了想,墨言辞别了那些女子,举着酒杯来到了谢安这一桌,笑着说道,“长孙公子。别来无恙!——那日长孙公子不慎摔落山崖,在下可真是吓了一跳……好在长孙公子吉人天相!”

    谢安微微一笑,叫小丫头王馨坐到自己身边,将位置让给了墨言,继而打趣地对墨言说道,“墨公子那二十五万银两,还剩下多少呀?”

    见谢安提起此事,墨言显得有些尴尬,讪讪说道。“大概还有七八万两,长孙公子不会是想要在下吐出来吧?”说着,他瞥了一眼四周,心中不禁有些紧张,毕竟四周,可是有四十来个人死死瞪着他,看这帮人眼眸含煞、神色冷峻,一看就知道并非寻常下人。

    好家伙。莫非这帮人全都是刺客么?

    墨言微微有些色变,毕竟当日萧离、徐杰二人就将他逼地狼狈逃窜。如今四十来个刺客,若是谢安当真要对他不利,那他可是连一线生机都没有。

    注意到墨言眼中顿生警惕,谢安知道对方误会了,笑着说道,“墨公子多虑了。本公子还不至于小气到那种地步,既然那日说两清,那就是两清……丫头,给我与这位公子斟杯酒!”

    “有伤在身不能喝酒的……”小丫头有些担忧地望着谢安,见后者眼睛一瞪。这才想起之前的约定,撅着嘴给谢安以及墨言倒了一杯。

    “不敢不敢……”墨言逊谢两声,不得不说他方才还有些担心谢安跟他秋后算账,如今见谢安如此大度,他反倒有些不好意思了,讪讪说道,“要不,我把剩下的还你?——只剩七万多两了,其他都花尽了,就算把我剐了也拿不出来了……”

    “不必了,”谢安笑着摆了摆手,说道,“就当是跟墨公子交个朋友吧!——其实当日我就想跟墨公子交这个朋友,只是嘛……”

    “够豪爽!——不愧是长孙公子!”墨言闻言心中大喜,想来他也明白谢安的意思,无非就是怕自己对他不利罢了,这是人之常情。

    想了想,墨言故意看了一眼谢安周围的刺客们,压低声音说道,“既然如此,当日在下的提议,长孙公子眼下意下如何?”

    言下之意,他这是在说,当日你身边没心腹,不敢雇我,这回你身边有这么多心腹之人,总不至于再怕我对你不利吧?

    “呵呵呵,”似乎是听懂了墨言话中深意,谢安微微一笑,摇头揶揄说道,“真想不到,墨公子竟重提此事……”

    “坐吃山空可不妙啊……”显然这位书生也是个妙人,顺嘴答道。

    话音刚落,那边萧离重哼一声,冷冷说道,“那就自己想法子赚钱去呗!”

    “在下确实在想法子赚钱呀,一趟就赚了二十五万两呢!”书生眨了眨眼,笑着说道。

    “你这厮……”萧离气地面色涨红,不过顾及谢安才没有发作。

    “那就继续做下去呗!”示意萧离稍安勿躁,谢安打趣着对墨言说道。

    “不好混啊,”墨言叹了口气,苦笑说道,“干这行最怕遭人嫉恨,并不是人人都如长孙公子这般乐善好施的……”

    乐善好施?

    真会挑好听的说啊!

    谢安翻了翻白眼。

    当真是自己乐善好施给了二十万两的银票?是你来抢的好不好?

    谢安又好气又好笑,不过看在对方那夜确实帮他从广陵刺客的手中逃脱,他也不打算计较了,毕竟他那条命可不止二十五万两。

    “这样吧,”将杯中酒水饮尽,谢安轻笑着说道,“先雇你一月试试,酬金五千两!——你是广陵人对吧?想必清楚城内的事……”

    说实话,花个几千两雇眼前这位武艺堪比苟贡的书生墨言,谢安并不感觉有什么吃亏的,说句毫不客气的话,只要他显露自己身份到广陵府转一圈,广陵府的官员为了讨好他自然会奉上大把大把的银票,足够雇这个书生一辈子了。

    花个五千两从对方口中问出有关于广陵刺客的事,这对急于报仇的谢安而言并不所谓。至于日后嘛,那就得查查此人的底细了,毕竟总不能留个不知底细的人在身边。

    “公子想知道什么?”墨言微笑问道,他省却了谢安假名中[长孙]这个姓氏,言下之意,他已应下了此事。是故尊称谢安为公子。

    只见谢安用左手敲了敲桌子,忽然压低声音说道,“[蜃姬]秦可儿!”

    听闻此言,书生眼眉一挑,有些困惑地瞥了一眼满脸含怒的王馨,略带几分惊讶,压低声音对谢安说道,“看来,公子想必已知此女与广陵刺客的关系了……”

    与聪明人说话就是省心!

    谢安心下暗赞一句。也不隐瞒,点头说道,“不错,承蒙那帮人几番照顾,本公子若不回礼,岂不是有失礼数?”

    书生闻言微微一笑,继而摇头说道,“若是不出差错。在下应该是猜到公子的打算了,不过公子有一点可是误会了……那女子并非是卖身于此家青楼!”

    谢安微微一愣。疑惑问道,“你的意思是……”

    “这家青楼便是那个女人的基业,不,应该说,广陵城大半的青楼,皆是那个女人的基业。而且与广陵城内官员关系不错,换而言之,若是公子打算用重金将此女赎走,这条路算是断了……”

    好家伙!

    谢安闻言着实有些吃惊,他原以为那秦可儿是被逼无奈投身青楼。却万万没有想到对方竟然是个腰缠万贯的小富婆,可笑他本来还想用重金去赎人家……

    这怎么办呢?

    难道真的叫苟贡等人强行将人家掳走?

    谢安暗自摇了摇头,这要是传到冀京,梁丘舞一怒之下不使家法才怪,很有可能将他禁足个十年八年的,这可不妙……

    似乎是注意到了谢安皱眉的举动,书生想了想,忽然神秘兮兮地问道,“公子斗得过广陵的官员么?”

    狐疑地望了一眼墨言,谢安当即便猜到此人话中有话,想了想含糊说道,“有什么法子就直接说吧!”

    这句话无异于一盏指路明灯,墨言面色微微一变,神色凝重地打量了一眼谢安,忽而舔舔嘴唇说道,“既然如此,在下倒是有个办法……公子可知广陵府知府张琦的小舅子邓元?”

    “没听说过!”谢安淡淡说道。

    墨言深深望了一眼谢安,低声解释道,“邓元早前便仗着其姐夫是当地知府,嚣张跋扈,四年前,冀京突然毫无征兆地降下一条律令,严惩城内恶官、贪官,张琦为了包庇邓元,将其职位革除,叫人冒名顶替受刑,自打那日起,邓元每日无所事事,终于有一日来到了这里……”他用手指敲了敲桌子。

    “[四姬]嘛……”谢安淡淡一笑,他如何会不明白墨言的意思。

    “不错,那邓元看上了秦可儿,但是秦可儿这个女人却非是他能够轻易招惹的,据消息说,秦可儿暗中给广陵刺客筹集钱财,借此寻求庇护,因此,就算是邓元也不敢过分招惹……”

    “唔?”谢安闻言一愣,疑惑问道,“那秦可儿不是说是广陵刺客首领的女人么?”

    “公子听谁说的?”墨言微笑着解释道。

    “……”谢安没好气地瞧了一眼萧离,后者讪讪一笑,尴尬地低下头去,继而恶狠狠地瞪了一眼墨言。

    可能是注意到了萧离凶狠的眼神,墨言连忙改口说道,“也有这么传闻的,包括在下方才所说的,皆是遍布广陵城内的小道传闻……”

    见墨言这么说,萧离的面色这才稍稍改善了几分。

    望着萧离无奈摇了摇头,谢安低声说道,“继续说那个什么邓……邓……”

    “邓元,”接上了谢安的话,墨言压低声音说道,“尽管不敢用强恐惹来广陵刺客敌意,可此人对秦可儿亦未死心,这几年来每每来此,可惜那个女人根本不见他一面,那邓元平日里耀武扬威惯了,那受得了这气,在下寻思着,这家伙耐心恐怕也磨得差不多了,稍加挑拨,便能助公子办成此事……”说着,墨言附耳对谢安细细说了几句,只听地谢安连连点头。

    这书生不简单啊……

    心中暗赞一句,谢安低声问道,“不知那邓元何时来……”

    话音未落,忽然青楼门楼涌入大帮人来,走在当中的一位男子身着华服,趾高气扬,一副不可一世之色。

    “滚!”只见此人见大厅客满,恶狠狠地瞪了一眼一桌酒客,愣是吓地那一桌的几个男人慌忙离席。

    不用墨言提示谢安便已猜到,此人便是墨言口中的邓元,当真是好生猖狂!

    与谢安对视一眼,墨言悄悄离席,坐到了邻桌几个东岭众刺客的当中,看样子是打算实施他的计划了。

    谢安朝着那几个东岭众刺客点了点头,暗示他们听从墨言的指示,继而举起酒杯顾自饮酒,冷眼观瞧那个邓元的嚣张跋扈。

    谢安很清楚,其恩人王邬被陷害受刑冤死狱中,这个叫邓元的家伙亦是那些广陵府恶官、贪官的同谋。

    广陵府知府的小舅子,何等的身份?不过在如今的谢安看来嘛,哼,无足轻重的小卒子罢了!

    不知为何,谢安忽然想到了自己的小舅子枯羊……

    整整三年,枯羊那小子在太平军中恐怕已爬到一个相当高的位置了吧?(未完待续。。)

第十七章 投石问路

    邓元,广陵府知府张琦的小舅子,本身亦是广陵城内富豪邓家的嫡子,其姐嫁给了张琦做侧室,从某方面来说也算是官商联合吧。

    事实上在大周,朝廷是禁止官员与商人有什么关联的,因为那样会促使一些黑心的商人为了暴利垄断某个行业,这会导致物价抬高,不利于国力。

    而一旦百姓的购买力低于市价,就会爆发民怨,甚至是暴动,前些年长安、洛阳、南阳一带的百姓暴动,无非就是当地的黑心米商抬高了米价,直接导致十万百姓围攻洛阳,虽说其中有太平军挑唆的影子,但已足以说明一切。

    但是,要使官商分离,这是一件很艰难的事,别的地方且不论,单单说冀京,冀京大大小小数百个世家,哪一家没有族人专门用以赚钱的商队?

    就连如今仅传三代的长孙世家都有专门设有商队,更别说其他传承数十年、甚至是数百年的老牌世家,数来数去,恐怕也只有梁丘舞以及谢家没有专门的商队经营。

    梁丘家是因为世代虎将,而且人丁凋零,老太爷梁丘公心灰意冷,兼之每年有朝廷下拨到东军的军饷,老太爷也就懒得组织人手经营了,而谢安嘛,尽管谢家眼下如rì中天,堪称冀京第一具有影响力的豪门,但是谢安手底下,实在没有什么jīng于运营的能人,唯一在这方面称得上是人才的钱喜,又被长孙湘雨当成跑腿使唤,再者,谢安也没有足够的财力与人脉来组织一支商队。

    组织一支商队奔波于大周各地来回赚钱,没有一定的人脉根本办不到,打个比方,蜀地的蜀锦以华丽著称,向来是各地畅销的奢饰品,可是你随随便便派几个人到蜀地就能购到蜀锦么?

    不能!

    因为这会牵扯到当地许许多多世家的利益,哪怕谢安是刑部尚书,是故,要在蜀地收购蜀锦,就要取得当地世家的友谊,打好关系,这可不是一朝一系的事。

    正因为过程极其麻烦,谢安也就懒得来组建商队了,反正以他如今的地位,少不了冀京各世家为了讨好他私下的赠送。

    总得来说一句话,离冀京越远,朝廷的影响力越薄弱,而当地世家的影响力便愈发强大,这或许也就是所谓的山高皇帝远吧。

    而在广陵,这邓家便是当地屈指可数的豪门世家,经营着蜀锦的销路,原先苏家也做过这行买卖,甚至在谢安的建议下,几乎垄断了广陵整个蜀锦行业,从而引来了当地其余经营蜀锦的世家的敌意,终于酿出惨事。

    一想到苏家,谢安暗自叹了口气,记得当年,他全心全意地经营着苏家的丝绸买卖,一来是为了报答苏家大小姐苏婉的救命、收留之恩,二来嘛,无非就是想接近她,想接近那位温柔的女子。

    那时一心要让苏家成为广陵丝绸、蜀锦行业龙头位置的谢安,万万没有想到自己这一番帮助反而使得苏家家破人亡。

    “年轻气盛啊……”用唯一能动的左手端着酒杯饮了一口,谢安微微叹了口气。

    右手旁的苟贡闻言一愣,下意识地瞥了一眼那个嚣张跋扈的邓元,恍然大悟地点了点头,压低声音冷笑说道,“何止是年轻气盛,简直是目无旁人!”

    苟贡以为谢安指的是那个邓元,可事实上,谢安说的是当年的他自己。

    “呵!”见苟贡似乎误会了,谢安也没去解释,淡淡观望着那个邓元。

    正如书生墨言告诉他的一样,邓元在广陵的威信确实不低,自打此人走进来后,许多原本在此解闷吃酒的客人慌慌张张地离开了,显然是有意避开邓元,以免惹来横祸。

    这使得原本客满座满的大厅,一下子就走了一半,而厅zhōng yāng最显眼位置的那几桌,更是走得一个都不剩,除了谢安一行这几桌来,只剩下寥寥十来人还在,但是谢安看得清楚,那些人不是不怕邓元,要不然,为何不再像方才那样喧闹,肆意与陪酒的女子亲亲我我了呢。

    不过那些人一走,对于谢安这一行人而言倒是好事,毕竟谢安身后还有十来人没有座位,如今正好找个空位坐下。

    在谢安等人的目视下,那邓元大摇大摆地在大厅最显眼的位置坐下,目视了一眼身旁一名随从,当即,那随从从怀中摸出两锭银子,足足五十两一锭的银子。

    “老鸨!”邓元一拍桌子,扯着嗓子喊了一声。

    当即,有一名四十左右的妇人堆着笑容迎了过来,不动声sè地将那两锭银子收下,谄笑说道,“邓公子您这……太客气了!——邓公子有何吩咐?此地人多嘴杂,不如邓公子上二楼雅间去,老身唤几位女儿来服侍邓公子……”

    此妇人此刻口中所说的女儿,指的可是在大厅陪酒的这些莺莺燕燕,而是有些名气的名jì,与一般在大厅陪客的女子不同,青楼内有[牌子]的名jì,基本上都有一间她们各自的雅间,而且,这类女子拥有选择客人接待的权利,说地简单点,并不是你有钱有势就能见到的,除非是这些名jì对你感兴趣,再者,就算是被请入了雅间,也不是就做那档子事,一般能成为名jì的女子,大多都是才艺双绝,她们会出题试探你,若是你通过了她们的考验,引起了她们的兴趣,才能留宿,否则,对方陪你喝几杯酒,就得请你打道回府了。

    是故,一般在青楼内,很容易见到许多文人墨客在此吟诗作对,为了便是引起二楼雅间内那些名jì的注意。

    当然了,这不成文的规矩也不是死的,就拿谢安在冀京的风流往事来说,他就不需要遵从这条规矩,若是他的妻子梁丘舞、长孙湘雨在冀京实在是名气太大,谢安早被那些蜂拥而来的名jì们给吞了。

    但那只是在冀京,眼下在广陵,自打谢安坐下后,除了几个伺候酒水的女子外,有人过来搭理么?没有!

    理由很简单,谢安在广陵的名气,远远不如邓元大,不如此人具有影响力,除非他打出冀京朝廷刑部尚书的官职,当然了,谢安是绝对不可能这么做的,因为这实在是太丢人了,逛一回青楼还要用官职来显摆,这会令人笑掉大牙的,甚至于此事若是传到冀京,毋庸置疑御史台会参他一本,参他罔顾朝廷命官颜面。

    在这种风花场所,可以摆弄学问,可以显摆家势,可以炫耀财富,唯独不可以显摆官职,毕竟你不要颜面,朝廷还要颜面,不是么?

    “少说废话!”以邓元那嚣张跋扈的模样,显然不可能对那老鸨客气,猛一拍桌子,冷声说道,“你替本公子去转告玉书姑娘,本公子要见她!”

    邓元口中的玉书姑娘,指的便是这迎chūn楼的当红头牌名jì,[四姬]之一,[蜃姬]秦可儿,[玉书]是她的[牌名],简单地说就是她们这些风尘女子在青楼内谋生时的化名。

    毕竟再这么说,在青楼谋生也断然称不上是什么光宗耀祖的事,有些女子无奈流落风尘,感觉愧对父母长辈所取的名字,所以在青楼内有条不成文的规定,那就是不可以称呼那些女子的本名,这是对该位女子的不尊重,甚至是侮辱。

    就拿[蜃姬]秦可儿来说,你可以叫她玉书、玉书姑娘、玉书小姐,但是不可以叫她秦可儿或者可儿,这是对她的不尊重。

    流落风尘时间越久的女子,就愈发在意这类事,你叫她们的本名比出言侮辱她们更加严重。

    “邓公子要见玉书小姐?这个……”听闻邓元的话,老鸨的脸上当即堆满了苦笑,为难说道,“玉书身体不适,恐怕……”

    “啪!”邓元重重一拍桌案,打断了老鸨的推脱,凶神恶煞地盯着老鸨,冷笑说道,“又身体不适?——怎得这般巧?本公子每回来她每回身体不适?”

    见邓元发怒,老鸨正要辩解,忽然从旁传来一声冷笑。

    “看不出人家玉书小姐压根就不想见你么?傻蛋!”

    这句话犹如滴入滚烫油锅的凉水,叫邓元心中的怒火顿时便炸开了。

    “是哪个混账东西说的,给本公子站出来!”

    话音刚落,除了谢安与书生墨言那几桌外,其余的客人纷纷低下了头,不敢直视邓元愤怒的双目。

    “方才是你说的?”邓元满脸怒容地盯着数丈外桌旁自顾自喝酒的书生。

    很显然,那位书生正是墨言。

    “是本公子说的,怎么了?”书生墨言淡淡地瞥了一眼邓元,毫不在乎邓元身旁那十来个恶奴。

    想想也是,他有谢安手底下四十来个武艺高强的刺客做后盾,会畏惧邓元那些人的恐吓?退一步说,就算是没有谢安那些刺客相助,以他的武艺,也不会去在意邓元那些人。

    “墨……墨公子?您何时来的?恕老身眼拙方才真没瞧见您……”老鸨吓了一跳,连忙过来打圆场,连连以目示意墨言。

    老鸨方才当真是没瞧见墨言么?显然不是!在她看来,这位书生也算是楼里的熟客了,这几rì来更是花钱无数,她可不想这位金主与邓元起什么争执,坏了生意。

    但可惜的是,墨言这回的目的就是挑拨邓元,又岂会在意她,在瞥了一眼邓元后,书生冷笑说道,“玉书小姐那是何等身份,岂是你说见就能见到的?”

    那邓元原本见老鸨出来解围,知道对方恐怕也是青楼内的熟客,原本倒也不打算怎样,可如今见墨言这么一说,他心中的怒气顿时被激了起来。

    “怎么?你以为本公子就见不得玉书姑娘么?——你可知道本公子是何人?”

    墨言闻言哈哈一笑,说道,“邓元啊邓元,本公子当然知道你,城内王家嫡子,知府张大人的小舅子,可那又如何?——还不是跟在下这个穷书生一样?yù求见玉书姑娘一回而频频被拒?”

    “你……”邓元闻言大怒,不悦骂道,“本公子岂能跟你这个穷酸书生一样?”

    “难道不是么?”墨言耸了耸肩,故作不在意地说道,“在下一介穷书生,yù见玉书姑娘而不得,足下家势显赫,照样也见不到玉书姑娘……在下听说,邓公子这数年来频频来此,求见玉书姑娘上百回,可你瞧见了么?没有!”

    “……”邓元气地满sè通红,狠狠瞪了一眼墨言,转头对老鸨怒声说道,“老鸨,今rì本公子定要见一见玉书姑娘,倘若你再敢阻拦、推脱,可别我不客气!——快去!”

    老鸨闻言心中苦笑,怨气重重地瞧了眼墨言,蹬蹬蹬上了二楼。

    见此,邓元得意地瞥了一眼墨言,后者撇了撇嘴,故作愤愤地说道,“得意什么?不是还未见到么?”

    也不知怎么,瞧着书生那酸溜溜的表情,邓元脸上的怒意竟消逝地干干净净,从容地坐下,自顾喝酒等待。

    这一切谢安皆看在眼里,不由得他暗自惊讶书生墨阳手段高明,先是暗捧了那邓元一把,化解了先前那句插话所带来的邓元的敌意,继而用话挤兑邓元,逼得邓元为了彰显自己与这个书生并非是一个层次的人物,语气强硬地叫老鸨先去通报。

    换而言之,这书生几句话就将邓元对他的敌意转嫁到了这座青楼身上,而且将这份敌意扩大了几倍,尤其是最后那故意装出来的酸溜溜的表情,简直就是神来之笔,使得邓元心中大悦,不至于因为方才的事去报复他。

    人才!绝对的人才!

    谢安心中暗暗称赞。

    [接下来就看公子的了……]

    清楚瞧见了书生墨言的眼神示意,谢安微笑着对他点了点头,继而压低声音对苟贡说道,“回头去查查此人的底细!”

    苟贡不动声sè地点了点头,继而深深打量了一眼书生墨言,毕竟他是谢安的心腹,哪里会不知,自家大人这是对那位书生起了爱才之心,如果对方底细干净,不出意外就能一跃成为自家大人的心腹,与他苟贡平起平坐。

    不多时,老鸨急匆匆地从二楼走了下来,眉开眼笑地对邓元说道,“恭喜邓公子,贺喜邓公子,玉书姑娘请邓公子到二楼雅间相见……”

    “本公子说什么来着?”邓元哈哈大笑,得意地瞥了一眼书生墨言,见对方一脸颓态,心中更是欢喜,他哪知道,他早已被那个看不起的书生给算计了。

    就在邓元满心欢喜地想跟着老鸨到二楼去时,忽然大厅传来一声不悦的话语。

    “且慢!”

    哪来这么多事?

    邓元心中嘀咕一句,下意识转过头去,只见在靠近门的那一桌上,有一位身穿焰红sè锦服的公子哥正冷冷地望着他,或者说,是冷冷地望着他身旁的老鸨。

    很显然,这位公子哥正是早前与书生墨言商量好的谢安。

    “老鸨,过来!”谢安淡淡说道。

    老鸨闻言一愣,有些纳闷地瞧着谢安,可能是见谢安比较眼生吧。

    见此,萧离勃然大怒地站起身来,一拍旁边数名刺客所坐的那张桌子,怒声骂道,“我家公子叫你过来,你聋了么?!”

    哗啦一声,那张桌子顿时散架,老鸨心中一惊,连忙堆着笑容小跑过来,面朝谢安连声问道,“这位公子不知有何吩咐?”

    只见谢安抬起左手指了指邓元,淡淡说道,“方才本公子询问过,玉书小姐不见客!——凭什么他可以去见玉书小姐?而本公子就不行?”

    “看不起我家公子么?——还是摆明要欺负我等外乡人?”苟贡眼神一冷,一把将手中的酒杯捏成了粉末。

    话音刚落,除了书生墨言那一桌的几名刺客外,其余四十来名刺客同时站了起来,怒视老鸨,吓地连连后退。

    问过?何时问过?

    老鸨努力地回忆,却丝毫没有印象,他哪知道,谢安根本就没有问过他,不过就是照着他与墨言商议的计划行事罢了。

    倘若谢安一开始就说要见秦可儿,老鸨只要说句不见客谢安就没辙了,毕竟他不可能真的强行将那个女人掳走,因此,书生墨言便利用邓元,逼得青楼不得不妥协,这样一来,谢安就有说辞了,毕竟这么一来,理亏的是青楼,跟他没有任何关系。

    就拿眼下的老鸨来说,她如今可是百口莫辩,毕竟本来秦可儿确实是不见客的,无非就是邓元在广陵城颇有势力,秦可儿不想事情闹大,是故见见邓元罢了,却不想中途冒出谢安来,而且对方说的句句在理,不由地老鸨不心下苦笑连连。

    “你算什么东西?”见中途杀出个家伙来坏自己好事,邓元满脸怒容地走了过来,不过碍于谢安身后那四十来个打手模样的家伙,邓元也没敢走太近。

    谢安闻言瞥了一眼邓元,丝毫不理会他,只是神sè冷淡地望着老鸨,毕竟邓元不过是他投石问路的小石子,目的就是叩开秦可儿那间厢房的门,如今老鸨明摆着理亏说不出话来,效果已经达到,他哪里还会在意这种小角sè。

    别说邓元,就算是整个广陵府衙谢安都不放在眼里,毕竟李贤早前就承诺过他,在江南时,他谢安随时有权可以任免当地官员,换句话说,看谁不顺眼谢安便能免了谁的官职,看谁顺眼就替提谁的官,全在谢安一念之间,哪怕是广陵当地首官,广陵府知府!

    “这位公子如何称呼?”老鸨满脸堆笑问道,期间,她暗自打量着谢安,要知道,能做老鸨的,显然得具备眼力毒辣的才能,能够看出一个人的身份地位,而如今的谢安在她看来,无疑是那四个字,深不可测!

    也是,以谢安堂堂刑部尚书的官威,就算是脱掉官服,这份上位者的气势,也断然不是邓元这种广陵城的恶霸可以相提并论的,谢安一个眼神就叫老鸨不由心生畏惧,更何况还有四十来个刺客正恶狠狠地瞪着她,仿佛要将她千刀万剐。

    “本公子复姓长孙,单字名武!”

    “原来是长孙公子……”老鸨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堆着笑容一脸为难地说道,“长孙公子莫怪,其实玉书姑娘平rì里是不见客的……”

    “他能见为何本公子见不得?”谢安淡淡说道。

    老鸨张了张嘴,哑口无言,满头大汗地思忖了半响,讪讪说道,“邓公子他……他情况特殊……”

    “原来如此,”谢安故作恍然地点了点头,慢条斯理说道,“本公子明白了,换句话说,方才那厮耍泼耍横,才逼得玉书小姐不得不见他……倘若只有如此才能见到玉书小姐,那简单!——给我砸!”

    四十来名刺客闻言当即开砸,将大厅内的桌椅、花瓶砸地粉碎,只看着老鸨又心疼又惊恐,就连邓元亦是一脸意外地瞧着谢安。

    “长孙公子,长孙公子,有话好说,有话好说……”老鸨连声求饶。

    事实上谢安也不是真的要砸了这青楼,无非就是堵老鸨的嘴罢了,眼下见对方求饶,谢安遂抬起左手,淡淡说道,“都住手吧!”

    四十来名刺客一字排开,环抱双手冷眼望着老鸨。

    只见老鸨苦笑连连,心中暗恨邓元,要不是他,如何会惹来这般祸事?

    而与此同时,在二楼的走廊,有一名小丫头正瞧着大厅内的事,见谢安手底下四十来个人一起开砸,慌慌张张地来到了秦可儿雅间内。

    而此时在雅间内,[蜃姬]秦可儿正坐在一张矮桌后抚着琴,不得不说,秦可儿确实是一位倾国倾城的美人,比之长孙湘雨恐怕也不逊sè多少,秀目微睁,白皙而修长的十指轻抚琴弦,给人一种可远观而不敢亵渎的淡然。

    而不可思议的是,素来不见客的秦可儿,此刻厢房内竟站着一名男子,不是别人,竟正是广陵刺客的三首领周东。

    “哼,那邓元还真是胆大包天啊!——二姐,要不要小弟替你去教训教训他?”

    秦可儿微微抬头望了一眼眼前的男子,淡淡说道,“那是妾身的事,不需要你来插手……你可以走了!”

    周东闻言耸了耸肩膀,苦笑说道,“二姐这话有些不近人情啊……”

    “不近人情?”秦可儿微微一笑,淡淡说道,“早前你等去杀那个人时,可曾叫妾身知晓?如今惹出了滔天大祸,便来妾身这寻求帮助?——你们可真有胆量啊,为了那数百万两酬金,竟然去行刺当朝刑部尚书……这下好了,这几rì东岭众与金陵众满城搜寻着你等踪迹,亏得你等躲藏起来,要不然呐,恐怕对方是见一个杀一个……”

    周东闻言苦笑一声,叹息说道,“二姐莫怪,小弟也是事后才得知此事的,要不然,断然不敢接单派人去行刺那谢安……”

    “你自然不敢!”秦可儿冷笑一声,嘲讽说道,“冀京朝廷此番可不是小打小闹,[八贤王]李贤率十万冀州兵进驻兖州,又调大梁八万军至扬州,你等应该庆幸那谢安还未调大军过来广陵,要不然,八万大军一堵各个城门,挨家挨户搜寻,你等岂还有命在?”

    周东闻言暗自叹了口气,在深思片刻后,恳求说道,“二姐,看在我等早前同属一支的份上,二姐此番可不能见死不救啊……”

    “怎么救?”秦可儿秀眉一挑,淡淡说道,“就凭妾身手底下那些弱质女流,打探打探情报尚可,其余的,可万不能及,不比你等,接单杀人,哼!”说到这里,她眼中露出几分厌恶。。

    深深望了一眼秦可儿,周东低声说道,“二姐,事到如今,咱就打开天窗说亮话,二姐这些年来勾结太平军,替其收集大周朝廷情报,小弟不是不知情……三王那边,二姐也没少跟他们打交道吧?”

    “……”秦可儿闻言小口微张,有些惊讶地望了一眼周东,继而淡淡说道,“妾身知道你想说什么,你以为太平军会来搭救?——若是那伍衡当真敢这么做,就不会叫你等去行刺那谢安,亏得你等还自以为占了便宜,沾沾自喜,就瞧不出人家那是将你等当枪使么?——谢安,那是大周皇帝李寿身边最受信任的重臣,[炎虎姬]梁丘舞之夫,你等接这单时,就没想过会事成之后会遭到何等的报复么?”

    “事到如今,再说这个也太迟了吧?——劳烦二姐联络太平军……”

    “不可能的!”打断了周东的话,秦可儿摇头说道,“太平军还未准备就绪,绝不可能当面与那谢安起冲突,一旦他们露面,便意味着广陵这一带全线成为战场,扬州八万jīng锐兵马会第一时间赶来,那时各地郡县官府会疯狂扫荡太平军势力……太平军还未做好准备,绝不可能在这个时候与朝廷正面交战!”

    “那三王……”

    “三王?”秦可儿冷笑一声,淡淡说道,“八贤王李贤带着十万冀州兵在南阳一带摆开阵型,直接将兵力架在三王家门口,三王岂敢轻动?——秦王李慎是个聪明人,他很清楚,眼下他一旦与李贤开战,无异于替太平军做嫁衣,秦王李慎叫你等暗杀谢安,无非就是想将朝廷的注意力转移到广陵,使得他那边好喘口气罢了,亏你等连这般浅显的事都看不出来!——太平军那个小丫头,别看年纪不大,城府深地很,jīng打细算,想占她的便宜,难如登天!”

    “照二姐这么说,我广陵刺客行馆此番是必死无疑了?”

    “……”秦可儿闻言深深望了一眼周东,抿嘴轻笑说道,“周东,少在妾身面前装模作样了,你心底不是已经有了主意么?——那谢安要杀的人乃广陵刺客之首万立,你不过是小小三首领,与你何干?”

    听闻此言,周东眼中闪过一丝异sè,正要说话,却见秦可儿不耐烦说道,“行了,你回去吧,要不然撞见那邓元,来得妾身来费力圈说……”说着,秦可儿疑惑地望向闭紧的厢房门口,暗自纳闷那邓元为何还不上来。

    而就在这时,有一名小丫鬟推门走了进来,一脸着急地说道,“小姐,不好了,有人在楼下大厅闹事,还说若是小姐不见他,他就砸了这里……”

    “妾身不是说了见那邓元么?”秦可儿疑惑问道。

    “不是的,不是那个邓元,”小丫鬟连连摇头,着急说道,“是另外一名公子,看似是外乡人,好像是叫长孙武……”

    长孙武……

    大周刑部尚书谢安的化名!

    秦可儿心中咯噔一下,面sè亦微微有些惨白,愠怒地望向周东,咬牙说道,“看你等做的好事!”

    周东闻言轻笑一声,耸耸肩说道,“哎呀,不妙呢,那家伙找到这里来了,哦,对了,在城内市井传闻中,二姐可是我广陵刺客某位首领的女人呢!——听说那谢安最喜收集美sè,啧啧!”

    秦可儿美丽的脸庞气地微微发白,轻轻咬着嘴唇,皱眉思忖了一下,转头询问小丫鬟道,“他……那位长孙公子眼下何在?”

    小丫鬟匆忙跑了出去,片刻又回来,满脸古怪地说道,“那人正在与邓元较劲,都怪有个书生说了句不中听的话,唆使着那二人要替小姐赎身,如今价码已开到六十万两,老鸨拦都拦不住……”

    秦可儿闻言秀眉禁皱。

    邓元虽说不好惹,但秦可儿倒也不怕,毕竟她在广陵府也有人脉,不怕那邓元对她做出什么来,可是那谢安,却是她万万惹不起的……

    一想起周东方才所说的戏言,秦可儿心中苦笑。

    原本她想借广陵刺客威名赶走一些狂蜂浪蝶,却没想到今朝却无辜受到牵连,稍稍一想她就猜到,那谢安此番恐怕是专门冲着她这位[传闻中广陵刺客首领的女人]而来……

    倘若那谢安是贪图她美sè而来,秦可儿倒是还稍稍心安一些,可若那人是为了报复广陵刺客而来,那就比较棘手了,一个不好……

    广陵刺客,可不单单只是万立那些接单杀人的家伙啊,还有许许多多专门打探情报的弱质女流,一旦勾结太平军、勾结三王的事迹暴露,后果不堪设想。

    一想到那些在自己手底下谋生的无数苦命女子,秦可儿不禁咬了咬嘴唇,美丽的眼眸中泛起阵阵忧虑。

    尤其是小丫鬟那句赎身的话,更是让她苦笑连连,糟糕的是,她还无法向人解释,毕竟只有极少一部分人才知道,她并非是无奈沦落风尘的女子,如此又何来赎身一说?

    可是,此事又该如何解释呢?

    抿了抿红唇,秦可儿陷入了深思,丝毫没有注意到周东早已离开。(未完待续。)

第十八章 尤物

    就当[蜃姬]秦可儿在自己厢房雅间暗自思忖对策时,楼底下大厅,谢安正与那邓元打地如火如荼。

    当然了,并非是两人是拳打脚踢,摆着谢安身后那四十来个一副打手模样的刺客在,饶是邓元再嚣张跋扈,也不敢真的就那么开打,毕竟他此行才带着十几名随从。

    来对于邓元,说实话谢安已没有什么兴致,毕竟在书生墨言的建议中,这邓元也就是起到逼迫青楼方面妥协的作用,如今目的已经达到,谢安才懒得来理会这家伙。

    可谢安万万没有想到的是,那家伙竟然在墨言的挑拨下直接说出要花重金替秦可儿赎身的话来。

    俗话说得好,万事开头难,无论什么事,只要有人率先说开,这剩下的事就好办多了,但是从另外一个角度上说,谢安也察觉到了一件事。

    方才那书生墨言曾私下告诉过他,说那秦可儿实际上并非是被迫沦落红尘的女子,身并不受制于青楼,然而邓元却一口说要替其赎身,这意味着什么?

    这意味着那邓元似乎并不清楚秦可儿的真正身份,如此一来,书生墨言方才对谢安所说的那一切就值得推敲了。

    倘若那秦可儿当真是受制于青楼内的女子,那倒还无事,充其量就是书生墨言方才那些话顶多信口开河,可信度不高;而倘若反之嘛,呵呵,那就表示那位看似穷酸书生的墨言,有着他自己独有的消息来源渠道,知道一些连广陵当地豪门都不清楚的珍贵消息,这让丁邱暗自对这个不知底细的书生上了心,总归丁邱在南镇抚司六扇门呆了三年,与漠飞一样是朝廷谍报机构的头头。对于这方面的事物确实要比苟贡更加敏感。

    而谢安无疑也意识到了这一点,不过眼下,他也懒得来费劲猜测书生墨言的底细,毕竟摆在他面前的,还有一件更加让他感兴趣的事,比如说,赎走秦可儿。

    要知道,谢安此行的目的就是秦可儿,而邓元这一番话。无异于帮了谢安一把,正因为如此,谢安倒也乐得跟这个乡下土豪再逗逗闷子,毕竟他早就看这个邓元不顺眼了。

    “二十万两!”

    不得不说,当邓元喊出这个价码后。青楼内大厅内众人惊地倒抽一口冷气。

    二十万两白银价值几何?

    这么说吧,作为大周全国物价可以说是最高的王都冀京,寻常百姓每月应用花费所需在三十两到四十两左右,倘若取四十这个数为基数,邓元所喊出来的价码,足够冀京一户寻常百姓人家衣食无忧地过四百多年,当然了。前提是冀京的物价保持稳定。

    一般装白银的木箱子,顶多一只木箱内装一千锭银子,一锭银子五十两,换而言之。一只木箱基可以装五万两白银,抬的时候,需要四五个身强力壮的男子合理抬,而二十万两。足足四只大木箱,堆起来比谢安坐的桌子占地更大。而且大得多,这如何不叫人吃惊?

    世人皆说,一掷千金、落地有声,然而这千金也不过是万把两银子,而邓元如今所喊出的价码,何止是千金?

    倘若换做旁人,恐怕早已被这个价码吓傻,可谢安是什么人?单单他被书生墨言所抢走的银票,价值就要比邓元的价码更高,说实话,谢安还真不在意邓元的喊价。

    “二十万零一两!”在邓元难以置信的目光下,谢安轻飘飘地喊出一个价码。

    在众目睽睽之下,邓元的脸色涨地通红,又惊又怒地看着谢安,忽而咬牙将价码加了整整一倍。

    “四十万两!”

    四十万两,真不愧是广陵当地的土豪啊,不拿钱当钱……

    心中小小鄙夷了一句,谢安毫不脸红地说了一句。

    “四十万零一两!”

    只见邓元涨红的脸上又闪过一丝青色,咬了咬牙,沉声喊道,“六十万两!”

    六十万,整整十二只大木箱子,一般百姓人家的屋子,那是万万堆不下的,就拿小丫头王馨的卧室来说,如何塞得下那十二只大木箱子?

    “六十万零一两!”

    在稍许的停顿过后,谢安淡淡地喊出了一个叫邓元险些噎气的价码来。

    “你在耍我?”邓元的脸彻底沉了下来,阴测测地盯着谢安。

    话音刚落,便见谢安脸上故意露出几分惊讶,诧异说道,“哦?你怎么看出来的?”

    言下之意,谢安表示自己就是在耍这个广陵当地的土豪、纨绔。

    邓元显然不傻,哪里会听不出谢安话中深意,气地胸腔都险些气炸,若不是谢安身后有四十来个刺客环抱双臂虎视眈眈,恐怕他早就叫身旁那十几个打手过去狠狠教训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外乡来客了。

    “一百万两!”邓元猛然间提高了价码,惊地楼内那些莺莺燕燕浑身一颤。

    一百万两,那恐怕是她们这一辈子都难以赚到的钱。

    眼瞅着邓元那发狠的目光,谢安不由轻笑出声,赞道,“了不起啊,了不起,邓公子不愧是这广陵首富邓家的嫡子,一百万两这般巨款,连眼睛都不带眨一下的,有个有钱的爹果然是了不起啊……”

    邓元还以为面前那个家伙退缩了,闻言冷笑说道,“你再加啊!”

    说实话,对于这种拼爹的纨绔恶少,谢安实在是看不起,就如同当初他看不起李博那四个亲王世子一样,在他看来,这种人撑死了也就是仗着父辈的权势横行霸道罢了,若没有有钱有势的爹,能有什么作为?

    “真遗憾公子没有一位有钱有势的爹啊……”故作自嘲地奚落了邓元一句,谢安哂笑着打量了后者几眼,忽而说道,“公子也懒得跟你一两一两玩了,这样吧,两百万两!”

    楼内众人闻言倒抽一口冷气。万万没有想到谢安竟然在邓元的出价上又翻了一倍,两百万两,那可是整整四十只大木箱子的白银啊,几乎可以堆满这青楼小半个大厅。

    就连邓元亦吓了一挑,难以置信地看着谢安,面色涨红地说道,“你……你莫不是信口开河吧?”

    “哼!”谢安冷笑一声,目视了一眼身后的丁邱,丁邱会意。从怀中摸出厚厚一叠银票,啪地一声拍在桌子上。

    指了指桌上的银票,谢安淡淡说道,“此,大概有一百万两。就算是当做定金,倘若公子日后支付不起承诺的赎金,这一百万两,权当是请迎春楼内众位小姐吃茶!”

    言下之意,他谢安若是日后付不出他承诺的银子,他连这一百两就不要了,这般豪气的声明。哪怕是邓元也说不出半个字来。

    “小子,你可知道公子乃何人也?”邓元的眼中泛起几分杀意,怒视着谢安。

    “哦?你乃何许人也,说来听听!”

    邓元眼中杀意更盛。咬牙切齿说道,“信不信公子叫你出不了这个广陵城?!”

    嚯?这就输不起了?

    心下冷笑一声,谢安瞥了一眼那邓元,淡淡说道。“那你又信不信,公子叫你出不了这个迎春楼啊?”

    话音刚落。谢安身后四十来名刺客一字排开,有意无意地堵住了青楼大厅的出口,虎视眈眈地盯着那邓元,其中有几个,甚至已拔出了随身携带的匕首,或慢条斯理地用袖子擦拭着刀身,或用舌头轻舔刀刃,使得整个青楼的内气氛,顿时变得肃煞起来。

    眼瞅着那些刺客的惊人举动,饶是邓元也是头皮发麻,色厉内荏般喝道,“我姐夫可是此广陵府知府张琦张大人!——你敢动我?”

    谢安闻言撇了撇嘴,不屑说道,“口说无凭,要不要试试啊?——你觉得你身上哪块位置不顺眼,公子可以叫人把它切下来!”

    “你……”

    “你什么你?”不屑地打断了邓元的话,谢安冷冷说道,“不知天高地厚,就算是你爹亲至,你那姐夫亲至,在公子面前也得老老实实呆着!——你算个什么东西,敢威胁公子?要么你就继续跟公子抬价,反正你邓家乃广陵富豪,钱多不是么?要不然,你就趁早滚蛋,再敢说什么废话,公子叫你日后难以开口!”

    “你……”

    邓元下意识地想说句[你敢],可眼瞅着谢安那冷冽的眼神,他愣是被吓地咽下了后半句。

    两百两万……

    眼前这个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外乡来客,竟将价码提高至了两百万两,饶是邓元亦难以承受这个巨额的赎金,毕竟他还只是广陵邓家的嫡子,而并非是家主。

    “此事没完!——走!”狠狠盯着谢安半响,邓元一挥衣袖,一脸愤怒地带着手底下的人转身而去。

    “让他走!”谢安淡淡说了句,叫堵在门口的那些刺客让开,要不然,那邓元还当真就走不出这座迎春楼。

    说实话,倘若这邓元单单用钱跟他比拼,谢安倒也乐得再陪这家伙耍耍,可见对方竟然抬出了其姐夫张琦那位广陵府知府,这让谢安对他的评价又降低了几个档次。

    要比官职的话,自己可是京官,位至一品刑部尚书,你姐夫张琦也不过是个四品地方官罢了,逞什么能?

    谢安暗自鄙夷,他不由地回忆起了前太子李炜,心说你邓元不过是广陵府小小土豪罢了,拼爹拼得过前太子[周哀王]李炜?

    要知道,当初前太子李炜为了寻求[鬼姬]金铃儿帮助,所承诺的可是整座金陵城!

    这才叫拼爹,这才叫豪气!

    回想到这件事,谢安心中不由也有些酸溜溜的,毕竟至今他也不认为自己能拼地过前太子李炜喊出的价码。

    也不知为何,自打钱太子李炜故去后,谢安不禁有些怀念这位实打实的前太子殿下,可能是继李炜之后,他谢安所遇到的那些纨绔子弟档次实在太低了吧。

    无论是先前以李博为首的四位亲王世子,还是如今眼前的邓元,档次越来越低,跟前太子李炜比起来简直就是一不值。

    不得不说。谢安对邓元这些人的要求太高了,前太子李炜那是什么人,那可是前大周皇帝李暨的儿子,自小生于勾心斗角之间,权谋、手段无一欠缺,几个兄弟之间相互倾轧,可以说,能活到最后的绝对是雄主之才,就连前太子李炜那样的枭雄都败亡于其中。那是何等的惨烈?

    前太子李炜、秦王李慎、燕王李茂、贤王李贤,以及徒有安陵王这个空王号、被贬为庶民在皇家陵墓守墓的李承,跟这几位比起来,就算是当今的天子李寿亦有欠缺,又岂是邓元这种广陵富豪世家之子可以比拟的?

    跟这几些曾经的皇子比起来。天下世家内的公子哥无疑是温室内的花朵,经不起风吹雨打,包括谢安另外一位小舅子,长孙家嫡孙长孙晟。

    而眼瞅着邓元拂袖而去的背影,老鸨却是心中叫苦不迭,几步走过来,连声说道。“长孙公子,您此番可是闯出了祸事啊,那邓元不会善罢甘休的,老身劝公子还是速速离城较为稳妥……”

    “呵!”谢安淡淡一笑。说道,“此事公子自有打算!——老鸨,将桌上这一百万两收了,另外一百万两。公子在数日内便为叫人送至!”

    老鸨眼下可以说是有苦难言,别说秦可儿身份特殊。就算那女子当真是这迎春楼的当红头牌,她也不可能为了两百万两将秦可儿交给眼前这位公子,方才她之所以劝说谢安离开,也无非是想将此事揭过不提罢了,可不是为了谢安的安危着想。

    正因为清楚其中缘由,谢安也不对这个老鸨有多少客气,面色一板,冷冷说道,“怎么?那邓元就能替玉书小姐赎身,公子就不能?”

    “还不收下?!”萧离瞪着眼睛大喝一声,吓地那老鸨慌忙收起了桌上的银两。

    因此,苟贡原阴鸷的面色亦稍微缓解了几分,站起来微笑说道,“老鸨,既然你收下了赎金,那玉书小姐可是我家公子的人了,准备好玉书小姐的卖身契约,倘若几日后我等带着剩下的银子来赎人,你这边再敢有任何阻碍,哪怕是我家公子拦着,在下也要砸了你这迎春楼!——明白了么?!”

    被苟贡故意放出的杀意一惊,老鸨骇地连连点头,心下苦笑连连。

    而就在这时,二楼的走廊内传来一个小丫鬟清脆的声音。

    “楼下哪位是长孙公子,我家玉书小姐请长孙公子到二楼雅间相见!”

    老鸨闻言面色一愣,不可思议地望了一眼二楼,眼珠一转,脸上的苦涩顿时被喜悦所取代,笑吟吟地对谢安说道,“恭喜长孙公子,长孙公子请到二楼雅间……”

    “……”谢安皱眉望了一眼楼上,左手一指丁邱、萧离、苟贡三人,说道,“你等扶公子上楼,其余人就在这大厅吃酒吧!”

    “我也要去!”小丫头王馨急声说道。

    “是是是!”没好气地望了一眼小丫头,谢安转头望向邻桌的书生墨言,后者见此微微一笑,摆手说道,“公子,在下就不去了,倘若到时在下因为玉书小姐的美色做出什么无礼的事,那就辜负公子对在下的信任了!”

    见对方说得好笑,谢安苦笑着摇了摇头,又劝了一回,见墨言依然拒绝,也不再坚持,不过私下却叫苟贡派人盯着此人,毕竟他有些怀疑这书生的底细。

    在苟贡、萧离、丁邱三人小心翼翼的施为下,坐在木质轮椅的谢安连人带车上了二楼,在那个小丫鬟的指引下,来到了那位玉书小姐,也就是[蜃姬]秦可儿的厢房雅间。

    不得不说,但凡是在这等烟花之地有些身份的名妓,其雅间绝非是寻常可比,足以比拟世家小姐的闺房,这不,小丫鬟刚一推门,谢安便闻到了一股淡淡的麝香,他不由深深吸了一口气,却惹来旁边的小丫头王馨愤愤的嘀咕。

    在苟贡等人的帮助下来到了屋内,谢安不禁有些吃惊,一瞬间他险些还误以为是来到了其妻长孙湘雨的闺房,倒不说是屋内有什么极其贵重的家具摆设,只是那种感觉,那种仿佛置身于世家千金闺房的感觉。

    “这位便是长孙公子吧。小奴玉书这厢有礼了……”

    正在谢安暗自打量屋内的摆设时,只见在屋内矮桌后,有一位正在抚琴的女子站了起来,走到谢安跟前,盈盈一礼。

    不得不说,饶是谢安见惯了长孙湘雨那般惊艳容貌,在瞧见眼前这位女子时,不由地心中一跳,只见那秦可儿肌若凝脂、气若幽兰。娇媚仿佛无骨,称得上是入艳三分,浅蓝长纱裙长及曳地,三千青丝拖至绕颈悬置胸口,唇似樊素。叫人浮想练练,双眸似水,看似清澈,却深邃不可知其心思,着低胸之裙,看似朴素简洁,却尽显妩媚、妖娆之态。若是不知此女身份,谢安真以为是哪位世家千金。

    那一瞬间,谢安感觉自己仿佛是见到了长孙湘雨般,唯一不同的是。长孙湘雨就算是媚态尽显,她美眸中的点点神采亦不由叫人心惊胆战,而此女则不同,实实在在是……

    “狐狸精!”谢安身旁的小丫头王馨愤愤地嘀咕一句。尽管无礼,但她所说的。却与谢安心中所想大致无异。

    天生尤物!

    要知道,长孙湘雨美则美矣,却称不上这四个字,因为长孙湘雨给人的第一感觉就是冷艳,冷漠而惊艳,完全没有那种叫人如沐春风般的感觉,数来数去,恐怕也只有房事时的金铃儿称得上是天生尤物,只可惜她脸上的刀疤破坏了那份景致,让谢安每每无法彻底沉沦其中,而眼前这位[蜃姬]秦可儿,初见面就叫谢安有些热血沸腾……

    什么叫做天生尤物,用最直接、最粗俗、最简单的话解释就是,让男人难以控制心中的,恨不得上前将其蹂躏一番,无论是娇喘还是求饶,都能极大满足男子内心的兽欲。

    尽管这么说并不怎么合适,但是,并不是每位美丽的女子皆是天生尤物,换做容貌丝毫不逊色秦可儿的梁丘舞你试试?梁丘舞眼睛一瞪就能叫你心底的消失地无影无踪。

    这不,请谢安入座后,秦可儿开口的第一句话,就险些让谢安把持不住。

    “小奴听说了呢,长孙公子花了整整两百万两替小奴赎身……不知长孙公子要如何安置小奴?”

    她那幽怨的语气中仿佛带着几分殷盼、几分惶恐不安,犹如无助的羔羊般,一瞬间便点燃了谢安心中的欲火。

    幸亏谢安在长孙湘雨的磨练下意志力大大增强,兼之眼下他的身体状况实在不方便,要不然,恐怕他真会独自会晤眼前这位被称为[四姬]之一的女人。

    “那……玉书小姐想公子如何安置你呢?”说完后谢安这才意识到,自己这句话的语气中竟然充满了的意味。

    或许是有长孙湘雨这个前车之鉴吧,顿时谢安便感觉到一个危险的讯息。

    [蜃姬]秦可儿,这个女人很危险!

    倘若说长孙湘雨给人的感觉是明知前方是深不见底的沼泽,亦忍不住踏足其中,那么眼前这位女人给谢安的感觉就是,在你沉没于无底的沼泽前,你根察觉不到这其中的惊险。

    就好比谢安此刻身旁的萧离与丁邱二人,长大着嘴傻傻地看着秦可儿,甚至于,在秦可儿莞尔一笑间,他们亦不由露出笑容。

    这让谢安更是心中警惕,这个女人,比长孙湘雨还要可怕,当然了,并不是指二人的智慧,而是那份与生俱来的媚态,曾经谢安很纳闷为何会出现裙下之臣这个词,毕竟大周是一个男尊女卑的时代,如何会有男子不顾自己尊严臣服于某个女子呢?

    至少他无法理解,就算是娶了长孙湘雨之后,谢安一样无法真正理解,直到眼下,见到了这位与梁丘舞、金铃儿齐名的女子,[蜃姬]秦可儿,谢安这才真正体会到了那种感觉,仿佛对方说什么他都会照办的那种无法用言语来形容的古怪感觉。

    或许是察觉到了萧离与丁邱二人直咽唾沫的举动吧,秦可儿莞尔一笑,忽然,她注意到了谢安身旁的苟贡,明明对方是直勾勾地盯着她,但是眼中却没有丝毫之色,相反地,苟贡的眼中充满了怀疑。

    东岭众四天王之一,[影蛇]苟贡,这家伙莫非瞧出了什么?

    奇怪,自己与这家伙没打过什么交道呀……

    眼瞅着那锐利近乎实质的眼神,感受着其中浓重的警惕与怀疑之色,秦可儿心中微微有些发慌。

    “公子,还是先说说吧正事!”目视了一眼秦可儿,苟贡低下头对谢安说道。

    “哦,对!”被苟贡这一打岔,谢安点点头,收敛心中那份冲动,目视秦可儿微笑说道,“玉书小姐,你应该清楚公子此番为何而来吧?”

    望着谢安那清澈的双目,秦可儿的心不由沉了下去。

    冀京朝廷刑部尚书谢安,不是说此人是个贪恋美色的家伙么?

    何以如此镇定?

第十九章 尤物(二)

    刑部尚书谢安……

    自数年前长安、洛阳叛军一役后,应太平军方面的要求,秦可儿专门专注着这位同样出身广陵的男子,并且为他的经历感到惊叹不已。

    许多个夜晚,秦可儿带着好笑的心情不禁想到,当初广陵府某些官员与当地富豪暗中勾结,联手倾轧、陷害苏家时,可曾想过,他们当时丝毫不放在眼里的那位苏家家丁,有朝一日会以截然不同的尊贵身份返回广陵,跟他们算这笔账。

    四年前,朝廷刑部本署突然一反常态地彻查广陵府府衙内的贪官、恶官。或许广陵城的百姓感到纳闷,但是秦可儿却清楚地很,那显然是谢安所引起,要不然,朝廷刑部本署又何以会单单针对广陵?

    然而秦可儿万万没有想到的是,有朝一日她竟然先那些广陵府官员一步被谢安所质难。

    [玉书小姐,你应该清楚本公子此番为何而来吧?]

    听着这句话,秦可儿可以断定,谢安恐怕是已经听说了广陵城内有关于她的传闻,此番这是专程为了前几日行刺过他的广陵刺客而来。

    该死的万立!

    心中暗骂一句,秦可儿故意装出困惑不解的模样,抬头望了一眼谢安,继而又故作羞涩地低下头去,低声说道,“小奴蒲柳之姿,竟能入长孙公子眼界,实在是……”

    唔?

    这么扯到这里来了?

    谢安愣了愣,要知道他的愿意可是质问秦可儿有关于广陵刺客的事,却不想对方似乎是误会了,这一番话下来,仿佛他谢安此番是专门冲着对方美色而来似的,饶是谢安这儿也接不上话来。

    思忖了一番。谢安点头说道,“唔,玉书小姐的确是美名远传,不过……这么说吧,玉书小姐与广陵刺客究竟是什么关系?”

    丝毫面子都不给?

    秦可儿心中暗自生闷气,她本想借方才那番话岔开话题。却不想那谢安丝毫不理会,反而是直截了当地说出了此番前来的目的,这使得她想将广陵刺客这事揭过不提的打算彻底成为了空谈。

    “广陵刺客?”在谢安目光注视下,秦可儿颦眉思忖了半响,忽而带着几分苦涩说道,“长孙公子听说了?”

    不得不说,秦可儿的话说得很高明,看似是回答了谢安的话,实际上呢。却是将皮球又提还给了谢安,借此来探探他的底,看看他究竟知道了些什么。

    饶是谢安这回似乎也没看出来,闻言点头说道,“不错!——有关玉书的小姐传闻,广陵城内传地沸沸扬扬,有人说,玉书小姐乃广陵刺客首领的女人。也有人说,玉书小姐私下勾结广陵刺客。替其筹集金钱……”

    “是嘛,”秦可儿闻言眼眸泛起阵阵琉璃色,在幽幽叹了口气后,苦涩说道,“似小奴这等弱质女流,要想在这世道得以存活。势必要依附于某个势力,长孙公子不会因此看不起小奴吧?”说着,她抬起头来,用殷盼的目光望着谢安。

    当然不会……

    望着眼前这位丽人露出那种可怜兮兮的神色,谢安差点就将心中所想脱口而出。幸亏他的意志力长久以来经受长孙湘雨的磨练,闻言不褒不贬地说道,“这个嘛,人之常情,玉书小姐也不需妄自菲薄……换而言之,玉书小姐确实与广陵刺客有联络,是么?”

    秦可儿低头思忖了一下,苦笑说道,“长孙公子可真是位薄情的郎呐,句句戳中小奴心中苦楚……”

    不知为何,听闻秦可儿那句薄情郎,谢安忽然有种飘飘然的感觉,尤其是秦可儿那无助的可怜模样,更是让谢安心中升起一种想要去欺负她的感觉。

    按理来说,当一个女人露出无助神情时,无疑会使得男人心生怜悯,不忍再打击她,就好比谢安的妻子长孙湘雨,有多少回,当长孙湘雨抽抽鼻子露出那种可怜兮兮的表情时,饶是谢安先前铁了心要好好教训这个女人,也会因为瞧见她的表情而心软,继而不了了之,顶多稍稍训斥两句,哪怕谢安心中很清楚那是长孙湘雨的诡计,也不由乖乖上当受骗。

    但是天底下还有另外一种女人,当她露出那种无助的神情时,却愈发能挑起男子心中的**,让该位男子忍不住想当一回恶人,好好蹂躏一番眼前的美人,秦可儿,便是后者。

    幽幽的一声长叹令谢安心中一荡,秦可儿一脸的苦涩神色,喃喃说道,“长孙公子所言之事,既是事实,又非事实……”

    “此话怎讲?”

    秦可儿抬起头来望了一眼谢安,她本想承认自己就是如传言般,是那广陵刺客首领的女人,可是当他瞥见苟贡那锐利的目光时,却本能地察觉到了几分不对劲,当即改口说道,“广陵刺客的首领名叫万立,此人之所以传出小奴是他女人的事,无非就是想借此拴住小奴,当小奴当成是他的摇钱树罢了……”

    说话时,尽管秦可儿的目光是看着谢安,但是眼角余光却时刻注意着苟贡的眼神,见其听闻此言后微微一愣,眼中锐利之色不知为何退去了几分,她心中暗自庆幸自己赌对了。

    正如她所猜测的那样,苟贡确实对她产生了怀疑,毕竟据广陵城内的传言,这秦可儿乃是广陵刺客首领的女人,可是在苟贡看在,这女人分明还是处子之身,这如何不叫苟贡心中怀疑?

    苟贡是什么人?在未成为谢安心腹前,那可是东岭众的首领之一,生平也没少做过祸害良家女子的事,可以说是阅女无数,一个女人是否是处子之身,他只要眼睛一扫便能看出个七七八八来,毕竟他有的是这方面的经验,只不过这三年来他很在意自己大狱寺少卿的官职,因此改掉了曾经的恶习罢了,毕竟人都是要面子的。

    要不是清楚自家大人谢安似乎对眼前这位女子心存好感。兼之苟贡自己也不敢万分断定那女人是否如他所想,他早就出言质问此事了。

    而如今听秦可儿说她只不过是广陵刺客首领万立敛财的摇钱树,苟贡对她的怀疑这才稍稍减轻几分,但即便如此,他依然怀疑这个女人的身份。

    可惜二主母不在此,若是二主母在此。恐怕便能一眼看穿此女的底细吧?

    一想起长孙湘雨那令人骇然的揣摩人心的本事,苟贡心下暗自叹了口气,暗自遗憾自己没有那方面的才能。

    在他看来,连他的结义兄弟,东岭众最具威名的杀人鬼镰虫漠飞都被长孙湘雨收拾地服服帖帖,心甘情愿当其忠犬,对付这个[蜃姬]秦可儿又能是什么难事?

    而既然眼下二主母长孙湘雨不在此地,那么苟贡也只能斗胆替自家大人把把关了,毕竟眼前的这个秦可儿。隐约给他一种仿佛见到了二主母长孙湘雨那般的压力,只不过压力没有后者强烈罢了。

    平心而论,苟贡每回见到长孙湘雨都是提心吊胆的,生怕被她算计。

    想了想,苟贡沉声问道,“那万立没碰过你么?——即便是将你当做摇钱树,就算他碰过你,亦无妨碍吧?”

    秦可儿闻言心中咯噔一下。她终于意识到自己究竟是哪里露出了马脚。

    原来如此……

    心下暗自松了口气,秦可儿苦涩说道。“小奴纵然蒲柳之姿,总算顶着[四姬]之名,叫各方有钱有势的人趋之若鹜……方才那位邓家公子邓元,想必长孙公子你等也见到了,这数年来对小奴纠缠不清,在此迎春楼花费无数。倘若小奴已是残花败柳,又如何能使得他如此心切?——比起小奴的姿色,万立更在意小奴更替他赚到多少银子……有了大把大把的银子,还要还会缺少女人么?”

    “这个……”苟贡闻言哑口无言,点点头。算是信了秦可儿的说辞,毕竟他也是这么看待的,早前他在东岭做那些坑蒙拐骗的破事时,不就是因为良家女子看不上他么,毕竟苟贡面容也是生地俊秀,无奈名声太差罢了,而自投靠谢安后,他已在朝廷获任大狱寺少卿一职,有多少冀京富家千金想借机靠近他,眼下,是他挑选女人,而不是被女人挑选,两者的差距仅仅只是因为身份的改变。

    这个世道就是这样,有钱有势,身旁就不会缺少女人。

    不得不说,苟贡虽然警惕有余,但确实不擅长把握人心,如果是长孙湘雨的话,她就绝对不会说破此事,而是继续以此给秦可儿施加压力,让其心中惶恐,毕竟人一旦惶恐,就会露出破绽,而眼下苟贡说破了此事,秦可儿心中那份莫名的惶恐早已消逝地无影无踪,再无什么把柄落在苟贡手上,甚至于,苟贡反过来帮了秦可儿一把。

    咦?这被称为[蜃姬]的秦可儿竟然还是处子之身?

    听闻苟贡与秦可儿的对话,谢安不由得怦然心动,毕竟天生尤物的秦可儿可是具有着莫名的吸引力。

    “那万立竟然只是将你当成是赚钱的道具?”谢安难以置信地问道。

    似乎是注意到了谢安眼中那熟悉的神色,秦可儿心下苦笑一声,她知道自己这回恐怕是跑不了了,毕竟太熟悉那种眼神了,那种恨不得将她脱光压倒在床榻上的凶狠眼神。

    虽说稍稍减轻了苟贡对她的怀疑,却也因此引来谢安的觊觎,虽说不是什么始料未及的事,但也令她心中苦笑连连,毕竟倘若是寻常的人,她或许还能借助广陵刺客的恐吓以及广陵府官员方面的人脉叫其退去,可眼前这位,她实在想不出什么能够幸免的办法来,简单地说,谢安若是要得到她,她根本无力反抗。

    “并非人人都像长孙公子这般怜惜我等女流之辈……”秦可儿叹息说道,她这回的叹息,无疑是发自内心,因为她可以预感到,眼前这化名长孙武的谢安,是绝对不会再放手的。

    等等……

    无奈苦笑之余,秦可儿心中一动,她忽然想到。呆在眼前这位有权有势的大人物身边,岂不是比她留在迎春楼更能掩人耳目?

    谢安手底下有东岭众与金陵众两拨刺客,秦可儿是清楚的,她甚至担忧,有朝一日这两拨刺客会追查到她头上来,倘若如此的话。以她勾结太平军与三王的罪名,非但她活不了,在她手底下谋生的那些无助女子恐怕也逃不了被牵连的命运,而倘若谢安纳她为妾,东岭众与金陵众还敢肆无忌惮地追查她的底细么?

    也算是一条出路吧,自己只需付出一样东西,一样珍藏了二十余年的东西……

    想到这里,秦可儿忽然站起身来,盈盈笑道。“长孙公子若是不嫌弃的话,小奴愿为公子抚琴一曲,以助酒兴……”

    “唔?”饶是谢安也想不通秦可儿怎么忽然间有此兴致为他抚琴,不过他也不好拂逆了对方好意,抬起左手说道,“玉书小姐请!”

    “不敢……”低头逊谢一声,秦可儿起身来到摆放着琴的矮桌后坐下,目视了一眼谢安。抚起琴来,只听琴声悠扬悲切。仿佛曲调中包含着无数心酸苦楚,让谢安不由闭目细细品味起来。

    谢安不是没听过琴曲,毕竟长孙湘雨便是一位精通琴棋书画的大家,那个女人太聪明了,仿佛这世间没有难得到她的事,这让谢安对此的新奇感大大减少。而眼前这位[蜃姬]秦可儿的琴艺竟然能与长孙湘雨不相上下,这着实有点让谢安吃惊。

    不得不说,长孙湘雨有点小小悲哀,她的光芒太璀璨,璀璨到她的夫婿谢安对她任何的才能与成就都习以为常。

    整整一炷香的工夫。悠扬而悲切的琴曲这才逐渐停歇,尽管谢安听不出秦可儿究竟弹的是哪一曲,但是琴曲所包含的心酸苦楚他确实领会到了,别说是他,就连自打进门后就对秦可儿怒目而视的小丫头王馨,此时亦听地如痴如醉,甚至于,仿佛是被这悲切的琴曲勾起了自己长年来所经历的委屈,使得她不由眼眶通红,鼻子一抽一抽,可爱地紧。

    “好曲!”因为无法鼓掌,谢安只能用左手敲了敲桌面,出言赞叹,听闻那琴声,他对这位被冠名[蜃姬]的秦可儿更是倾慕三分。

    “小奴献丑了,长孙公子莫要笑话才好……”秦可儿逊谢一声,注意到谢安火热目光的她,有些不适地低下头去,尽管这种目光她见过许多,但最关键的问题在于,以往那些男人,她有办法打发,而眼前这位,却并非是她所惹得起的。

    称赞了几句后,谢安又问起了有关于广陵刺客的事,毕竟这才是他此行最主要的目的,至于眼前这位丽人,只能说是额外的收获。

    “那万立竟然派人行刺长孙公子……”在听闻谢安的讲述后,秦可儿惊呼一声,毕竟她可不想暴露她自己就是广陵刺客一员的事实。

    “不错!——玉书小姐可知此人踪迹?”望着眼前这位惊呼出声的丽人,谢安心中对广陵刺客之首万立的恨意又浓重了几分,在他看来,若不是那个混账家伙,他又岂会不慎摔落山崖而受伤?若没受伤,又何至摆着秦可儿这位可人的美食在前而无法消受。

    当然了,谢安也可以叫秦可儿来服侍他,反正无论是以谢安的角度还是秦可儿的角度来说,她都也不敢不从,不过,这种事说到底还是有点丢脸。

    “这个……”秦可儿犹豫了一下,觉得自己还是莫要插手其中的好,免得那万立狗急跳墙将她出卖,想到这里,她摇头说道,“长孙公子莫怪,那万立,小奴仅见过他寥寥数面,实不知他躲藏何处,再者……广陵刺客在城内势力不小,小奴觉得,长孙公子还是莫要与他们对立为好……”为了不暴露自己的身份,她故作担忧地说道。

    男人总喜欢在女人面前逞能,这一点,饶是谢安亦无法幸免,闻言冷笑说道,“玉书小姐不必担忧,纵然广陵刺客在城内势力滔天,本公子也不放在眼里,那万立既然敢行刺本公子,本公子又岂能与他善罢甘休?”

    秦可儿闻言默然不语,毕竟她对主张接单杀人赚酬金的万立也没什么好感。

    事实上,金铃儿曾经所说的有关于[广陵刺客只出售情报并不杀人]的事,指的是秦可儿管辖下的那一部分广陵刺客,不,那其实称不上是刺客,顶多是一些丝毫不懂得武艺的女人罢了,但正是这些女人,替秦可儿收集着来自各方的情报。

    酒馆、驿站、青楼,自古以来便是情报汇集之处,尤其是青楼,要知道在大周,朝廷尽管禁止官员逛青楼,但依然还是有大批的官员留恋其中,就连谢安这等位至刑部尚书的大人物在冀京时亦频频出入风化场所,又何况其他人?

    对此,朝廷也是睁只眼闭只眼,毕竟屡禁不止嘛,但是即便如此,朝廷还是禁止官员在青楼内畅谈国事,可事实上,依然还是有许多官员在青楼内述说许许多多有关于律令的事。

    比如说某位官员对某条即将发布的政令不满,心中郁闷到青楼吃酒散心,酒醉后吐露心中郁闷,这就使得朝廷的机密情报泄露给了陪酒的女子,而一旦这些朝廷机密情报被某个势力提前所掌握,很有可能产生极大的影响。

    而秦可儿便是以此为生,不单单只是在广陵,她在大周各郡各县都设有青楼,楼内安插她信任的女子,为她收集各种情报,当各种情报流入她手中后,经过她的整理,再出售给需要的势力,比如说太平军,比如说三王。

    这种情报网一旦构架完毕,其破坏力无疑是相当可怕的,也正因为如此,秦可儿才能得以游走于各方势力之间,成为某些对她美色垂涎三尺的男人所无法染指的存在,直到她碰到了谢安……

    平心而论,秦可儿实在没想到她故意传播出去的谣言有朝一日竟然会成为她的软肋,更想不到当年广陵城苏家一名家丁在寥寥数年后会成为这等大人物。

    因为手中掌握着无数珍贵的情报,因此,秦可儿很清楚谢安如今的权势,别说她无力招惹,恐怕就连太平军亦要避退三舍,要知道,扬州可是驻扎着整整八万的精锐兵马。

    与其他的江南人一样,秦可儿对大周亦丝毫没有好感,甚至于,她是支持太平军的,毕竟后者是南唐皇室幸存成员所领导的义军,虽说广陵并没有像金陵那样经历过大周军队的屠杀,但是本着同仇敌忾的心思,她也希望太平军能够战胜大周军队,复辟南唐。

    然而谢安的出现,却全盘打乱了她的步骤。

    朝廷派刑部尚书谢安暗下江南、主持江南大小事物的情报,应该已传到那个聪慧过人的小丫头手里了吧……

    她会怎么做呢?

    那个年纪不大,却仿佛能洞察世间事物的小丫头……

    是当即起兵抗击大周军队,抢占城池、先发制人,还是再等些日子,等一切部署准备完毕?

    在替谢安斟酒的同时,秦可儿暗叹自己命运的同时,不禁想到了那个令她也不由心悦诚服的人。

    太平军的灵魂人物,南唐皇室后裔,[天上姬],刘晴!(未完待续。。)

第二十章 局势变故

    [蜃姬]秦可儿,还真是位可人儿!

    在回住所的期间,谢安不自觉地回想着方才所见到的那位美人,以及她那一支悲苍的琴曲。

    事后秦可儿告诉谢安,那一曲名为《青楼悲秋》,十余年前出自某位名妓之首,内中道尽了红尘女子的心酸苦楚,是江南许多青楼女子耳闻能详的曲目,只是不轻易在外人面前弹唱。

    但是不得不说,对于谢安而言,这支曲目的影响力甚至要超过秦可儿那美丽的容貌。

    “哥还在想着那个狐狸精么?”似乎是注意到了谢安的神色,小丫头撅着嘴不满问道。

    望了一眼旁边一脸[我很生气]的小丫头,谢安无语地摇了摇头,要知道自打在秦可儿的厢房雅间起,这个小丫头便一直对那秦可儿报以浓浓敌意,龇牙咧嘴、咬牙切齿的,弄得谢安好生尴尬。

    “丫头,怎么能用这种无礼的称呼?”

    “明明就是!”小丫头鼓着双颊气呼呼地看着谢安,哼声说道,“那个女人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

    谢安正要说话,旁边苟贡亦低声说道,“公子,虽说大小姐说辞有些不雅,不过依卑职看来,那个女人似乎隐瞒着什么,卑职觉得,那个女人与广陵刺客的关系,绝非她所说的那么简单!”

    “你看你看,苟大哥都这么说!”见苟贡出言相帮,小丫头跺脚说道,对苟贡印象大大改善。

    “行了行了,”左手揉了揉小丫头的脑袋,谢安用几近哄孩子一样的口吻哄道,“既然回来了,就到卧室去看看你娘。省得你娘担心……”

    小丫头气呼呼地打掉了谢安抚摸她头发的手,跺跺脚,朝屋内去了,显然有些时候没见到她娘亲,她也有些记挂。

    望着小丫头离去的背影,谢安转头望向苟贡。疑惑问道,“苟贡,有何凭据么?”

    “这个……”苟贡闻言皱了皱眉,沉思着摇了摇头,犹豫说道,“公子,卑职遇到过许许多多的女子,但是至今如今,也只有其中两位令卑职看不透。其中一人便是二夫人,另外一人嘛……”

    苟贡没有说下去,不过谢安却已经明白了他的意思,带着几分笑意说道,“看不透那个秦可儿?”

    见谢安说破此事,苟贡说话也不再遮遮掩掩,点头说道,“此女着实令人捉摸不透。初见时得知公子已为其赎身,此女一副惊慌之色。可后来竟能与公子谈笑风生,公子不觉得奇怪么?”

    “这有什么好奇怪的?青楼女子大多身不由己……”谢安耸耸肩说道。

    “不对,不对,”苟贡摇摇头,皱眉说道,“卑职以为。那女人前后神色不一,这其中必定有什么蹊跷……卑职觉得,此女似乎是清楚公子的真正身份!”

    “唔?”被苟贡这么一说,谢安为之一愣,诧异问道。“有何凭据?”

    “只是卑职的猜测,”顿了顿,苟贡紧声说道,“在外人看来,公子此番可是彻底得罪了邓元,邓元在广陵极有权势,按理说来,那秦可儿为了自保,应当百般推脱公子为其赎身才对,可是,她却接受了……”

    “那邓元本公子又不放在眼里……”

    “话虽如此,可那秦可儿应该不清楚这件事才对,可她却未推脱,这意味着,此女极有可能早已得知公子的身份,断定那邓元斗不过公子……”

    谢安闻言一愣,皱眉思忖着。

    见此,苟贡上前一步,压低声音说道,“那秦可儿数年前便扬名于广陵,可至今尚且还是处子之身,这就值得推敲了,据她所说,那全赖她替广陵刺客筹集经费,可公子别忘了,这广陵虽说是广陵刺客的地盘,但终归乃大周地域,广陵府府衙,岂不是要比广陵刺客更具影响力?——那邓元乃广陵府知府的小舅子,看似极其倾慕那秦可儿,但是这数年前却未用强将她强行掳走,卑职怀疑,那秦可儿在广陵府官员间亦有不少人脉……换句话说,公子为她赎身,她原本可以借助广陵府内的人脉,叫公子退却,可是她却没有这么做,公子不觉得这其中有什么蹊跷么?”

    “难道就不能是她看中了本公子么?”谢安带着几分哂笑说道。

    苟贡面色一滞,苦笑着点了点头,说道,“自然,凭公子的气度,即便受那秦可儿垂青,也不难理解,不过,卑职还有另外一个猜测……卑职以为,是否是那秦可儿早已得知公子真正身份,很清楚即便请广陵府的人脉出面解围亦无法阻碍公子,因此,便打消了这个主意,乖乖就范……”

    “苟贡,你这可是有点草木皆兵的意思啊!”谢安笑呵呵地说道。

    苟贡闻言摇了摇头,正色说道,“平心而论,公子可曾看透那个女人?”

    听闻此言,谢安不自觉地皱了皱眉,不由回想起了悬挂在秦可儿厢房雅间内墙壁上的那些字画。

    曾经有人说,从一个人所写的字便能看出一个人的性格,这一点,谢安早前在长孙湘雨那里便有所察觉,虽说长孙湘雨善于临摹各种笔迹,但无论是何种笔迹,均遮掩不了她锋芒毕露的磅礴大气,然而在秦可儿的雅间内所看到的字帖,笔力、气势却是各不相同,若不是秦可儿亲口承认,谢安真有些怀疑那些字帖是否全然出自她的手笔。

    不知为何,一想到那位蜃姬秦可儿,谢安便不由想到一个词,咫尺天涯……

    有时候,看似就在眼前,却感觉此女远在天涯;有时候,看似遥远而不可及,待回过神来,此女却就在身旁……

    那种如云如雾,仿佛置身于环境的奇妙感觉……

    莫非就是这样,她才会被人称之为[蜃姬]?飘渺而令人难以把握?

    见谢安沉默不语,苟贡会错了意,还以为是自己的话起到了一定的作用。趁热打铁说道,“还是谨慎些为好,公子需明白一个道理,这世道并非是公子不去招惹他人,他人就断然不会来加害公子,前些日子广陵刺客暗杀我等……前车之鉴。后车之师!”

    “啊?”谢安如梦初醒地望了一眼苟贡,待思忖后点了点头,说道,“唔,你说的对,苟贡,你再派些人去探探此女底细,既然秦可儿久居广陵,想必应该能打探到些什么……”

    “卑职遵命!”苟贡闻言抱了抱拳。正要转身离去,忽而转头询问道,“公子,此番我等得罪了那邓元,想必此人不会善罢甘休,很有可能会借助广陵府的势力对付我等,与其如此,倒不如先发制人。去那广陵府走一遭……公子不是说要替大小姐的父亲,王邬王大人报仇么?”

    “不错!”听苟贡提到此事。谢安的面色当即沉了下来,要知道从王馨口中听说广陵府私下包庇当年陷害苏家的一干官员时,谢安便已打定主意要让当年那些人血债血偿,那不单是为了苏家,更是为了他曾经的恩人王邬,但问题是。倘若他在这个时候暴露身份,若是被太平军得知,岂不是坏了李贤的大计?

    毕竟李贤曾嘱咐过他,太平军还未有所行动之时,谢安不得暴露自己身份。免得叫太平军察觉不对,当即起兵。

    想到这里,谢安便将心中的顾虑告诉了苟贡,想听听他对此的看法。

    苟贡闻言思忖了半响,沉声说道,“公子,卑职以为,太平军恐怕是已经得知公子暗访江南的事……”

    饶是谢安听闻此言亦有些纳闷,毕竟他们一路上很是小心,从未暴露自己身份,又何来被太平军得悉一说?

    见此,苟贡压低声音说道,“公子可别忘了,前些日子广陵刺客纠集百余人前往暗杀公子,而公子与广陵刺客无冤无仇,何以那帮混账东西会盯上公子?”

    “你的意思是……”

    “早前在冀京时,便听说广陵刺客暗中勾结太平军,很有可能,那一回行刺正是太平军在幕后指使,想借广陵刺客之手,铲除公子……卑职以为,既然如此,倒不如亮出身份,一方面控制广陵府,一方面调扬州八万兵马来此,叫太平军投鼠忌器……”

    “这可与李贤的计划不符啊……”谢安皱眉用左手敲击着轮椅的扶手,喃喃说道,“太平军不傻,断然不会想不到本公子暗访江南便是针对他们而来……”

    就在谢安犹豫之际,忽然,丁邱领着几个百姓打扮的男子从院门口走了进来,瞧见谢安,抱拳说道,“公子,贤王殿下有密使至!”

    贤王?李贤?

    谢安错愕地抬起头来,正巧瞅见丁邱身后有一名身穿百姓服饰的男子站了出来,惊讶唤道,“关仲?”

    来人竟是李贤手底下卫地荆侠刺客行馆的头头,关仲!

    或许别人不知道,但是谢安清楚地很,李贤手底下亦养着一批刺客,那便是卫地荆侠刺客。

    可能是因为当初被金铃儿轻易行刺得手所致,李贤生怕自己日后重蹈覆辙,亦将他曾经下江南时所招揽的卫地荆侠刺客带在身旁,因此,谢安曾经到贤王府赴宴时,也没少见过关仲这位卫地荆侠刺客行馆的头领。

    “谢大人别来无恙……”在谢安惊讶的目视下,关仲走过来抱了抱拳,忽然注意到谢安的伤势,愕然说道,“大……谢大人这是怎么了?何以伤重如斯?”

    谢安有些尴尬地摸了摸鼻子,实在不好意思说自己是不慎失足摔落山崖所致,含糊解释了一下,故作咳嗽问道,“先不说这个,关头领此番前来,不知有何要事?”

    见谢安提到正事,关仲面色一正,从怀中取出一封书信,递给谢安,低声说道,“三王之事有变,此乃殿下急令在下送至大人手中!”

    “三王?”谢安皱了皱眉。

    他自然清楚三王指的就是[秦王]李慎、[韩王]李孝、[楚王]李彦这三位,也知道此刻李贤所率的十万冀州兵正屯扎在南阳附近,直接将庞大的兵力推到了[韩王]李孝的家门口,目的就是为了逼三王不敢轻举妄动。

    看了一眼书信上的蜡封,见没有差错,谢安撕开封皮。从内中抽出李贤的来信,仅仅看了数眼,他的眉头便深深皱了起来。

    原来,李贤在信中写到,他已按照他与谢安早前约定的计划,先行将三王的生母送至南阳的李孝处。继而以此为借口,往汉中走了一遭。

    途中李贤发现,三王正在暗中集结兵马,当时韩王李孝的说辞时他们兄弟三人为了迎接生母而摆出的阵仗,可据李贤所见却并非如此,而更叫李贤愤怒的是,秦王李慎竟然有私下勾结太平军的迹象,据李贤所查证的消息,秦王李慎暗中与太平军勾结。将长江以南,荆州至江东大片的国土许给了太平军,支持其在此复辟南唐,而同时,太平军亦要支持他兵发冀京,成为大周天子。

    从李贤在信中的那笔力遒劲的字不难看出,当时李贤在书写这封信时那是何等的愤怒,他无法想象身为大周皇族的李慎。竟然会勾结大周李氏的仇敌太平军。

    原本,李贤与谢安的计划。是先由李贤安抚、震慑住三王,而谢安这边则监视着太平军的一举一动,可如今得知秦王李慎暗中勾结太平军,李贤分明是坐不住了,因为他猜测到,太平军久久没有动静。很有可能是在等着三王,因此,李贤改变了计划,写信派人送至谢安处,改谢安监视太平军的原计划为逼迫。叫谢安先行逼反太平军,尽可能给予太平军沉重打击,倘若三王胆敢有任何轻举妄动,他屯扎在南阳附近的十万冀州兵,直接兵发南阳,先解决三王内实力最弱的韩王李孝,继而兵分两路,一路将秦王堵在汉中,一路则挥军南下,攻打楚王李彦,以及主要力量都在荆州附近的太平军。

    简单地说,李贤此番信中的大意,便是叫谢安将屯扎扬州的八万大梁军队进驻江南,尽可能地控制住江南各个重要城县,逼太平军不得不当即起兵反叛。

    这就是所谓的计划赶不上变化?

    心中苦笑一声,谢安将手中的信随手递给了苟贡,毕竟后者是他的心腹。

    竟然要自己直接与太平军开战?

    眼瞅着尚未痊愈的双腿,谢安实在有些哭笑不得,自己这样,如何指挥兵马?

    不过谢安也理解李贤焦急的心情,毕竟三王勾结太平军,这可是一件极其骇人的事,这意味着一旦三王与太平军准备完毕,汉中、南阳、荆州、江陵四地叛军其出,一瞬间就能叫大周失去三分之一的国土,也难怪李贤在信中急切希望谢安给予太平军重创,希望能借此拖延三王反叛的时间,最好,是叫三王不敢反叛,这样的话,等他与谢安解决了太平军,便能回过头来对付三王,毕竟秦王李慎是一个极其谨慎的人,在没有完全把握的情况下,是绝对不会公然谋反的,想必李贤也是算到了这一点,是故叫谢安趁着太平军尚未准备完毕,直接对其开战。

    想到这里,谢安从怀中摸出半块虎符,交给丁邱,沉声说道,“丁邱,你速速前往扬州,请梁乘几位将军发兵至广陵……”

    说话时,谢安暗称侥幸,幸亏这半块虎符他是随身携带,要不然,万一也像苟贡等人那几块腰牌一样落入广陵刺客手中,那他的处境就变得极其尴尬了,除非他亲自前往扬州,否则真无法调动那支兵马,甚至于,一旦这半块虎符落于太平军手中,后果更是不堪设想。

    “是!——卑职这就前往扬州,十日来回!”

    “太慢了,三日去,三日回,”不顾丁邱苦笑的表情,谢安沉声说道,“八万大军过江时,令长江北侧各郡县知府、县令派守备军防范江面,提防太平军渡河!——定要将太平军势力压制在江南!去吧!”

    “是!”丁邱抱拳领命,叫上几个金陵众刺客兄弟,出城往扬州而去。

    而与此同时,在迎春楼二楼雅间内,秦可儿正目不转睛地盯着桌案上铺满的纸张。

    那些写满了娟秀字迹的纸张,都是方才才送至的情报,有的只是书写着一些琐碎的事,而有的,或许隐藏着极其重要的情报,眼瞅着秦可儿白皙的右手轻轻抚过桌案上摆得随处可见的纸张,毋庸置疑,她这是在整理着手下收集的情报。

    忽然,秦可儿轻咦一声,右手拿起一张纸,红唇喃喃念道,“咦?河内往南阳调粮……南阳乃韩王李孝的封地,朝廷没有理由无故给李孝送粮呀……哦,对了,南阳附近还有李贤的十万冀州兵!——等等,这个数量……李贤要对韩王用兵了么?”

    秀目一瞥,秦可儿左手又拿起一张纸,美眸中闪过一丝惊讶,喃喃自语道,“因徐州粮仓存粮储备不足,急从青海调粮……怎么可能,徐州可是产粮之地,怎么可能粮草贮备不足?——等等,我记得青海……”

    美目一瞥桌上,从那无数纸张中又拿起一张来,顿时,秦可儿的双目微微一眯,只见那纸张上写着一行字,[因青海存粮不足,急往河东调粮]。

    放下手中的纸张,秦可儿站起身来,来到一侧的矮桌后坐下,一双白皙的手漫不经心地抚着琴,心中整理着那些看似复杂而无关联的情报。

    河东的米粮运到青海,青海的米粮运到徐州,徐州的米粮又运到扬州……

    毫无置疑这是朝廷替那谢安手底下八万大梁军所准备的粮草,只是,为何朝廷不下令直接叫河东运粮是扬州呢?这样不是更方便么?为何要这样一程一程的,岂不麻烦?

    调粮的征令并非出自冀京,但是却能命令那数个大郡,如今冀京以外只有两个人办得到,一个便是刑部尚书谢安,另一个,便是身在南阳的丞相李贤。

    不会是谢安,种种迹象表明,不会是他,要不然,此人断然不会有心情跟自己吃茶,还说什么数日后带齐赎金后再叫自己跟他走……

    如此说来,那就是身在南阳的[八贤王]李贤了,他在替自己大军筹备粮草的同时,亦替谢安准备了足够的粮食……

    以李贤的才华,断然不会做出无意义的举动,既然他下令一程一程地将粮草最终囤积于扬州,想必是有什么道理……

    莫非是时间急迫?容不得他花费太多的时间替谢安准备粮草,是故才叫扬州直接从徐州要粮,而徐州,再从青海要粮,这样一来,各郡县的储备粮草数额不变,但是扬州却能在最短的时间内筹集到粮草。

    时间急迫?

    为何时间急迫?那谢安此番暗访江南,不就是为了监视太平军,在太平军反叛之时统帅江南各郡县予以抗击么?按理来说,李贤没有理由这么着急地替谢安准备足够的粮草,除非……

    骤然间,琴声戛然而止,秦可儿抬起头来,美眸中闪过一丝惊色。

    “不妙!——李贤要谢安先发制人,率先对太平军用兵!”(未完待续。。)

第二十一章 自作孽

    那该死的李贤,先前说得好好的,在太平军公然反叛之前,自己可以自由活动,结果自己抵达广陵还不到半个月,那小子竟然派人送书信过来,让自己逼反太平军……

    怎么逼?

    太平军在朝廷的眼皮底下躲藏了二十来年,若能逼得他们反叛,朝廷早干嘛去了?不就是无法逼他们出来露面嘛!

    现在你叫我去逼反太平军,简直就是强人所难!

    自收到李贤书信第二日,谢安依旧躺在院中的躺椅上晒太阳,这会儿他可没有心情去想秦可儿的事,满脑子想的都是李贤所交给他的任务,一个在他看来简直就是不可理喻的任务。

    太平军,隐藏在大周根基上的一颗毒瘤,它究竟难缠在何处?是因为有陈蓦一位武艺堪称天下无双的第三代主帅么?还是说太平军兵甲整齐、粮草充足?

    难缠之处,在于太平军从不露面,从不与大周朝廷正面交锋,要不然,早就被朝廷剿灭了,还用得着他谢安来应付?

    躲藏了二十来年都没有被大周朝廷逼出来,你这会儿叫我逼人家反叛?

    怎么逼?难道我还能屁颠屁颠跑到大舅哥那里,请他马上起兵?他不直接将我扣下才怪!

    谢安实在有些郁闷,他很清楚,别看他与大舅子陈蓦关系不错,可一旦牵扯到太平军,陈蓦是绝对不会徇私的,顶多留他一条性命,将他扣下,直到太平军的局势稳定下来。

    怎么才能逼太平军反叛呢?不,更准确地说,应该说怎么才能逼太平军正面与他即将抵达广陵的八万大梁军交锋!

    据李贤的估计。谢安知道太平军信徒如今差不多有四、五十万,撇开家眷妇孺不提,应该有差不多十来万的兵力,这十来万的兵力基本上分布于江南各郡县,换句话说,只要太平军胆敢露头。他谢安凭着手上八万大梁军,也不是就没有交战的资本,当然了,前提是大舅哥陈蓦最好别出现。

    对于大舅哥陈蓦,谢安还是很心虚的,毕竟当年在汉函谷关外,谢安出动了三四万的兵力,都无法找到陈蓦的踪迹,眼睁睁看着他在自己十二万大军的兵营里来去自如。甚至于,当时要不是如今已成为他妻室的金铃儿拼死相救,身为统帅的谢安早就死在他大舅子的手里了。

    拜托拜托,上天保佑大舅哥最好别出现……

    虽然有些自灭威风的嫌疑,但是谢安依旧暗自祈祷着,毕竟大舅哥陈蓦若是要掳走他谢安,那实在太轻松不过,哪怕谢安躲藏在八万大梁军保护之下。不见得陈蓦就无计可施。

    用长孙湘雨的话来说,陈蓦是这世间唯一一位她所承认的、武力凌驾于计谋之上的人。简单地说,就连长孙湘雨亦认为对此人无计可施,这可是一个极高的评价,就连梁丘舞也无法获得长孙湘雨这般的评价。

    “丫头,丢几颗果脯到哥哥嘴里来……”睁开眼睛,见小丫头王馨又偷偷吃他摆在身侧案几上的果脯。谢安懒洋洋地说道。

    “哼!”小丫头重重一哼,一脸冷淡地瞥过头去。

    “还在生气啊?”谢安有些哭笑不得地望着小丫头,自打昨日他花重金替秦可儿赎身后,小丫头对他便报以愤怒与敌意,甚至昨晚都没有偷偷溜到谢安榻上跟他一起睡。在她娘卧室内呆了一宿。

    当然了,对此谢安是很高兴的,毕竟他可是真心将王馨当成是自己的干妹妹看待,可没心存着什么歹意,不过他也清楚,既然小丫头没有偷偷溜到他榻上,就意味着这一回她真的是生气了,而且气地不轻。

    “可恨的家伙,不想理你!”小丫头气呼呼地说了句,死命地咀嚼着嘴里的果脯,她那尖锐的两颗小虎牙让谢安不由感觉心底泛起阵阵凉意,毕竟他可是被她咬过好几回了。

    “唉,前几日还哥、哥的叫呢,明明叫地那么甜,还说什么嫁给哥哥我当小妾,这才几日工夫,啧啧啧……”谢安一脸捉狭之色逗着小丫头。

    小丫头闻言俏脸微微一红,咬了咬嘴唇,愤愤说道,“哼,谁叫你看上了那个狐狸精,还花了那么多银子替那个可恶的女人赎身……”

    一想到这里,小丫头不禁有些委屈,那可是整整两百万两银子,她卖一辈子的水果也赚不到这笔巨额银子,可眼前这个可恶的家伙倒好,眼都不眨一下就丢了出去……

    明明还说要替娘亲治病,要照顾自己母女二人一辈子的……

    那么多银子,给娘亲治病多好?干嘛要给那个可恶的女人赎身?

    “反正我就值十两……”小丫头愤愤地嘀咕出声。

    谢安乐了,他万万没想到小丫头竟然说出这番话来,闻言不由大笑出声,他这才意识到小丫头心中的不满,可不是么,当初谢安只给了小丫头十两,可一转手,却花了两百万两替秦可儿赎身,也难怪小丫头心里不平衡。

    “笑什么笑?”小丫头一脸委屈地怒视着谢安,一把抓起他的手臂,秀了秀两颗堪称锋利的小虎牙,朝着谢安的手臂咬去。

    谢安措不及防,被咬地正着,痛得他不由呵斥出声。

    “放手……不对,松口,松口,听到没,蠢丫头!——咬死了哥哥我,可就没人宠你了……”

    后半句显然要比前半句更管用,小丫头这才松开了嘴,一脸委屈而愤怒地瞪着谢安。

    “好了好了,”吹了吹手背上的两排牙印,谢安没好气地说道,“不是跟你解释过了么?哥哥替那个女人赎身,是为了引出广陵刺客,那些人可是要加害你哥哥的性命呢!”

    王馨闻言一愣,小心翼翼地问道,“只是这样吗?哥哥真的不是看上了那个女人,要让她做小妾吗?”

    “当然……”

    谢安话音刚落。旁边苟贡有意无意地嘀咕道,“不见得!”

    “……”谢安无语地望了一眼苟贡,正要说话,猛然瞥见一脸愤怒的小丫头张牙舞爪地扑了上来,连忙用手抵挡。

    “咦?你的右手能动了?”小丫头呆住了,惊喜地望着谢安抵着她脑门的右手。

    “啊……别动。还痛呢!”谢安用左手敲了瞧小丫头的脑门,继而活动了一下右手。

    当初他以为他的右手也跟双腿一样摔断了,可经过苟贡的诊断他才知道,那时只是手腕摔折了而已,哦,手臂处的骨头看样子也是摔裂了,不过并不严重,至少比起摔断了双腿来说是这样。

    [少说话!]

    谢安没好气地瞪了一眼苟贡,苟贡微微一笑。方才他也就是见谢安与王馨兄妹二人打闹有趣,顺口搭音插句话罢了,毕竟他跟了谢安三年,很清楚谢安的脾气,断然不会因为这种玩笑而责罚他。

    忽然,苟贡面色变了变,下意识地望向院门处,而就在这时。院门的木门砰地一声被人给踹开了,继而。涌入二十来名男子,看衣着打扮,正是广陵城当地的衙役。

    “丫头,别闹了!”轻轻拍了拍王馨的脑袋,谢安收起与干妹妹的玩笑神色,皱眉打量着来人。

    而王馨显然也意识到可能要发生什么不好的事。有些惊慌朝着谢安靠了靠,毕竟她再傻也认得出那二十来人乃广陵府府衙内的衙役,作为市井小民,她本能地害怕官府的人。

    在谢安的目视下,昨日与他在迎春楼起过冲突的邓元负背着双手大摇大摆地走了进来。神色倨傲地注视着谢安,冷笑说道,“长孙公子,我们又见面了!——你可是让本公子好找啊!”

    拍了拍小丫头死死抓着他衣袖的右手,谢安稍稍安抚了一下,继而抬眼望向那邓元,哂笑说道,“哟,这不是广陵首富邓家的公子么?——有何贵干啊?”

    “哼!——少给本公子装蒜,你以为昨日那般羞辱本公子,本公子会放过你?”邓元重哼一声,眼中闪过一丝凶色,冷冷说道,“本公子说过的,得罪了我邓元,你休想安然无恙地离开广陵!——李央,你还等什么呢?给我将其拿下!”最后一句,他是冲着身旁一名三十来岁的男子说的,看似此人乃这帮衙役的头头。

    “李叔叔?”小丫头用手捂着嘴惊呼一声。

    李叔叔?

    谢安愣了愣,好奇询问道,“熟人?”

    小丫头点了点头,小声说道,“李叔叔是爹爹生前的好友,与爹爹一同在牢里担任狱卒,后来爹爹升至县尉时,将李叔叔提为都头……爹爹死后,李叔叔一直偷偷给我银子,叫我拿这些钱替娘亲看病,李叔叔说,他没本事,惹不起那些陷害爹爹的人,只能那样帮我,哦,对了,当初爹爹被陷害的事,也是李叔叔偷偷私底下告诉我的……”

    “是嘛!”谢安随口应了一声,饶有兴致地打量着那位被王馨唤作李叔叔的都头李央。

    都头,又称为捕头,是其上司县尉的副职,是郡、县境内负责缉盗、缉凶的微末小官,勉强挤入九品三十阶这个行列。

    一般而言,一个小县设县尉一名,大县两到三名,而广陵府作为广陵郡的首府,设有县尉三名,每名县尉手底下又有都头两到三名,这样算起来,都头可以说是大周吏部制度下最小的官,当然也有例外,比如在谢安辖下的南、北镇抚司这两个谍报机构府衙,在南镇抚司六扇门担任都头职位的萧离,品阶就是正六品上,几乎相当于某些小郡的郡守。

    在谢安的目视下,那李央似乎也注意到了小丫头王馨,眼中闪过一丝惊愕,继而脸上的挣扎之色愈发明显,这让谢安对此人有了些许好感,毕竟此人还算是明白是非。

    可注意到这一点的邓元却是皱起了眉头,闪过几分不悦,冷冷说道,“李央,本公子的话,你也敢不从?——信不信本公子即刻叫人扒了你这身官服?”

    李央闻言暗叹一声,走上前几步。朝着谢安抱拳说道,“广陵府府衙都头李央,眼下怀疑你二人与流寇有些关联,请两位随本都头到府衙走一趟!”说着,他一指谢安与苟贡二人,沉声说道。“来人,将此二人拿下!”

    他刻意地忽略了小丫头王馨,显然是不想让好友之女陷入这场祸事中,可惜王馨少不更事,见素来亲近的李叔叔竟然要叫人捉拿她身边这位可恶的义兄,大为着急,愕然喊道,“李叔叔,为何要抓我哥?”

    这个蠢丫头!

    谢安暗暗摇头。心中不由思忖自己收的这位干妹妹实在是蠢地可以,竟然看不出那李央有心要庇护她,不过话说回来,对于王馨护在自己跟前,谢安还是很感动的。

    正如谢安所猜测的,李央显然是想包庇王馨这位旧友的女儿,可如今小丫头这一喊,却是叫他实在有些措手不及。

    “哦?还是兄妹二人?——一并拿下!”听到了小丫头喊声的邓元冷声喝道。

    眼瞅着护在谢安身前的小丫头王馨。李央犹豫一下,回头对邓元恳求般说道。“邓公子,此女乃王县尉之女,乃当地人士,卑职以为此事与她无关,不如……”

    “不如什么?”邓元眼睛一瞪,愠怒喝道。“本公子叫你一并拿下,没听到么?”

    李央哑口无言,望向王馨的眼中闪过几分愧疚之色,正要上前,却听邓元又说道。“等等!”

    还以为邓元改变主意的李央面色一喜,下意识转过头去,却见邓元摸了摸下巴,似笑非笑说道,“王县尉……你说的王邬?——嘿,王县尉,那个替罪羊还真以为自己升官至县尉,赴任当日拍着胸脯说什么要惩恶扬善,想起来就好笑……这丫头就是那王邬的女儿?”

    李央眼中闪过几分怒色,一闪而逝,低着头,双拳捏紧,只是碍于邓元的权势不敢发作。

    可谢安却没什么顾虑,眼瞅着小丫头王馨听见邓元那刺耳的笑声眼眶通红,他整张脸彻底沉了下来,在深深望了一眼邓元后,忽然哈哈大笑起来。

    “你笑什么?”邓元皱眉问道。

    “笑你不知死活!——尔等且看看身后!”

    邓元闻言下意识地转头,继而眼眸一缩,浑身一颤,因为他注意到,他脖子处不知何时竟然架着一柄乌黑的匕首,而匕首的主人,一个穿着打扮如寻常百姓的男子,正一脸凶狠地瞪着他。

    不单单是他,邓元身旁二十来个衙役,每个人身后不知何时都出现了一个手握匕首的男子,将匕首架在他们脖子上,愣是唬地那一干衙役不敢动弹。

    唯独李央因为站得靠前,避免了这份被人刀刃加身的窘迫。

    “长孙武,你敢袭官?”眼瞅着悬在自己脖子处的乌黑匕首,邓元惊人喊道,比起方才的盛气凌人,眼下他的口吻充满了惊恐。

    “你算哪门子的官?”谢安冷笑一声,轻轻拍了拍小丫头的手背,暗中安抚着她的情绪,继而抬手一指邓元,淡淡说道,“将这小子带过来!”

    话音刚落,邓元便感觉自己被人狠狠一推,跌跌撞撞朝前奔了几步,扑通一声摔倒在谢安跟前,待他想站起身来时,他猛然感觉自己脖子上又沾上了什么冰凉的东西,骇地他一动也不敢动。

    “丫头,搀哥哥起来!”吩咐了小丫头一句,在小丫头的搀扶下,谢安坐起身来,居高临下注视着被迫跪在他跟前的邓元,望着他一脸的惊怒之色,冷笑说道,“邓元,你几番口口声声说本公子可知你身份,那么,你又是否知晓本公子身份?”

    “本公子管你是谁?——我劝你还是放了本公子,否则,待我姐夫得知,你等一个都跑不了!”邓元色厉内荏地喊道。

    “掌嘴!”谢安闭着眼睛淡淡说道。

    话音刚落,只见邓元身后走出一名东岭众刺客来,抬手一记耳光抽打在邓元右脸上,硬是扇落他一颗牙齿,可想而知这份力道。

    “你……你竟敢打我?”吐出一口血水,邓元难以置信地望着谢安。

    那名东岭众刺客转头望了一眼谢安,见谢安在小丫头王馨的搀扶下又重新躺回了躺椅上,心下顿时领悟,狠狠甩给邓元几个耳光,只抽打地后者双颊肿起。

    这一切,李央只瞧着目瞪口呆,待反应过来后,他下意识地想抽出腰间的佩刀,却猛然出现一只手按住刀柄,那强劲的力道,竟叫他难以抽刀。

    “足下可莫要自误!”微笑地望着李央,苟贡善意提醒道,“我家公子,绝非你广陵府所惹得起的,你且回府衙,叫广陵府知府张琦速速滚过来……”

    李央闻言愕然,惊疑不定地望了一眼悠然躺在躺椅上的谢安,面色闪过一丝犹豫。

    然而苟贡的话却给邓元提了醒,满嘴鲜血,含糊不清地骂道,“李央,还不回去叫人?——叫我姐夫提兵来捉拿这帮该死的恶徒……呜……”话未说完,那名东岭众刺客的又一记耳光叫他不得不咽下后半句辱骂。

    “没事的,去吧!”苟贡笑眯眯地说道,他可不在乎邓元所说的,别说以他家大人的身份,广陵府知府张琦根本就不敢冒犯,就算事有万一,眼下广陵城内两百余东岭众与金陵众刺客,就足以将整个广陵城翻地底朝天,更别说还有他的结义三弟杀人鬼[镰虫]漠飞在,即便张琦有什么歹心,要将他拿下也是轻而易举。

    “……”深深望了一眼苟贡那镇定而从容的面色,李央一咬牙,转身奔出院外,朝广陵府府衙而去。(未完待续。。)

第二十二章 自作孽(一点五)

    就在李央急急忙忙往广陵府府衙赶时,广陵府知府张琦正坐在他处理公务的屋子里慢条斯理地品茗。

    地方官府衙门与京官衙门稍有区别,身为广陵城的知府大人,张琦就居住在广陵府内,前院一排屋子是办公的正堂,后院则是他与家眷的私居,不像京师冀京,官员必须到各自任职的府衙处理公务。

    也难怪有人说,地方官员尽管权利不如京官,但却相当自由,每个郡县的知府、县令,几乎相当于当地的土皇帝,当然了,前提是冀京方面没有下派御史这类监察特使。

    坐在太师椅上品了一口夫人邓氏奉上的香茶,张琦微微叹息着说道,“夫人呐,你弟弟那边,夫人还是稍稍训斥几句吧,万一真弄得怨声载道,总归不好收场……”

    邓氏,也就是邓元的姐姐,此女子看似二十五六上下,生的花容月貌,浑身上下穿金戴银,排场甚至要超过作为知府的丈夫,闻言抿嘴笑道,“老爷莫要杞人忧天了,老爷乃广陵郡首府,岂敢有人口吐妄言?”

    “头发长、见识短!”张琦轻斥一声,摇头说道,“夫人可别忘了四年前苏家之事,为夫至今心有余悸!——为夫曾问过徐州州府梁大人,你可知梁大人是怎么说的?那可是冀京刑部本署直接下达的命令,冀京刑部本署啊!”说着,他微微叹了口气,皱眉说道,“那回若不是梁大人替我广陵将冀京刑部本署官文压了三月,你弟弟那回就死定了!”

    邓氏闻言面色一滞,语气一软,讨好般说道,“老爷说的是。可咱家也没亏待梁大人呀,妾身老父亲自去了一趟彭城,奉上了价值六十万两的重礼……”

    “唔……”张琦沉吟不语,在这一点上,他确实说不出什么妻家的不是来,这些年若不是邓家的支持。他也不可能在广陵府知府的位置上坐得那般安稳,尽管他也是弘武十六年间科举进士出身,但是仕途起初却颇为艰辛,直到他原配不幸过世后迎娶了当地世家邓家的女儿邓氏,这才变得一帆风顺起来。

    “叫你弟弟收敛些吧!”想了半响,张琦皱眉说道,“这些年江南的局势愈发紧张,时不时有太平军出没的消息,冀京朝廷全然不会坐视不理……据消息传来。大梁有八万军队进驻了扬州,依为夫看在,朝廷此番恐怕是要与太平军正式用兵了,在这个节骨眼上,我广陵最好莫要生起事端!”

    “要打仗了?”邓氏闻言吃了一惊,愕然问道,“梁大人那边没有什么消息么?”

    张琦捋了捋胡须,摇头说道。“此事梁大人早已写书信给为夫,不过这回。梁大人亦探听不到任何消息,只知道,冀京有个大人物要来江南……”

    “八贤王?”邓氏下意识问道,毕竟[八贤王]李贤曾屡次下访江南各郡县,此事在江南各郡县也不是什么秘密。

    “暂且不知,”摇了摇头。张琦正色说道,“无论怎样,叫你弟弟这些日子安分一些!——太不像话了,带走府衙一干衙役,竟然只是为了报复在青楼内与他结怨的那人!”

    见丈夫面有不悦之色。邓氏连忙说道,“老爷莫恼,带阿元回来后妾身好好训斥他一番,叫他日后再莫要胡闹便是……不过说起来,那个叫做长孙武的外乡人也是实在可恶,阿元都报出了老爷的名讳,那人亦丝毫不给面子,简直就是不将老爷放在眼里,依妾身看来,这等狂妄之辈,就该好好教训一番!”

    “你……”张琦闻言气结,不悦斥道,“为夫才说过的话,转眼你这妇人就忘了?——眼下非常时刻,切莫惹是生非,万一那位冀京来的大人物就在附近,听闻我广陵闹出这等事,为夫该如何是好?”

    “哪有这么巧的?”邓氏嘀咕一声,笑着说道,“朝廷不是要跟太平军打仗嘛,咱广陵又没太平军贼人,他来广陵做什么?”

    “唔,这倒也是……”

    “老爷若是不放心,派个人找城内那些刺客问问不就行了?那些刺客的消息可是灵通地很呢!”

    “胡说八道什么?”张琦皱了皱眉,不悦说道,“官贼不两立,为夫岂能私通那些贼人?”

    “这有什么?——梁大人不也默许那个刺客行馆么?”

    “默许不代表就不想将其铲除!”张琦没好气地白了一眼自己的夫人,继而暗自叹了口气。

    一想到这事张琦就有些郁闷,毕竟徐州那么大的地方,偏偏他自己治下郡县有广陵刺客这么一拨人,弄得他整日提心吊胆的,生怕哪里触怒了那帮强人,惹地对方杀上门来。不过这些年,对方倒也识趣,从未与官府起冲突,是故张琦也就听之任之、睁只眼闭只眼了,毕竟,别看他广陵城屯兵不少,但不见得就能剿灭那帮来无影去无踪的刺客。

    就在张琦与夫人邓氏在屋内闲聊时,忽然屋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张琦一抬头,恰巧看到自己手底下一个叫做李央的都头匆匆忙忙地跑了进来。

    “大人,出事了!”李央进来后的第一句话就让张琦不觉皱了皱眉,他身旁的邓氏不悦斥道,“你家大人好得很!——慌慌张张的,成何体统?!”

    李央慌忙低头,不敢回话。

    而此时,邓氏似乎也瞧清楚了来人,诧异问道,“咦,李央?——你不是跟家弟出门办事了么?”

    办事?

    还真是会挑好听的说啊!

    李央心中冷哼一声,脸上却不敢有所表示,恭敬说道,“回禀夫人,卑职正要禀告此事!——邓大少出事了!”

    “阿元?”邓氏闻言一惊,急声问道,“你快说阿元出什么事了?”

    “邓大少被人扣下了……”

    “……”邓氏闻言一张俏脸上泛起阵阵愠色,怒声斥道,“何人如此大胆?”

    张琦抬手示意自己妻室稍安勿躁。沉声问道,“李央,究竟怎么回事,你一五一十道来!”

    “是,大人!”李央抱了抱拳,恭恭敬敬说道。“方才邓大少叫卑职带二三十个人跟他出去找那个昨日在迎春楼内与他结怨的外乡公子寻仇……”

    “是出门办事!”邓氏一脸不悦地打断了李央的话。

    “行了,”抬手示意邓氏闭嘴,张琦回顾李央问道,“李央,你继续说!”

    “是!——邓大少找到了那外乡公子落脚的住所,带着卑职一干人闯了进去,本打算将那一干人捕回衙门,却不料想,不知何处窜出来二十来人。将邓大少与卑职手底下那一干衙役拿下,那位外乡公子说,若是想要邓大少活命,大人最好在一刻之内亲自赶到那里,否则……”

    “否则怎样?”邓氏一脸惊慌地问道。

    “否则,他就宰了邓大少……”

    “岂有此理!岂有此理!”邓元闻言又惊又怒,回顾张琦泣求道,“老爷。妾身就这么一个弟弟啊,那些刁民竟敢如此对他。老爷可要为我姐弟二人主持公道啊!”

    主持公道?

    张琦皱了皱眉,他哪里还会不明白,分明是他的小舅子带着那一干衙役去找人麻烦,却不料碰到的并非善茬,直接被人扣下了,这能怪谁?

    整日里横行霸道。这回碰壁了吧?

    张琦心下冷哼一声。

    见丈夫似乎无动于衷,邓氏耍泼般哭求道,“若是家弟有何不测,妾身也不想活了……妾身就这么一个弟弟……”

    可能是被邓氏吵地心中烦躁,张琦没好气说道。“行了行了,为夫去就是了!”

    事实上,张琦也有些不悦,毕竟对方此举也太不给他面子了,竟然要他这位广陵府知府亲自过去要人,还说什么必须在一刻之内?

    想到这里,张琦回顾李央说道,“李央,对方有多少人?”

    李央闻言心中有些为难,可一想到苟贡当时淡然从容的表情,他稍稍心安了些许,低声说道,“大概二十来人吧,可能人数稍有出入……”

    “二十来人么?——叫上府衙内人手,随本官去一趟!——本官倒是也想看看,究竟是何人如此狂妄!”

    “是!”

    片刻之后,张琦带着手底下三名县尉、八名都头以及两百余名衙役,坐着轿子浩浩荡荡朝着李央所指的方向而去。

    说实话,他也有些纳闷对方的身份,毕竟他可是广陵府知府,可对方似乎是全然不将他放在眼里的样子,这让张琦感觉有些不悦。

    尤其是当他在那座宅子的门口下了轿,听到院内传来一声声他小舅子邓元的惨叫后,这份愤怒无疑被扩大了。

    张琦原以为对方也只是随口说说,怎么也不至于当真拿邓元如何,可听着那声声嘶声裂肺的惨叫,却全然并非如此。

    “住手!”张琦一脚踹开了宅子的院门,一干官兵簇拥着他走入了院中。

    一进院子,张琦双眉微微一颤,因为他发现,院内四周站满了人,虽然那些人一个个作寻常百姓打扮,可瞧着对方杀气腾腾的模样,绝非善茬,粗粗一数,竟有四、五十个人。

    不是说只有二十来个么?

    罢了,反正自己此番也带了两百余人,不至于出什么事,对方倘若当真敢袭官,自己也可以调城内的守备兵前来。

    一想到自己广陵屯扎有三千守备兵,张琦顿时安心下来。

    “姐夫?”似乎是听到了张琦的喝话,邓元回头一看,面色欣喜地想挣扎起来,结果还未站起来,一名广陵刺客的一记耳光再次叫他双腿一软,跪倒在地。

    尽管只是瞥见一眼,可张琦确实倒抽一口冷气,因为他发现,他的小舅子邓元竟然已被人抽地面颊肿胀,活脱脱一只猪头。

    “住手!本官叫你等住手!”张琦抬手喝道。

    那名东岭众刺客闻言望了一眼谢安,见后者安然自若地躺在躺椅上,

    闭着眼睛一脸享受着小丫头王馨捶肩的服侍,丝毫没有要开口的意思,遂将询问的目光望向一旁的苟贡。

    “继续!”苟贡淡淡说道。

    那名东岭众刺客一点头,再次扬起右手抽打在邓元脸上。打的时候,他心中暗自也有些抱怨,打人脸的这种活确实痛快不假,可若是打久了,手也吃不消啊,这不。他已渐渐感觉手掌开始发麻了。

    “姐夫……啊,姐夫救……啊……救我……”邓元惨叫着呼救,模样很是凄惨,哪里还像是平日里横行霸道的邓家大少。

    见对方竟然丝毫不给自己面子,张琦面色大怒,右手一挥,身后两百余官兵涌入大半,岂料院中那四十五个百姓打扮的男子纷纷从腰后抽出匕首,一脸凶神恶煞地盯着他们。愣是唬地那一干官兵不敢动。

    “好胆……”张琦气地胡须微颤,手指眼前那些人,怒声骂道,“光天化日,尔等竟敢袭官?”

    而就在这时,一声懒洋洋的话语让张琦心中猛地一惊。

    “广陵府知府张琦,好大的官威啊……”

    听闻这句话,张琦下意识地望向传来声音的方向。只见在院中那张躺椅上,有一位身穿焰红色锦服的男子眼睛缓缓睁开一线。淡淡瞥了他一眼。

    这种语气的说辞,张琦再清楚不过,毕竟早前他也没少用类似的语气对别人说过。

    此人一嘴的官场用词,究竟是何身份?

    皱了皱眉,张琦强忍着心中的怒气,沉声问道。“本官按约前来,阁下可否放了本官妻弟,倘若他有何不测,阁下亦逃不了一桩官司!”

    “官司?哼!”躺在躺椅上的谢安冷哼一声,缓缓睁开眼睛。在小丫头的服侍下坐起身来,瞥了一眼脸肿地像猪头的邓元,回头对王馨说道,“丫头,解气了么?”

    小丫头怯生生地望了一眼邓元,尽管她很是憎恶这个害死她爹爹不算还出言不逊的家伙,可瞧着此刻对方那凄惨的模样,本性善良的她心中亦是不忍,见谢安问起,连忙点头。

    见此,谢安暗自摇了摇头,随意地挥了挥左手,淡淡说道,“好了,那个谁,住手吧!”

    那名东岭众闻言,当即退到一旁,暗中甩了甩有些麻木的手掌。

    仔细打量着坐在躺椅上的谢安,张琦皱了皱眉,带着几分不悦沉声说道,“阁下究竟何人?——本官乃广陵府知府,尔等非但见官不跪,藐视朝廷,更手持刀刃,莫非打算弑官耶?”

    “跪你?”谢安乐了,冷笑说道,“你小小一个广陵郡知府,竟然口出狂言,叫本府跪你?”

    本府?

    这个自称可不是随随便便就能用的,能当得起这个自称的,地方官至少得是大周各州的州府大人,而京官的要求更高,至少得九寺之卿,也就是九卿,无论是那一类,都不是张琦能够招惹地起来的。

    “阁下……不,敢问大人究竟何许人?”张琦的话音中带着几分颤抖。

    本来嘛,这个时候谢安应该站起身来,摆足一番架子,然后再道出自己身份,遗憾的是,眼下他双腿尚未痊愈,尚无法直立行走,也就没了所谓的架势,这让谢安暗自气闷。

    而身为心腹,苟贡自然能够察觉到自家大人的心意,闻言站上前一步,沉声喝道,“我家大人乃刑部本署尚书谢安、谢大人,你小小一个广陵郡知府,参见上官而不拜,心存藐视,该当何罪?!”说着,他举起早已准备好的刑部尚书玉牌,悬视于张琦眼前。

    这块玉牌,跟那半块虎符一样是谢安随身携带,因此也并未落于广陵刺客之手。

    “刑……刑部本署……谢大人?”张琦整个身颤抖了一下,一脸难以置信地望着年纪轻轻的谢安。

    刑部尚书谢安的名气,张琦不是没听说过,毕竟自打四年前广陵城因为苏家之事被冀京刑部本署质难后,张琦便时刻关注着刑部本署的消息,哪里会不知道,刑部本署上任了一位当时尚未弱冠的尚书大人,但是他万万没有想到,这位大人物竟然会来到了他治下的广陵郡。

    等等……

    早前梁大人所说的冀京有一位大人物要下江南,莫非指的就是这位大人?

    糟了……

    想通了此事,张琦暗暗叫苦。心中直骂自己的小舅子邓元惹谁不好,竟然惹到这么一尊大神。

    然而,让张琦感到心惊胆战的事还远远没有结束,忽然间,他身旁有人惊叫一声,指着对面的谢安愕然说道。“你……你……我认得你……”

    张齐下意识地转过头去,疑惑地望向说话的那人,那是他手底下的县尉之一,名叫韩忠,颇有一身武艺,是他最得力的左右手,四年前曾因为苏家一事而暂时被张琦免去职位,待风头过去后张琦让他恢复原职。

    而谢安似乎也瞧见了那个叫做韩忠的家伙,脸上泛起几分邪笑。阴测测说道,“哎呀,这不是韩县尉韩大人么?——别来无恙啊,县尉大人!”

    说话时,谢安的眼眸中泛起浓浓杀意,他认得,这个韩忠,就是当年带着一票人将苏婉的父亲、苏家当家苏兴关入牢狱的帮凶。当时谢安看不惯,与苏家府上几个家丁一同站出来说了几句。惹恼了此人,结果就连谢安与那几个家丁一起都被关入了广陵府的大牢,要不是谢安的恩人王邬买通了狱卒,私下将他谢安给放了,谢安早就冤死在牢中了。

    “果然是你?”韩忠满脸震惊,一回头注意到自家大人张琦询问的目光。当即沉声说道,“大人,此人乃当年苏家的家丁,十足的刁民!卑职原本将其关入了牢狱,不曾想不知为何被他逃脱……”

    张琦闻言心中咯噔一下。他终于明白,为何四年前冀京刑部本署一反常态突然对广陵郡下达命令,勒令身为广陵府知府的他严办府衙内一干贪官、恶官;他终于明白,谢安这位年纪轻轻便获任大狱寺少卿、并且最终升任刑部尚书的大人物,为何会在当职后那般苛刻地对待广陵郡的刑事。

    不妙啊,不妙啊……

    张琦的额头不自觉地渗出了汗珠,尽管当年他并没有参与到陷害苏家的那件事中,但这并不代表他不知情,要知道陷害苏家的,正是以他妻家邓家为首的广陵城内富豪,原因就在于苏家在广陵城内的买卖越做越大,严重损害了邓家等十余家富豪的利益,甚至于,事后他张琦与府衙内大大小小的官员,也没少收了那十几家富豪送上的孝敬银子……

    啊,当年广陵城十几家富豪连同官府陷害苏家的那件事,几乎可以说是在他张琦默许的情况下进行的。

    这要是东窗事发……

    咽了咽唾沫,张琦不自觉地全身颤抖起来。

    事到如今……

    瞥了一眼院内谢安那四、五十个百姓打扮的手下,张琦心中一横,眼中闪过几分杀机。

    只可惜,谢安早已猜到他的打算,注视着张琦淡淡笑道,“张琦,你是不是在想,[啊,只要杀了这个家伙,事后来个死无对证,就没事了!反正那家伙这会儿身边也就四、五十个人。]对么?”

    张琦闻言面色微微一变,抬起头望向谢安,却见摆了摆右手的食指,用无比遗憾的口吻说道,“你以为本府身边这些随从,是随随便便招来的人手么?实话告诉你,别说你这会儿手底下两百来人,就算你调来城内的守卫兵力,他们要杀你,也是易如反掌!——再者,本府昨日已派人到扬州调兵,不出五日,八万大梁军便会抵达广陵……”

    “八……扬州八万大梁军……”张琦面色惨白,听闻这句话,他无疑已确认了谢安的身份,而同时,他亦是心如死灰。

    冷哼一声,谢安抬手一指张琦等人,寒声喝道,“妄动者,格杀勿论!——给本府将此一干人拿下!”

    话音刚落,院内四五十名刺客一起动手,而院外亦涌出许多埋伏在外的刺客,两拨人轻而易举地便将张琦带来的那两百多名衙役制服。

    也是,区区地方官府的衙役,如何能与东岭众与金陵众刺客抗衡?想要对付谢安手底下这两百余刺客,哪怕张琦调集城内三千守备军,恐怕也不见得能够对付这些彪悍的刺客,毕竟单单东岭众四天王之一的[镰虫]漠飞,便能轻而易举地屠杀掉一半的人。

    可能是见自家大人张琦长叹一声,不曾下达任何命令。也可能是见对方太过于凶神恶煞,亦或是谢安的那番恐吓吓住了他们,那两百余衙役竟是不敢有任何轻举妄动。

    期间,那韩总似乎要反抗,只可惜他的武艺欺负欺负手无寸铁的百姓尚可,面对谢安手底下那一干刺客。随便挑个人出来他都不见得打得赢,没几下就被制服。

    “休要杀那厮,大人还要好好跟他算笔账!”苟贡及时出言制止了一名想杀韩总的东岭众刺客,继而缓缓走到张琦面前,淡淡说道,“张大人,上前几步说话吧?”

    心惊胆战地看着自己随行的两百多人在短短几个眨眼的工夫内被对方放倒,张琦忐忑不安地走到谢安面前,眼瞅着眼前这位大人物那锐利的眼神。一想到自己即将来临的下场,双腿一软,顿时跪倒在谢安跟前,引来小丫头王馨一声惊呼。

    真的跪下了?

    王馨瞪大眼睛瞅着低着头跪在谢安面前的广陵府知府张琦,仿佛不敢相信般地揉了揉眼睛。

    似乎是注意到了小丫头那堪称可爱的举动,谢安嘴角一扬,揶揄说道,“丫头。哥哥早就说过,区区一个广陵府知府。哥哥根本不放在眼里,这回你相信了?”

    小丫头使劲地点着脑袋,带着几分欣喜说道,“我还以为哥又哄我玩呢,真没想到哥那什么什么的书,竟然真的比广陵最大的官还要大……”

    “刑部尚书!——蠢丫头!”谢安没好气地斥了一句。继而低下视线望向张琦,继而又瞥了一眼张琦身旁早已惊呆的邓元,冷笑说道,“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四年前本府失策。万万没有想到你等竟然如此卑鄙,竟叫无辜之人替你等冒名顶罪,使得王县尉等一干忠义之士含冤死于狱中,叫你等一干恶官逃过一劫,此番你撞在本府手里,你等还有何话说?”

    此刻的邓元早已惊呆,那韩总虽说还活着,却也被几名东岭众刺客打地倒在地上吐血不止,唯有张琦哆哆嗦嗦地跪在谢安面前,听闻此言,连忙抬头,急声说道,“大人,大人,下官冤枉,下官冤枉!——苏家之事,下官实在不知情……下官也是之后才得知此事的,并非是下官要陷害苏家的!”

    “那么这家伙呢?”指了指不远处倒在地上吐血不止的县尉韩忠,谢安冷笑说道,“据本府所知,那厮四年前就该受刑事处死,何以眼下还获得好好的?甚至于还官复原职?——你敢说你不曾包庇他?”

    “……”张琦张了张嘴,哑口无言。

    “还有这个家伙……”指了指满脸呆滞的邓元,谢安淡淡说道,“真是了不得啊,一个毫无功名、官职在身的闲杂人等,竟能使唤官府衙役,你这个当人姐夫的还真是称职啊……幸亏这厮撞到的是本府,倘若是寻常百姓,岂不是要被这厮折磨到死?唔?”

    张琦额头冷汗直冒,惶恐而不敢言语。

    “你倒是说说,本府该如何处置你?”

    “大人饶命,大人饶命啊!——下官只是一时糊涂,轻信了谗言,受人蒙蔽,下官在业绩上还是颇有建树的,这一点州府梁大人可以作证!”见谢安语气愈发冷淡,张琦心中一慌,连连磕头乞命,非但小丫头王馨看傻了眼,就连都头李央亦是一副难以置信之色。

    “徐州州府梁书?——你想用他来压本府?想得太多了吧?要免掉那梁书的官职,也不过是本府一句话的事!”

    堂堂一州州府大人,竟然说一句话就能免职?

    张琦听地心中愈发惊恐,连声说道,“不敢,不敢,下官万万没有那个意思,只求大人看在下官多年治理广陵郡业绩尚可的份上,饶下官一命……”

    谢安闻言深深打量着张琦。

    说实话,他可以立即就免去此人的官职,可问题是,能够表明他身份的朝廷批文已落入了广陵刺客之手,单单一个刑部尚书的玉牌,恐怕是难以叫广陵府上下信服,毕竟广陵府别看是个郡府,但是离得冀京太远,除了这张琦外。恐怕不见得有多少人知道刑部尚书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官职,看看王馨就知道了,这蠢丫头竟然拿朝中正一品的大员跟区区一个四、五品的地方知府相比较,甚至还觉得不如后者,以此推断,广陵府的官员恐怕也好不到哪里去。

    唔。看来还是得暂且留着此人,好叫广陵府上下听从,征伐太平军在即,这个时候可不能闹出乱子来。

    想到这里,谢安沉声喝道,“死罪可免,活罪难饶!——暂且留你一条小命,以观后效!”

    “多谢大人,多谢大人!”张琦一听面露狂喜之色。知道自己一条命暂且是保住了,而且,看样子眼前这位大人物似乎也没有要将他革职的意思,不,更准确地说,如果他做得好的话,他或许还能够保住广陵知府的位置,最不济也是遭到贬职。

    “至于你二人嘛……”谢安瞥了一眼邓元与韩忠二人。忽而转头望着张琦说道,“张大人。你觉得该如何处置他二人?”

    能坐上广陵府知府的位置,张琦可不是什么蠢人,闻言一边擦拭着脑门上的冷汗,一边义正言辞地说道,“似此等败坏我广陵府风气之人,自然要严惩不贷!先关入大牢。日后押解至冀京刑部本署问罪!”

    “不必那么麻烦,本府便是冀京刑部本署尚书,有权判罪人生死!——此二人罪不容赦,三日于菜市处斩,张琦。你来监斩!”

    “……”张琦闻言浑身一震,他原本还想拖一拖此事,最不济日后找一些江湖好手,于途中劫了囚车,反正邓家有的是钱,可没想到,谢安一句话就断了邓元与韩忠二人生路。

    “有什么异议么?”谢安冷冷地注视着张琦,那仿佛能够看穿人心的锐利眼神,吓地张琦连忙领命。

    “是!——下官遵命!”

    这一句话似乎是惊醒了发呆中的邓元,他难以置信地望着自己的姐夫,惊声喊道,“姐夫,姐夫,你……你……”

    可不管邓元如何呼唤,张琦只顾着低头,看也不看他,想想也是,这会儿张琦连自己都保不住,哪里还有工夫去理会邓元这个不成器的小舅子。

    “至于你等……”抬手一指那些被解除武器傻站在院内的广陵府县尉、都头、衙役,谢安沉声说道,“自今日起,广陵府上下,自寻常衙役以上,都头、县尉、主簿、县丞等佐官尽数革职!——李央,本府升为广陵府县丞,除张琦外,其余府衙内官员皆受你调度!对了,待会你向本府推荐一些忠义之士担任县尉、都头,本府有大用!”

    包括张琦在内,院内一干衙役用惊愕以及羡慕的目光看着李央,反观后者,却是一脸呆滞表情。

    可能是为了讨好谢安吧,张琦厉声喝道,“李央,还不速速谢过大人?!”

    这一声呵斥惊醒了呆滞中的李央,他连忙走了过来,正要跪地称谢,早已得到谢安眼神示意的苟贡走上前来,一手扶住了他。

    “这是你应得的!”左手轻轻抚摸着小丫头王馨的脑袋,谢安微笑说道。

    李央愣了愣,继而顿时明白了对方的意思,不由望了一眼在谢安的安抚下露出一脸欣喜表情,乖巧地犹如猫咪般的小丫头,脸上泛起几分羞愧之色。

    毕竟在他看来,他也没帮王家多少,顶多私下接济小丫头一点银子,其他的事他却是无能为力,就好比前些日子的那个刘富。

    不过在谢安看来,这李央也不过是一个都头,月俸也高不到那里去,却能数年如一日地接济小丫头,拿出钱财给小丫头,让她替她娘亲治病,这已经是难能可贵,堪称重情重义,至于当小丫头被人欺负时他没站出来,总归这李央自己也有一户人家,自然要替自己的妻儿老小考虑,谢安也能理解。

    至少比起其他人来说,这李央已算是仁至义尽了,正因为如此,谢安将其升任县丞,官职仅在张琦之下,也算是替小丫头报答了他数年来的恩情。

    一饭之恩必偿,睚眦之怨必报,这就是谢安为人处世的原则。

    为了讨好谢安这位来自冀京的大人物,免得自己官职不保,张琦请谢安搬到自己的府衙居住。

    眼睁睁看着小舅子邓元与心腹韩总被关入大牢,张琦暗自叹了口气,他很清楚,待家中的妻室邓氏得知此事后,定会大哭大闹,但是这会儿,他已顾不得那么多了,因为谢安又交给了他一项重要的任务。

    那就是,但凡四年前参与陷害苏家的富豪、世家、官员,不论身份,着新上任的县丞李央亲自带衙役抓捕入牢,视情节轻重处置,或三日后于菜市处斩,由他张琦亲自监斩。

    张琦能够想象他即将要处斩掉多少人,也能够想象他将要得罪多少人,或许整个广陵城的世家、富豪都会因此仇视他,但是他没有办法,因为如果他不当那个监斩官的话,那他就只能当被处斩的人犯了。

    而这,也恰恰正是谢安的目的。

    既然还用得着这个张琦,那就得牢牢将其控制在手里!

    ps:尝试了一下踩人剧情,似乎不好把握的样子。总感觉就算反派,也不至于傻到那种地步……

    唔,逐步累积经验吧。

    话说,谁说自作孽的下一章就是不可活?就是自作孽(二)?(未完待续。。)

第二十三章 兑现的诺言

    广陵,身为大周南方财力最为雄厚、经济最为发达的城县之一,这里在三十年前还是南唐的国土,名为江都,是当时大周南征南唐的东路军主帅、第一猛将[河内之虎]东国公梁丘亘,在半个月内所攻下的多达十七座城池中的最后一座。

    这份赫赫战功,至今犹为世人所津津乐道,就连梁丘舞提起此事时,亦对祖父梁丘公充满崇敬,要知道那十七座城池可不是寻常的小镇小县,那可都是郡府级的城池,可梁丘公呢,自徐州白马湖畔当时大周与南唐的交界处起兵,势如破竹,一路打到长江沿岸的广陵,简直就是一日克一城,可想而知东军神武营的勇猛。

    有时候谢安实在想不通,那位在府上因为嘴馋背着孙女偷偷吃酒、被抓到后又一脸无辜表情的老爷子,竟然会是江南人最畏惧的数位大周虎将之一,只能说,岁月无情催人老,就连梁丘公这等豪杰,亦无法逃过无情岁月的摧残。

    啊,梁丘公确实是一位世间豪杰无疑,可让谢安感到惊愕的是,他竟然多次在广陵城内的酒馆听说书先生说唱当年梁丘公的彪悍功勋,这实在令他有些匪夷所思。

    那时,谢安还未遭遇到广陵刺客的暗杀,而小丫头王馨也还未认谢安为干哥哥,二人的关系还只是调戏者与被调戏者,上午调戏完小丫头,下午谢安就领着苟贡、萧离等人到酒馆、茶楼听说书,毕竟这是这个时代最容易获取情报的途径,尽管这些情报大多比较夸张。

    不得不说,当时的谢安的确很纳闷,后来他才明白,原来。当初梁丘公在半月内从徐州一路打到广陵后,被打了一个措手不及的南唐立即在江面上布下了重兵,非但封锁了整个江域,更增调了六万兵屯扎在江对岸的金陵。

    而不妙的是,梁丘公所率领的东军将士都是出身北方的骑兵,不擅长水战。因此,梁丘公与东军便在广陵城外屯扎了下来,直到大周南征军西路主帅吕公在荆州打开局面,由大周前皇帝李暨亲自率领的南征军主力亦攻克长江中游,将南唐逼入了三面受敌的窘迫局面,不得不从金陵抽调军队,才使得梁丘公渡江一举将金陵这座堪称长江下游桥头堡的重城攻克。

    虽说用一句话便能概括,但是梁丘公却在广陵居住了长达一年半的时间,据说至今城外还留有着当年东军所设的军营。尽管眼下早已废弃荒芜。

    不过也正是因为如此,广陵城的百姓并不畏惧东军、乃至大周兵马,毕竟梁丘公自攻克此城对他们秋毫无犯,哪怕城内百姓起初心中惊惧,可一年下来,也就司空见惯,见怪不怪了。

    事实上,大周覆灭南唐的三路南征军队。当时都未作出过什么屠杀的残暴举动,逼死了南唐皇帝刘生。在虎林改了国号为[弘武],大周前皇帝李暨便心满意足地返回了冀京,大周军队戳屠江南军民的残暴事迹,发生在太平军揭竿起义之后。

    据贤内助长孙湘雨告诉谢安,大周前皇帝李暨那时刚刚北伐外戎凯旋而归,在冀京朝中百官的吹捧下正处于沾沾自喜的阶段。自视为超过历代先皇,甚至还因此叫礼部在冀京城内办了一场盛世空前的庆典。

    庆典中,礼部官员手捧贺词赞颂李暨乃英明神武的明君,非但扩张了大周版图,更将整个国家治理地井井有条。结果礼官刚说到[国泰民安、四海升平]这两个词,太平军反叛攻下金陵的消息就传到了李暨耳中,这无疑是狠狠甩给李暨一巴掌。

    当时李暨连准备了数月的庆典也不顾了,二话不说,尚穿着祭祀用的黑色龙袍便直接带着冀京四镇出城,南下平叛。

    这还不算,更叫李暨感到震怒的是,他竟然在金陵城被堵了数月有余,一怒之下,他便叫南军屠杀了守城协助太平军的南唐旧臣公羊沛一门老小数百人,然后在愕然听闻东军日后的继承者、东国公之二子梁丘敬暴毙于芜湖,暴怒之下的李暨当即下令屠城,使得当时人口在十万左右的大城金陵十室九空,哀鸿遍野。

    东镇侯梁丘敬,当时年纪弱冠,但已展现出丝毫不逊色父亲梁丘公与其兄梁丘恭的勇武,李暨本来还指望着他像其父梁丘公一样辅佐未来的大周皇位继承人,当时李暨那个痛心,毕竟以他跟梁丘公的交情,梁丘敬无疑是他侄儿一样的存在,结果倒好,一场原本不足称道的叛乱,竟然叫大周朝廷损失了这样一位前程似锦的虎将。

    尽管在丞相胤公与梁丘公的劝说下,李暨终于下令停止了屠杀江南百姓的残暴举动,可他并未解气,只不过是将矛头转移到了太平军余孽身上罢了,他命令长江以南各地官府大肆搜捕太平军余孽,宁可杀过一千,亦不放过一个,使得不计其数的无辜人员惨死在这场长达数年的浩劫中,期间,不乏有官员用无辜百姓冒充太平军余孽,借此升官。

    不得不说,李暨被江南人称之为暴君,也不是没有理由的。

    比起在这场浩劫中变得千疮百孔的金陵,广陵应该感到庆幸,尽管它与金陵隔江远望,相距不过一个郡的距离,然而李暨的怒火却未波及到它,正也使得广陵尽管也蒙受战乱、历经改朝换代,但是城内的经济损失却微不足道,在金陵没落的期间,一跃成为扬、吴地域最为富饶的郡县,城内各大富豪世家的生意,更是扩展到了全国。

    据说冀京户部曾统计过,大周全国的财富,有四成集中在冀京,其余六成分布全国,这没有什么可解释的,毕竟冀京乃大周的国都所在,然而广陵,就能占到六成中的足足一成。

    广陵绝不缺少富豪,徐、扬二地的米,淮阴、盐渎二地的盐。荆州的茶叶,蜀地的锦绸,但凡是大周国内可流通的物资,都能在广陵城内瞧见,别看长孙湘雨手里拽着上千万两,着实是个小富婆。可在广陵那并不算什么,城内的有钱人多了,一抓一大把。

    当然了,像谢安这种随随便便就丢出两百万两替[蜃姬]秦可儿赎身的败家子,城内还是不多见的,毕竟世家、富豪看重利润,用两百万两买个漂亮女人,恐怕也只有谢安这种没心没肺的家伙才做得出来,仿佛钱是大风刮来似的。

    也正因为如此。谢安那[长孙武]的化名,近日里已在广陵府内彻底传开了,成为了城内百姓茶余饭后的话料。

    “啧啧!当真是有钱没地方话啊,用两百万两银子买个女人……”说这话的肯定是寻常的百姓。

    “你懂什么?那可是玉书小姐,[四姬]之[蜃姬]的秦可儿!——可惜本公子那日不在场……啧!那个叫长孙武的家伙也不知是哪里冒出来的,玉书小姐不会当真就答应了他的赎身吧?”一副羡慕、嫉妒的口吻,不想也知道是城内某个富豪人家的公子哥。

    “是外乡人吧,那个叫长孙武的家伙?——外乡人竟然敢跑到咱广陵来显富?分明就是不把咱广陵看在眼里!”说这番话的。显然是闲着没事的好事之徒。

    静静听着茶楼内客人的议论声,在柜台后算账的掌柜并未理会。

    茶楼、酒馆、青楼。向来都是众口汇集之处,最容易起争执,也最容易获取情报。

    这茶楼的掌柜姓陶名治,四十来岁,在城内开有十余家茶楼、酒馆,人称陶半街。就是说此人的财力,能够买得下广陵城内半条街,听着很了不起,可在广陵,当得起[半街]美称的富豪实在太多了。根本不算什么。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这个道理陶治有着深刻的体会,想当年十里荷塘的苏家那是何等的风光,人称苏半城,可结果呢,硬是被广陵城内以邓家为首的一干富豪世家联手排挤,弄得家破人亡,富可敌国的财富毁之一炬,叫陶治这等广陵城内的小富豪彻底寒了心。

    只要还有邓家在,广陵就不存在公平竞争,倘若硬要出头,苏家便是前车之鉴,在明白了这个道理后,陶治也就没了所谓的雄心壮志,只想着安安分分守住自己这份基业,至于开拓家业,他不敢去想。

    “蹬蹬蹬!”伴随着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一位体型臃肿的中年男子从茶楼外匆匆奔了进来,胖乎乎的右手搭着柜台,气喘如牛。

    陶治认得此人,此人正是他生意上的伙伴,城内[张记]字号的掌柜,张旺,当年苏家得势时,两人曾商议着也想跟着苏家经营一些丝绸买卖,毕竟当时苏家相当大度,公平竞争,从不霸市,叫人输地心服口服,不像邓家那么霸道,明面上竞争不过,就在背地里收买地痞无赖去对手家滋事,甚至动用他们在官府的势力倾轧,而苏家最终还是败给了以邓家为首的十余富豪世家,输地倾家荡产、家破人亡,吓地陶治与张旺二人连忙低价抛售了手中的丝绸,改行做别的生意,生怕被邓家盯上。

    “老弟气喘吁吁的做什么?来,吃碗茶压一压。”陶治倒了一碗茶递给张旺。

    张旺摆了摆手,平稳了一下呼吸,舔舔发干的嘴唇兴致勃勃地说道,“陶老哥,西口菜市要斩人了……”

    陶治闻言皱了皱眉,疑惑说道,“邓家就算再横行霸道,也不至于买通官府滥杀无辜吧?——还有王法么?”

    “什么呀!”张旺摆了摆手,低声说道,“这回要斩的,正是那邓家大少邓元,咱广陵府知府张琦张大人亲自监斩!”

    “嘶……”陶治闻言倒抽一口冷气,惊愕说道,“那邓元可是邓家的大少,更是张大人的小舅子,以往邓元没少仗着他姐夫的势力在城内横行霸道,说句不该说的,张大人也不是不清楚,这会儿大义灭亲了?——老弟,你哄我玩呢吧?”

    “哪来闲工夫哄老哥玩?”张旺无语地地翻了翻白眼,压低声音说道,“还有咱广陵府的县尉韩忠,今日要一并处斩……还有还有,陈家的当家陈纪。郑家的当家郑礼,严家的当家严珞,好些人啊,几十来个,眼下就跪在西口菜市,就等着午时三刻一至。便要人头落地!”

    陶治愕然地睁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望着张旺,要知道那些可是广陵一等一的富豪世家家主,平日里甚至能与知府大人称兄道弟,这会儿怎么说杀就要杀了?

    “老哥,你去不去?——方才我来时,城内好些人得知消息已朝西市口赶去,晚了就没咱站的位置了!”张旺一脸急切地问道。

    “走!”陶治二话不说,也顾不得自己经营的茶楼了。与张旺二人急匆匆地跑向西市口看热闹,至于原先在他茶楼内吃茶聊天的茶客们,早在张旺说西市口要斩邓元时就丢下几许茶钱银子跑地没影了,很显然是去凑热闹了。

    不得不说,陶治起初还有些怀疑,毕竟单单邓家就在广陵势力庞大,更何况还有另外几家家主,在他看来。就算是广陵府知府张琦当真一反常态要严办那些人,恐怕也得考虑一下后果。除非张琦患了失心疯。

    可眼瞅着街道上人山人海,陶治逐渐有些相信了,而当他与张旺好不容易来到西市口,硬生生挤开人群来到前面,他这才彻底相信了,毕竟张旺所说的那些人。眼下正穿着一身素白死囚衣服,一脸颓态地跪在不知何时架好的斩人台上,在他们身后,一拍赤着上身的壮汉正在大碗喝酒壮胆,无疑。这些壮汉便是即将要斩杀犯人的侩子手。

    嘶……

    眼角瞥见一人,陶治惊地倒抽一口冷气,死死盯着跪在邓元身边的那个看似五旬的老人。

    邓宜,竟然是邓宜,邓元的生父、邓家的当家、他们广陵府知府张琦的老丈人……

    “咱那位知府大人不会是真患了失心疯吧?”难以置信地嘀咕一声,陶治踮起脚尖观望监斩台,只见在监斩台那个小棚子下,他们广陵府的知府张琦,眼下正不时地抬起手,用袖子擦拭着脑门频频冒出的冷汗。

    忽然,陶治注意到他们那位知府大人不时地望向左侧方向,顺着他的视线望去,陶治这才发现监斩台下方左侧还有一个小棚子,棚子里摆着一张桌子,桌子后坐着一位身穿焰红色锦服的公子哥,面色淡然地喝着酒。

    “张琦,你个不识好歹的东西,老夫将爱女许配于你,花费许多替你打点关系,你就这么来报答老夫?”在围观百姓的议论纷纷之中,处刑台上的邓家家主邓宜破口大骂着。

    “住、住口!”广陵府知府张琦面色涨红,抬手喝道,“本官乃广陵府知府,当地父母官,你身为本官岳父,不知自省,仗着本官名义,伙同那些恶商陷害苏家,致使苏家倾家荡产、家破人亡,今日本官斩你,实乃你等罪无可赦!”

    “放屁!——苏家的家财难道你就没分到么?你这个不识好歹的东西!”

    “放肆!”张琦心中一慌,怒声斥道,“来人,将这老匹夫的嘴给我堵上!”

    有一名侩子手闻言用布条堵住了邓宜的嘴,见此,张琦心中稍安,偷偷望了一眼在不远处棚子下淡然吃酒的谢安,见这位来自冀京的大人物没有任何表态,心下这才暗自松了口气。

    “那张琦,也不是什么好东西!”瞥了一眼监斩台上战战兢兢的张琦,苟贡冷冷说道。

    “我知道,”谢安随口应了一声,端着酒杯淡淡说道,“不过话说回来,当官的有几个不爱财的,要不怎么说[千里做官只为财]呢?——这张齐好歹也知道自己是个官,没肆意地去搜刮民脂民膏,饶他一回也不是不可……”

    苟贡闻言点了点头,一脸古怪地说道,“不过此事过了,城内那些无知百姓恐怕要称道那家伙的好……大人可是亲手送了此人一块[大义灭亲]的金字招牌啊!”

    “呵,说的也是!”

    “大人难道就不担心么?日后若是大人要免去此人的官,恐怕要惹来城内那些无知百姓们的非议!——似张琦大人这般好官,何以要罢免?”苟贡惟妙惟肖地学着无知百姓的口吻。

    见苟贡说得有趣,谢安不由轻笑一声,继而淡淡说道,“就算是他运气好吧……广陵刺客帮了他一把!”

    苟贡愣了愣。继而顿时明白过来,无非就是能够证明谢安身份的朝廷特批公文在那一晚不慎落入了广陵刺客手中,因此,谢安也只能借助广陵府知府张琦来铲除城内那些当年陷害苏家的恶徒,免得广陵城内人心生疑,要不然。何需那张琦来监斩?

    “大人说的是,那张琦确实是走运……不过话说回来,就算大人姑且有意放他一马,可这般轻易饶他,卑职总觉得有点便宜他了……卑职以为,得好好敲他一笔才够本!——还有那些早前依附邓家的家伙们,可不能便宜了他们,反正广陵人挺有钱的……”

    “说的也是……”谢安摸着下巴应了一声,忽然听到身旁传来一声充满鄙夷的冷哼。转过头去,笑眯眯说道,“丫头,怎么了?撅着嘴干嘛?谁惹你生气了?”

    “就是你!——不要和我说话,不想理你!”气呼呼地瞪了一眼谢安,小丫头想了想,补充道,“那个姓张的官不是好官。你也不是好官!——调戏良家女子,还花那么多银子买下了那个女人。如今还要威胁那些人给你送银子……”

    小丫头越说越气,可能是因为她对谢安的印象非常好的关系,尤其是谢安曾经帮了她之后,她下意识地将谢安认为是天底下最好的好人,而如今,随着相处的日子逐渐增多。她发现谢安并非是她想象的那种彻头彻尾的好人,心中不免有些失望。

    “哎呀,不想理哥哥么?——那,还打算当哥哥的小妾么?”谢安打趣道。

    小丫头闻言脸颊一红,哼哼唧唧半天也没说出一句话来。

    “看来是还打算当小妾呢……”谢安一脸揶揄地逗着眼前的小丫头。

    可能是意识到自己被谢安给耍了。小丫头尽可能地用凶狠的目光狠狠瞪着谢安,哼哼着撇过头去,不管谢安再怎么逗她,再也不开口。

    “这丫头……”见王馨始终不理睬自己,谢安也有些没辙,回过头询问苟贡等人道,“什么时辰了?”

    苟贡抬起头来,用手遮在额前,眯着眼睛望了一眼天色,不甚自信地说道,“差不多快到午时三刻行刑的时辰了吧?”

    谢安还没来得及说话,旁边小丫头扯了扯谢安的衣袖,好奇地问道,“为何行刑一定要等到午时三刻?”

    眼瞅着小丫头那好奇的目光,谢安嘿嘿一笑,坏笑说道,“喂,丫头,不是说不跟哥哥说话了么?”

    小丫头闻言脸色通红,支支吾吾地说不出话来,模样很是可爱,在过了数息后,气呼呼地说道,“只许我跟你说话,不许你跟我说话!”

    “哇哦,这么刁蛮!”在苟贡、萧离等人会心的笑容下,谢安一脸夸张地望着小丫头。

    不得不说,女人的刁蛮都是长辈、兄辈惯出来的,若非这些日子谢安真心实意地将小丫头视为妹妹,娇惯着她,换做前些日子的小丫头,哪里敢如此对谢安说话?

    记得谢安曾经还私下埋怨胤公太过于娇惯孙女长孙湘雨,使得他在婚后很是遭罪,如今看来,他自己也没好到哪里去。

    不过这也足以证明,谢安确实是将小丫头当成是亲妹妹看待,尽着身为兄长的责任与义务,遗憾的是,小丫头似乎没将他当成兄长看待,这几日来因为秦可儿的事没少跟谢安怄气,尽管她至今也没搞清楚夫妻与兄妹这两者在感情方面的区别。

    “好好好,我说我说,别抓了,哥哥的右手还没好彻底呢,”宠溺地说了句,谢安望着有些得意的小丫头,轻声解释道,“之所以在午时三刻斩杀人犯嘛,午时三刻是一日中阳气最重的时候,世人觉得若是在这个时候斩杀人犯,人犯的鬼魂不至于化作厉鬼前来索命……明白了么?”

    “厉……厉鬼?”小丫头闻言脸上闪过一丝惊惧之色,一脸毛骨悚然地紧紧抓着谢安的衣袖,惊骇问道,“真……真的吗?那些人死后会便变成厉鬼么?”

    谢安本想解释这世上根本就不存在鬼魂之说,可瞧着小丫头战战兢兢的模样,他不禁感觉有些有趣。阴测测地笑了三声,压低声音,变着声调恐吓道,“啊,会变成厉鬼哦……说不定此刻在刑场上的人,都会是那些人死后变成厉鬼要报复的对象哦……”

    小丫头机械般转动着脑袋。望了一眼跪在处刑台的那几十个人犯,咽了咽唾沫,扯扯谢安的衣袖,小声说道,“哥,咱回去吧,不要再留在这里了……”

    “这是为何?——嘿,丫头,莫非你害怕了?”

    “我……我才不怕呢……”小丫头嘴硬说道。可瞧她微微颤抖的双肩,满脸惊恐的表情,可全然不像是不怕的样子。

    “不怕啊,那就留在这里咯……”对小丫头那几乎要被吓哭的可怜兮兮的模样视若无睹,谢安忍着笑说道。

    谢安还记得小时候,也有人用类似的话来吓他,当时他很是气恼,如今位置一转换。他终于体会到了其中的乐趣,吓小孩子。确实挺有趣的。

    这不,在谢安看来,小丫头那微微泛红的眼眶,可远要比处死处刑台上那一干人犯更让他有成就感,毕竟以谢安如今的身份,处死了似邓宜、邓元父子那些家伙曾经陷害苏家、甚至害他都险些冤死的凶手。心中痛快那固然不假,却谈不上有什么成就感,尽管邓家在广陵势力颇大,可在如今的谢安看在又算得上什么?不过是捏死一只虫子罢了。

    再者,四年前就该变成死人。只不过当时吕公疏忽了,没料到竟然被那些家伙钻了空子,以绝对的权势,处死了一帮本来就应该死去的人犯,能有什么成就感?

    时刻关注着处刑时辰的,正是新上任的县丞李央,他几乎是每隔一小会就看一眼旁边的日晷。

    待到午时三刻一到,他走到作为监斩官的广陵知府张琦面前,抱拳低声说道,“大人,时辰已到!”

    张琦闻言浑身打了一个冷颤,不自觉地望了一眼谢安方向,待深深吸了口气后,沉声喝道,“准备行刑!”

    李央点了点头,回头对处刑台上一干侩子手喝道,“大人有令,时辰已至,斩人犯!”

    顿时,周围围观的百姓沸腾起来,争先恐后般涌到队伍前头,生怕自己瞧不见那激动人心的时刻,毕竟此刻跪在处刑台上的人犯,可不是什么好人。

    “果真要斩了?”茶楼掌柜陶治下意识地捏紧了拳头,毕竟他以往做生意的时候也没少被那些世家富豪倾轧。

    “可不是么……”张旺顺口接了一句,继而回头骂道,“挤什么挤?再挤我就到处刑台了!”

    围观的百姓固然是激动,然而在处刑台上那一干人犯却是更加激动,更准确地说,应该是无尽的恐惧。

    眼瞅着那明晃晃的大刀已架在自己脖子上,前些日子还嚣张跋扈的堂堂邓家大少邓元,此刻仿佛被抽去了骨头般浑身瘫软,就连他的父亲,方才还破口大骂张琦的邓宜,此时眼中亦露出惊惧之色,一脸惨白,而其余人犯,皆是如此。

    一干刽子手准备就绪,不约而同地望向身为监斩官的张琦,而张琦,则用请示的目光望向了旁边棚子下的谢安。

    注意到了张琦请示的目光,谢安收起与小丫头王馨玩闹时的嬉笑神色,轻轻拉过她,低声说道,“虽说处刑台上那些人有不少是害死你爹的凶手,不过听哥一句话,这种事你还是别看了……”

    显然小丫头也意识到即将发生什么,点了点头,侧坐身子,将头埋在谢安胸口。

    轻轻拍了拍怀中小丫头的背,谢安转头望向张琦,悬起右手,比划了一个下劈的动作。

    得见谢安这位大人物的示意,张琦深深吸了口气,右手颤抖着从桌上的竹筒中拿起一支签令,望向处刑台那些堪称熟悉的人犯。

    他很清楚,他是替谢安背了黑锅,这一支签令丢下去,他势必会被那些处斩的人犯的家眷所深深嫉恨,包括他早前宠爱的、如今已休去的妻室邓氏,保不定什么时候,他便会因为今日之事遭到他们的疯狂报复,但是张琦丝毫没有办法,因为他知道,如果他不替那位大人杀掉这些人。那么那位大人便会亲自动手,连带着他张琦一起处斩。

    “斩!”无比艰难地从嘴里吐出一个字,张琦心一横,将手中的签令丢掷在地。

    眼瞅着签令落到地上,处刑台上几十名侩子手齐刷刷举起了手中的大刀,待帮忙的狱卒给那些人犯灌下几口酒后。手中的大刀狠狠劈下。

    一时间,数十颗人头落地,刺眼的鲜血溅地满台都是,围观的百姓爆发出一阵震耳欲聋的呼声,其中不乏有称赞张琦大义灭亲的。

    反观张琦,却是瘫坐在椅子上,后背早已被冷汗湿透,因为他知道,就差那么一点。他或许也会是台上那些无头死尸中的一员。

    他偷偷望向谢安,想看看这位大人物的态度。

    在张琦的偷偷观望下,谢安右手轻轻拍着怀中小丫头的背,冷眼望着台上那些无头死尸,左手举起酒杯喝了一盏。

    此时此刻,谢安不禁想到了苏家家主苏兴,那位极其不善于经商,但为人却很是厚道。最后冤死被鸩杀于狱中的苏婉的父亲……

    亦想到了苏婉的母亲,那位温柔而和善。被苏婉视为效仿对象的苏家女主人……

    亦想到了恩人王邬……

    在那数十颗头颅依旧还在处刑台上翻滚的期间,曾经的一幕幕经历不知为何浮上谢安心头,从他最开始被苏家小姐苏婉收留起,紧接着牛刀小试被苏婉的父亲看中,从家丁被提拔为广陵城内布庄的掌柜……

    继而又是凭着他谢安远超世人的见识,提出了品牌化这么一个建议。提议让苏家的布庄走精品路线,使得当时广陵人人皆以身穿印有[苏记]字号的锦服为荣,硬是叫邓家等数个老牌布庄、布纺客源流失,利润大亏,使苏家一跃成为广陵城内最具名气的豪门……

    然后就是苏家遭到城内十余富豪名门报复。买通了广陵府一些官员,将苏家家主苏兴害死在狱中,苏家女主人思念丈夫郁郁而终,仅仅风光了不到两年的苏家,犹如昙花一现,彻底消失在广陵,苏家唯一幸存的大小姐苏婉,在他谢安的协助下北上冀京……

    苏婉……

    最后浮现在谢安心间的,依然还是那位苏家的大小姐,尽管她没有长孙湘雨惊艳而有才华,也没有伊伊那样心灵手巧,更没有梁丘舞与金铃儿那样一身武艺……

    至于[蜃姬]秦可儿,这个容貌不逊色长孙湘雨的广陵名妓刺客甚至没有位置出现在谢安心中,尽管她的容貌很是令谢安心动。

    [婉儿姐,我要去做官,做大官!——在十年之内,我定会带着你重返广陵,到那时,势必要叫广陵那帮人付出代价!——一饭之恩必偿,睚眦之怨必报!十倍报之!]

    [嗯……]

    回想起苏婉当时强颜欢笑般的故作坚强,谢安只感觉心中堵得慌。

    “当初的承诺,我如今已经兑现了,婉儿姐……”

    谢安的一声喃喃自语,让怀中的小丫头疑惑地抬起了头,她不解地望着眼前这位似兄长般的男子,感觉此刻的他有些陌生,有些令她感到害怕。

    她怯怯地望着谢安,望着他一口饮尽了杯中的酒水,继而重重将酒盏放回桌案,那刚猛的力道,甚至令那酒盏裂开了几道细缝。

    “痛快!”

    是痛快于亲眼看到曾经的仇人死在自己眼前,还是说痛快于终于兑现对当初对苏婉的承诺,恐怕也只有谢安自己才清楚。

    ——与此同时,冀京,南公府吕家——

    因为双手遭到了无法恢复的创伤,吕公早已卸下了军职,将南军托付谢安打理,整日里与梁丘公、胤公等一干退下来的老人一同喝喝酒、钓钓鱼,日子过得也算滋润。

    这不,闲着没事,吕公正打算出门到东公府跟梁丘公喝酒,结果路过前厅时,却疑惑地看到正在厅内盘算家业的儿媳苏婉捂着心口,双眉紧皱,一脸潮红。

    “我儿这是怎么了?——莫非病了?早叫你莫要这般操劳……”自打有意要收儿媳苏婉为义女,让她嫁给给谢安后,吕公便用上这个称呼。

    “不碍事的,可能是有些倦了吧……”

    吕公走上前去,仔细打量了几眼苏婉,见她并不像是生病的样子,笑着说道,“莫非是思念那小子?”

    苏婉俏脸一红,带着几分不悦说道,“公公莫要拿儿媳开玩笑,公公看样子是要去东公府吧?赶紧去吧……”

    “好好好!”吕公笑着离开了,只留下苏婉一人独坐在厅中,白皙的左手轻捂着心口。

    不知为何,就在方才,她没来由地感觉自己忽然砰砰地心跳不止……(未完待续。。)

第二十四章 入驻金陵

    这两日广陵的百姓感觉挺纳闷的,他们发现他们广陵府的知府大人最近好像换了个人似的,一改以往对城内治安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纵容,严厉打击着城内地痞无赖,以及众商人间的不法竞争。

    正如苟贡所言,广陵城的百姓哪里清楚这件事其中的缘由,还以为是他们知府大人突然转了性子。

    不得不说,自张琦作为监斩官斩了邓宜、邓元父子以及那一干当年围攻陷害十里荷塘苏家的世家家主以及主要帮凶后,张琦在广陵城的威望如日中天,若非谢安本来也没打算过河拆桥再除掉这张琦,要不然,他这回好比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此番大人手段虽高明,可在卑职看在,倘若二主母在此,想必仍有说辞……”在广陵府府衙内院东厢房雅间,苟贡瞥了一眼在不远处抚琴的女人,不留痕迹地提起了长孙湘雨。

    [蜃姬]秦可儿……

    苟贡记得,这个女人是在自家大人向广陵知府张琦表露身份的次一日,派萧离到城内那家迎春楼,送去所欠的百万两白银,并且将这个女人接了过来。

    不可否认,秦可儿确实是一名尤物,拥有着不逊色长孙湘雨的容貌,同时精于琴棋书画,更难得的是,她的性格要比长孙湘雨好地多,简直可以说是丝毫没有脾气,对用重金买下了她整个人的谢安唯命是从,据说这两日夜晚便是此女在自家大人身旁侍寝。

    具体的事,苟贡并不清楚,但是他却知道小丫头王馨这两日里来醋意浓重,想来,她可能是瞧见了什么。

    对于秦可儿这位性格接近伊伊的温柔女人。苟贡本能地察觉到了几分不对劲,要知道自打他们大人那日有意要纳此女为禁脔后,他便暗中叫人打探着此女的底细,可让他皱眉的是,秦可儿的身份似乎相当的清白,毫无污点。

    开什么玩笑!同样是在江南享有赫赫威名的三夫人。[鬼姬]金铃儿,在金陵那可是凶名阵阵,死在她手中的人不计其数,其凶名甚至于传遍江南偌大地域,然而这秦可儿却能以清白身份独善其身,苟贡说什么也不相信。

    正因为如此,尽管未查证任何讯息,但是苟贡还是对这个女人报以深深的怀疑,只不过碍于自家大人谢安对她的喜爱。因此藏在心里没有表露罢了,不过即便如此,苟贡一旦有时机还是会提起大夫人梁丘舞、二夫人长孙湘雨以及三夫人金铃儿,打压一下秦可儿那在他看来有些放肆的行径,尽管秦可儿其实也没做什么。

    “湘雨啊……”见苟贡提起了他府上二夫人长孙湘雨,谢安愣了愣,点了点头,轻笑着说道。“说的也是,若是此番让湘雨来处置。恐怕那张琦难逃一死吧……”

    谢安并没有想得太多,还以为苟贡只是以事论事,在他看来,他此番的手段确实有些相似于长孙湘雨的做法,毕竟后者虽说对这类事轻车熟路,但却从不弄脏自己的手。每每假借人手,毋庸置疑,如果是长孙湘雨的话,此番必定是先利用广陵府知府张琦干掉邓宜、邓元那些人,待过几日。再搬出旧事来,借此除掉张琦,以达到她所谓的圆满。

    不得不说,有些时候就连谢安也有些惊骇于夫人长孙湘雨的冷血、腹黑,每每想到类似的事,他不由暗自庆幸已将这个女人娶过门,这等重心机重城府的女人一旦变成敌人,后果可是不敢设想。

    那个女人,是天生的阴谋家,别看在她夫婿谢安面前摆着一副看似乖巧的模样,但是骨子里却浸透了某些让人心寒的东西,与她名门世家千金的身份极其不符。

    “或许本府还未从湘雨那里学到家吧……”谢安用一声自嘲总结了他方才的话,事实上,他这种借刀杀人的伎俩确实是长孙湘雨亲授,毕竟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嘛,正如梁丘舞一直希望谢安能够跟她习武一样,长孙湘雨同样也有着类似的望夫成龙的心思,费心费力地传授着谢安在权谋方面的手段与心得,不得不说,这其中某些东西,哪怕是谢安都不由感觉心寒。

    “大人说得哪里话,”见自家大人似乎是误会了,苟贡连忙解释道,“以卑职看来,此番大人饶过了张琦,诚乃胸襟豁达……反正那张琦也不敢有任何异议,留此人一条小命在,也不是不可……”因为顾及到长孙湘雨的存在,苟贡的恭维显得有些含糊、苍白,毕竟他可不敢在恭维谢安的同时贬低长孙湘雨,那个女人,可是很记仇的。

    “唔……”谢安点头应了一声。

    别看他此番好似是手不留情,假借张琦之手杀了一大批人,可事实上,他还是留有情面,至少,他只杀了广陵城内那些世家的家主与帮凶,没有赶尽杀绝,给那些人家中的家眷留有一条生路,这也正是苟贡暗中称赞谢安的地方,毕竟若是换做长孙湘雨,想必是铲草除根,以绝后患,这个女人当年为了设计那十万北戎,不惜将高阳八万百姓当成诱饵,杀广陵府一些个世家富豪算什么?

    跟她相比,自己也算是留下留情了,反正有那张琦替自己背黑锅,就算那些孤儿寡母不知恩情,日后报复此事,也报复不到自己身上,毕竟监斩官又不是自己。

    想到这里,谢安心安理得地搂过秦可儿,在后者曲意逢迎之余,暗自揉抚着她那堪堪一握的腰际。

    “老爷……”秦可儿娇羞地小声叫唤了一声,着实撩地谢安不禁有些心猿意马。

    正让谢安忍不住想将作乱的手往身旁丽人的腰上抚摸时,他猛然听到一声掺杂着浓重怨气的冷哼,一转头,就瞧见小丫头王馨正撅着嘴死死盯着他抚在秦可儿腰际的手,待注意到谢安的目光后,又狠狠瞪了一眼谢安。自顾自发狠般地吃着果脯,弄地谢安不禁有些尴尬。

    小丫头吃醋了,而且醋意还不小,此事谢安不是不知道,只不过没想理会罢了,毕竟他是将小丫头当成是妹妹看待。可没想过要对她怎样,小丫头每日在他身旁转悠,晚上说什么还要侍寝,这实在让谢安感觉有些头疼,他清楚自己的秉性,保不定什么时候就会欲火攻心,万一一个把持不住吃掉了小丫头,那可就悔恨莫及了,毕竟小丫头至今还未搞清楚夫妻感情与兄妹感情之间的区别。

    唔。这样也好,省得这个蠢丫头整日胡思乱想……

    暗自安慰了自己一句,谢安忽然想到一事,抬头对苟贡说道,“对了,苟贡,丁邱去扬州已有五日了吧?”

    “……”有些在意地瞥了一眼自家大人身旁的秦可儿,说实话苟贡实在不想当着这个不知底细的女人的面前谈起正事。可既然自家大人提起,他也不好视若无睹。想了想说道,“是的,大人,算算日子,丁邱应该早就到扬州了,至于那些兵马何时抵达广陵。卑职以为,大人所说的六日期限恐怕有些仓促了……大梁军以步弓为主,甚少骑兵,恐怕很难在短短几日内从扬州抵达广陵,最快恐怕也要五日……”

    “唔!”谢安闻言点了点头。其实他也知道他对丁邱下达的命令过于苛刻,说什么在六日之内叫屯扎在扬州的八万大梁军赶赴广陵,这简直就是不可能办到的事,十五日内抵达都算是比较快的,当时谢安这么说,无非就是示意丁邱此事非常关键、紧急,叫他尽可能快地将大梁军带到广陵来罢了。

    “无论如何,待大梁军一至,我等便渡江到金陵去,这里的事,就交给那张琦,本府已好生敲打过他,想来他也不敢敷衍,更何况还有那李央在……”

    “是!”苟贡点了点头,说道,“卑职前几日已按大人所言,叫人到江边渡口召集船夫、准备渡江的船只,不过数万大军所需船只,还需费些时日……”说到最后,他面露为难之色。

    “唔,尽快吧!——对了,广陵刺客有什么消息么?”

    下意识地瞥了一眼谢安身旁的秦可儿,苟贡摇头说道,“至今还未广陵刺客下落,也不知是否已暗中逃离广陵……”

    “这样啊……”谢安嘀咕了一句,转头对秦可儿笑着问道,“可儿,你可有广陵刺客的消息?”

    因为已将秦可儿从那迎春楼赎出,换句话说,秦可儿如同他的奴仆无异,因此,谢安眼下对她的称呼显得比较随意,当然了,不管怎么说秦可儿如今也已算是从良,再用她当初在青楼时的牌名来称呼她,这反而显得不尊重人家。

    广陵刺客……

    这个人还记得这茬啊?

    秦可儿心下苦笑一声,不过她也明白,以谢安睚眦必报的性格来说,又如何会轻易放过广陵刺客,毕竟广陵刺客先前可是要加害他的性命。

    而让她感觉暗暗叫糟的是,谢安似乎并不清楚广陵刺客行馆内其实有两拨人,一拨自然是以万立、周东所率领男性刺客,平日里只要是有钱赚的行当都做,而另外一拨,便是她秦可儿手底下的那些女子,纯粹以向大周国内一些势力出售珍贵的情报谋生,从未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毕竟无论是她还是她手底下那些女子,大多都是不通武艺的弱质女流,偶尔几个会些花拳绣腿的,恐怕也打不过寻常的男子,可如今谢安似乎有着要一棒子将广陵刺客这条船彻底打翻的意思,秦可儿不禁有些头疼,更糟糕的是,她还无法向谢安清楚解释这其中的事,毕竟一旦她开口,就会暴露她也是广陵刺客内一员的身份,甚至于,恐怕就连她私通太平军的事都会暴露。

    想到这里,秦可儿美眸一转,摇了摇头,故作低落地说道,“早前那万立还会派人与奴联系,可自打老爷那日在迎春楼内赎了奴后,那万立却不曾再派人过来……”

    “这样啊,”谢安闻言皱了皱眉,颇有些遗憾地说道,“罢了,暂时不去理睬那些广陵刺客吧……苟贡。你记得留几个心腹弟兄在广陵,替本府追查广陵刺客的下落,一旦发现其行踪……你知道该怎么做的!”

    苟贡微微一笑,点头拱手说道,“卑职明白!”

    听闻此言,秦可儿暗自松了口气。说实话,她还真有些担心谢安怀恨在心,待八万大梁军抵达广陵后叫那些人满城搜查万立等人的行踪,平心而论,秦可儿原本就不满万立等人的行径,若是万立死了,秦可儿非但不会有丝毫的悲哀,说不定还摆手称快,可问题是。万一那万立制证她也是广陵刺客的一员,秦可儿的处境无疑会变得极其尴尬窘迫。

    好在这会儿谢安惦记着李贤交付的任务,将尽快将八万大梁军调到长江以南,逼太平军不得不仓促起兵,也就没有工夫去理会以万立为首的广陵刺客了,尽管他恨不得将那些人统统杀地干净。

    对于针对他报以敌意的人,谢安向来不会客气,更何况对方还要谋害他性命。谢安岂能轻饶他们?势必要斩草除根!

    不管怎么说,谢安还是很在意自己这条小命的。

    两日后。出乎谢安与苟贡的意料,丁邱带着两万大梁军先锋率先赶到了广陵,据他所说,剩下的六万军队差不多还有一日半的路程,尽管这已经超出了谢安所说的六日期限,但是能在短短八日之内抵达扬州报讯、随后又带着两万大梁军先行从扬州来到广陵。不得不说,无论是丁邱还是那些大梁军,显然已是竭尽全力了。

    正因为如此,尽管误了期限,可谢安亦未责罚他们。反而传令全军,替此行所有人都记了一功,毕竟据丁邱所言,他们这一行此番是没日没夜赶路,日夜兼程才赶到广陵,极其辛苦。

    说实话,尽管那八万大梁军中有相当一部分是当年谢安与李寿在平定西境时收复的降军,本来对谢安就报以感激之情,毕竟正是谢安免去了他们叛国的重罪,因此在听闻谢安召唤后,这帮人急行军赶到广陵,早已精疲力尽,甚至于,难免其中有些士卒还会发牢骚,可当谢安嘉奖三军的命令下达之后,全军的士气顿时为之沸腾,毕竟谢安向他们保证,此番战事后,军中上下任何一名士卒,都会原有的军饷、犒赏、抚恤基础上增加一百两,甚至还要多。

    一百两,对于军中的士卒而言,那可是一笔意外的巨款,毕竟冀州兵的军饷每月也只有三十五两左右,而大梁军因为大梁当地物价的关系军饷更低,只有二十两上下,换而言之,谢安所加的犒赏银子,足足抵得上他们半月的军饷。

    只不过是从扬州急行军感到广陵,就获取了一笔足足半年的军饷,八万大梁军上下哪里还会有半分抱怨。

    大周景治四年六月三日,拉下的六万大梁军亦抵达了广陵,而谢安想要铲除的广陵刺客至今没有丝毫消息,见此,谢安也懒得再跟广陵刺客虚耗,率领多达八万的大梁军横渡长江。

    整整八万大军横渡长江,不用猜都知道太平军势必会察觉情况不对。

    也是,倘若太平军连这种事都无法察觉,他们还有什么资本与大周朝廷对立,还说什么推翻周国、复辟南唐,趁早解散回老家种地得了。

    不得不说,饶是率领着八万大梁军,说实话谢安心中亦有些惴惴不安,毕竟长江以南那可是太平军活动极其频繁的地段,眼瞅着用异样目光望着大军的江南百姓,谢安怎么看这些人都像是太平军,毕竟那些人的眼神实在是太诡异了。

    不过谢安也清楚,在长江以南地段,并非只有太平军那般看待他们,当年大周前皇帝李暨在这里的大肆屠杀,使得大部分的江南百姓都对大周军队报以深深的敌意,使得谢安莫名有种草木皆兵的感觉。

    金陵城,便是谢安渡江后打算叫大军入驻的第一个选择。

    一来金陵是金陵众的地盘,金陵众在这里就跟广陵刺客在广陵一样,地下势力极其强大,尽管[鬼姬]金铃儿嫁到冀京谢安府上,三年余未在金陵露面,但是金陵众为此的威信,依然是如日中天,如此也不难猜测,金铃儿这位江南金陵地段的黑道大姐,当年那是何等的凶名赫赫。

    二来,金陵乃是谢安从广陵附近渡江后所遇到的第一个郡级城池,尽管这里曾经屡次蒙受战火,但也因为如此,金陵的城墙堪称堡垒般严实,若是谢安不取这里,不分兵屯扎在城内,他实在不敢贸贸然深入江南腹内,毕竟他若是不彻底掌握金陵,一旦待他率军离开后,太平军骤然发难,攻下了金陵,那谢安这八万大梁军可是彻底被包在名为江南的口袋中了,到时候太平军断了谢安广陵至金陵的粮道,恐怕不用开打,谢安手底下八万大梁军就得饿死大半。

    正因为这两点,谢安将金陵视为了必须牢牢掌握在手中城池,可说实话,他一点也不想到这城里去,别看出身金陵的金铃儿对他千依百顺、情意浓浓,别看金陵众对他马首是瞻、唯命是从,可金陵总归是当年大周军队屠杀过的城池,不用猜测谢安便能够想象到,待他率领八万大梁军入城时,会遭到城内多少百姓的唾骂与白眼。

    被一两个人指着脊梁骨骂,谢安不在乎,可是被多达十余万人骂,饶是谢安这等厚脸皮的人恐怕也承受不住。

    可更让谢安感到顾虑的是,直到他率领八万大梁军入驻金陵,太平军方面还是没有丝毫动静……

    或者说,是暂时还未有丝毫动静。(未完待续。。)

第二十五章 敌暗我明的局势

    “大人放心,大人所交代的事,下官定会叫人严加防范,誓不给太平军贼人丝毫可趁之机!——不不不,这是应当的,下官等对朝廷、对陛下、对大人忠心耿耿……”

    在金陵府府衙内的东厢房内,金陵知府郭盛领着一干府衙内的官员,向谢安这位来自冀京的大人物表达着自己对朝廷的忠心。

    “那就好,”端着茶盏抿了一口杯中香茗,谢安慢条斯理说道,“对于金陵府的诸位大人,本府自然是信得过的,不过,即便如此本府还是不得不要重申一句,此番太平军贼人乃国家当务之事,切不可有半点差错,劳知府大人派人到附近郡县,组织人手,提防江岸,尤其是本府此番出行粮道,切不可有半点差池,当然了,待过两日本府率大军开拔时,会留下五千精兵,相助知府大人!——到时候,知府大人可莫要以为本府信不过大人才好……”

    “哪里,哪里,此乃尚书大人体恤下官之举,下官岂能如此不识好歹?”说着,广陵知府郭盛从袖口中摸出一叠银票,悄然塞给谢安,满脸笑容地说道,“我金陵虽不敢称比拟冀京,可城池内外亦有不少值得称道的景致,大人若是不弃的话,在大军开拔之前,大人不如往之散散心……此乃下官等人一点小小意思,不成敬意,大人莫要嫌弃才好……”

    谢安闻言瞥了一眼郭盛恭恭敬敬摆在桌上的银票,眼眉微微一挑。

    唔,不错,不愧是一郡长官,确实会做人……

    心中暗赞一句,谢安也不说收下与不收下。端着茶盏慢条斯理说道,“此番本府受贤王殿下节度,下访江南,一来是为太平军贼人,二来嘛,便是视察一下江南等地的吏治、民治情况……”

    此言一出。屋内以金陵府知府郭盛为首的官员不禁有些紧张,低着头恭恭敬敬地站在屋内,不敢大声出气。

    “是故,在三军开拔之前,本府有意要在金陵逗留两日,视察一下当地治安,当然了,本府相信,金陵府的诸位大人。定是将治下治理地井井有条……”

    听闻此言,郭盛等人这才暗自松了口气,眼角瞥见谢安在说完这句后端着茶盏顾自茗茶,再没有什么表示,郭盛心下一动,连忙拱手说道,“大人辛苦了!——既然如此,下官等人也不打搅大人歇息了。就此告退……”

    谢安闻言微微一笑,抬手说道。“恕本府腿伤未愈,无法起身送诸位大人……”

    “岂敢岂敢。”郭盛等人连连摆手。

    “丫头,代我送送诸位大人!”

    “……”只见站在谢安身旁的小丫头王馨轻哼一声,寒着一张小脸瞅着郭盛等人,似赌气般哼声说道,“几位大人请吧!”

    “呃……下官告退!”郭盛等人面面相觑。却也不敢久留,待恭敬行了一礼后,相继告辞。

    “天下乌鸦一般黑!”将郭盛等金陵府的官员送了出去,小丫头嘀咕了一声,随手关上了房门。一回头瞧见谢安正在数着那一叠银票,脸上的表情更是气恼,似赌气般缓缓挪到谢安身边,一个劲地瞅着他。

    “不错不错,又有近两百万两的进账……”点清了郭盛等人赠送的孝敬银两,谢安一抬头瞧见一脸冷淡的小丫头,笑着说道,“丫头,怎么了,何以这般瞧着哥哥?”

    “一个个都这样,这天底下就没有好官了?——”小丫头气呼呼地看着谢安,用她那并不深厚的词汇量小声咒骂着谢安,什么[官官相护]、[贪官污吏],[一丘之络]。

    瞥了一眼双颊气鼓鼓的小丫头,谢安有些好笑地指正道,“是一丘之貉!——络指的是人体内气血运行的旁支与小支……”

    小丫头闻言小脸涨红,似撒娇似耍泼般说道,“是是是,人家就是没有学问,叫人看不起,行了吧?”

    见小丫头似乎真的有些生气了,谢安笑了笑,招招手让小丫头侧坐他双膝上,笑着哄道,“丫头,怎么又生气了?”

    小丫头抿了抿嘴,有些埋怨地小声说道,“哥,你不要收那些坏官的银票,只有坏官才会那样做,那些银票都是民……民……”

    “民脂民膏?”见小丫头说得费力,谢安试探着接口道。

    “对对!”小丫头连连点头,待反应过来后小脸更是通红,气呼呼地瞪着谢安。

    揉了揉小丫头的脑袋,谢安笑着说道,“原来是这样啊……丫头,你说得不错,这些钱财来路不正……”

    见谢安似乎同意了自己的想法,小丫头顿时转怒为喜,欢欢喜喜地说道,“那,哥你何时将这些银子退给那些坏官?”

    “退?为何要退?”故作奇怪地看了一眼小丫头,谢安带着几分莫名的笑意说道,“退还给他们?叫他们拿着这钱大鱼大肉?那样不是便宜了那些你口中的坏官么?”

    “呃,这……”小丫头闻言一愣,怯生生问道,“那、那怎么办?”

    暗自偷笑一声,谢安摆出一脸义无反顾的模样,正色说道,“花了它!——明日哥带着你到街上去,看到好吃好玩的,就将这些银子花了,花地一两都不剩。将这些不义之财还给金陵的百姓,决不能便宜了那些贪官,你说对么?”

    “嗯!”小丫头拽着拳头重重点了点头,继而脑袋一歪,眼中泛起阵阵疑惑之色,隐约感觉好似哪里有些不对。

    见小丫头一脸困惑地思忖着什么,谢安心中暗自偷笑一声,他还记得,他当初也是这么应付金铃儿的。

    很是怀念啊……

    正在谢安暗自感慨当初的往事时,房门处传来吱嘎一声轻响,秦可儿盈盈走了进来。

    一瞧见秦可儿,小丫头下意识用双手搂住谢安的脖子,一脸得意地注视着秦可儿,龇牙咧嘴。活脱脱是一只被激怒的小豹子。

    “……”秦可儿愣了愣,继而莞尔一笑,见怪不怪地坐在谢安身旁,她那淡然自若的态度,让小丫头感觉有些气馁。

    “住处整顿好了?”拍了拍身上的小丫头,示意她从自己身上下来。谢安微笑着望向秦可儿与苟贡。

    在小丫头充满敌意的目光注视下,秦可儿脸上泛起阵阵绯红,羞涩地点了点头,脉脉含情般的美眸瞅着谢安,继而低下头去。

    “哼!”小丫头身上仿佛泛起阵阵黑气,怨气之浓重,饶是谢安也有些头皮发麻。

    好在这时苟贡、萧离、丁邱等人推门走了进来,见此,谢安心中暗暗松了口气。示意小丫头与秦可儿说道,“好了,我与几位大人有要事要商议,丫头,可儿,你二人暂且回避一下……丫头,听话!——跟你可儿姐姐到隔壁厢房去,哥方才已经叫人准备好你喜欢吃的糕点与果脯……”

    “可儿姐姐?哼!”小丫头一脸敌意地嘀咕一句。终究抵不住美食的诱惑,从谢安身上跳了下来。蹬蹬蹬蹬跑到隔壁去了,而秦可儿则是盈盈向谢安以及苟贡等人行了一礼,这才告退离去。

    “……”淡淡看着秦可儿走出屋外,苟贡冷淡的眼神这才稍稍转暖几分,歉意地望了一眼谢安,拱手微笑说道。“大人,八万大梁军已分批入驻金陵完毕,眼下梁乘等几位将军已叫众将士早早歇息……”

    “不曾扰民吧?”谢安紧声问道。

    “按照大人所吩咐的,梁乘等几位将军分批叫八万军队入驻城西军营,不曾扰民……”

    “唔。这就好,”谢安点了点头,喟叹说道,“金陵不比广陵,城中百姓对我大周军队素有怨恨,一个不好就会激发民变,眼下非常时刻,切不可在这种事上有任何的差池!——对了,还要严防太平军细作在城内散布谣言,故意生事……丁邱,金陵乃你等地盘,这件事,本府就交给你们金陵众了!”

    丁邱闻言抱了抱拳,正色说道,“是,大人放心!——待会卑职就叫众弟兄分布于城内,提防太平军贼子使唤……不过,我金陵按理来说应该没有太平军才对,早前大姐在时,几次黜退太平军派来与我等联络的贼人,有两次甚至起了刀兵,太平军应该不敢贸然踏足我金陵!”

    说这番话时,丁邱与萧离不由面露得意之色,只看得苟贡有些不是滋味,心说这有什么可得意的,你二人到我东岭众地盘山东鸿山东岭看看,有半个太平军贼人的踪迹,我苟贡跟你们姓!

    也难怪苟贡心中不屑,毕竟,虽说他们东岭众与金陵众眼下一同在谢安手底下办事,但归根到底依旧是竞争对手,又有哪一方不想占有更多的权势,不说别的,单单只为了怄气也值得双方为此卯足全劲。

    “话虽如此,还是小心为上!——眼下我等在明,太平军在暗,不得不防!”

    “是!”丁邱收起脸上几分得意,恭敬说道,“对了,大人,来时,梁乘等几位将军托卑职询问大人,不知大人意欲在金陵屯扎几日,几位将军那里好有所安排……”

    “最起码也要一两日吧,”摸着下巴深思了一下,谢安皱眉说道,“本府方才已叫金陵知府郭盛去安排附近郡县联防一事,叫其组织守备军替我军防范粮道,免得被太平军所趁,比起地方军,本府觉得还是更倾向于大梁军,是故打算派几支数百人左右的军队安插到附近各郡县的守备军中,你等意下如何?”

    丁邱与苟贡对视一眼,点头说道,“大人所言极是,还是谨慎些为好……”

    “暂且不说这个了,眼下本府最头疼的事是,如何逼太平军露面,对此你等有何建议?”

    “这个……”丁邱闻言深思片刻,低声说道,“卑职以为,只要我军长驱直入,逐步蚕食太平军贼人活动范围,他们迟早会现身……”

    谢安闻言摇了摇头,皱眉说道,“此事本府也考虑过,但是你要知道,我等越是深入江南。危险也就越大,太平军保不定就在我等周边虎视眈眈……最起码也要逼出其中一两支,否则,整日里草木皆兵,压力实在太大!”

    苟贡等人闻言不禁点了点头,事实上。他们并不担心太平军的兵力情况,毕竟丞相李贤这些年来一直关注着太平军,据他所得的消息,太平军堪称军队的兵力,满打满算也不过十来万,绝对不超过十五万,难就难在这十余万太平军平时基本上是化整为零分散在江南各郡县,作战能力暂且不论,行动力绝对要高过大周军队。尤其在这种敌暗我明的局势下,万一被太平军袭了后方,那后果可是不堪设想。

    忽然,萧离眼睛一亮,兴致勃勃地说道,“大人,卑职忽然想到一招妙计!”

    “妙计?说来听听!”谢安将信将疑地望向萧离,似笑非笑说道。

    从旁。丁邱、苟贡二人一脸惊讶地打量着萧离,似乎震惊于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萧离竟然也能想出什么妙计来。

    “干嘛这么瞧着我?”见丁邱与苟贡一脸怀疑地望着自己。萧离有些无语,咳嗽一声,压低声音对谢安说道,“大人,不就是要逼出太平军么?此事简单地很,金陵往西南去便是太平。听说当年太平军初代主帅薛仁便是在此汇聚江南各方反军……”

    “确有此事!——然后呢?”

    只见萧离舔了舔嘴唇,神秘兮兮地说道,“卑职可是打听到了一个绝密的消息,得知太平军初代薛仁当年被大人的岳父大人、东镇侯梁丘敬梁丘大爷逼死在芜湖后,其党羽将薛仁的尸体就安葬在太平。不如咱去掘了它?”

    好个下三滥的招数……

    苟贡不由自主地瞥了一眼丁邱,丁邱倍感尴尬,故作咳嗽一声,抬头打量着天花板。

    “这个办法不好么?”萧离愕然地望着没有任何反应的谢安、丁邱、苟贡三人。

    “唔,确实是个……妙招,唔,妙招,不过……”端起茶盏饮了一口,谢安点点头说道,“事实上,萧离啊,此事朝廷早已得悉,甚至当年先帝也曾派人到太平,只不过找了许久也不曾找到那薛仁的坟墓所在……”

    [那薛仁要是真葬在太平,也早就被暴怒的先大周天子李暨派人给掘了鞭尸了,还轮的到你?]

    谢安端着茶盏用怜悯的目光望了一眼萧离。

    似乎是被谢安那怜悯的木怪看得有些郁闷,萧离连忙说道,“大人别急,卑职还有一招……”

    “……说来听听!”可能是不想打击这位心腹手下的自尊心吧,谢安终究还是点了点头。

    然而丁邱与苟贡似乎对此不报以丝毫信心,也难怪,别人不了解萧离他们还不会不了解么,叫这家伙冲锋陷阵倒是可行,作为一名刺客暗杀要人的刺客也算称职,可若是要叫这家伙想出什么妙计来,呵呵。

    在谢安、丁邱、苟贡三人古怪的目光下,萧离舔了舔嘴唇,压低声音说道,“大人,太平再往西南可就是虎林了……”

    看了一眼表情逐渐变得极其尴尬的丁邱,饶是谢安也有些哭笑不得,含糊说道,“虎林怎么了?”

    萧离似乎没注意到丁邱正懊恼地瞪着他,神秘兮兮说道,“虎林可是当年南唐皇帝刘生被迫自刎的地方……”

    “唔,然后呢?”谢安脸上的笑容逐渐变得有些牵强。

    “不是谣传太平军的首领正是南唐后裔么?咱在虎林建个雕像……”

    “什么样的雕像呢?”

    “建个大周先皇帝与梁丘公逼死南唐皇帝刘生的雕像,这样一来,太平军势必会将我军视为不共戴天的仇敌,自然会露面与我军交战……啊呀,丁哥,你打我做什么?”

    “闭嘴吧你!”丁邱没好气地瞪了一眼萧离,饶是苟贡觉得好笑,这会儿也不好贸然插嘴。

    “干嘛?我这个主意不好么?”萧离疑惑地打量着面色古怪的谢安与苟贡,继而偷偷望了一眼面有怒容的丁邱。

    “好了好了,”示意丁邱莫要再打击萧离,谢安一脸古怪地说道,“萧离啊,你这个主意确实不错,这么做,肯定会引起太平军的强烈敌意,不过嘛,不单是太平军,整个江南都会视我等为不共戴天的仇敌……”

    好家伙,竟然说在虎林建一座大周皇帝逼死南唐皇帝的雕像,这消息若是传出去,江南的百姓不将你生吞就算是便宜你了,亏地你还是金陵人……

    当然了,其实谢安也清楚,金陵众虽说对大周没有任何好感,但是对南唐以不报以任何留恋,这事在金铃儿身上就能得到充分的体现。

    但是不管怎么说,这话从身为金陵人的萧离口中说出来,总感觉有点不合适,也难怪丁邱一脸的不悦。

    有些无语地瞥了一眼萧离,谢安心中打定主意,不再相信他所说的什么妙计。

    那哪叫什么妙计?

    就在谢安暗自哭笑不得时,忽然有一名东岭众刺客推门而入,抱拳说道,“大人,府门外有一名男子求见,说是受了广陵迎春楼的人所托,将几封书信送到秦可儿小姐手中,说那日秦小姐走得匆忙,她曾在迎春楼的一些姐妹不曾好好相送,是故写了几封书信来,与秦小姐叙叙交情……”

    “哦?”谢安闻言嘴角扬起几分难以琢磨的笑意,右手轻轻转动着茶盏的盖子。

    “既然是可儿旧日姐妹送来的书信……那就好生交到可儿手中吧!”(未完待续。。)

第二十六章 敌暗我明的局势(二)

    “可儿小姐,这是广陵迎春楼托人送来的信……”

    当一名东岭众刺客将手中的信递给[蜃姬]秦可儿时,秦可儿一双美眸中仿佛泛起几分异色。

    广陵送来的……

    明明自己已吩咐过那些姐妹,非重要情况不得擅自与自己联络,免得惹人怀疑,莫非是这封信非常重要?还是说,压根就是[他们]送来的?

    就当秦可儿想拆开看看究竟时,她看到谢安进来了,依旧坐在那辆木质的轮椅上,由东岭众四天王影射苟贡推着,巧而又巧地进来了。

    秦可儿轻撕封皮的双手微微一顿,脸上却没有丝毫的意外,她知道,眼前的她完全在谢安的监视之下,尽管不通武艺的她并不清楚究竟有多少东岭众刺客或金陵众刺客暗中窥视着她,但是她敢断定,这些人的数量绝对不会少。

    “老爷……”秦可儿故作惊讶与欢喜地唤了一声,因为是被谢安买下了整个人,她的称呼与苟贡以及其他人大为不同。

    “可儿,说起来也是我忽略了,那日走得匆忙,使得你没能跟旧日的姐妹道别……”挥了挥手遣退了苟贡,谢安轻笑着说道,“可儿可莫要怪本府哦!”

    “老爷说得哪里话,老爷将小奴救离苦海,免受那些广陵刺客威胁,小奴感激无尽,哪里敢有什么怨言?”目视着心思难测的苟贡拱手抱拳退出屋外,秦可儿笑盈盈地迎了上来,将谢安坐着的轮椅推到桌旁,亲手替他倒了一杯香茶。

    “是嘛,那就好……”谢安微微一笑,接过茶水抿了一口,眼角余光瞥了一眼桌上的那封信,笑眯眯说道,“说起来,可儿在广陵人缘确实不错呀,咱离广陵才区区三两日,便有旧日姐妹思念可儿,写信问候……”

    果然是为这封信来的!

    秦可儿心中明悟,俏脸上却没有丝毫异样,闻言既是羞涩又是叹息道,“早前那些广陵刺客将小奴视为[奇货],叫小奴替其敛财,平日里小奴除了与楼内姐妹叙叙交情,也没什么事……”说着,她大大方方地当着谢安的面拆开了那封信。

    “……”谢安闻言一愣,似乎没想到秦可儿非但不掩饰,反而大大方方地当着他的面拆开书信开始阅读。

    在谢安有意无意的目光注视下,观阅着书信的秦可儿时候秀眉微皱,时而舒展容颜,这叫谢安暗自感觉有些诧异。

    足足过了一炷香工夫,秦可儿轻笑一声,摇头说道,“奴还道有什么要紧事,不想只是一些琐碎之事……”说着,她将手中的书信随手递给了谢安。

    “……”望着近在咫尺的书信,谢安微微皱了皱眉。

    说实话,他倒是很想接过来看看,看看里面究竟写了些什么,事实上他此番前来,无非就是为了秦可儿这封信,可如今秦可儿主动递给他观阅,谢安反而有些筹措。

    “既是可儿旧日姐妹送来的书信,我又岂好擅自观阅……”

    听着谢安那言不由衷的话,秦可儿心中暗自撇嘴,脸上却满是羞涩地低声说道,“老爷说得哪里话,奴整个人都是老爷的……”说着,她轻蹲下身,柔媚地半倚在谢安身上。

    好家伙……

    眼瞅着秦可儿娇媚的美丽脸庞,谢安暗自抽了一口冷气,只感觉心中泛起阵阵冲动。

    “既然如此……”似是满意地点了点头,谢安接过书信,仔细扫视了一遍。

    不出他所料,书信通篇只写着一些无关痛痒的事,无非就是某日天气如何,发生了什么什么有趣的事,然而就是一大篇絮叨当初姐妹交情的事,说实话,若非顾及此信中或许藏着什么重要的讯息,谢安都懒得来翻阅这种女儿家的书信。

    仅仅只是普遍常见的女儿家之间的书信来往么?

    还是说,观阅此封书信需要用什么特殊的手法?

    “……”谢安缓缓抬起持有书信的双手,朝着照入阳光的窗户透视着书信,待发现纸张内并未有什么夹层后,皱眉放下双手来,将那几张纸缓缓旋转。

    这一切,秦可儿瞧得清清楚楚,她曾经以为只有那个苟贡对她报以怀疑,但是事实证明,难对付的并非是那个苟贡,而是眼前这位,眼前这位用重金买了她整个人的谢安。

    真是个难应付的坏小子,亏得这些日子老娘低声下气地服侍他,甚至于,见他双腿伤势未痊愈,不顾颜面用口舌来侍奉他……

    一想到这几日夜晚的侍寝之事,秦可儿心中气闷不已。

    不过,秦可儿也清楚她的曲意逢迎也并非是全然没有收获,至少在她看来,她低声下气的侍奉,着实令眼前的谢安对他的态度显得有些左右为难,一方面迷恋她的美色或者侍奉,一方面,却又顾忌到她的身份。

    这不,两人现在的关系明摆着是主仆二人,实则是相互试探,也只有醋意大发的小丫头才会觉得她的哥哥谢安是彻底被秦可儿给迷倒了,然而秦可儿却明白,她至今还无法彻底掌握这个男人的心。

    冀京朝廷刑部尚书谢安,[四姬]中[炎虎姬]梁丘舞与[鬼姬]金铃儿的夫婿,更是那位虽不在[四姬]之内、却拥有着足以比拟[四姬],甚至是超越[四姬]才华的[鸩姬]长孙湘雨的夫婿,倘若如此轻易便被她美色所蒙骗,连秦可儿自己都不敢相信,这个男人可是见惯了绝色女子的主!

    “可儿有这等感情深厚的姐妹,我实在替可儿感到高兴啊……”

    鼓捣了好一阵,谢安这才装作什么事都没发生的样子,将手中的书信还给了秦可儿。

    哼!

    秦可儿心下暗笑一声,她知道眼前这个男人没能从那封信中瞧出什么端倪来,倒不是说那封信本身就不存在什么猫腻,事实上,秦可儿一眼就看穿那封信其实并非是她在广陵迎春楼手下们送来的,而是太平军与她联络的书信,至于究竟写了些什么,秦可儿还需要借助一样特殊的工具观阅才能得知。

    但是话说回来,谢安方才检查书信的手法,确实是叫她暗暗心惊,先前那对着阳光透视的办法暂且不论,后面那将书信旋转过来阅读的手法,她早前也用过,幸亏这次并非是用的这一招,要不然……

    想到不妙处,秦可儿着实是被吓住了几分冷汗。

    轻轻捏了捏秦可儿柔嫩的脸颊,谢安笑着说道,“那先这样,可儿先在屋内歇息一会,我这边还有些事……”

    “老爷这就要走么?”秦可儿一双水灵灵的眼眸直勾勾地瞧着谢安,饶是谢安定力不错,也不能说是全然不受影响。

    果然是难得尤物,如妖似魅,诱惑力丝毫不比湘雨那个女人逊色,更难得的是……

    可能是想到什么床第间的情趣之事,饶是这会儿还是白昼时分,谢安心中不由亦升起一种蠢蠢欲动的**。

    不行不行,自己答应过小丫头,待会要带她到市集游玩的,那小丫头最近吃醋吃地相当厉害,若是再不好好哄哄她,她或许一赌气就真的不理睬自己了,唔,等到晚上再来炮制这位姓秦的妖精……

    等等……

    转动着轮椅来到了房门处,谢安忽然心下一动,回头轻笑说道,“可儿,待会我打算到市集逛逛,视察一下城内百姓的民生情况,顺便带着那丫头转转什么好吃好玩的地,你若是没什么事的话,不如与我等一起去?”

    秦可儿自然清楚谢安口中的丫头,指的就是王馨,心中暗自感慨那个小丫头的好运,什么都不用做就被谢安视为亲妹妹般宠溺,然而她呢,低声下气服侍这个男人亦免不了要被他怀疑。

    真是人比人,气死人!

    亏得那个可恶的小丫头还有脸指着自己的鼻子,骂自己是勾引她不知是哥哥还是丈夫的狐狸精……

    不过一回想起到那个小丫头吃味时撅着嘴满脸不满的模样,秦可儿感觉倒还是挺有趣的。

    “奴倒是想随同老爷一起前往,可是……这样好吗?小小姐可是很不待见小奴呢……”秦可儿一脸幽怨地望着谢安,她口中的小小姐,指的无疑便是王馨。

    “无妨,那丫头也就是有那么一股倔强,其实人很善良的……你准备一下,待会我来叫你。”谢安轻笑着说道。

    只是有那么一股倔强?

    你是没被她指着鼻子骂狐狸精……

    秦可儿心中苦笑一声,走上前去替谢安打开房门,只见在屋外,苟贡负背着双手站着,待注意到房门打开后,连忙过来接手谢安所坐的轮椅。期间他淡淡地瞥了一眼秦可儿,看得出来,他眼中依然还是有诸般怀疑,不过秦可儿却已不在乎,毕竟在她看来,只要她这边不露出破绽,谢安是绝对舍不得逼迫她的,只要谢安不张口,苟贡就算再是怀疑,也不敢对她如何。

    看似恭顺地对苟贡颔首行了一礼,秦可儿目送着苟贡推着谢安所坐的轮椅逐渐远去,继而关上了房门。

    “……”瞥了一眼身后关上的房门,苟贡皱了皱眉,压低声音说道,“大人……”

    “等等!”抬手打断了苟贡的话,谢安示意苟贡将他推到远处,待过了花园的小园门,谢安回头看了一眼,见已看不见秦可儿的房间,遂咳嗽一声,轻声说道,“漠飞,在么?”

    话音刚落,只听嗖地一声,全身裹着黑布的漠飞不知从何处跃了下来,叩地抱拳,单膝跪在谢安面前。

    在苟贡有些意外的目光下,谢安压低声音说道,“漠飞,待会本府会带着秦可儿一同到金陵街上去,大概要到傍晚时分才能回来,趁此机会,你到她房里去,替本府找一样东西……唔,也有可能是几样东西……”

    “什么东西?”漠飞那一双冷漠的眼眸中闪过几分疑惑。

    “可能是一张纸,也可能是另外什么质地的东西,将它盖在书信上,可以看到平日会忽略或者难以察觉的东西……唔,大致就是某种查看信件内真正所写讯息的道具……”

    “某种暗号?”漠飞疑惑问道。

    “不不不,不是暗号,比那个要更难令人察觉不对!”谢安摆了摆手,将心中所想又仔细对漠飞解释了一遍,可是看后者眼眸中不时闪过的疑惑,很显然漠飞不是听得很明白。

    “卑职明白了……虽说不知大人指的究竟是什么……”

    似乎是看出了漠飞心中的顾虑,谢安点了点头,说道,“无妨,你就是探探,若是找到那样东西,照原样复制一份于本府,另外,秦可儿今日收到一封书信,你若是找到,亦替本府复制一份!”

    “卑职明白了!”

    “记得行事小心,莫要被她瞧出破绽!”

    “是!”漠飞抱了抱拳,起身一跃,跃上屋顶消失了身形。

    瞥了一眼漠飞消失的地方,谢安低头思忖了半响,忽而问道,“对了苟贡,你方才要说什么?”

    “呃?”苟贡愣了愣,忽而摇头展颜笑道,“不,没有。——卑职还以为大人被那女人迷住,如今看来,是卑职多虑了!”

    “被她迷住吗?——或许吧!”谢安闻言苦笑一声。

    说实话,要说谢安全然不受秦可儿影响,这恐怕是有些自欺欺人了,至少,那个女人的侍奉让他体会到了前所未有的欢愉,毕竟梁丘舞与长孙湘雨是拉不下脸为他那么做的,就算是伊伊与金铃儿,也不是那么好意思。

    平心而论,谢安真心希望这一切只是自己多虑,否则,他还真有些舍不得处置那位妖魅不逊色长孙湘雨的女人。

    “或许……”苟贡有些疑惑地望着自家大人,想想也是,他哪里理会地到他家大人眼下左右为难的复杂心情。

    “走吧,那个蠢丫头眼下不知是不是还在屋内生闷气……”

    “呵呵!”苟贡闻言会心一笑,相比于秦可儿,他对小丫头王馨倒是不报以丝毫敌意与忌惮,原因无非就是小丫头身份清白、想法单纯,决不可能是某个势力的内细,至于秦可儿嘛,那可就难说了。

    且不说苟贡推着谢安前往小丫头王馨所居的房间,且说秦可儿这边,见谢安离开后,秦可儿早前眼眸中柔柔情意早已消失地无影无踪,在有意无意地瞥了一眼屋顶的瓦片后,拿着那封书信来到榻上,垂下纱帐,继而从头上的发束上拔下那根金簪。

    轻轻一扭动那根金簪,只听啪地一声极轻的脆响,整支金簪裂开两半,咬口那参差不齐的尺度,酷似一把短尺。

    只见秦可儿将那支仿佛短尺般的金簪盖在书信上,很奇妙的,那原先一整行的娟秀小字,如今每行只露出一个整字,其余都是被遮盖了至少一半的字。

    忽略那些少了一半的字,将整字连接起来,通篇絮絮叨叨的书信,顿时组成了一组隐秘的讯息。

    太……平……信……至……问……其……此……行……目……的……意……欲……何……为……

    [太平信至:问其此行目的,意欲何为?]

    尽管为了掩人耳目,饶是在暗号中也未出现[军]以及谢安的名字字样,但是这丝毫不影响阅读,至少秦可儿看的明白。

    看来那日谢安率八万大梁军抵达广陵的情报,自己手底下那些人已经送至太平军手中了。

    不过看此信中所言,太平军似乎不想触发无谓的交战,要不然,来信就不会询问谢安的目的,而是直接聚拢兵力与他开战了。

    为什么呢?

    按理来说,太平军应该断然不会坐视谢安率军深入其腹地才对啊,果然是因为三王那边的事么?

    秦可儿微微皱了皱眉。

    倘若别的,秦可儿或许不敢自夸,可若是提到情报,她足以自傲,哪怕是大周朝廷的情报网,也不及她手中的情报网来得全面。

    正因为如此,秦可儿很清楚[三王]与太平军之间的勾结,甚至于,就连她自己也与这两股势力有着一些交易:三王的目的是为了支持秦王李慎成为大周天子,太平军的目的是为了复辟南唐,而她秦可儿,只不过是想在这即将来临的乱世中独善其身罢了,三者之间不存在什么根本上的冲突;而大周冀京朝廷则不同,冀京朝廷,显然不会坐视李慎得势。

    仔细看完了那几张书信中的由太平军传来的讯息,秦可儿微微吐了口气。

    据信中以暗号方式所写的讯息所言,秦可儿大致理清了思路:太平军已得知谢安率八万大梁军堵江的消息,对此,太平军内部有两个主意,一是等待三王那边准备就绪,一同反叛;还有就是率先吃掉谢安这股兵力,毕竟谢安一除,整个江南其余郡县兵力,不足以与太平军抗衡。

    而太平军此番冒着风险送信至自己手中,无非就是想询问一下谢安的目的,看看谢安是否打算跟他们死磕,倘若自己这边不回书信,也没有任何表示,他们就要准备对谢安用兵,替三王那边分担一部分来自八贤王李贤的压力。

    “太平军看样子似乎也不是铁板一块啊……”秦可儿微微皱了皱眉,低声嘀咕一句,将金簪恢复原样,插回发束之上。

    或许就连谢安也没想到,他想要得到的东西,其实一直就在他眼皮底下,无论是白昼与秦可儿亲亲我我的时候,还是夜晚秦可儿用口舌侍奉他的时候。

    建议马上对谢安用兵的,应该就是太平军第三代副帅伍衡吧……

    这个时候主动对谢安的大梁军开战,对太平军来说可不是什么一本万利的事,难道他们就不怕被三王那边占了便宜么?

    罢了罢了,走一步看一步吧……

    微微摇了摇头,秦可儿站起身来,本想将这份书信烧毁,可待细细一想后,还是将其放到了随身携带的首饰盒中。

    唉,可怜自己待会或许还要被那个小丫头再一次指着鼻子骂狐狸精……

    无奈地叹了口气,秦可儿忽然表情一愣。

    等等……

    那谢安方才来,应该是为了自己这封信而来,换句话说,他本来多半没打算让自己跟着他一同到街上去玩耍的……

    [……待会哥要带我去街上玩,却没说要带你去,哼哼!]

    回想起那个小丫头方才在她跟前炫耀的得意模样,秦可儿眼眸中闪过几分异色。

    当时秦可儿只顾着暗中嘀咕,笑话这个脑袋少根筋的小丫头至今还没弄清楚那谢安究竟是算她哥哥还是算她丈夫,如今细细一想,秦可儿感觉有点不对劲。

    这么说,那谢安是在看了自己那封信后,才改变主意打算将自己一同带去……

    是打算支开自己么?

    呵!

    秦可儿嘴角扬起几分笑意,坐在梳妆台前对着铜镜抹着胭脂。

    不过,他究竟要做什么呢?

    想了想,秦可儿取出一袋香粉来,捧在手心,轻轻吹落在屋内光洁的地板上……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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妻乃上将军介绍:
某官员推过一只装满金银财帛的箱子:“谁不知谢大人乃陛下跟前红人,这件事就拜托大人了……”
谢安:“好说,好说……伊伊,替为夫点点!——明日为夫给你买盒喜欢的胭脂……”
伊伊:“嗯嗯……”
长孙湘雨:“见者有份,奴家要一半!——奴家昨日看中一条上等的项链,正巧手头不宽裕……”
梁丘舞:“大周官员不得收受贿赂!——没收,充当我东军军饷!”
金铃儿:“都给老娘靠边站!——小贼,你答应过余,要替余筹集一些财物资助那些孤儿的……”
上前,将那只箱子瓜分干净,只留给谢安一个空盒子。
谢安:“喂,姑奶奶,好歹给条活路走啊!”
妻乃上将军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妻乃上将军,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妻乃上将军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