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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贱宗首席弟子     妻乃上将军txt下载     妻乃上将军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百零二章 秦王的报复

    一夜之城……精彩!

    在距离麦城二十里左右的冰雪之城,站在那在她看来简直不可思议的冰土之屋前方,刘晴四下打量着这座在一夜之间便建造的营寨。

    怪不得长孙湘雨那个女人会如此倾心于他……奇怪,这家伙从何得知这些从未被世人所言道传颂的事物?

    “阿嚏!阿……阿……阿……阿嚏!”

    一连串的喷嚏声打断了刘晴的思绪,她回过身去,神色古怪地望着屋内。

    只见屋内,谢安披着厚厚的毛绒毯子,手捧着秦可儿替他熬制的姜茶,一口一口地喝着,脸上尽是郁闷的神色。

    在旁,秦可儿小脸着急,不时在屋内的火盆内添加柴火,希望让屋内变得更加温暖。

    嘴角扬起几分轻笑,刘晴撩起门帘走了进去,带着几分嘲讽与奚落,淡淡说道,“十余万周军,单单就只有养尊处优的主帅大人不慎感染风寒……这说什么好?只不过是在雪地里站了几个时辰罢了……”

    谢安闻言瞥了一眼刘晴,没好气说道,“你懂什么?本府这回可是替你挡了灾!”

    “替我?”刘晴眼眸中闪过一丝不解之色。

    “可不是么!——上回讨伐西凉叛军时,湘雨亦不慎感染风寒……”

    “无稽之谈!”刘晴鄙夷地撇了撇嘴,她还以为谢安想说什么呢。

    看着刘晴那副不以为然的表情,谢安心中那个气。

    他实在有些纳闷,明明看起来刘晴的身体比长孙湘雨好不了多少,小屁股小脸的,浑身上下也没几两肉,怎么这般耐寒呢?

    难道说似这等顽劣的丫头天生命硬?不易染病?

    谢安眼泪哗哗的。倒不是内心脆弱,实在是感染风寒后的身体难以控制,鼻塞、流泪,头昏脑涨,整地本来心情还不错的他此刻异常郁闷,更别说还被刘晴嘲讽奚落了一番。

    说起来。自己有些年不曾因为风寒而患病了,怎么会这般脆弱呢?唔,一定是替这个小丫头挡了灾,否则,这丫头怎么可能还活蹦乱跳的呢?

    想到这里,谢安的心情好了许多。

    “喂,少将那种不切实际的猜测推罪于我!”似乎是看穿了谢安心中的想法,刘晴皱了皱眉,不屑说道。“为何不直接承认,谢尚书这些年来是被酒色掏空了身子呢?”

    “酒色?本府?”眼睛一瞪,谢安没好气说道,“你也不打听打听,本府这些年来苦练武艺,身子不知有多结实,一般人都接不下本府一拳的!”

    “哦,是嘛!——真是了不得!”刘晴故作惊讶地拍了拍手掌。气地谢安暗暗咬牙不止。

    见他二人似乎又有要开始争吵的迹象,秦可儿赶忙充当救火的角色。岔开话题说道,“如今我军已建好落脚的营寨,秦王李慎应该不敢轻易出兵袭击,只不过,他入驻麦城,亦不是轻易便能够击败。不知代军师有何高见?”

    “……”刘晴淡淡瞥了一眼秦可儿。

    针对秦可儿对谢安的感情,刘晴实在有些想不通,毕竟在她的印象中,秦可儿曾经也算是一个颇以自己为中心的女人,凡事计较利益。以自保为主,可是这些日子她刘晴却瞧见了什么?一个悉心侍候着自家夫婿、对其百依百顺的小女人……

    前后反差也太大了吧?简直是判若两人嘛!

    这家伙究竟哪里好了?

    刘晴不动声色地打量着谢安,心中暗暗将谢安与梁丘皓比较着。

    “喂!你倒是说话啊,阿……嚏!”见刘晴不发一语,谢安忍不住催促道,只可惜此刻的他实在谈不上有什么威慑力。

    “既然是病患,好好歇息不就完了?——将权柄皆数交予我,我自会替你击败李慎!”

    “那可不行,本府还不可能说百分百信任你!——笑笑笑,笑屁啊!”谢安淡淡说道,由于鼻塞,他的话音比起平日里多了几分鼻音,只听地刘晴心中好笑。

    “冀京朝廷一品大员,言辞何其粗俗!——好吧,你想问什么?”眼见谢安的目光越来越不善,刘晴也不敢再多放肆,免得眼前的这个家伙恼羞成怒。

    深深望了一眼刘晴,谢安正色问道,“那日,你为何不直接叫马聃夺了当阳?”

    谢安向刘晴询问了一个就连秦王李慎亦万分不解的问题,毕竟那一夜,马聃军是有能力攻取当阳的,但是,刘晴却并没有让马聃那么做。这不,眼下马聃军依然还屯扎在当阳县城东南十里处。

    “是这个啊……”刘晴恍然大悟地点了点头,继而反问道,“那我问你,取不取当阳,对于眼下的战局有什么改变么?”

    “这个……”谢安闻言一愣。毕竟当阳确实算不上什么战略要地,它不过只是一县城罢了,如果说马聃军是周军的偏师之一的话,那么屯扎在当阳的叛王军,也不过是秦王李慎的一支偏师,最初秦王李慎在此安置军队的目的就是为了防备马聃军从溪谷的崎岖山道迂回袭他后方,因此,当阳充其量只是算是一个前线的据点,尤其当李慎后撤九十里退入麦城后,取不取当阳已经变得无关紧要,毕竟马聃军随时可以绕过当阳,直接偷袭李慎的大本营。

    “取不取都无关紧要!马聃军仅仅只有不到两万的周兵,更何况其中有近万乃骑兵,攻城不易,反观当阳,虽是秦王李慎偏师之一,不过亦有两万余兵力,倘若叫马聃强攻当阳,骑兵为主的马聃军损失过重,就留着当阳吧,或许能叫秦王李慎掉以轻心……唔,不过依李慎警惕的性格,不太容易让马聃得逞罢了!”

    “唔……”捧着姜茶,谢安微微点了点头,其实他并不怎么着急于战况,他只是想再次试探一下。刘晴是否是真心想相助他周军而已。比起比起战况如何,刘晴的忠心与否,那才是最最根本的。

    不过就结果而言……

    还算不错!

    谢安微笑着低头抿了一口姜茶,暗暗腹议据说有驱寒功效的姜茶喝起来为何那么没效果。

    “满意了?”见谢安不再追问,刘晴淡淡问道。

    “唔……还行吧!”

    刘晴闻言眼中闪过一丝异色,低声说道。“是否可以认为,稍微对我信任了一些?”

    “呵!”谢安微微一笑,却不多说什么。

    见此,刘晴嘴角不觉扬起几分笑意。

    就在这时,屋外匆匆走入一人,正是大梁军的主帅梁乘。

    “末将梁乘,见过大人!——不知大人身体情况如何了?”

    “别提了!”瞥了一眼有意偷笑的刘晴,谢安颇为郁闷地叹了口气,抬手说道。“坐!——你来不是只为探望本府的病况吧?”

    “呵,是这样的……”梁乘笑了笑,继而正色说道,“半个时辰前,我军在靠近当阳县的南岭北侧遭遇到一支兵马,末将觉得,此事应该跟大人通报一声!”

    “南岭?”谢安愣了愣,一脸诧异地说道。“南岭还留有秦王李慎的兵马么?奇怪了,秦王李慎留那一支兵马在那做什么?难道还想偷袭我军不成?”最后一句。他是用半开玩笑的语气说的,毕竟连他也不认为事实情况会是那样。

    然而,梁乘脸上却没有丝毫笑容,闻言似有深意地瞥了一眼刘晴,压低声音说道,“事实上。那支兵马并非属秦王李慎!”

    刘晴闻言面色微变,想来她已经从梁乘的话中听出了什么端倪。

    “并非属秦王李慎?那是……”说了半截,谢安忽然注意到了梁乘望向刘晴的动作,心下顿时了然,舔了舔嘴唇。沉声问道,“太平军……么?”

    “是!”注视着面无表情的刘晴,梁乘点了点头,说道,“初步估计,应该是当日从南岭附近逃逸的太平军败卒,兵力在四千左右……”

    四千……

    刘晴咬了咬嘴唇,不由自主地低下头去,双手死死攥着衣角,方才与谢安斗嘴时的好心情全然消失不见。

    只因为江陵决胜谷一役,只因为她刘晴败给了长孙湘雨,五万太平军如今只剩下四千……

    刘晴只感觉心在滴血。

    瞥了一眼不发一语的刘晴,梁乘低声对谢安说道,“大人,眼下我军的目标乃是秦王李慎,切不能因为其他事而分心,末将建议,率先剿灭了那支太平军的败军,彻底剿灭!”

    彻底……剿灭?

    刘晴脸上的血色退尽,不自觉地用凶狠而恶毒的眼神死死盯着梁乘,只看地后者右手下意识摸向腰间的佩刀。

    “咳!”谢安一声咳嗽惊醒了梁乘,同时也惊醒了刘晴。

    瞥了一眼已察觉到自己失态的梁乘与刘晴二人,谢安吹了吹杯中的姜茶,忽然说道,“可儿,姜茶有点凉了呢……”

    秦可儿会意,笑着说道,“小奴再烫一烫……”说着,她将铜壶架上火盆。

    这一主一仆,竟是岔开了话题。

    足足小半柱香工夫,当秦可儿将热好的滚烫姜茶再度倒入茶杯端给谢安时,谢安似乎依旧没有提及那支太平军败军的意思。

    “唔……果然,着凉了还是得喝些姜茶嘛!”

    “老爷说的是……老爷您慢点,完了这边还有呢……”秦可儿笑容满面地伺候着谢安,然而目光却不时打量着梁乘与刘晴,尤其是后者。

    瞧着谢安那副老神在在的模样,梁乘有些忍不住了,硬着头皮抱拳说道,“大人,不知大人打算如何处置那支太平军?——末将以为,似眼下局势,不可留这支兵马在我军后方!”

    梁乘啊梁乘,你这家伙……

    平日里老实木讷也就算了,怎么关键时候还是这样?这是轻易就能提的事么?

    颇有些郁闷地瞥了一眼梁乘,谢安舔了舔嘴唇,忽然问刘晴道,“刘晴,你怎么看?——不必拘束,照实说便是!”

    似乎是没想到谢安竟然会询问自己。刘晴心下一惊,仔细打量着谢安的表情,咬咬牙艰难说道,“梁乘所言……所言不差,确实……确实不能坐视那支……那支太平军兵马在周军后方……剿……剿灭为好!”

    深深望着刘晴半响,谢安忽然张口说道。“这样啊……既然如此,梁乘,你带一万兵去,剿灭了那支太平军!”

    “是!”梁乘点点头,抱拳领命。

    话音未落,就见刘晴面色大变,急声喝道,“且慢!”

    屋内寂静一片,谢安、秦可儿、梁乘三人皆望向刘晴。却见刘晴死死咬着嘴唇,咬破了嘴唇尚且不自知。

    “我……”刘晴张了张嘴,最终却未说出什么来。

    而谢安看上去似乎并不着急,也不催促刘晴,只是自顾自地喝着姜茶。

    足足过了半响,刘晴长长吐了口气,鼓起勇气望向谢安,正色说道。“这件事,可以交予我处理么?”

    要知道。在这些日子里,刘晴以逃避的心态对待着曾经麾下的太平军,既不询问当日周军追击太平军的过程,也不问最后的战况如何,毕竟在她看来,那五万太平军皆是被她害死。

    但是如今。她再也无法逃避了,毕竟梁乘当着她的面提到了太平军,提到那五万人所剩下的最后四千将士,刘晴觉得,她有必要得做些什么。

    “你打算如何处理?”一口一口抿着滚烫的姜茶。谢安也不去看刘晴的表情,用很是平静的语气说道,不过却未正面回答刘晴的话。

    尽管谢安的反应很是平淡,但是刘晴却显得郑重、严肃许多,在犹豫了半响后,低声说道,“我……我想试试,是否能说降他们……”

    “荒谬!”谢安尚未开口,梁乘在一旁轻哼撇嘴。

    说降太平军?

    梁乘丝毫不怎么认为,要知道从湖口到江陵,再到决胜谷,太平军前后战死五六万之众,与周军结下了不共戴天之仇,又岂是刘晴说几句就会轻易答应投降的?

    再说了,就算那支太平军投诚,他大梁军的将士也不会答应。要知道他们之所以容忍刘晴,一是看在他们大人谢安的面子上,二是因为刘晴能够帮助他们击败此战的最终敌人秦王李慎。

    然而容忍刘晴,可并不代表他们也能容忍其余的太平军,毕竟在这场战役中,大梁军死在太平军手中的将士也达到了两、三万之众。

    然而就当梁乘还打算再说些什么的时候,谢安却伸手拦住了他。

    “说降那支太平军嘛……”深深望着刘晴半响,谢安忽然微笑说道,“唔,去试试吧!”

    “大人?”梁乘一脸不可思议地望着谢安。

    同时,刘晴亦是满脸惊讶地瞧着谢安,似乎没想到谢安竟会同意她那听起来有些荒诞的提议。

    只见谢安挥了挥手,用不容反驳的语气说道,“梁乘,这件事就交予代军师来处理,你不得有异议,明白了么?”

    “……是!”梁乘抱拳领命。

    “当真?”刘晴用异常认真的眼神望着谢安。

    吹了吹杯中的姜茶,谢安淡淡说道,“区区一个俘虏,有什么值得本府来骗你的?——就按你心中所想的,去试试吧!不过……未见得一切顺利!”

    “我明白的……”刘晴点了点头,默默站起身来,朝着屋外走去,毕竟她的睡榻可不在这里。

    临走到屋门时,她停下了脚步,神色莫名地回头望了一眼谢安,犹豫一下,艰难说道,“谢谢!”

    “唔?”似乎是没有听清,谢安满脸诧异问道,“你方才有说什么么?”

    望着谢安那茫然的表情,刘晴咬了咬牙,恨恨说道,“没听到就算了!——我才不会再说第二遍,哼!”说着,她撩起帐幕离开了。

    “嘿!”望着刘晴离去时的背影,谢安无语地摇了摇头,轻揽着秦可儿的小蛮腰。

    “梁乘将军在呢……”秦可儿嗤嗤一笑,而这时,梁乘已抱拳向谢安辞别,落荒而逃。

    见此,秦可儿脸上笑容更浓,揽着谢安的脖子,轻声说道,“其实呀,刘晴妹妹方才说……”

    “本府有听到!”谢安慢条斯理打断了秦可儿的话。

    “咦?”秦可儿愣了愣,疑惑问道,“那老爷为何方才装作没听到的样子?”

    轻笑着捏了捏秦可儿的鼻子,谢安长长吐了口气,眼中露出与方才的轻松全然不符的凝重之色,望着麦城方向喃喃说道,“真有你的,李慎!——单单一次夜袭,就能看穿用计的并非是湘雨,而是刘晴那丫头,故意丢给本府一桩破事!”

    “秦王李慎?”秦可儿闻言一惊,错愕问道,“老爷的意思是,这件事与李慎有关?”

    “当然!”抿了一口姜茶,谢安淡淡说道,“不出意外,那支太平军应该是当日逃过南岭投奔秦王李慎的败军,若没有李慎指使,区区四千人,岂敢一直呆在南岭?就不怕被我军彻底剿灭么?——显然,是李慎已察觉到刘晴暗助我军,故意叫那支太平军露面,想借此来打乱我军眼下与刘晴的关系……”

    “离间计?”秦可儿小手掩嘴失声说道。

    “可不是嘛!——区区四千太平军,本府还不放在眼里,问题在于刘晴那丫头如何看待此事……”

    见谢安这般烦恼,秦可儿轻笑着劝说道,“或许并非像老爷所言……或许,刘晴妹妹能够顺利说降那支太平军也说不定呢!”

    “呵,是么?”淡淡一笑,谢安揉了揉脑门,眼中露出几分凝重肃穆之色。

    “那样的话,那就是最最糟糕的局面了……真有你的,李慎!”(未完待续。。)

第一百零三章 秦王的报复(二)

    “踏踏踏……”

    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那周军那座冰雪城堡的东门附近,正在忙碌着修建营地设施的众大梁军士卒不自觉地停下了手中的活,不约而同地站起身来,错愕地望向缓缓走近他们的那一队人。

    走在最当前的,乃是大梁军将领成央,然而跟在这位将军身后的那些人,却是叫大梁军士卒们面色微变,不自觉地窃窃私语起来。

    “怎么回事?”

    “这……这什么情况?”

    “太平军……太平军竟然在我军营地内?!”

    原太平军驻夏口大将,六神将之玉衡神将齐植……

    原太平军刘晴势力猛将,当日夜袭周军湖口大营的猛将,徐乐……

    这二人的面容,众大梁军士卒岂会不认得?

    面面相觑之余,不少大梁军士卒下意识地握住了摆放在身边的兵器,面色不善地围了上来。

    似乎是注意到了大梁军士卒的举动,以徐乐为首的那二十余名太平军将士不约而同地亦按住了腰间的佩刀。

    走前一步挡在性格比较冲动的徐乐跟前,太平军六神将之玉衡神将齐植冷冷注视着成央,讥笑道,“这便是你周军的待客之道么?——还是说,根本就没有什么公主殿下欲见我等一面的意思,全部都是你等在其中搞鬼?”

    走在前面的成央停下了脚步,转过身来,面无表情地望着齐植。

    毋庸置疑,只要他此刻振臂一呼,齐植与徐乐区区二、三十人,顷刻之间便会被愤怒的大梁军士卒所淹没,尸骨无存。但是……

    [大……大人。您说要末将亲自出迎接那拨太平军?]

    [啊,梁乘与王淮还要负责督防事宜,他二人向本府推荐了你……本府知道,大梁军众将士中就数你对太平军最是恨之入骨,但是眼下,本府还是希望你能够以大局为重!]

    [末……末将实在不保证是否能办到。大人为何不选择其他人?]

    [本府想给某个人一个表态吧,让她看到大梁军对她的真实一面,既是为了取信于她,也是为了警告她!——因此,想来想去,觉得你最为合适……]

    [天上姬刘晴么?]

    [刘晴的智谋,是我军击败秦王李慎不可或缺的!]

    [末将……遵命!]

    脑海中浮现起主帅谢安单独与自己谈话时的情景,成央望向齐植与徐乐的眼眸中,那原本蕴藏着的深深怒意仿佛退散了几分。

    “啪!”抬手打了一个响指。成央面无表情地说道,“都……退下!——谢帅有令,此事交予代军师处置,任何人……不得放肆!”

    “成央将军?”众大梁军士卒闻言面面相觑,在成央迫人的目光注视下败退下来。

    见此,太平军的徐乐等人也松开了本来握着的刀柄。

    “对嘛,这样才有……商谈的诚意!”齐植似有深意地打量着成央,后者冷哼一声。自顾自朝前走去。

    一行人走了足足小半柱香工夫,齐植与徐乐面色微微一变。因为他们瞧见,他们曾经效忠的主公,天上姬刘晴,就站在距离他们仅仅只有十余丈远的位置。

    “竟然……是真的么?”齐植眼中闪过几分痛苦之色,就仿佛最后的几丝希望也被截断了般。

    而在他身旁,徐乐捏紧了拳头。只将面色憋地通红。

    “……”微微转头瞥了一眼身后这两位,成央眼中闪过一丝异色,然而也未过多关注,紧走几步到刘晴跟前,单膝叩地。抱拳沉声说道,“末将成央,谨遵谢帅之命,按代军师吩咐,将……这两位带入营中!”

    望着成央那冷漠的眼眸,刘晴心中微微有些发憷。

    若是可以的话,她并不是很乐意跟大梁军的将领们呆在一起,因为每次那些将领瞧她的眼神,都让她感觉到这些人随时会扑上来将她撕碎。

    相比较之下,刘晴还是比较倾向于谢安的嫡系军冀州兵,至少冀州军与她并没有直接的利害冲突,不曾起过任何矛盾,因此,刘晴也不必担心像唐皓、廖立、齐郝等部将会将她如何。

    “好过头了……”刘晴暗自嘀咕了一句。

    让大梁军的将领来协助她处理这件事,刘晴看得出这是谢安的好意,毕竟只要她还想继续留在周军中,她与大梁军的矛盾就势必得先行化解,而眼下,谢安故意叫出身大梁军的成央协助刘晴,无疑是向刘晴传达一个意思:大梁军已经对你做出妥协了,那么,你是否也得有所表示?

    正因为照顾到她刘晴,谢安才会叫大梁军的成央来协助她,这一点,刘晴心知肚明,但是反过来说,谢安的好意,以及成央的配合,不禁有些让她受宠若惊。毕竟,她从来没想过,大梁军还会有向她低头行礼的那一天……

    “成央将军请起!——有劳将军了!”尽管心中一瞬间想到了许许多多,但是刘晴的反应依然还是那么快,第一时间扶起了成央。

    “……”微微一点头,成央站起身来,抱剑立于刘晴身后,毕竟在这桩事中,他非但充当着保护刘晴的角色,同时也监视着刘晴。

    一旦刘晴做出任何对周军不利的事,便就地将其格杀!

    这是成央对谢安的恳求,同时也是他之所以会答应此次任务的原因。或许,他内心深处还是想着如何能将刘晴铲除,为那些牺牲的众多同泽报仇雪恨吧。

    成央那双依旧带着憎恨的眼睛,自然无法瞒过刘晴,但是刘晴倒不在意,毕竟成央能做到这些,已经很让刘晴感到吃惊。至于成央会不会有见机杀她的举动,刘晴却是不担心,毕竟大梁军的将领们对国家的忠诚丝毫不下于冀州军,只要她刘晴还有用,她就不坚信成央不会对她下毒手。除非她做出什么对周军不利的事。

    而比起成央,刘晴眼下最为关注的,反而还是齐植与徐乐这两位曾经的部将……

    “公主殿下!”可能是终于再次见到了朝思暮想的主公,齐植与徐乐面色激动地叩地抱拳,出言呼唤。

    “齐植、徐乐……”本以为有千言万语想说,然而当张口之后。刘晴却愕然地发现,她竟是说不出哪怕一句话来。

    想当初在湖口起事时,挥手间十余万兵马,然而仅仅四个月,太平军分裂,梁丘皓战死、杨峪战死、六神将名存实亡,就连她刘晴,亦陷身在周军营中,沦落为周军的俘虏……

    曾经堂堂的太平军之首。如今沦落为周军的俘虏,虽说兼着什么代军师的职务,但天知道何时会被削职?

    虽然刘晴能够肯定,以谢安与梁丘皓的关系,势必会保她性命,甚至于,还会照顾她下半辈子衣食无忧。

    但问题是,纵观整个天下。或许就只有谢安与梁丘舞对她心存善意,撇开他夫妇二人不谈。究竟有多少人憋着劲想弄死她?

    甚至于,就连长孙湘雨或许也有想铲除她的心思,毕竟她刘晴是唯一一个能堪堪威胁到那个女人的人,刘晴才不信长孙湘雨会袖手旁观,坐视她成长。

    何其可悲!何其可叹!

    “咳!军师,外面风寒。不如到屋内细谈!”似乎是注意到了刘晴俏容上那一抹挥之不去的哀伤,成央心中微微有些不忍。毕竟刘晴撇开智谋不谈,本身也仅仅只是一个十五、六岁的小女孩罢了,尚为过及笄之龄。

    “唔……”成央的善意,让刘晴心中微微一暖。只见她长长吐了口气,回顾齐植与徐乐说道,“齐植、徐乐,屋内细说,可好?”

    “是!”齐植与徐乐低头抱拳。

    于是乎,刘晴将齐植与徐乐二人请入了她居住的小屋。在吩咐士卒奉上酒水饭菜后,成央便抱剑立在刘晴身后,既是护卫着刘晴,同样也监视着她。

    忽然,成央好似注意到了什么,疑惑地望向齐植与徐乐,毕竟他二人一直盯着他观瞧,不过眼中却并没有什么歹意,这让他有些捉摸不透。

    他哪里知道,齐植与徐乐二人是从他抱剑而立的举动想到了某位太平军大将,想到了那位刘晴曾经的亲兵统领、天府军主帅,同样也是齐植与徐乐除梁丘皓外最尊敬的太平军士卒。

    “杨副将的骸骨,末将葬在南岭了……”坐下后足足半响,齐植毫无征兆的一句话打破了屋内沉重而诡异的气氛。

    “这样啊……”刘晴应了一声,却不知该如何接下去。

    也不知是否是看出了刘晴的为难之处,齐植不等刘晴细问,自顾自说道,“那日,末将作为绝生谷的奇兵之一,准备按照计划前后夹击周军,结果……不出公主殿下所料,长孙湘雨在我军必经之路上设下了伏兵,末将不敌,只得撤退,顺便将那支伏兵引向南岭……山路崎岖难行,为保麾下士卒,末将只能草草将杨副将埋葬在南岭之上,望公主殿下赎罪……”

    “唔……”刘晴点了点头,忽而咬咬牙低声问道,“将士损失情况如何?”

    齐植闻言长长吐了口气,低声说道,“严邵军全军覆没,他本人被周将廖立所斩……楚祁亦是全军覆没,三千余人皆死在李景军铁骑之下……姜培,据说他本人力敌周将齐郝,曾一度成功将其逼退,后率残军遁入林中,以林木为掩护,与齐郝纠缠游斗,然而那齐郝却在林子四周放火,活活将他烧死在林中,尸骨无存……杨华为马聃所斩,摇光神将严磊被一名赤甲将军所斩……”

    “……”刘晴只听得双肩微颤,脸上露出一副痛苦之色。

    望了一眼刘晴,齐植继续说道,“唯独……唯独末将与徐乐逃过一劫,徐乐撞到了周将苏信,后者不及徐乐勇武,并不敢过分紧迫,因此让徐乐有机会遁入南岭,至于末将,则是碰到了周将张栋,张栋老成稳重,不欲与末将拼命。因此,在付出了惨重代价后,末将倒也能领着千余败兵,逃往南岭……”

    “这样啊……”刘晴闻言长长叹了口气,平日里也算是能说会道的她,这会儿仿佛只会反复说这三个字。

    “绝生谷一战。我军……败了么?”齐植语气颤抖地询问着刘晴。

    刘晴闻言浑身一震,半响后默默点了点头,低声说道,“我……不及长孙湘雨!”

    “呼,这样啊……”齐植闻言吐了口气,表情意外地轻松起来,在目视了一眼刘晴后,忽而低声说道,“陈帅呢?”

    “……”成央下意识地望向了刘晴。毕竟他多多少少也了解一些刘晴对梁丘皓的感情。

    只见刘晴闻言后浑身颤抖,双手死死攥着衣摆,咬牙艰难说道,“当时我军被周军堵死在绝生谷,前后长孙湘雨秘制的十架机关连弩与五千弩手,后有山崖上数千弓兵,为救我杀出重围,陈大哥与三百天府军将士浴血奋战……期间。陈大哥身中弩矢数十支,鲜血流尽。力气不支,终……终在江陵城北二十里的林中过世……”

    “陈帅……连陈帅都战死了么?”齐植眼中露出浓浓哀伤,摇摇头喃喃说道,“如此,我太平军已倾尽所有了……”

    在他身旁,徐乐死死捏着拳头。眼中怒色越来越浓,不过却未发作。

    “抱歉,实在……抱歉!”紧咬着嘴唇,刘晴低下了头,用略显梗咽的语气低声说道。“是我估错了长孙湘雨的智慧,将你等带入了死地!——对不住!”

    本来就是跪坐的她,此刻看起来就像是在向齐植与徐乐低头乞求宽恕般。

    见此,齐植微微一愣,连忙起身欲上前扶起刘晴,但是在瞧了一眼抱剑而立的成央后,他忍了下来,双手遥遥虚扶刘晴,正色说道,“公主殿下言重了!当时公主殿下曾问我等,是否信任公主殿下,我等皆说是……这可并非只是说说而已,在我看来,似严昭、姜培、楚祁等人,哪怕是在最后关头,亦坚信着公主殿下……公主殿下败于长孙湘雨之手,只不过是时运不济……胜败乃兵家常事,何以自薄?——只是……”说到这里,齐植忽然放缓了语气,望向刘晴的眼中浮现出几分复杂之色。

    而就在这时,只听砰地一声巨响,徐乐身前那张摆放酒菜的小案,竟被他一拳砸了个粉碎,酒水菜肴撒了一地。

    “似这般拐弯抹角的,要说到什么时候去?!”横了一眼有些皱眉望向自己的齐植,徐乐冷哼一声,一脸愤怒地望向刘晴,沉声说道,“末将是个粗人,不像齐植那么能说会道,末将只问公主殿下一句……公主殿下,是否已投靠了周军?!”

    “徐乐!”齐植低喝一声,伸手想去拉徐乐,却被后者振臂挣脱。

    “拦着我做什么?我今日来此的目的,就是要问问清楚!”一把推开了齐植,徐乐怒视着刘晴,沉声重复道,“公主殿下,您是否已投靠周军?!”

    “……”见徐乐如此逼迫刘晴,成央下意识地身形一晃,打算站出去,但是在瞥了一眼刘晴后,他却又悄悄收回了踏出的右脚。不难猜想,他也想听听刘晴对此的说法吧,毕竟这才是他留在这里的真正目的。

    面对着徐乐的逼迫,刘晴反而逐渐冷静了下来,在与徐乐对视了半响后,她咬了咬牙,点头说道,“是!——我已打定主意,要助周军击败秦王李慎!并且……舍弃南唐公主与太平军一概身份!”

    “……”听闻此言,徐乐目瞪口呆,在茫然地盯着刘晴看了半响后,重重坐回席中,再不插话。

    “主公殿下这话过重了吧?莫不是被这厮给气的?”瞥了一眼徐乐,齐植低声说道,“徐乐是个莽夫,您就莫要与他一般见识……再怎么样,公主殿下也不能说出这番话来啊……”

    摇了摇头,刘晴沉声说道,“并非是因为徐乐的关系,这件事,我想了很久了……”

    “公主殿下……”齐植眼中闪过几分异色,忽然,他深深吸了口气,沉声问道,“好吧,末将身为下臣,无权过问公主殿下的打算……只不过,既然公主殿下已有心要舍弃曾经的一切,为何要发书请我与徐乐到周营一行……”说着,他望了一眼刘晴,低声说道,“倘若公主殿下是想要末将与徐乐的命,只消一句话,末将与徐乐便自刎于公主殿下面前!”

    “不!”刘晴抬手打断了齐植的话,正色说道,“我只是不希望我五万太平军最后四千人,再次卷入周军与叛王军的厮杀当中……”

    “……”齐植眼中闪过一丝异色,低声说道,“公主殿下的意思是,要我等投诚于周军?”

    刘晴迟疑了片刻,叹息说道,“投诚与否,你等自行商量,我说过了,我已不再是太平军公主……我只是觉得,倘若能放下以往的冤仇,选择站在周军一方,肯定要比站在秦王李慎那边更好!”

    齐植微微一惊,低声问道,“公主殿下这话是什么意思?”

    只见刘晴深深打量着齐植半响,沉声说道,“事实上,你等已投靠了秦王李慎,不是么?——莫要急着否认!单从你二人仅凭我一纸书信,便敢孤身来到周营,却没有想过这是否是周军的诡计,我就知道,是秦王李慎派你二人来的……单凭那次夜袭就能猜到是我,看来我确实是小看了大周前皇帝的皇三子!”

    “……”

    “那么,你二人究竟想做什么呢?”

    紧盯着表情微微有些色变的齐植,刘晴一字一顿说道。(未完待续。。)

第一百零四章 选择

    “大人,太平军的齐植与徐乐二人,就在方才已离开了我军营寨……”

    就在谢安与秦可儿在帅所闷坐等候消失时,大梁军的将领成央推门走了进来,抱拳向谢安禀告刘晴说降那些太平军残兵的最后结果。

    接过秦可儿递来的姜茶喝了一口,谢安思忖了一番,低声问道,“刘晴那丫头呢?为何只有你一人回来?”

    见谢安问起此事,成央连忙解释道,“是这样的,在接见那齐植以及徐乐之后,代军师便说身体有些不适,回自己住所歇息去了,托末将前来向大人汇报结果!——大人放心,护卫代军师的的两百士卒,皆是末将精挑细选的,绝不会出什么岔子。”

    名为保护,实则是监控么?

    瞥了一眼成央,秦可儿暗自幽幽叹了口气,不得不说她有些同情刘晴,同情她的遭遇,同情她的处境,但是一想到刘晴极有可能对周军造成的巨大影响,她还是选择了漠视。毕竟比起刘晴这位曾经的盟友,谢安才是她心中最重要的人,因此,她绝对不会在事关谢安仕途、安危的大事上犯浑疏忽。

    反倒是谢安闻言皱了皱眉,替刘晴说了句话。

    “不可限制其自由!——成央,本府叫你充当刘晴那丫头的护卫,是想缓和你二者间的矛盾,这场战事中还有用得着那丫头的地方,你可莫要坏了本府大计!”

    成央愣了愣,连忙抱拳说道,“大人误会了,末将绝无暗携私恨的意思,相反地,代军师方才与那两个太平军的一番话。倒是让末将对代军师稍稍有了些改观……倘若代军师所言皆是发自肺腑的话!”

    “哦?”谢安眼中露出几许诧异之色,轻笑说道,“说来听听!”

    “是!”成央点了点头,正色说道,“先是一番客套,追忆那场战事。末将便不过多赘述了,后来,代军师曾一阵见血的质问齐植与徐乐,他二人是否已投秦王李慎……”

    “……”谢安端着茶盏的动作微微一顿,皱皱眉沉声问道,“那二人如何说?”

    “是齐植开的口……齐植言道,他确实与秦王李慎接触后,而且据他所言,秦王李慎似乎有意要将他们拉入叛王军的阵营……”

    “我军有十余万。叛王军除了秦王李慎那六万白水军,其余皆是各地藩王的卫戎部队,实力不咋滴,秦王李慎打算尽可能地拉拢一切可拉拢的兵力,这不奇怪!”不以为然地摇了摇头,谢安抿了一口滚烫的姜茶,沉声说道,“问题在于。那齐植打算选择哪边?究竟是我周军,还是叛王军?”

    今日的大人。似乎有些……不同寻常的气势!

    咽了咽唾沫,成央不自觉地多望了谢安几眼,不知为何,他隐隐从谢安身上感觉到一股莫名的压迫力,那种因为长时间身居高位而慢慢形成的上位者的威压。

    “代军师也曾招揽齐植与徐乐二人,那徐乐依旧是愤愤不平。不过那齐植似乎有些意动,唔,说是要回去仔细考虑一下……”说到这里,成央耸了耸肩,继续说道。“谈话到此就结束了,代军师亲自将他二人送出了营寨,然后她便回自己住所歇息去了,说是要整理整理思绪,至于末将,就来此向大人汇报此事的结果。”

    “这样……”谢安闻言不易察觉地皱了皱眉,忽而展颜笑着说道,“好,本府了解了,成央,你也辛苦了,先下去休息吧。”

    “是!——多谢大人体恤,末将告退!”拱手抱拳,成央恭敬而退。

    望着成央离去的背影,谢安脸上的笑容渐渐收了起来,抬起右手支撑着脑门,长长吐出一口气。

    旁边,秦可儿见谢安似乎一脸的愁容,疑惑说道,“老爷好似不怎么……高兴?”

    “何以见得?——难不成老爷我脸上写满了高兴二字?”谢安歪着脑袋瞧了一眼秦可儿,有气无力地说了句不像玩笑的玩笑话。

    秦可儿闻言掩嘴轻笑一声,轻搂着谢安的脖子,娇声说道,“老爷,有什么忧愁就告诉小奴嘛,说不定小奴可以替老爷排忧解难呢!”

    “呵!”轻笑一声,谢安抚了抚秦可儿的头发,忽而压低声音说道,“还记得本府说过吧,若是刘晴那丫头当真说降了这支残存至四千人的太平军,对于我军而言,那就是最最糟糕的局面了……”

    “是,老爷是说过……不过,小奴有些不能理解老爷的意思……”

    “可儿马上就会明白的!”

    景治四年十月二十九日,在十月份的最后几日中,齐植与徐乐所领导的四千人太平军残部,向周军递呈了投诚的心意,并且,于次日率领那四千人众来到了周军主力距离麦城二十里的冰城大本营,被谢安下令安置在冰城的西北角。

    而同时,谢安的预感也应验了,就在齐植与徐乐率众抵达周军大本营的当日,营内便爆发了一起恶性的械斗。

    先是几名太平军与几名大梁军士卒因为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起了口角,随后口角上升到对前一阵那场决胜谷战役的歌颂与唾骂,到最后甚至演变成四百余名太平军与三百余名大梁军的械斗。

    幸亏大梁军主帅梁乘察觉地早,连忙带领负责营内军纪的督查卫兵赶到,否则,伤亡绝对不止数十人。

    次日,也就是十一月一日,又有几名太平军士卒与大梁军士卒因为觉得对方看己方的眼神深藏恶意而发生冲突,在短短半柱香内上升到数百人的冲突,十三名大梁军士卒致死,十九名太平军士卒被杀,受伤者轻重不等多达三百余人。

    再复两日,也就是十一月三日,太平军士卒与大梁军士卒再度因为口粮的差异不同发生冲突,死于混乱之中者多达数十人。

    短短四日,三回冲突。而且三次皆演变到中等规模的械斗,这一件件恶意冲突,由众大梁军将领反复向身为主帅的谢安告状。

    直到这时,秦可儿这才意识到,谢安之前所说的最最糟糕的局面,究竟是怎么回事。

    “大人。切不可再留那支贼军继续留在我军营内!”

    在联合向谢安告状的期间,大梁军将领典英一脸愤慨地述说着太平军降兵的种种不是,看他表情,似乎恨不得要将那支前些日子在决胜谷战役中侥幸逃生的败兵就地坑杀。

    “典英所言极是!”接上了典英的话茬,大梁军将领鄂奕沉声说道,“短短三日间,贼军便与我军发生三次冲突,次次演变至械斗……我大梁军的士兵未曾英勇死在对叛王军的战场上,却是被那帮假意投降的贼军给坏了性命……”

    瞥了一眼喋喋不休的鄂奕。谢安颇有些疲倦地捏了捏鼻梁,沉声说道,“擦枪走火,早在本府意料之中,双方都克制一下……据本府了解,这些事也不能全然怪在那些太平军士卒身上不是么?何以三回他们皆是与大梁军起冲突?与冀州兵却是一次也无呢?”

    “大人?”鄂奕错愕地望着谢安,一脸难以置信地说道,“大人为何要替那帮贼兵说话?”

    “不是帮谁说话。本府就事论事罢了!——梁乘,此前本府对你说过了吧?待太平军入营后。待遇同我三军士兵……何以要克扣那四千太平军的口粮?”

    梁乘闻言低了低头,抱拳说道,“末将只是觉得,那四千太平军士卒对我军可有可无……大人多半也用不到那支军队不是么?既然如此,不如省些粮食……”

    谢安闻言摇了摇头。

    事实上,梁乘说得并没错。就算齐植与徐乐向周军投诚了,但是谢安会放心使用这支兵力么?不会!

    开玩笑!天知道这支军队是否会临阵倒戈,投向秦王李慎那边?要知道,秦王李慎可是与齐植、徐乐接触过的。

    因此,谢安会选择的。依旧是冀州兵与大梁军,至于那四千太平军,对于谢安与周军而言,简直比鸡肋还要鸡肋,食之无味,弃之……弃不掉就是了!

    摆着刘晴与太平军那层关系在,谢安怎么说也得给刘晴一点面子。

    是,他确实是下令直接将那四千太平军降卒坑杀,彻底的一了百了,但是这样一来,无论是周军的名声还是他谢安的名声都会一落千丈,日后再不会有人胆敢投降,而最关键的一点是,刘晴会怎么认为?

    尽管她口口声声说已与太平军一刀两断,但是从她那日有意要说降齐植与徐乐的做法便可以看出,她对太平军依然有着某种割舍不断的感情。

    俗话说,女人心海底针,刘晴年纪虽小,但她终归也是女人。她会因为暗暗倾心的梁丘皓在临终前犹对她的生母刘倩念念不忘而对那个女人怀恨在心,毅然而然打算覆灭整个太平军;也会因为伍衡对她与梁丘皓见死不救,而对伍衡心存憎恨,不惜出卖智慧甚至色相取悦谢安,借助周军的力量去击垮伍衡;同样的,也有可能会顾念旧情,在周军铲除了投降后的齐植与徐乐一伙人后,对谢安与周军恨地咬牙切齿,暗助秦王李慎击垮周军。

    谢安可不想冒这个险,毕竟他前后已经从长孙湘雨与刘晴两个女人身上得到验证,当一个智慧堪称妖孽的女人一旦变得疯狂起来,那将是何等的可怕。

    一句话,谢安之所以冒着天大的风险将齐植与徐乐那支太平军留在营地中,绝非是信任他二人,事实上,他一丁点都不信任他们,要不然,又岂会将齐植等人安置在营内的西北角?

    在日渐巩固的冰城内,城内的四个角落那可是死角,一旦真正开打起来,齐植与徐乐根本别想活着从这个周军营寨出去,哪怕一兵一卒。

    再者,这几日谢安暗中命唐皓与梁乘二人日夜密切关注着那四千太平军的一举一动,只要这伙太平军有任何作乱的苗头,当即予以剿灭。

    说实话,谢安甚至还希望齐植与徐乐有什么诈降作乱的念头,因为这样一来,他便能在不触怒刘晴的情况下将这个隐患排除。就算是刘晴事后也挑不出什么刺来。

    但遗憾的是,齐植与徐乐自打入营后便颇为安分,至于那几回械斗……

    谢安只能遗憾地表示,从客观角度出发,他还真不能去怪罪太平军,因为三回都是大梁军的士卒挑头主动挑衅。毕竟不止是太平军深恨周军。大梁军亦深恨太平军。这事尽管可以理解,但是对于如何处置,谢安实在有些犯难了。

    “行了行了,本府都知道了,你等双方都克制些!——梁乘,约束麾下大梁军将士,不得再主动挑衅那四千太平军降卒!”

    “是!”

    “还有,对其口粮发放,按照冀州军与大梁军规制。不得克扣!”

    “……是!”

    “退下吧!”谢安疲倦地挥了挥手,然而待梁乘等人即将走出帅所时,他却又抬手喊住了梁乘,沉声说道,“路过代军师居所时,转告代军师,就说本府有事要与她细说,叫她速速来帅所一趟!”

    显然。谢安这是忍不住要与刘晴谈谈了,毕竟四日内营地中出现三次械斗。这对周军的士气与稳定,都是一个不小的打击。

    “是,末将遵命!”

    拱手抱拳,梁成恭敬退下了,大概过了有小半个时辰,周军的代军师刘晴便在大梁军将领成央的护卫下来到了谢安的帅所。

    在请刘晴坐下的同时。又支开成央叫他到屋外守卫,谢安挥挥手叫秦可儿替刘晴倒了一杯热茶。

    接过秦可儿递来的热茶,刘晴冲着她点了点头作为答谢,继而抬头望向谢安,似笑非笑说道。“我还以为,你不会来主动找我呢?”

    “什么?”谢安脸上露出几许不解,继而沉声说道,“你可知道,我军营内这几日究竟发生了几回动乱么?”

    刘晴闻言淡淡一笑,略带讥讽地说道,“再怎么动乱,谢尚书该享受的不照样没落下么?”说着,她有意无意地瞥了一眼身段妖娆的秦可儿,眼眸中所含的几分蕴意,让秦可儿面色微微一红。

    “咳!——莫要转移话题!”谢安咳嗽一声,义正言辞地说道,“本府眼下在问你正事!”

    “正事……”喃喃念叨一句,谢安嘴角扬起几分笑意,淡淡说道,“叫周军军心不稳,自生矛盾,这不就是秦王李慎的目的么?——谢尚书早几日便已料到,今朝又何必大惊小怪的?”

    谢安闻言哑然,毕竟正如刘晴所言,早在梁乘说出齐植与徐乐那一支太平军依旧留在南岭附近时,他便已猜到那是秦王李慎的阴谋,随后刘晴那打算说降齐植等人的态度,更是让谢安确信了自己的猜测。

    秦王李慎丢出齐植与徐乐这么一支太平军的败兵,无非就是想让周军产生混乱,这招虽阴狠但不致命,也不是就没有办法破解,问题在于刘晴,在于她究竟是怎么看待这件事。

    深深望了一眼刘晴,谢安吸了口气,放缓语气说道,“这都三日了,把自己关在屋子里,也不怕活活闷死啊?”

    刘晴颇为意外地瞧了一眼谢安,轻轻咬了咬嘴唇,淡淡说道,“知道你也没找我啊!——我不过你们周军的俘虏,虽说挂着代军师的名头,可是呢,出入有两百余士卒紧跟着,寸步不离……未得谢尚书召唤,哪敢随随便便冒昧求见?打搅到谢尚书的美事就不好了,对么?”

    听着那暗藏讥讽的话语,谢安翻了翻白眼,耐着性子问道,“闷在屋子里三日,在想什么呢?是在想后续的战事么?”

    出乎意料地,刘晴听到这句话竟然沉默了,在足足过了半响后,这才低声问道,“算是遇到了一个两难的选择吧……”

    “两难的选择?——有多难?”谢安轻笑着问道。

    “……”刘晴张了张嘴,欲言又止,良久后长长叹了口气,喃喃说道,“非常难!——我怕选择的结果不是我想要的……”

    谢安闻言微微一愣,继而自言自语般说道,“这种事很多啊,记得我初至冀京没多久,就遇到了一个两难的选择呢……像你说的,非常难!”

    我?竟不是本府?

    刘晴颇觉意外地瞧了一眼谢安,看似轻松地问道,“说来听听?”

    “唉!”长长叹了口气,谢安摆出一脸往事不堪回事的模样,摇头说道,“初至冀京时,便有一位威风而凶悍的女子威胁我,要么我入赘她家,要么就让我去死……”

    “噗!”刘晴忍俊不禁,掩嘴轻笑道,“看样子说的是舞姐姐呢!——这席话我得记着,日后可以向舞姐姐汇报汇报!”

    “喂喂!不是在说选择的问题么?”

    “好好好……看不出来,谢尚书对于这种事倒是颇得心应手啊!——能否传授我一些经验?”

    “当然!”点点头,谢安放下茶盏,从袖口处摸出一枚铜钱,高高抛弃,拍在手背上,望着刘晴轻笑说道,“每当犹豫不决的时候,丢铜钱就好了,以铜钱的正反面来决定最后的选择……”

    “就这个?”刘晴一脸鄙夷地摇了摇头,讥讽说道,“亏我还期待半天,结果纯粹只是蒙事……说来说去就是看天意,是么?”

    “不!”深深望着刘晴,谢安正色说道,“事实上,在你说出正反面的一瞬间,你心中便已做出了决定;而倘若你打算针对结果再丢一次时,你便已抛开了最后的犹豫,做出了最终的抉择!”说着,他瞥了一眼自己的手背,似笑非笑问道,“正,还是反?”

    “……”刘晴为之动容,惊愕地注视着谢安。

    这家伙……

    呵!不愧是长孙湘雨那个女人看中的男人……

    倘若这家伙能戒掉贪恋美色的恶习,或许能更加顺眼些吧……

    淡淡一笑,刘晴深吸一口气,美眸中闪过一丝厉色。

    “不必了,正如你所言,我已经做出了抉择!——齐植与徐乐的事,你莫要插手,要破李慎,就全看他二人了……”(未完待续。。)

第一百零五章 选择(二)

    ——大周景治四年十一月四日,荆州南郡麦城,秦王李慎居所——

    “殿下,殿下,秦王殿下!”

    伴随着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白水军第三军团长符敖急匆匆地走入了秦王李慎的居所,将一封书信递给了正在进早膳的自家主公。

    放下筷子,用丝绢优雅地擦了擦嘴,秦王李慎接过符敖递来的书信,淡淡问道,“哪边来的?”

    “南岭!”符敖压低声音说道,“南岭的太平军余党,齐植与徐乐那一支!”

    “嚯?”轻笑一声,李慎撕开了封皮,抽出书信摊开瞟了几眼,恍然大悟说道,“原来如此!——原来是四日前的书信,本王方才还纳闷,那齐植断然也不至于傻到这份上……唔唔,唔唔,唔唔……”

    望着目视书信连连点头的主公,符敖忍不住问道,“殿下,齐植那伙人怎么说?”

    扬了扬手中的书信,李慎淡淡说道,“没什么新鲜的,就是说,他与徐乐已经决定了投靠本王,并且,打算诈降于周军,助本王赢得这场战事!——事实上,有没有这封书信都一样,这几日周军那座冰城闹地不可开交,本王早已瞧在眼里……做的不错,齐植、徐乐二人!”

    符敖闻言轻笑一声,毕竟他们都清楚这几日周军营地内不消停。尽管周军的冰城距离麦城有二十里地,但是两军不乏有斥候、轻骑时刻关注着对方,监视着对方的一举一动。

    要知道,像这种动辄数万大军、攻城略地的战事,两军斥候在城外荒野的激烈火拼,永远是真正战事开打前的一场大戏。只有当一方承受不起斥候骑兵的损失,选择放弃对城外的控制。那才会迎来真正的攻城战。

    “据派往周军冰城附近见识的斥候来报,这几日周军营内可热闹地很,几次传出厮杀声,末将以为,周军那位主帅,此刻恐怕是焦头烂额了……”

    “谢安么?”李慎闻言轻笑一声。

    “为何是谢安?”符敖满脸诧异。疑惑问道,“不应该是八贤王李贤么?”

    李慎摇了摇头,沉声说道,“从那次周军夜袭我军营寨不难看出,周军眼下的军师,乃太平军原首领、天上姬刘晴……长孙湘雨与李贤绝不会用那般冒险的策略来逼我军后撤……”

    “殿下的意思是,长孙湘雨与李贤可能迫于什么事,暂时无法担任军师、指挥周军?”

    “并非无法暂时担任军师、指挥周军……不出差错的话,他二人应该不在周军内!否则。仔细、谨慎的长孙湘雨与李贤,不会允许刘晴实行那般冒险的策略……”说到这里,李慎顿了顿,伸手摸了摸下巴,笑着说道,“长孙湘雨那个女人素来身体不好,当年助谢安与李寿征讨西凉叛军,期间大病一场。此次若非生病,那就是……唔。要恭喜那位谢大人了!——据本王在冀京的眼线所探知的情报,长孙湘雨那个女人似乎早已身怀六甲,算算日子,这会儿也该功成身退,安安心心地找地方产子了吧?”

    “原来如此……那李贤呢?他若不在周军之中,又能去哪?”

    “还能去哪?江东呗!”李慎轻笑一声。慢条斯理地说道,“那个太平军的伍衡,可也不是个简单的人物呐,天上姬刘晴,说弃就弃了……算算时日。整个江东或许早已是他囊中之物……那才是枭雄所为啊,并非刘晴那种乳臭未干的小丫头与陈蓦那等仗持勇力、不善权谋的莽夫可比!——倘若本王所料不差,李贤应该是赶往了江东,将这边的事,交予谢安处置……呵,呵呵呵!”

    “殿下似乎很乐得见到是那谢安掌军?”符敖诧异问道。

    “谢安、谢文逸……那可是本王的老相识了!”眼眸中露出几分回忆之色,李慎摸着下巴上的细须喃喃说道,“真是没想到啊,当年的安乐王李寿,那般不受朝野重视的庶出皇子,竟然也能够坐上我大周皇位;而当年其府上区区一个书童,如今竟能位极人臣、高居刑部本署尚书令,率十余万兵马与本王对峙……想当年他主仆二人受迫于太子李炜,向本王寻求庇护时,本王真没想到,他主仆二人竟能爬到如今这等高位……”

    望了一眼嗟叹不已的李慎,符敖好奇问道,“据说,李寿的皇位全靠有谢安在后出谋划策……”

    “谢安?出谋划策?”李慎闻言哈哈一笑,摇头说道,“不不不,那谢安可不是谋事之人,倘若单单他一人,他与李寿就算有十条命也丢干净了!——还记得本王说过么?那谢安并没有多大本事,但是,他却是最难对付的!”

    “这个……恕末将不能领会!”

    “强运!”自己给自己倒了一杯酒水,李慎面色凝重地说道,“不可思议的强运,无法想象的强运!——当年本王尚且为皇子时,梁丘舞属燕王李茂势力,东军、梁丘家,为此,燕王李茂在军方如日中天;而长孙湘雨则属八贤王李贤势力,凭借着发小这层关系,李贤极受长孙家的支持,长孙家啊……胤公、阮少舟、长孙靖,丞相、礼部、兵部,再加上李贤所运营的户部,虽李贤长期不在冀京,可声望却丝毫不逊色太子李炜……还有那金铃儿,十年未曾失手的金陵危楼当家刺客,曾暗助太子李炜铲除过多少政敌……当时的冀京,势力划分异常鲜明,哪怕是本王也难从李炜、李茂、李贤这三人所控制的势力中再取得些许助益……而就在这时,一个来自广陵的落魄小子千里迢迢来到了京师……”

    “就是那谢安?”

    “啊……那家伙,彻底搅乱了冀京原有的势力格局!娶了梁丘舞,得到了梁丘家的支持,外带四镇之一的东军神武营;娶了长孙湘雨,得到了长孙家的支持,连带着得到了丞相胤公、礼部尚书阮少舟、兵部侍郎长孙靖等众多朝中重臣的器重;娶了金铃儿。金陵危楼刺客行馆数百刺客从此唯那谢安马首是瞻……再有南公府的吕公,东岭众的刺客,本王实在想不通,一个曾经落魄到除夕夜依旧在无人的街道上寻求落脚之处的家伙,何以能先后与冀京那么多的名流权贵扯上关系……强运,难以置信的强运!”

    “也就是说。那谢安就只是一个好运的家伙?”符敖恍然大悟地说道。

    似乎是听出了符敖话音中的轻蔑语气,李慎摇了摇头,正色说道,“运气,也是实力的一种!——这世上有本事、有才能的人遍地都是,但未见得人人都能飞黄腾达,有时候,运气远要比实力更重要!”

    “运气?比实力……这……”

    “哼!前太子李炜不够实力么?那个男人曾掌握着冀京五成以上的势力,冀州军曾经亦无异于他的私军。就连北军禁卫,亦对其忠心耿耿,可结果呢?那家伙却死了……明明是最接近皇位的皇子,最后却是死地最早,这就是有实力却没运气的下场!”说到这里,李慎嘴角扬起几分得意的笑容。

    不难猜测,李慎多半是想到了他曾用数十名弩手了结了前太子李炜的壮举,毕竟当时李炜已几乎控制了整个皇宫。就连谢安也成为了李炜的人质,无论是谁都以为李炜已稳操胜券。必然将成为下一任的大周皇帝。而这就在时,他李慎出面终结了李炜……

    不过,却也因此留下了祸根,以至于眼下遭致了一头名为李承的疯狗的死命扑咬……

    “本王的运气还是不够啊!”一想到那些有关安陵王李承在豫州的情报,李慎颇有些头疼地叹了口气,捏了捏拳头喃喃说道。“倘若当年最先结识那谢安的是本王,而非小九,或许本王也不至于到眼下由在拼搏于皇位……”

    不得不说,李慎的遗憾并不是并没有道理,毕竟他与李炜、李承兄弟二人不同。并不是那种眼高于顶、目空一切的高傲之人,就算是在当年,那也算是温文儒雅不逊色李贤的皇子,只不过算不上为国为民、心有社稷的君子罢了,毕竟李慎与李贤的最大差距就是他野心极大。

    但不管怎么说,李慎终归没有给谢安留下什么坏印象,若不是机缘巧合使得李寿与谢安成为了莫逆之交,以李慎收买人心、推心置腹的手段,也不是没有可能让谢安成为他的幕僚之臣。

    就像李慎所说的,时也命也,机缘这种事,只可偶遇不可强求,并非人人都像谢安那样运气强到足以叫人咬牙切齿。

    “罢了罢了,事已至此,多说无益!”颇有些倦怠地揉了揉脑门,李慎正色说道,“不出差错的话,齐植与徐乐已顺利诈降于周军,凭借着他们与刘晴的关系,谢安必然不会过多苛难,除非他有心激怒刘晴……叫太平军与大梁军、冀州军屯扎在同一个营中,不出乱子才怪!”

    “这便是殿下的目的么?——殿下高明!”符敖闻言抱拳恭维,继而犹豫问道,“不过,殿下究竟是说了什么,给予了那齐植二人何等条件,才说服他二人做我军的内应呢?”

    “条件?”李慎闻言轻笑一声,淡淡说道,“不,本王这次什么条件都不曾对他们言道!”

    “这……殿下,末将不明白,记得齐植那伙人逃过南岭时,殿下派人与齐植联系,欲招揽他们,结果那齐植与徐乐不识抬举,一口拒绝了殿下的招揽,为何眼下却为因为殿下这几句话而选择投靠殿下?——莫不是其中有诈?”

    “不,齐植与徐乐二人必然会选择投靠本王!”瞥了一眼符敖,李慎一脸自信地说道。

    符敖闻言愈加纳闷,疑惑问道,“殿下这回究竟许了什么承诺?”

    “呵呵呵!事实上,本王什么承诺都不曾对他们言道,本王只是派人告诉齐植,他们此前所效忠的公主,天上姬刘晴,此刻已投靠了周军,为周军所用!——就这样!”

    “……”符敖闻言瞠目结舌,愕然地望着李慎。

    “这就是人心呐!”嘴角扬起几分笑意。李慎淡淡说道,“根本不需要什么条件、承诺,只要齐植与徐乐到周营见到了刘晴,他们便会选择投靠本王!——谁叫刘晴打算帮助周军呢?也不想想,周军可是导致他们太平军几乎全军覆没的凶手,作为当时指挥战事的中心人物。大唐皇室的后裔,那刘晴却在战败后与那谢安厮混在一块,这会让那些幸存下来的太平军怎么想?——那四千太平军……在齐植与徐乐见到刘晴的那时起,就已不姓刘了!”

    “殿下英明!”拱手抱拳,符敖由衷赞叹着。

    李慎闻言轻笑几声,冷冷说道,“据说那谢安府上书房挂着两幅字画,一饭之恩必偿、睚眦之怨必报,这句话深合本王心意!——刘晴那乳臭未干的丫头前番算计本王。令本王折损兵力多达四万,本王若是不报复一二,如何消我心口恶气?”

    “殿下说的是……不过,齐植与徐乐那两人,殿下打算如何用?——仅仅只是给周军带来些许麻烦么?”

    “唔?——什么意思?”

    “末将以为,那刘晴颇为聪慧,或许也会猜到齐植与徐乐已有暗中投靠殿下的心思,殿下若是要叫他二人做内应。在战事倒戈相向,恐怕未见得能顺利……”

    “呵呵呵!”李慎闻言轻笑着点了点头。淡淡说道,“当然!——本王也没自大到这种事能瞒得过那刘晴……无妨,本王自有妙计!——那齐植与徐乐二人,不过是本王与刘晴这场博弈中的弃子罢了!”

    “殿下已有妙计?”

    “呵呵……你与陈昭、黄守二人,明日各领两万白水军,分别于周军的北侧、西北侧与西南侧立营……”

    “分兵?”符敖闻言面色微变。急声说道,“殿下,这时候分兵?”

    仿佛是猜到了符敖心中想法,李慎压低声音说道,“对。就是要在这时候分兵!——若谢安不想多面遭到我军攻击围堵、攻击,首尾难顾,他会做的,自然也是分兵。但是那四千太平军,谢安却绝对不敢轻动,他会调用的,自然是忠心的冀州军与大梁军,我军分出去的越多,周军分出去的兵力自然而然也会更多,如此一来,那四千太平军会给谢安带来的压力就更大……倘若周军冰城内只剩下一两万士卒,而此时那四千太平军突然倒戈,啧啧啧,那种场面……呵呵呵,哈哈哈哈,将会何等的有意思……”

    “殿下此计妙是妙,可是万一周军攻城呢?”

    “不是还有四万藩王军么?再说了,有阵雷在,周军攻不下麦城的!——去吧!”

    “是,末将遵命!”

    次日,三支两万人上下的白水军突然离开麦城,在周军冰城的北侧、西北侧与西南侧屯扎,这个消息终于由周军的斥候传到了主帅谢安的耳中。

    对于李慎这次出乎意料的分兵,谢安当即招来了刘晴并麾下冀州军、大梁军众将到帅所商议,想都不用想他也知道李慎这次分兵究竟是何居心。

    “李慎这招……是逼我军也分兵么?”

    会议上,对于战局把握还算敏锐的唐皓深深皱紧了眉头,同时下意识地望了一眼坐在左侧首位上喝茶不语的刘晴,与他有相同举动的,还有冀州军的廖立以及大梁军的梁乘。

    至于其他将领,则是保持着沉默,尤其是大梁军的将领们,毕竟因为前几日营内冲突,刘晴的处境变得非常尴尬,同时也使得大梁军对她的态度又从逐渐适应变为漠视、敌视。

    “咳!”见此,谢安咳嗽一声,目视刘晴说道,“对此军师有何高见?”

    “八万人挤在一起,顾此难顾彼那是必然的,不想吃亏,那就学李慎分兵咯!”抿着茶水,刘晴一嘴的轻松语气。

    废话,真要分兵还用问你?

    谢安没好气地瞥了一眼刘晴,只可惜后者慢条斯理地喝着茶,全然没瞧见。

    就在谢安心下郁闷之计,只见刘晴放下了手中的茶盏,正色说道,“既然李慎想玩,就陪他玩!——分六万兵出去!”

    “六万?”唐皓闻言暗抽一口冷气,与邻座伤势尚未痊愈的廖立对视一眼,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平心而论,屋内众人都明白唐皓想说什么,毕竟撇开费**与马聃军那两支偏师不算,此地谢安这支主力师总共也只有八万人,分出去六万,就意味着冰城内只剩下两万人,以及一支忠心难测的四千人太平军。

    如果有个万一……

    “……”想到不妙之处,谢安深深皱了皱眉。

    [齐植与徐乐……依你看来忠诚如何?]

    [曾经忠心耿耿,眼下就未必了!]

    回想起方才询问刘晴时她的回答,谢安目视了一眼刘晴,而同时,刘晴亦回望了一眼他。

    原来如此……

    不过,这丫头……这是在玩火啊!

    “老爷……”在屋内众将莫名其妙的目视下,与谢安几乎可以说是心意相通的秦可儿笑吟吟地递给倾慕的男人一枚铜钱。

    “啪!”在刘晴嘴角含笑的目视下,谢安将一枚铜钱高高弹起,继而拍在桌案上,但是,闭着眼睛的他却一眼也未曾去看那枚铜钱。

    “就依军师所言,分兵!”目视着刘晴,谢安沉声说道。

    在屋内众将目瞪口呆之余,刘晴淡淡一笑,瞥了一眼谢安。不知为何,她那一瞥眼的眸色中隐隐带有几分暖意,让谢安微微一愣。

    一个时辰后,周军亦决定分兵的消息终于传到了在冰城西北角太平军屯兵之处,传到徐乐的住所内,传到了徐乐与齐植二人的耳中。

    “我明白李慎的用意了……”

    在细细思忖了一番后,齐植微微点了点头,将李慎分兵的用意告诉了徐乐。毕竟齐植亦是太平军中六神将之一的玉衡神将,亦是能够独当一面的大将,又岂会想不通李慎分兵的真正用意。

    “原来如此……那个李慎是有意给我等创造机会么?”孔武有力而又头脑简单的徐乐恍然大悟地点了点头。

    “应该是这个意思了,不过……真的要这么做么,徐乐?”齐植一脸凝重地望着眼前这位唯一还活着的战僚。

    “……”瞥了一眼齐植,徐乐眼中浮现出无尽的怒意,咬牙说道,“陈帅、杨副将……众多同泽死在周军手中,竟还能恬不知耻地与周军同流合污,她……不再是我等效忠的公主殿下了!——既然她不做,就由我等来做!替陈帅、杨副将,以及众多死在周军手中的弟兄们报仇雪恨!”说着,他朝着齐植伸出右手。

    长叹一口气,齐植张了张嘴,欲言又止,但是最终,他还是牢牢握住了徐乐的手。

    “那就……干吧!”(未完待续。。)

第一百零六章 间

    “你对此有把握么?”

    继谢安下达了分兵命令之后,就在全营周军准备分兵事宜之时,秦可儿借口与刘晴联络感情,来到了她的居所,但是在几句寒暄过后,她便忍不住问起了刘晴对分兵的看法。

    “是他叫你来问的?”刘晴有些奇怪地问道。

    “那倒不是,”秦可儿摊了摊白洁的双手,笑吟吟说道,“有些时候呀,他倒是也显得没心没肺的……这会儿他应该死盯着行军图看呢吧!”

    刘晴闻言一愣,纳闷问道,“他看行军图干嘛?”

    “找你娘的坟地咯!”轻笑一声,秦可儿眨眨眼,低声说道,“你忘了?他答应过临终前的梁丘皓,要将其与你娘合葬……”

    刘晴愣了愣,眼中露出几许复杂神色,小心翼翼问道,“他……找到了?”

    “还没呢……”奇怪地瞅了一眼刘晴,秦可儿摇了摇头,扁扁嘴低声说道,“你还别说,对此老爷他发了几次脾气了,原话是,荆州那么大,我哪知道秭山在哪?”

    “这样……”刘晴恍然大悟地点了点头,看上去竟颇有种如释重负的意思。

    “对此你真不清楚么?”秦可儿纳闷地望着刘晴。

    废话我当然清楚!

    “不……不清楚呢……”刘晴笑容可掬地连连摇头,叹息道,“我娘故去的时候,我才四五岁大,曾经的事,大多都记不得了,我只记得,我娘的身后事都是陈大哥代为办理的……秭山,应该是荆州某座山吧……哈。哈哈……”

    “你……梁丘皓这些年不曾带你去拜祭过?”

    “……”刘晴闻言面色一僵,事实上,她之所以对谢安说她不清楚她娘刘倩的埋骨之处,只是她不希望梁丘皓与那个女人合葬罢了,因为梁丘皓的死,让她不由对她的生母亦充满了恨意。毕竟在她看来。无异于她的亲生母亲夺走了她爱慕的男子,只是这些话,她实在不好当面向谢安提起罢了。

    “说了不知就是不知!——你究竟来做什么的?”可能是被秦可儿触到了心中痛处,刘晴显得有些恼羞成怒了。

    “不……不知就不知吧……”秦可儿被刘晴过激的反应吓了一跳,轻咳一声,轻声说道,“至于做什么,我只是想来问问你分兵的事宜罢了……”

    “他叫你来问的?”

    “说了不是了!他这会儿不还在行军图上找那什么秭山嘛……”说着,秦可儿有些异样地瞧了一眼刘晴。怪腔怪调地细声说道,“说起来,他好似挺信任你的……”

    “你家老爷?信任我?——这如何敢当?”刘晴习惯似地嘴角挂起几许嘲讽的笑容,但是看她眼眸中的神色,似乎颇为受用,隐隐有些欢喜的意思。

    “若非信任你,岂会将这么大的事全权交予你处理?——不过说实话,你有把握么?”

    “他都不急。你急什么?”

    “他当然耐得住性子了,他本来就是慢脾气……”秦可儿颇有些郁闷地嘟了嘟嘴。继而眨眨眼说道,“要不,将你的想法向我透露透露?”

    “你?”刘晴闻言冷笑一声,撇开头断然说道,“不要!——你是长孙湘雨那个女人一边的,我就算告诉谢安都不要告诉你!”

    “你……”秦可儿埋怨似地看了一眼刘晴。轻叹说道,“我那不是没办法嘛!——长孙湘雨是多厉害的女人,你又不是不知,第一回初见面我就被她给吓了一通,吓地心肝砰砰直跳……我可不像你那么好运。都那样了还能得到长房夫人的信任……你可是没瞧见炎虎姬瞅我的眼神,那种恨不得将我大卸八块的眼神……”她口中的长房夫人,指的正是炎虎姬梁丘舞。

    “什么叫做都那样了?都哪样了?!”刘晴没好气地看了一眼秦可儿。

    “总之,透露一二吧……作为回报,我会在他那多说几句你的好话的……”

    不知为何,刘晴听了此话心口有些砰砰直跳,只见她瞥了一眼秦可儿,故作不屑地说道,“我……我用得着你替我说话?”

    “那不是……”

    秦可儿正要细说,忽然屋门一推,暂时充当刘晴护卫统领的大梁军将领成央推门走了进来,抱拳低声说道,“代军师,太平军降将齐植求见!”说着,他显然是注意到了屋内的秦可儿,眼中露出几许诧异,对秦可儿亦抱拳行了一礼,毕竟秦可儿如今跟谢安的关系军中士卒心知肚明。

    “齐植?——他来做什么?”刘晴嘀咕一声,正打算支开秦可儿,却见后者嘻嘻一笑,说道,“我到屏风木栏后去……”

    看这架势,秦可儿显然没有想离开的意思。

    “不嫌脏你就呆着吧!”刘晴颇有些郁闷地看着秦可儿转到了屏风后。准确地说,那并非是寻常家中的屏风,只不过是摆在角落的两块遮羞的挡板罢了,毕竟这里是军营,刘晴能有一个遮风挡雨的单独小屋就不错了,还能还奢求什么单独的如厕房间?要知道身为主帅的谢安也就只是一间小木屋罢了。

    不过话说回来,成央的转身离开倒是让刘晴微微感觉有些意外,毕竟成央此前对她怀有极其强烈的敌意,很难想象他会放她与太平军降将齐植单独谈话。

    “你不留下来么,成央?”刘晴诧异问道。

    “不必了……”回头瞧了一眼刘晴,成央沉声说道,“末将并非瞎子,有些事,还是看得出来的……”说着,他颇为恭敬地朝着刘晴抱了抱拳,转身离开了木屋。

    望着成央离去的背影,刘晴不知为何感觉自己的心有些沉重。谢安对她的信任,成央对她的信任,让她有种仿佛置身于云里雾里的不真实感。毕竟在此之前,她从未奢求过得到周军阵营的人的信任,因为她曾是太平军的首领。

    这份淡淡的温馨与激动。一直维持到齐植走入屋内。

    “公主殿下……”

    瞥了一眼齐植,刘晴微吸一口气,平静说道,“此乃周军大营所在,我乃俘虏,你乃降将。就不必再沿用先前的称呼了,免得遭来非议!——说说你的来意吧!”

    “……”齐植的眼中闪过一阵不易察觉的波动,在稍稍迟疑后,朗笑说道,“原来如此……不过末将却觉得,公主殿下始终是始终公主殿下……”

    皱眉望了一眼齐植,刘晴摆了摆手,说道,“行了。有什么事么?”

    “是这样的,公主殿下,末将听说,营内的周军准备分兵?”

    “……”刘晴一双美眸泛起几许莫名之色,微微一笑,她不动声色地说道,“对!——秦王李慎见我军在顷刻之间立好营寨,心知难以借助天时强攻得逞。便打算分兵叫我军疲于应付,对此。我军也就只能分兵了……”

    我……军?

    捏着鼻子躲在屏风后偷听的秦可儿愣了愣,毕竟自打入营以来,刘晴这可是初次称周军为我军,细想一下她才意识到,刘晴此举可能是为了试探齐植。

    “是……是么……”齐植眼眸中掠过几分恼怒,一闪而逝。

    有意无意地打量了一眼齐植。刘晴面色自若地说道,“既然秦王李慎分出三支兵马,我军理所当然也要出三支作为应对,人选是冀州军的唐皓、大梁军的梁乘以及王淮……”说着,她瞥了一眼齐植。低声说道,“本来,在我眼里,你齐植虽说与唐皓无从比较,但可要远比梁乘以及王淮更为合适,可惜……”

    “末将明白的!”齐植苦笑一声,耸耸肩说道,“新降将领,自然难以得到重用,周军人才济济,区区齐某,何足挂齿?”

    周军……么?

    仔细品味着齐植的称呼,刘晴咳嗽一声,继而点头说道,“你能明白就好……话说,你此来所为何事?”

    “哦,末将只是有些不安……”

    “不安?”

    “嗯!”重重点了点头,齐植脸上露出几许凝重之色,在咬牙迟疑了半响后,忽而抱拳低声说道,“公主殿下,事实上,我与徐乐诈降于周军,全是秦王李慎在背后推波助澜……”

    “……”刘晴美眸一眯,皱眉问道,“你等……当真投靠了秦王李慎?”

    “是!”齐植咬咬牙,艰难地吐出一个字。

    刘晴闻言只感觉心口一阵绞痛,深深吸了口气,故作平静地问道,“李慎……究竟许了你等什么好处?”

    “绝非是因为好处……”齐植连连摇头,急声解释道,“那日我与徐乐从南岭山东逃到山西,身边呆着数千弟兄,却苦于无粒米果腹,无寸土遮身,迫于无奈,末将只好与秦王李慎联系,向他寻求帮助……可是李慎却说,除非我等投靠他,否则,他不拨米粮……”

    “然后你与徐乐就投靠了他?”

    齐植低了低头,苦涩说道,“实乃是迫于无奈,望公主殿下明鉴!”

    “……”刘晴闻言暗暗打量着齐植,忽而低声问道,“换句话说,你与徐乐之所以同意了我的说降,只是打算给秦王李慎当内应?”

    齐植张了张嘴,哑口无言,默然地点了点头,忽然,他好似想到了什么,连忙抬头急切说道,“不过,那只是几日前的想法……”

    “哦?那么现在呢?说来听听!”

    “是!——末将方才便说了,我等投靠秦王李慎,只是迫不得已,公主殿下明鉴,自决胜谷一败,末将麾下四千残部弟兄受制于天、受制于地,受制于饥寒交迫,我等若是要活下来,只能投靠李慎……难不成我等还能投靠周军不成?周军可不是随随便便就会接受我等这么一支降军的……不过这些日子,末将见公主殿下似乎在营中颇有地位,与周军主帅谢安私交亦不浅,因此,末将斗胆暴露心迹……”

    “唔!”刘晴平淡地应了一声,因为她知道齐植还没有说完。

    下意识地望了一眼屋门方向,齐植走近刘晴一步,压低声音说道。“公主殿下若是当真有意要助周军击败李慎,末将愿意效劳!——公主殿下或许不知,叛王军之所以无故分兵,就是为了逼周军分兵,尽可能地减少此冰城内的周军数量,方便末将与徐乐在诈降后突然发难。倒戈相向,这样一来,他李慎便能借着混乱一举击溃周军!”

    “……”深深地望了一眼齐植,刘晴凝声问道,“既然你等已找到新的效忠之人,为何要将这般隐秘的事告诉我?”

    齐植闻言抱了抱拳,义正言辞地说道,“投靠李慎不过无奈之举,公主殿下才是我等誓死效忠之人!”

    “齐植……”刘晴语气放软了。不难看出,她被齐植的忠心所感动了。

    “公主殿下不必对末将再说什么抱歉之类的言辞,对于决胜谷之兵败,末将从未恨过公主殿下,况且末将以为,我军上下无人会因此责怪公主殿下……记得陈帅曾说过,只要公主殿下尚在,哪怕我等皆战死沙场。我太平军依旧不会因此销声匿迹,只要公主殿下安泰……如今公主殿下置身于周军。虽说以末将看来有些不妥,不过细想一下,倒也并非是一条下下之策……倘若公主殿下有意要在周军中东山再起,末将愿为马前卒,替公主殿下赚得那第一项功勋!”

    “秦王李慎?”

    “正是!”点了点头,齐植沉声说道。“先前几日,因为周军勘查地严,是故末将不曾按照李慎的吩咐,每日与他保持联络,但是。李慎确实是命末将暗中掣肘周军,待时机成熟时,里应外合,一举拿下周军的本营!——末将以为,不妨从这里下手!”

    “由你给秦王李慎假的情报,叫他中计么?”刘晴一脸若有所思。

    “不错!——李慎虽擅于用兵,然其本人乃皇室出身,武艺不行,不过身旁却有极为倚重大将四人:白水军总大将阵雷,据说此人武艺不逊陈帅,兼又知晓计谋,极难对付;第一军军团长陈昭,此人颇似马聃,最善奇袭、夜袭,强攻、强袭,勇武过人;第二军军团长黄守,此人性子稳重,善攻善守,好比周军的费国、唐皓之辈;还有第三军军团长符敖,此人最擅沙场布兵摆阵,好比周军的大梁军主帅梁乘,但却要比梁乘更强于个人武艺。——只要能设法除掉这四人,李慎就好比失却了爪牙的老虎,再难有翻腾之力!”

    刘晴闻言点了点头,轻叹说道,“你说的这些,我何尝不知?问题在于要除掉这四人,何其不易!——你有把握么?”

    “这个……”齐植犹豫了一下,如实说道,“恕末将才浅,按照末将心中设想,恐怕只能先铲除其中一人,前提还是一切顺利……”

    刘晴点了点头,沉声说道,“能铲除一人,亦是一件大功!——对了,你有意再助我,那徐乐呢?”

    “这个……”齐植闻言面露犹豫之色,迟疑了半响为难说道,“徐乐尚对周军怀恨在心,尤其是谢安夫妇二人,甚至于,就连公主殿下您他也恨上了,这几日在营中胡言乱语,说什么要杀掉谢安替我太平军的将士们报仇雪恨……”说着,他望了一眼刘晴,低声说道,“容末将再劝劝,必要之时,末将会叫心腹用绳索将其捆绑,免得这莽夫坏事!”

    “是么……”刘晴闻言苦涩一笑,喃喃说道,“他会恨我,实属应该……徐乐最是敬仰陈大哥、杨副将,可惜那两位皆因为我先后战死,他会恨我也是应该……”

    “公主殿下言重了,末将以为,陈帅与杨副将哪怕是在临终之时,亦对公主殿下赤胆忠心,绝不会因为公主殿下迫于无奈投身周军的举动而改变心意……”

    “但愿吧!”刘晴点了点头,忽而正色说道,“既然你有心助我,那么,我也就不客气了……齐植,替我查清楚秦王李慎的谋划,尤其是何时命你等里应外合协助他击败周军!”

    “是,末将遵命!”

    “回头我会与谢安细说此事,叫他予你方便,叫你有机会联络李慎……不过,是不是能骗过李慎,就只能看你自己了!——无论如何,只要你此计成功,能设法铲除李慎麾下一员大将,甚至是秦王李慎本人,不管营中冀州军、大梁军众将态度如何,我亲自替你向谢安表功!——凭藉着陈大哥那层关系在,兼之你又为他立下那等大功,我想,那谢安也绝不会吝啬!”

    齐植闻言摇了摇头,抱拳正色说道,“非为谢安,非为功勋,非为荣华,只为公主殿下,只为我太平军!”

    “齐植……”刘晴大为感动,不由抬起手拍了拍齐植的肩膀,满脸感动地说道,“好,好!——你先回去准备,记住,我随时等你的好消息!”

    “是!”齐植笑了笑,抱拳而退。

    刘晴满脸笑容地望着齐植离开木屋,然而就在屋门关闭的那一刹那,她脸上的笑容顿时就收了起来。

    “呼!”秦可儿从屏风后走了出来,望着刘晴轻叹说道,“真是位忠臣良将呐,姐姐我在屏风后那是听地何等感动……想不到,竟有对妹妹这般死忠之人!”

    “未见得!”刘晴面无表情地说道。

    “什么?”秦可儿愣了愣,诧异地望着刘晴。

    只见刘晴神色复杂地盯着那扇门,长长叹了口气,隐约可见,她那双美眸中充满了失望与莫名的苦楚。

    “死忠未见得!——不过,不愧是陈大哥曾经精挑细选出来的……一方神将!”(未完待续。。)

第一百零七章 间(二)

    “情况就是这样……秦王李慎故意分兵,打算从三面攻打我军,为此,唐皓、梁乘、王淮各率两万军应对!——白水军第一军团长陈昭交给唐皓,第二军团长黄守由梁乘阻截,第三军团长符敖交予王淮……李慎不是打算分化削弱我军的兵力么?正巧,本府也有擒贼先擒王的意思!”

    在唐皓、梁乘、王淮三人即将率军离开大营单独作战时,谢安再次将营中将领们召到了帅所。

    与前一次不同,这次参加会议的,还有东岭众与金陵众的刺客头领们。

    比起金陵众出席此次会议的丁邱、何涛、萧离、徐杰等众多头领、分头领级刺客,东岭众相对黯然一些,老大狄布暂时担任着费国的副将、无法出席这次会议,老三漠飞因为某些特殊的原因略显精神崩溃、就连谢安的召唤也无济于事,老四钱喜早已习惯了担任三主母长孙湘雨手底下头号狗腿子的职责,正在零陵为了自家主母即将生诞一事忙得不可开交,数来数去,堂堂东岭众四天王,眼下也只有老二苟贡独力撑一撑场子,免得东岭众的风头被金陵众彻底压倒。

    而更紧要的一点是,此次的会议,齐植与徐乐也有出席,这才是屋内至今为止气氛始终未见变得丝毫顺畅和谐的真正原因所在。

    “擒贼先擒王……对啊,秦王嘛!”

    苟贡摇曳着手中那把精致小巧的金扇子哈哈笑道。

    但不尽人意的是,屋内众人竟没有一个人说话。尤其像萧离那些脑袋瓜比较迟钝的人,更是用一脸莫名其妙的神色望着苟贡。

    “秦王啊……”舔了舔嘴唇,苟贡脑门隐隐有些冒汗,强作镇定地说道,“诸位听,秦王,擒王……那个……”

    “……”成央、典英、鄂奕,一大批大梁军中的将领皆是古怪的眼神望向苟贡,这还不包括此前与苟贡关系颇为密切的廖立、齐郝等冀州军将领,如此一来。哪怕似苟贡这种脸皮厚道能与谢安相提并论的老江湖。这会儿也有些吃不消了,偷偷向谢安投了一个爱莫能助的眼神。

    大人,卑职只能帮你到这了……

    用那把精致小巧的金扇子遮着左脸,咳嗽几声解解尴尬。继而不动声色地向后退了一小步。躲入人群不再插话了。毕竟他方才正是得到了谢安求援的目光。这才义无反顾地站了出来,免得谢安说完话后屋内鸦雀无声。

    不得不说,苟贡不愧是谢安身边头号心腹。只可惜,今日屋内的众人实在不够给这位大狱寺少卿面子。

    “……”泰然坐在左侧首位的刘晴有意无意地打量了几眼苟贡,心中暗暗鄙夷。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什么样的家伙才能说出这种无聊至极的笑话?

    这就是苟贡?东岭众四天王的影蛇苟贡?谢安那家伙手底下头号心腹兼爪牙狗腿?

    据说长孙湘雨若不在军中时,就是这家伙帮着谢安出谋划策吧?

    湖口战役时自己竟会被这对主仆逼地铤而走险,真是冤得慌!

    暗自摇了摇头,刘晴长长吐了口气,忽而咳嗽一声清了清嗓子,沉声说道,“大概的情况,谢尚书已向诸位讲述了……话说回来,李慎还真是没新意,偷用长孙湘雨那个女人与小女子两军对阵时所用的计策,他难道就想不到,我等也希望他散开手中凝成一团的兵力么?”

    话音落下,屋内鸦雀无声,除了成央外,许多大梁军将领环抱双臂坐在席中,有的聚精会神凝视着面前的桌案,有的面色凝重地轻抚着随身的佩刀,非但没有一个人搭茬,就连看都不看刘晴一眼。相比较而言,还是廖立、齐郝等冀州军将领给足了刘晴的面子,虽不好直接开口出言支持刘晴,免得伤到冀州军与大梁军的感情,不过在刘晴望向他们时,他们纷纷点头微笑,总算是让刘晴不至于丢了仪态。

    终于,大梁军中有一名将领忍不住开口了。

    “谢帅与代军师所言,末将等都清楚……总归这些都是昨日军议会上的话题,除了金陵众与东岭众的刺客兄弟们因为忙于刺探、监视叛王军的情况,未曾得知这一切,在座将军们都知道了……唔,哪怕是其中两位……”

    包括那位将军在内,众大梁军将领不约而同地望向了在帐角附近第二列席位中的齐植与徐乐,眼神中所带有的强烈敌意,哪怕萧离这等堪称呆傻的莽夫都能看得出来。

    “王虎所言极是!”朝着那名军中的将领弟兄点了点头,大梁军大将典英停顿一下,沉声说道,“这一些末将等昨日也已知晓,事实上,唐皓将军、梁乘将军、王淮将军昨日不就已接受了代军师的命令出营了么?——末将等人只是不明白,为何那齐植会与我军主力共同行动,更加不明白,谢大人为何要叫这徐乐担任护卫统领之职!”说话时,他的手指毫不客气地指向齐植与徐乐二人,丝毫不给二人留有脸面。

    刘晴闻言瞥了一眼谢安。

    [你就不帮我说两句话?]

    仿佛是看懂了刘晴的眼神,谢安似笑非笑地耸了耸肩。

    [你想出的计策不是不希望本府过多地干涉么?本府这回成全你!什么都不管,这不就是你想要的信任么?]

    眼瞅着谢安在秦可儿的服侍下美滋滋地喝着酒,刘晴恨地牙痒痒,但是气归气,当前这件事还是得想办法摆平,毕竟那些大梁军的将军们,分明是冲着她刘晴来的,虽说直接原因是由于齐植与徐乐二人。

    “大梁军对此颇有意见?——那么冀州军呢?”

    话音刚落,廖立皱眉说道。“对于军师针对眼下战况的种种考虑,末将没有意见,末将还觉得,军师想擒贼先擒王的这招反客为主、将计就计的阴谋颇为高明,但是……末将对这位徐乐将军担任大人的护卫一事感觉不妥!——太平军总归是新降不久,是否忠诚还需要验证,大人乃一军之主,万金之躯,些许疏忽也要不得……”

    “廖立将军……”微微一笑,刘晴压低声音说道。“本军师听说。当年洛阳战役后,廖将军新降后,不也立马成为了谢尚书的贴身护卫么?——何以廖将军可以,徐乐就不可以?”

    “这……”廖立哑口无言。毕竟当年正是谢安那份信任。才换来他的忠诚。但正所谓今时不同往日。就像当年苏信、李景等人强烈反对他廖立担任谢安的护卫一样,如今的廖立,亦对由徐乐来充当谢安的护卫报以强烈反对意见。毕竟时刻身系主公安危,这正是近臣爱将所必须具备的。

    “总之这件事不妥!”廖立摇了摇头。

    在费国、马聃、唐皓皆不在军中的眼下,廖立无疑是冀州军中最具威信的将军,他这一说,冀州军的将领们纷纷点头附和。

    也难怪,毕竟廖立本来就是一军主帅的底子,只要他能改掉他那知进不知退、以及事事希望尽全功的完美主义观念。

    “徐乐只是护卫之一……是副职,至于统领一职,本军师希望由廖立将军你来担任,终归将军前些日子所受的伤至今尚未痊愈,再叫将军征战沙场,这未免有些不近人情,将军就退下一线暂时休养一段时日,如何?”

    “末将?”廖立深深望了一眼刘晴。

    [什么?军师打算暂时让末将退下前线?——军师放心,末将只是皮外伤,只要休息几日……不,已经好了,军师你看……]

    [不是!我想暂时让你担任谢安……啊不,是谢尚书的护卫统领一职!]

    [可大人的护卫工作是由东岭众刺客担任的呀,并不需要由末将……]

    [是这样的,这次我打算安排徐乐进去,顺便重新拟定护卫人选,你家主公已经同意了……]

    [什么?徐乐?不,末将可没有质疑军师的意思,只是这……大人当真同意了?]

    [唔!——到时候,你如此如此……]

    [唔唔,末将明白了……]

    脑海中回想起进来前刘晴单独与自己的谈话,廖立望了一眼角落的徐乐,点了点头,说道,“既然如此,末将领命!”

    而与此同时,角落处的徐乐亦回望了一眼廖立,继而又瞧了一眼刘晴与谢安,微微皱了皱眉。

    “冀州军没问题了?”刘晴笑眯眯地望着廖立,见廖立拱手抱拳作为回应,遂将目光望向那一干大梁军将领,微笑说道,“那大梁军……”

    而就在这时,一直闭目养神的成央忽然睁开了眼睛,斩钉截铁沉声说道,“我大梁军也没有异议!”

    “成央?”

    “成将军?”

    “成哥?”众大梁军将领目瞪口呆地望着成央。

    “闭嘴!”成央低喝一声,正色说道,“既然大人任命了刘晴殿下为军师,我等只要听从命令便好,服从将令,是我大梁军的军纪,你等都忘了?!”

    “……”众大梁军将领面面相觑,低头默然不语。

    看地出来,成央在大梁军中也颇有威望,毕竟他可是大梁军中的三把手,论职位只下梁乘与王淮之下,他这么一说,众大梁军将领自然不敢再说什么。

    对于成央义助刘晴,谢安很是意外,而作为当事的刘晴更感觉惊讶,毕竟一开始成央可是对她极有敌意的。

    “既然如此,那这件事就这么敲定了,散了吧!——廖立与成央留一下,我还要向你们交代一些琐事!”善意而感激地望了一眼成央,刘晴简单交代几句后便结束了这场会议。

    且不说刘晴召开这次会议的真正目的是什么,且说齐植与徐乐参加完这次会议回到自己住所。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齐植,你究竟跟她说了些什么?”

    吩咐心腹侍卫守好四周。免得外人偷听,徐乐皱眉向齐植询问起了心中的疑虑。

    “就是按照计划说的啊!”环抱双臂在屋内来回踱着步,齐植眼中不觉亦露出了几许不安与疑惑,喃喃说道,“她要我随军行动,这件事倒未出乎我意料,至于让你去做那谢安的护卫……这个嘛……不好说……”

    “你说她是不是看出来了?——你我都知道,她可是很聪明的……”徐乐颇有些紧张地问道。

    “应该不至于吧……”摸了摸下巴,齐植皱眉说道,“那些话我反反复复推敲了好一阵子。甚至不惜暴露了你。倘若连这样都骗不过她……不会的!她之所以说服谢安重用你我,我觉得应该是为了拉拢我吧,毕竟,她还希望我能助他击败秦王李慎!”

    “那她让我做当那谢安的什么护卫又是为了什么?”

    “这还不简单?监视着你呗?你没见她还推荐了那个廖立么?”轻笑一声。齐植压低声音说道。“她的计划应该是这样的。由我来向秦王李慎传递假消息,令其中计,至于你。倘若你说不听,执意要铲除那谢安……她已给了你最佳的动手机会,不是么?”

    “原来如此……”徐乐眼中闪过几分明悟,继而压低声音说道,“那我等的计划呢?——我该怎么做?”

    齐植压了压嗓子,尽可能地将声音放低,说道,“她打算直袭秦王李慎的本营帅帐,为此要我想办法弄清楚城关进出的口令,如此一来,我正好可以借此机会与李慎联络一下……”

    “这个时候?”徐乐闻言愣了愣,惊愕说道,“你前两日不是还说,为了避免被人怀疑,不可再联络李慎么?”

    “此一时彼一时,眼下公主……唔,眼下刘晴以为我替她做内应,说是会叫周军放松对我的管束与监视,这样一来,我便能堂而皇之地去见李慎……”

    “妙!”徐乐竖起大主母,笑着说道,“昨日你说要将事情透露给刘晴,我还以为你要背叛我呢!——那我做什么?”

    “怎么会!——至于你……正是因为考虑到你不怎么善于隐藏内心,我才想出这个主意,所以,你该怎么还是怎么,只要你别一时冲动拔刀去砍那谢安,一切好说!——依着刘晴的性格,在你翻脸之前,她是绝对不会翻脸的,因为她对我等心存愧疚!”

    “唔!——我知道分寸,我会忍住的!”

    “那就好……等到我联络好李慎,约定好内应外合的确切时间,你再去杀那谢安……”

    “嗯!”

    当日深夜,齐植便从冰城的西门离开了周军的营寨,守西门的将领因为早已得到过刘晴的指示,并没有为难齐植,但是这件事,还是由成央传到了刘晴耳中。

    “军师,齐植离营了!”

    “算算时辰也差不多了……”用木梳梳理着头发,正准备入睡歇息的刘晴淡淡一笑,说道,“这件事我有分寸的!——整个梗概,除了你家主帅大人外,偌大军营,仅你与廖立、苟贡三人知晓……你等莫要坏了本军师谋划!”

    “末将明白!”比起白昼在谢安的帅所,成央望向刘晴的眼眸中充满了信任。

    而与此同时,齐植正坐跨在飞奔的战马上朝着麦城急速而去,终于在子时前后,他来到了距离周军冰城有二十里之遥的麦城。

    “什么?齐植要见本王?他亲自来了?”

    当这个消息传到秦王李慎耳中时,正在自己住所屋内阅书的李慎眼中露出几分异色。

    “竟在这个时候贸然来见本王……呵!有意思,叫他进来!”

    “是!”

    不多时,一干护卫便领着齐植来到了秦王李慎的房间。

    “齐植将军,这个时候来见本王……你就不怕周军怀疑么?”

    “这个末将自有应对!”说着,齐植便将他曾经对刘晴说过的那番半假半真的话又对李慎说了一遍,直听得惊叹不已。

    “原来如此……原来齐植将军竟想到了这等妙计,实在是妙,妙不可言呐!”

    齐植闻言面露自得之色,在轻咳一声后,正色说道,“先说正事吧,殿下,末将此番所来,正是为了想与殿下商议一下里应外合的确切日期……哦,对了,为了避免万一,贵军夜间的口令也希望能够透露末将,好叫末将回去能够向刘晴交差!——末将不是没有想过编造一个,只是……说不好东岭众与金陵众刺客是否已混入城中,是否已得到了贵军出行的口令……刘晴的性格殿下也是知道的,胆大心细,倘若末将露出半点差错,此计恐怕就难以顺利实施了……”

    “区区口令而已,这有何妨?本王有大将阵雷坐镇此城,岂会怕周军那些宵小?——就算你将口令如实告诉了刘晴,周军也未见得能踏入麦城一步!”

    “那就好……既然如此,殿下,我等就商议一下里应外合之计的确切日期与计划吧!”

    “好,好!”

    李慎与齐植在屋内窃窃私语,足足聊了有半个时辰,齐植这才告退回军营地去了。

    亲眼望着齐植离开了房间,秦王李慎瞥了一眼抱着双臂倚在墙边的白水军总大将阵雷,轻笑问道,“你怎么看,阵雷?”

    微微吸了口气,阵雷用极为平静的语气淡淡说道,“那家伙似乎还未发觉,他被刘晴当棋子利用了……”

    李慎闻言眼眸中露出几许恍然与释然,微笑受到,“说的是呐,他看样子是没能骗过刘晴呢!——真是遗憾呐!”

    “遗憾?”瞥了一眼李慎,阵雷淡淡说道,“正是因为早就清楚那齐植骗不过刘晴,殿下才会将他与徐乐推出面,作为击败周军的重要棋子,不是么?”

    “啊啊,连这件事都看穿了么?”李慎苦笑一声,继而望着阵雷由衷称赞道,“就算撇开一身武艺不谈,也不见得有几人能及地上你……有必要要当一个纯粹的武夫么?太辱没你的智略了!”

    “吾辈对使阴耍诈没兴趣!——末将叫人替殿下准备一下……”

    “准备什么?”李慎眼中露出几分异色。

    已走到屋子房门附近的阵雷停下脚步,转过头来望了一眼李慎,平淡说道,“殿下留在麦城,不就是在等齐植他们来联络么?如今既然已见过了齐植,顺利地骗他当了促使刘晴中计的弃子,殿下便要打算出城了,不是么?——是蔡氏山吧?”说着,他抬脚跨出门槛,到屋外去了。

    “难以置信……”望着阵雷离去的背影,李慎眼眸中的惊异之色显得更浓了几分,长长吐了口气,喃喃说道,“不愧是上国柱将的底子,只可惜太过于重武轻文了……若能抛开那些无谓的武德,不再去追求那令人莫名其妙的武道,绝对会是天下最可怕的杀伐之将!——原南郑九品衔军械库武备官大人……”(未完待续。。)

第一百零八章 计中计,局中局

    ——大周景治四年十一月六日夜,周军大本营西侧雪林——

    正值戌时时分,齐植带着一脸心事重重的表情嘎吱嘎吱踏着积雪走到雪林深处,在他前方不远处,大梁军将领成央手扶着一棵身披银装的大树,注视着遥远的夜色。

    “有心事?”似乎是听到了来自背后的脚步声,成央瞥了一眼走近自己的齐植,淡淡问道。

    “唔?”齐植愣了愣,他可没想到成央竟然会主动与他搭话。要知道,尽管成央今晚会与他一起行动,但这并不代表这位出身大梁军的将领会因此对他另眼相看。

    “……”成央平淡地望了一眼齐植。

    齐植这才醒悟过来,摇摇头解释道,“可能是觉得有点别扭吧……四个月前在湖口,两方还打得不可开交,这会儿竟会联手对付秦王李慎……”

    “世事无常?”

    “就是这个意思吧……”耸了耸肩,齐植故作轻松地说道,“公主殿下任命末将为成央将军的副手,此事末将也没有想到,抱歉,成央将军……”

    “抱歉?”成央平淡的眼神中浮现出几分疑虑。

    见此,齐植苦涩一笑,低声解释道,“说实话,成央将军其实也不希望末将与将军一起行动吧?”

    深深望了一眼齐植,成央淡淡说道,“服从上令,乃大梁军第一条军纪!——再者,你不是已探明了麦城叛王军的出入口令么?”

    “成央将军知道了?”故作惊讶地望了一眼成央,齐植恍然大悟地说道,“原来如此,是公主殿下告诉成央将军的吧?”

    “不错!——你的事,整个军营也就只有寥寥数人知晓。成某因为肩负着奇袭麦城的重任,这才有幸得军师提前透露,其余似梁乘、唐皓、王淮等人,均不知情……”

    “奇兵袭麦城啊……”齐植点了点头,吸口气由衷称赞道,“不愧是公主殿下。竟能想到这种反客为主、将计就计的妙策!——李慎绝对想不到,在他算计公主殿下的时候,公主殿下亦在算计他!”

    “……”望着齐植脸上的笑容,成央眼神中微微出现几丝波动,在片刻的停顿后轻笑说道,“此事说起来多亏了齐将军啊……若不是齐将军弃暗投明,忍辱负重做我军内应,套出了李慎的图谋,我想。军师就算智慧再是出众,恐怕也难以实施计划……”

    “……”齐植愣了愣,他隐隐感觉到哪里有点不对劲,但是却又说不出来,仿佛有一天迷雾笼罩着他。

    想了想,齐植打算岔开话题。

    “说起来,将军,我等何时行动?”

    “等等吧!”转头望向远方漆黑的夜景。成央沉声说道,“照你所言。秦王李慎的白水军,会先后从北、西北、西南三面袭我军本营……我军若是现在出动,朝麦城进兵,极有可能迎面碰到那三支白水军……待唐皓、梁乘、王淮三位将军与那三支白水军打起来,我军再行动也不迟!——那三位将军本就是为了掩护我等这支奇兵不是么?”

    “说的是啊……”

    “成某与刘晴军师不熟,不过早前在长孙军师麾下当过差……长孙军师严厉要求我等将领按照命令行事。绝对不可自作主张,倘若长孙军师要我等埋伏在某地,那么在出击命令下达前,就算是敌军毫无防备地从我军眼前开过,也要当做没看见!——否则。就算破了敌军,非但没有功劳,甚至会因此获罪,轻则闲置,重则革职……”说到这里,成央微微叹了口气,因为他所说的,确实是大部分冀州军与大梁军的心声。

    毕竟长孙湘雨所奉行的兵法,从来不需要梁丘皓、梁丘舞、阵雷这等能够以个人勇武逆转战局不利的绝世武将,因为她从来不会置自己于下风,她只需要听话的、服从命令的将军。

    不可否认,长孙湘雨为军师,确实有些挫伤麾下部将们的积极性,但这并不表示将领们不听从她的指挥,毕竟长孙湘雨至今为止还未打过一场败仗,堪称战战必胜的神军师。

    “还有这事?”齐植着实有些吃惊了,毕竟他可没想到长孙湘雨对部将们的要求竟是这般苛刻以及……古怪。

    “大概军师都是这个样的吧!不喜有人自作主张坏其大计,总是事先安排好所有的事,排除所有的不安因素……”说到这里,成央有意无意地瞥了一眼齐植,看得出来,他仿佛是在暗示什么。

    但遗憾的是,齐植这会儿哪有心情去关注成央,毕竟他满脑子都是他与徐乐此前制定的计划。

    似乎是看出了什么,成央暗暗摇了摇头,不再说话了,眼神凝重地注视着远方的夜景。

    因为他知道,过不了多久,秦王李慎麾下三位白水军的军团长,便会率领着其麾下精锐白水军,正式展开对他们周军本营的夜袭。而到时候,唐皓、梁乘、王淮会分别带兵阻截这三支夜袭兵马。

    待这六支兵马厮杀之际,作为今夜的关键人物,他成央便要率领一支精锐,长驱深入,一举将秦王李慎擒杀。

    正如成央所了解的那样,在距离二十余里外的夜幕之下,白水军第一军团长陈昭,正率领着他麾下曲部两万兵,浩浩荡荡地朝着周军的本营冰城进发。

    明明是夜袭周军本营这等极其紧要的大事,然而作为此军的主将,陈昭却是枕着双手仰躺在马背上,完全看不出有丝毫的紧张与重视,这让他的副将张方有些难以理解。

    “将军?将军?”在尽量不惊动周边士卒的情况下,张方策马缓缓靠近陈昭,小声提醒着自家主将。

    “怎么了?”在张方目瞪口呆的注视下,陈昭仅右脚踩着马镫,左脚架在右腿上,整个人几乎完全平躺在马背上。一晃一晃的,看似竟在闭目养神。

    这份高超骑术着实令人瞠目结舌,但问题是,这哪是一个即将负责夜袭周军大营的上将该有的形象?

    “将军,今夜我等可是为了夜袭周军主营……将军自重!”

    “嘿!”嘴里咬着一根枯草,陈昭闭着眼睛慢条斯理地说道。“紧张什么?——到不了周军主营的!”

    “什么?”张方愣了愣,疑惑问道,“什么到不了周军主营?殿下分派给我军的任务,不就是夜袭周军主营么?”

    “你当周军傻呀?”打了一个哈欠,陈昭慢条斯理地说道,“我军整整两万人,一个时辰行六、七里路,这样周军要是都不能截住我军,他们还打什么?趁早回家得了!”

    “这……”张方闻言面色微变。惊声说道,“这如何是好?末将想起来了,据斥候回报,周军的唐皓自离开了主营后,便在这一带游逛,这万一撞见……”

    “慌什么?——唐皓两万人,我军也两万人,有什么好怕的?”

    “问题是若是撞见了唐皓。我军便不能遵照王爷所言,袭周军的主营了呀!”

    “嘿嘿!”陈昭闻言笑了笑。睁开眼睛瞥了一眼面露着急之色的张方,神秘兮兮地说道,“那只是殿下对你等这么说罢了,真正的作战计划,除殿下外,只有阵雷老大与我军三个军团长知道!——周军主营。并非我等盘中菜,别想了!”

    “我军此番夜袭的目标竟然并非是周军的主营?那是……”

    “当然是……”说到这里,陈昭好似感觉到了什么,咕嘟一下翻身坐起,凝视远方夜幕的眼眸中露出几许莫名的笑意。舔了舔嘴唇笑嘻嘻地说道,“这不是来了么?——我军今夜的真正目标,我瞅瞅……唔,冀州军副帅唐皓两万兵!”

    张方闻言下意识地望向前方,猛然间,他的双目瞪地睛圆。因为他发现,远方那看似平和的夜色,竟然不知何时出现了一支黑压压的兵马,远远望去,仿佛无穷无尽的。为首一员大将,手持长枪、策马立于雪坡之上,眸色冷冽地凝视着他们白水军。

    “全军戒备!”张方下意识地大喝一声。

    话音刚落,两万白水军停下脚步,构筑起防御方阵。整个过程不见有丝毫嘈杂喧闹、也不见有丝毫混乱。单凭这一点,便知白水军士卒的素质,完全不是那些地方上藩王的藩军可以相提并论的。

    “哟,这不是冀州军的唐副帅嘛!——好久不见!”陈昭笑嘻嘻地朝着远处的唐皓打着招呼。

    因为前一阵子唐皓与廖立夜袭叛王军的营寨时,陈昭曾在廖立与阵雷单挑时与唐皓聊过几句,因此,两人的也算是相识了。

    “该死,抽中下下签了……”

    听着那来自陈昭的招呼声,唐皓低声骂了一句。

    说实话,他真心不怎么想碰到这个白水军第一军团长陈昭,毕竟据他的估测,陈昭的武艺绝对在他之上,而且强地不止一星半点。要知道,陈昭那夜可是在他唐皓几乎没察觉到的情况下,来到了他周身丈外附近,在这个距离,倘若陈昭当时有心要对他唐皓不利,他就算不死也会重伤。毕竟他唐皓虽然是副帅,但论武艺,远不如费国、廖立与马聃。

    不过转念一想,唐皓又觉得无论碰到陈昭还是碰到白水军另外两位军团长,其实也没什么差别,因为陈昭他打不过,其余两个,他也未必就是对手。

    “陈将军!”策马立于雪坡之上,唐皓朝着远方的陈昭抱了抱拳作为还礼。

    “嘿!——唐副帅,这么晚了,还有闲情逸致在这里赏雪啊?”从部下手中接过铁枪,陈昭将其抗在肩上,似笑非笑地望着唐皓。

    “陈将军又吹的哪阵风啊?——深更半夜的,带着大队人马……”

    “闲着没事逛逛嘛!”陈昭舔了舔嘴唇,说话的同时,他暗中下达了随时准备出击的命令。

    “巧了!”冷笑一声,唐皓骤然举起长枪,沉声喝道,“杀!”

    话音刚落,陈昭军两侧雪林与雪地中响起一阵震天的喊杀声,伴随着这震耳欲聋的呐喊。无穷无尽的周军举着长枪朝陈昭军展开了攻势。

    “嘁!”意识到自己失却先机的陈昭暗暗撇了撇嘴,不过尽管如此,他脸上亦没有丝毫的惊慌失色。

    “让他们杀!”

    轻松的语气,仿佛验证着他心中的从容。谁能想到,明明占据着先机与主动的唐皓军士卒,他们冲锋的势头竟然在触及到陈昭军时便被阻截。但是陈昭军却也未能因此而逆转势头。

    “该死的雪!”几乎是异口同声地,唐皓与陈昭同时低声暗骂着。

    为何自古以来冬季无兵事,其中理由在唐皓军与陈昭军身上得到了最好的解释。

    厚达两尺的积雪,几乎减尽了双方士卒搏杀的气势,更别说那吹在人脸上犹如刀刮般的寒风,在寒风中几乎十指都已被冻僵的两军士卒,完全无法发挥出应有的水平,这使得这场遭遇战,简直就像是一场闹剧般可笑。

    两军总共四万人。其中两万先锋军,在第一轮接触时便已尽显混乱局面,放眼望去,只见两军士卒大片大片地被积雪绊倒、或者被敌军士卒所推倒,继而与敌军扭打在雪地上。

    “将军……”望着眼前这一幕混乱,副将张方下意识地望向了自家将军陈昭。

    “没事,就这么打!”环视了一眼周遭,陈昭淡淡说道。“周军投入多少兵,我军就投入多少兵。只要拖住唐皓就可以了!”

    而与此同时,唐皓身旁的副将亦向自家主将询问了同样的问题,但得到的回答,竟与陈昭一致无二。

    “不用急,只要拖住那陈昭就可以了!”

    唐皓与陈昭,在根本不曾沟通过的情况下。竟然颇有默契地展开了一场慢节奏的消耗战,而且他们的目的,竟都只是为了拖住对方。

    而与此同时,在另外两个方向,白水军第二军团长黄守与第三军团长符敖。分别也遇到了周军大将梁乘与王淮这两支曲部兵马,而令人感到惊愕的是,这四支兵马竟然也像唐皓与陈昭那样,展开了慢节奏的消耗战。

    尽管这六位将军的副将们对此纷纷表示难以理解,但是这六位将军的面色却始终未见改变,就好像,他们早已料到会出现这种局面。

    而就在这个时候,成央军终于有所行动了……

    “报!——叛王军的陈昭、黄守、符敖,分别与唐皓、梁乘、王淮三位将军交兵……”

    随军行动的金陵众刺客,及时向成央汇报了最新的战况消息。

    终于到这个时候了,不过……

    在一旁聆听战况的齐植闻言皱了皱眉。

    陈昭、黄守、符敖……

    白水军三支兵力的夜袭路线,竟然全被刘晴算到了?

    周军主营内只有寥寥数千兵,几乎可以看成是空营,但徐乐身边也只有五百兵……

    若是陈昭、黄守、符敖没能按照计划攻入周军的主营,单徐乐一人……

    怎么回事?总感觉哪里有点不对劲……

    陈昭那三人,怎么会都被周军截住呢?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如此替千载难逢的机会,难道秦王李慎竟也会放过?不是应该叫他麾下那三个大将不惜一切代价也要甩开周军的阻兵、强攻周军的主营么?

    秦王李慎究竟在想什么?

    “齐将军?齐将军?”一阵呼唤声,让齐植从沉思中惊醒过来,抬头一看,齐植发现成央不知何时已来到了他身边,正用异样的眼神瞧着他。

    “成央将军……”齐植有些不自然地笑了笑,低声问道,“是准备出发了么?”

    “唔!”成央点了点头,沉思说道,“唐皓、梁乘、王淮三位将军已替我军引开了叛王军的夜袭兵马,眼下道路已通畅,我等出面的时机已到!”

    “这样啊……”吐了口气,将心中那些胡思乱想抛之脑后,齐植拱手抱拳,低声说道,“既然如此,倘若成央将军不嫌弃的话,末将为成央将军指路……夜路漆黑,虽说依稀月色,但总归这里距麦城还有十余里路,倘若走岔了道,坏了公主殿下大计就不好了……”

    算了,先不想徐乐的事了,陈昭等三人的援兵未至,想来那莽夫也不至于傻到眼下就倒戈反叛,暂且先将这成央带到麦城再说,反正李慎还有五六万的藩王军,又有大将阵雷坐镇城头,成央区区万余兵力,想来也攻不下麦城!

    齐植在心中暗暗补充道。

    然而就在这时,成央却向齐植说了一件让他惊骇莫名的事。

    “事实上,我等此行并不是去麦城……”

    “不……不是麦城?”齐植愣住了,有些转不过弯来,呆了半响愕然问道,“不是要夜袭麦城么?——擒贼先擒王……”

    望着齐植摇了摇头,成央淡淡说道,“夜袭是没错,擒贼先擒王也没错,但是,并非是夜袭麦城!”

    “这……这是为何?”

    拍了拍齐植的肩膀,成央沉声说道,“因为秦王李慎眼下不在麦城,他在蔡氏山!——此乃刘晴军师亲口所言!是故,我军不去麦城,直接去蔡氏山!”

    什么?

    刘晴认为秦王李慎眼下不在麦城,而在蔡氏山?

    那秦王李慎没事跑蔡氏山去做什么?

    还有,刘晴又何以能断言此事?

    他二人……

    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

    齐植脑门逐渐渗出几丝冷汗,因为他本能地意识到,他与徐乐精心策划的所谓妙计,极有可能只是某些人整个庞大计划中的其中一个环节。(未完待续。。)

第一百零九章 计中计,局中局(二)

    “秦王李慎在蔡氏山!”

    就当齐植被成央所爆出的猛料惊得无以复加时,在周军主帅谢安的帅所屋内,刘晴正一脸得意地在谢安面前显摆着她的观点。

    “蔡氏山?李慎好端端的跑蔡氏山做什么?”抿了一口茶,谢安问起了与齐植相似的疑问。

    刘晴闻言轻笑一声,正色说道,“因为李慎知道,我很有可能会发兵袭麦城!——有白水军总大将阵雷坐镇麦城城头,我军并没有多少机会能攻克此城,但是依秦王李慎那万事讲究稳妥的谨慎性格,他不会留在即将成为战场的麦城的……因此,他在见过齐植后,会连夜出城,到附近的蔡氏山躲避!——这是最稳妥的办法!”

    “不至于吧?”摸了摸下巴,谢安一脸古怪地说道,“据费国派人送来的消息,那个白水军总大将阵雷可是相当了不得啊,武力直追大舅哥与舞儿,有此人坐镇,秦王李慎会担心城池沦陷?”

    “城池多半不会沦陷,但是,谢尚书可别忘了,你身边可是有东岭众与金陵众两拨刺客,这件事可瞒不过李慎……依李慎谨慎稳妥的性格,他势必会考虑到,万一你打着叫成央夜袭麦城的幌子,实际上却是派遣刺客去暗杀他,那又该如何是好?——阵雷与陈大哥不同,陈大哥可以客串刺客,但是阵雷却办不到,他是纯粹的武人,就好像小舞姐姐那样……武人对上刺客,可谈不上万无一失,更何况到时候阵雷还要负责应战成央,如此一来,谁来保证他李慎的性命安危?”

    “你这么一说,倒是……”谢安信服地点了点头。毕竟他确实有想过是否能借助东岭众与金陵众刺客的力量铲除秦王李慎,但遗憾的是,暗杀这一招当年前太子李炜不止对李慎做过多少次,可结果呢,李慎不照样活得好好的?

    秦王李慎……那是一个事事都会将自己性命安危放在首位考虑的男人,要暗杀他。简直不可能发生的事。

    “那你怎么知道是蔡氏山?”谢安疑惑问道。

    “很简单啊,因为从蔡氏山可以看到麦城的全貌!——不是说了么,李慎为人谨慎,既在意自己的性命安危,但是却又做不到全然不顾麦城,就算麦城只有小余一成的几率才会出现什么闪失……既然如此,他势必会选择一个能够看到麦城全貌的安全场所,数来数去,这里就只有蔡氏山符合他的要求了!”

    “啪啪啪……”谢安闻言叹为观止。不由地鼓起掌来,在他看来,刘晴对李慎性格的把握,简直堪称透彻。

    望着谢安惊叹的表情,刘晴小脸上充满了喜悦,哼哼着摆出一副不可一世的模样。在旁,秦可儿左瞧瞧谢安,右瞧瞧刘晴。不觉地撅了撅嘴。

    谢安倒是没注意到秦可儿的古怪眼神,摸着下巴沉思道。“倘若一切如你所言,那么成央此番可是会赚到一场天大功劳啊……这么优待他?”说最后一句时,谢安似笑非笑地望着刘晴。

    刘晴轻哼一声,并没有对此阐述原因。其实理由很简单,毕竟在大梁军中,也就只有成央渐渐变得信任她。仅此而已。

    见此谢安倒也不在意,毕竟这种事他也猜得到,事实上,此前之所以让成央去担任刘晴的护卫,无非就是想缓和刘晴与大梁军的紧张关系罢了。而如今,大梁军中已出现了一位相信并且支持刘晴的将领,谢安也是相当高兴的。毕竟大梁军不同于冀州军,有些事,就算大梁军的将领们敬重谢安,也不见得会因此而妥协,需要谢安从中设法做些工作。

    “算算时辰,成央应该已经朝着蔡氏山去了吧……诶,等会,这件事,你有告诉齐植么?”似乎是想到了什么,谢安疑惑地询问着刘晴。

    刘晴闻言脸上的笑容僵了僵,咬了咬嘴唇低声说道,“不,我叫成央在出发时才告诉齐植……”

    “……”谢安诧异地望了一眼刘晴。

    明明此前齐植才是刘晴麾下最是忠心的将领之一,但是,眼下比起此人,却更信任成央么?

    微微叹了口气,谢安低声说道,“他们……背叛你了,是么?”

    “……”刘晴咬了咬嘴唇,眼眸中闪过一阵痛苦之色,在沉默了半响后,苦涩说道,“就算如此,也在常理不是么?准确地说,是我先背叛了他们吧……”说着,她抬起头来,望着谢安用极其严肃的语气说道,“为了你,我连对我忠心耿耿的部将们都背叛了……”

    “你……你想说什么?”谢安有些不安地挪了挪位置,毕竟刘晴的话很容易叫人产生误解。

    见谢安露出这副表情,刘晴愣了愣,继而面色通红,恼羞成怒般斥道,“你想到哪里去了?!——我只是想说,待你日后率军赶赴江东与伍衡叫兵,如果不支持我继续担任军师,我就……咬死你!”

    说完最后三个字,她不禁有些脸红,毕竟,她实在没有什么可以用来威胁谢安的。

    “……”望着刘晴那副酷似小丫头王馨发怒时的模样,谢安又好气又好笑,他终于渐渐明白,为何那么聪明的刘晴却能够与蠢到没边的小丫头王馨玩地很好,并且成为好朋友。

    “好,本府答应你!——只要你等助本府击败秦王李慎,待日后与伍衡交兵时,你便是我三军军师!”

    “这才差不多!”刘晴轻哼一声,得意地瞥了一眼谢安,不过脸上的红晕却未见得有些许消退。

    ——与此同时,蔡氏山山顶——

    正如刘晴所猜测的那样,秦王李慎果真带着一干护卫,在蔡氏山的山头上饮酒、赏雪,静待着周军的奇兵夜袭麦城。

    “殿下,周军当真会夜袭麦城么?”担任护卫统领的将领孙继一脸疑惑地问道。

    “当然!”李慎微微一笑,凝声说道。“本王替她营造了这般美妙的破局机会,她若是无动于衷,可不配称之为四姬之天上姬,可不配作为堪比长孙湘雨那个女人的神军师……”

    “殿下替她营造?——末将不明白,这个计划不是太平军残党齐植提出来的么?”

    “你觉得是这样?”瞥了一眼孙继,秦王李慎淡淡问道。

    “难道不是么?”眼中闪过几分纳闷。孙继压低声音说道,“陈昭、黄守、符敖三位军团长之所以夜袭周军主营,不就是为了配合诈降于周军的太平军残党齐植与徐乐,里应外合击败周军主力,擒杀其主帅谢安么?——这与刘晴夜袭我麦城有何关联?”

    “哼!”轻笑一声,李慎举起杯盏抿了一口。

    见此,孙继灵机一动,惊声说道,“莫非那齐植有诈?”

    “齐植?”李慎闻言哈哈一笑。摇头说道,“虽然谈不上对本王忠心,不过那家伙对刘晴的愤怒却不会有错!——刘晴玩地太大了,竟然反过来帮助周军来对付本王……齐植与徐乐皆是太平军内死忠,如何能容忍与生死大敌的周军并存于一营之中?”

    “那……末将不明白了……”孙继满脸诧异地摇了摇头。

    微微摇了摇头,李慎把玩着手中的酒盏,淡淡说道,“齐植那招置之死地而后生。确实乃是妙招!——不出意外的话,他应该是察觉到了刘晴对他们的怀疑。因此,他索性就将他们已投靠本王的事如实告诉了刘晴,借此来换取刘晴的信任,似这般机智的将领可不多见啊!——太平军玉衡神将齐植……确实不错,称得上是一名能够独当一面的大将、帅才!但是比起刘晴,他还差得多……”

    “……”

    “依本王看来。刘晴早已得知齐植、徐乐怀有二心,但是她却什么都不说,看似是听信了齐植的谎言,可实际上呢,她只不过是将计就计。欲借齐植所盘算的计策来算计本王罢了……按照齐植的计划,陈昭、黄守、符敖三人同时袭周军主营冰城三面,而身在周军主营冰城内的齐植、徐乐二人里应外合,这看似是不错的妙计,但事实上,陈昭、黄守、符敖三人根本无法摆脱唐皓、梁乘、王淮三将……”

    “这是为何?——难道大梁军强到能与我白水军相提并论?”

    “并非是军势强弱的问题,若在平日,就算是两万对两万,我白水军任何一名军团长,都能轻松击溃那三支分别有两万人的大梁军……终归大梁军只是地方劲旅,比不上冀州军……但眼下天寒地冻,并非只有周军的实力大打折扣,从麦城附近赶路到周军主营,哪怕是我白水军士卒,难免也会因为在夜风中冻地十指僵硬,难以发挥平时的实力,如此一来,就算是人数相当,陈昭他们也没办法在短时间击溃或者摆脱周军的阻截兵力……”

    “这……倒是……”孙继恍然大悟地点了点头。

    饮了一口酒水,秦王李慎继续说道,“事实上,就算陈昭三人能甩掉唐皓等三支阻截兵马,本王也不敢轻易叫他们夜袭周军主营冰城,你可知为何?”

    “末将不知……”

    “很简单!”抓起酒壶,倒满酒盏,李慎似笑非笑地说道,“你可知,周军右路偏师的马聃军,为何不攻当阳县?”

    “这个……”孙继想了想,试探着说道,“不是因为攻不下么?”

    “并非攻不下,只是没想过要攻罢了……”将杯中酒水一饮而尽,李慎正色说道,“马聃的武艺与统兵能力皆是大将等级,但是,此人最擅长的,却是偷袭!——别以为那马聃不攻当阳是因为无法攻克,真打起来,那家伙随时都能拿下当阳,他根本就没将当阳那三万藩军放在眼里!——不取当阳,只是为了麻痹我军,叫本王大意!

    相当高明的战术啊!

    若马聃取了当阳,当阳的两三万藩军便会退到本王的主力军中,这样一来,我军虽说添了一场败仗,但是本王身边却多了万余兵力,而周军得到了什么?只不过是当阳一个普普通通的县城而已!

    就眼下局势而言。当阳县只不过是鸡肋罢了,食之无味、弃之可惜,倘若那马聃当真攻下了当阳,他势必要分兵守住此县,否则付出重大牺牲攻下当阳的这一举动,就变得没有丝毫意义!

    如此一来。马聃军虽说得了一场胜仗,却反而被栓死在当阳……并不是所有人都能做到拿得起、放得下。

    此消彼长,我军虽得一场败仗,但本王身边却能增添万余兵力,而马聃虽说拿下了当阳,但是却折损了兵力,并且被栓死在当阳,无法再对这边的主战场起到任何帮助……这里才是主战场啊!——十个当阳,都无法挽回主战场的失利!”

    “原……原来如此……”孙继恍然大悟地点了点头。

    “所以说刘晴很聪明啊。那马聃对于战局的把握也相当敏锐,他们故意留着当阳,马聃军,就好似隐藏在草丛中的剧毒之蛇,吞吐蛇信时刻紧盯着本王,一旦本王露出丝毫破绽,那么这条毒蛇,便会直接飞腾而起。咬住本王的脖子!

    想想那日,那家伙从溪谷出发。绕开当阳,直接来到了我军连营后方……若不是阵雷亲自掩护大军撤退,唬地那马聃不敢轻举妄动,恐怕继唐皓、费国之后,我军连营还要面临第三次浩劫!

    真是可惜了!他那回绕过当阳,却没有起到任何作用……就算当时退兵再回到当阳附近。他的战术也已暴露,不过,反过来说,正因为如此,本王也不再太逼近周军的主营。更别说按照齐植所言,去实施那什么里应外合之计……”

    “殿下的意思是,倘若我军当真用里应外合之计,周军的右路偏师马聃军,随时会偷袭我军后方?”

    “当然!——毫无征兆地偷袭本王主力军,这本来就是他不取当阳的真正目的,不过,不止是马聃军呐,在枝江与丘阳王世子李博对峙的费**,也有可能再度分兵……上回,我军不就是因此吃了一个大亏么?——李博拦不住费国,周军的左路偏师,随时可能摆脱我军的偏师,因此,齐植那所谓的妙计,只不过是自寻死路罢了!”

    “怪不得……怪不得殿下说不敢轻易袭周军的主营……”

    瞥了一眼喃喃自语的孙继,李慎淡淡说道,“刘晴知道,本王能算到她出奇兵袭我军麦城……你想想看,谢安主力军八万,前几日分出了六万兵,如今又出一支奇兵去袭我军麦城,周军的主营,是不是就空了?”

    “对啊……”

    “刘晴不傻,怎么可能会在本王面前暴露兵力空虚的主营?——不出差错的话,周军两路偏师的马聃军与费**,应该早已朝着周军主营方向进兵,只要我军敢踏足其主营一步,那么,我军便会遭到马聃军与费**来自四面八方的袭击……这叫请君入瓮!——而同时,在陈昭、黄守、符敖三人被拖在周军主营附近时,刘晴那支奇兵便会顺势取麦城!”

    “原来如此!”孙继闻言惊地倒抽一口冷气,但是在细想之后,他却感觉哪里有点不对劲,喃喃说道,“咦?我军在这边主战场的兵力要高过谢安的主力啊,怎么会反而我军不利呢?——偏师!”

    “对,就是偏师!”赞许地望了一眼孙继,李慎轻笑说道,“战局对我军不利,是因为周军两支偏师、马聃军与费**皆会投入主战场,然而我军两支偏师……当阳的两万兵与枝江的三万兵却起不到任何帮助,这就不是十五万对十五万的不分秋色局面了,而是周军十五万对我军九万!——这正是长孙湘雨惯用的战术,哪怕在两军兵力相当的情况下,也能营造短时间内局部区域以多打少的局面,同样,也是刘晴惯用的战术!”

    “殿下英明!”孙继拱手抱拳,由衷恭维道。

    而就在这时,山头的卫兵忽然传来一声警讯。

    “报!——殿下,山下出现大批周军,已封锁了蔡氏山,正朝着山头而来!”

    “什么?”正忙着恭维秦王李慎的孙继闻言面色大变,惊声说道,“何以周军会出现在此地?——周军……难道是周军的那路奇兵?等等,那路奇兵不是应该去麦城么?”

    “……”秦王李慎眼眸中闪过一丝阴霾,一闪而逝,默默举起酒盏饮了一杯。

    “殿下,速退!——殿下在此蔡氏山的事恐怕已暴露了!”心中的大惊的孙继叩首抱拳,恳请自家主公撤退。

    将先前那份莫名的阴霾掩饰,秦王李慎猛地站起身来,面露几分惊慌之色,咬牙说道,“难以置信……刘晴竟能算计本王到这种地步?”

    而就在这时,山头上涌上无穷无尽的周军,为首一员大将,正是大梁军的成央,手持战刀指着秦王李慎大喝。

    “反王李慎,哪里走?!”

    “殿下速退!”孙继大呼一声,拔出佩剑来战成央,却见成央抬手一指,当即被涌上的周兵砍成肉泥。

    人数相差太大了……

    秦王李慎身边仅仅只有数百白水军士卒作为护卫,然而成央所率领的兵力,却有足足万余。

    只不过转眼工夫,李慎的护卫军便被周军杀尽。

    “……”

    秦王李慎面色惨白,因为他发现,他已被无穷无尽的周军团团包围。(未完待续。。)

第一百一十章 计中计,局中局(三)

    怎么会这样?

    远远望着被周兵围在当中的秦王李慎,齐植难以掩饰心中的震撼。

    叛王军的灵魂人物,秦王李慎,竟然被周军堵在这边?

    他秦王李慎究竟来蔡氏山做什么?

    齐植实在有些想不通。

    而这时,秦王李慎亦渐渐平静了下来,目视着周军这支奇兵的主将成央,难以置信地问道,“你等……如何知道本王在这蔡氏山?你等不是去袭麦城了么?”

    “哼!”成央冷笑一声,淡淡说道,“秦王李慎,你以为你的算盘,能瞒得过代军师么?”

    “刘晴?”

    “不错!——刘晴军师早就料到你会在蔡氏山躲藏!”成央将刘晴此前说服他的话重复了一遍,与刘晴在营中帅所告诉谢安的大致相似,只听地李慎面色更为惨白。

    “不可能,这不可能……”连连摇头,秦王李慎喃喃说道,“本王竟会死在自己手中?”

    “你太谨慎了!”目视了一眼秦王李慎,成央冷冷说道,“你事事将自己性命安危摆在首位,可曾想过,你有朝一日会死在自己的谨慎之下?——你太小瞧刘晴军师了!”

    “刘晴……”李慎咬牙切齿地念叨着刘晴的名字,又是愤怒、又是苦涩地说道,“曾几何时,本王就知道,刘晴那小丫头,会是本王心腹大患……原以为是在本王问鼎九五、在她坐收江南之后,却不想,竟来地这般早……”

    “问鼎九五?”成央轻哼一声,冷冷说道,“少做梦了!——李慎,你输了!”

    “输了?本王还有十余万大军……”

    “那又如何?你已在本将军手中!”成央淡淡说道。

    “……”深深望了一眼成央。秦王李慎轻笑说道,“这位将军如何称呼?不若这样,你放本王走,本王日后定会好好报答于你!”

    “嘿!”饶是成央也被李慎逗乐了,摇摇头好笑说道,“死到临头。还想着说服本将军?——放过你?就算本将军答应,本将军手中的刀也不答应!”

    李慎闻言眼中露出几分怒色,咬牙骂道,“不识抬举的蠢货,本王乃真命天子、九五之尊!”

    “本将军只知道你乃反贼!为国家所不容,朝廷所不容!”冷冷看着李慎,成央沉声斥道,“李慎,你所器重的大将。皆不在身边,事已至此,丢下手中兵器,本将军还可暂且饶你一命,将你押解回营,否则……”

    “否则如何?!”厉声打断了成央的话,李慎怒声斥道,“本王乃先皇第三子。秦王李慎,乃大周李氏皇族。你等这些下贱人臣,竟敢对本王大呼小叫?”说着,他缓缓抽出了腰间的佩剑。

    “你想做什么?”成央的眼中闪过几分厉色,沉声说道,“李慎,速速丢下手中兵器。否则,别怪成某不客气!”

    “不客气?”手握利刃冷笑一声,李慎咬牙骂道,“你敢杀本王?”

    “有何不敢?”舔了舔嘴唇,成央冷笑说道。“此前冀州军的唐皓、廖立两位将军已杀了好些个藩王,功勋赫赫,唯独我大梁军,至今为止还未拿下一个王爷的首级,因此,我大梁军被比下去了呢,不过……啧啧啧,秦王殿下的首级,可要远比那十九路反王的首级更加贵重啊!——要试试么?试试本将军究竟有没有胆量,斩下你这位秦王的头颅!”

    “你……”眼瞅着成央眼中的凶芒,李慎面色惨白,在凶狠地盯着成央半响后,咬牙骂道,“你等绝不会有好下场……本王有绝世猛将阵雷,你等若敢加害本王,他定然饶不了你等!到时候,你们一个个都要死!”

    “这就是秦王殿下的遗言么?”成央亮了亮手中的兵刃。

    “可恶!可恶!——本王竟输地这般荒谬……”连骂几声,秦王李慎反而逐渐平静了下来,望着成央冷冷说道,“本王万金之躯,岂能死在你们这帮下贱之人手中?”说着,他缓缓将剑刃架上了自己的脖子。

    “本王你阴曹等着你们!——等着你们被阵雷一个个送下阴曹!”咬牙骂了一句,李慎一扯剑刃,顿时,鲜血四溅。

    “噗通——!”一具尸体翻到在地。

    谁能想到,堂堂秦王李慎,叛王军的灵魂人物,竟在手中尚且握着十余万大军的情况下,被大梁军的成央逼死在蔡氏山山头。

    “呼,终于结束了……”长长吐了口气,成央将手中的战刀抛给了部下,毕竟在他看来,既然秦王李慎已死,那么,这场战役也就结束了,剩下的,不过是秦王军的余孽负偶顽抗罢了。

    然而远处的齐植,依然沉浸在难以置信的惊骇当中,因为他怎么也没想到,秦王李慎竟会死在这里。

    忽然,他感觉有人拍了拍他的肩膀,抬头一瞧,齐植发现正是逼死了秦王李慎的成央。

    “很意外么?秦王李慎死了,而且你的计划也行不通了……”

    齐植本能地察觉到了不妙,下意识地握住了腰间的佩剑,却被成央一把抓住手臂。

    “不必如此!”压低声音,成央淡淡说道,“成某并没有要加害齐将军的意思!”

    深深望了一眼成央,见其眼眸虽然冷淡,但是颇为真挚,遂犹豫着放开了剑柄,低声说道,“是公主殿下么?”

    “不错!——你诈降一事,代军师早已看穿,不过顾念旧情,不曾说破罢了……”

    “不曾说破?”齐植失笑地摇了摇头,苦涩说道,“是将计就计吧?——我算是明白了,她只不过是把我当成了算计秦王李慎的棋子罢了!”说着,他索性坐了下来,讥讽说道,“她叫你如何处置我?”

    “你觉得呢?”

    “一刀杀了我?——怪不得你将我麾下那些兵士留在山下……是打算叫我在山头与秦王李慎的护卫同归于尽么?回去时好说,我齐植一时不慎,被秦王李慎的护卫所杀。对么?”

    深深望了一眼齐植,成央蹲下身来,低声说道,“代军师只是叫我向你传达一句话,眼下回头,还不迟……”

    “什么?”齐植抬头疑惑地望着成央。

    “你我都得到了一件天大的功劳不是么?”指了指远处的秦王李慎尸体。成央压低声音说道,“这足够让你跻身于我周军,是真正的跻身!——你以为代军师为何要让你随军,与我一同行动?不就是为了给你一个天大的功劳,让我大梁军的众将领能够接受你么?”

    “……”齐植闻言为之动容,难以置信地望着成央。

    “方才你打算对成某拔刀的事,成某就当没发生过!——好好考虑吧!正如代军师所言,眼下回头,还不迟!”说着。成央拍了拍齐植肩膀,站起身来。

    “等等……”喊住成央,齐植亦急忙站起身来,在深深望了几眼成央后,忽而拱手抱拳、鞠躬行礼。

    “多谢成将军!——成将军为何要帮我?”

    “帮你?不,我只是还代军师一个人情罢了,再者……”回头望了一眼齐植,成央压低声音说道。“代军师不希望你等再有何损失了……”

    “……是!”虎目含泪,齐植恭敬地抱了抱拳。

    点了点头。成央转身招呼远处的士卒道,“传令下去,收敛反王李慎尸首,我等即刻返回主营!”

    “是!”

    秦王李慎……死了?!

    当成央与齐植将这个消息带回周军主营冰城时,整个营地都沸腾了。

    而当唐皓、梁乘、王淮三将得到金陵众刺客传递消息赶回营地时,整个冰城更为热闹了。

    正如成央所转述的刘晴的话。当亲眼看到秦王李慎的尸首后,大梁军众将领对齐植的态度明显改善了许多。当然了,更主要的原因是成央为了还刘晴的人情,在战友同泽面前说了齐植不少好话,说成幸亏齐植身先士卒。奋力厮杀,这才拦下了想要逃跑的秦王李慎。

    正因为如此,往日里对齐植怒目而视的众大梁军将领们,这回竟是破例朝着齐植点头打招呼,这让后者隐隐有种受宠若惊的感觉。

    要说唯一有谁不高兴,恐怕就是太平军的另外一名将领徐乐了,一脸难以置信地盯着齐植,让齐植颇有些不自在。

    “这到底……到底是怎么回事?!”

    一回到自己住所,徐乐一把抓住了齐植的衣襟,厉声质问着。

    “我怎么知道?!”奋力挣开徐乐的手,齐植颇有些气恼地说道,“好死不死,那李慎就在蔡氏山,成将军直接率兵杀上去了,我能怎么办?!”

    “成将军?”徐乐就算再是迟钝,也不至于发现不了齐植对于成央的称呼的改变。

    “……”齐植闻言面色一滞,在迟疑了半响后,叹息说道,“事实上,公主殿下早就看穿了我的计策……”说着,他便将他所知道的刘晴的整个计划全盘告诉了徐乐。

    与齐植的反应不同,徐乐听后愈加气恼,怒声骂道,“该死的!——她竟然还在利用我等!”

    “徐乐!”齐植低喝一声,犹豫说道,“我觉得,公主殿下对我等也算是仁至义尽了……”

    “那又怎样?难不成我等要向周军摇尾乞怜不成?”说到这里,徐乐下意识望向齐植,难以置信地说道,“齐植,你不会是打算……”

    咬了咬牙,齐植沉声说道,“不错!——在我看来,公主殿下对我等实属仁至义尽,再纠结下去,反而是我等失却了仁义……”

    “你这家伙!”一把拎住齐植的衣襟,徐乐正要挥拳,只听屋外传来一阵吵杂,下一刻,成央推门走了进来,正好看了一个满眼。

    “齐植,帅令已下,天明时分对麦城用兵,你依然是我副将,到时候到我帐内来,我等一同出兵……”对徐乐的举动视而不见,成央很是平静地说道。

    带着几分怒意挣开了徐乐的手,齐植朝着成央抱了抱拳。说道,“是,末将遵命!”

    “唔,那就先这样!”点了点头,成央转身离开了屋子。

    瞥了一眼成央离去的背影,徐乐嘴上挂起几许讥讽的笑容。怪声怪气地讥讽道,“哟,看不出来,已经跟大梁军的将军搭上线了嘛,齐副将!”

    “……”望着徐乐那副嘲讽的模样,齐植面色铁青,咬牙说道,“我懒得再跟你解释!”说着,他摔门而去。

    “我呸!”恨恨地朝着齐植的背影吐了一口唾沫。徐乐一拳砸碎了面前的桌案。

    而与此同时,在谢安的帅所,一大帮人正围在秦王李慎的尸首前,一脸欢喜地恭喜着谢安。看得出来,大梁军的将领们对刘晴的态度也明显改善了许多。

    “好了好了,都消停一下,秦王李慎虽死,然叛王军依旧存在。不出差错的话,接下来几日。我军会遭到叛王军的疯狂反扑……这件事,就由刘军师来做详细叙述!”安抚了一下众将,谢安转头望了一眼刘晴。

    刘晴会意,点点头开口说道,“谢尚书所言不差,此番我军能铲除首要之敌秦王李慎。只因李慎太过于谨慎罢了……李慎虽死,可麦城一带依旧有十余万叛王军,尤其是那个坐镇麦城的大将阵雷,此战,我军还没有彻底打赢。诸位可莫要心存懈怠……”

    我军?

    注意到刘晴用词的谢安忍不住轻笑一声,笑声惊动了刘晴,让这位年纪虽幼却胸藏万千智计的谋士微微皱了皱眉。

    “谢尚书笑什么?”刘晴有些不悦地问道。

    谢安咧了咧嘴,一本正经地说道,“本府只是觉得刘晴军师所言确凿,我军万万不可因此而懈怠!——诸位说对不对?”

    “对对!”

    “大人所言极是……额,是军师所言极是!”

    “大人与军师皆是所言极是!”

    屋内的众将相继出言附和,使得整个屋子略显混乱。

    而此时,刘晴似乎也意识到了这方才话中的语病,恨恨地瞪了一眼故意出言戳她肺的谢安,脸上浮现出几分红晕。毕竟,她方才在没注意的情况下,将周军说成了我军。

    这是否意味着,她渐渐对周军有了几分归属感?

    “总之!”狠狠瞪了一眼谢安,刘晴提高声音说道,“天明时分对麦城用兵,到时候祭出李慎首级,还有此前楚王李彦、韩王李孝,将此三王首级悬于城前,我想,定能对叛王军造成极大冲击!——最好的局面是,叛王军因此战意消沉,我军能够兵不血刃结束这场战事;但也有可能会遭到秦王李慎麾下白水军的疯狂报复,其白水军总大将阵雷,那可是并不逊色陈大哥……不,是并不逊色梁丘皓几分的绝世猛将,倘若此人因为李慎的死执意要与我……我军打下去,那么这场战役,还远远没有结束!”说话时,刘晴再次狠狠瞪了一眼谢安,谁叫他在她说到我军的时候忍不住咧嘴偷笑呢。

    “是!”屋内整齐地响起一片回应。不得不说,比起上几回军事会议,刘晴在军中的威信明显拔高。

    大周景治四年十一月七日天明,谢安亲率大军离开冰城,朝着麦城进发,于当日晌午时分抵达麦城城下。

    不得不说,当周军祭出秦王李慎、楚王李彦、韩王李孝这三王首级时,麦城城楼上惊呼声响成一片。

    毕竟这番动乱,本来就是三王率先挑起,而如今,三王相继毙命,这场仗还有打下去的必要么?

    这恐怕是众多叛王军士卒心头的疑虑。

    “……”在麦城城楼上,白水军总大将阵雷皱眉望着城下秦王李慎的尸首。

    从旁,一名将领面如土色,战战兢兢地说道,“将……将军,殿下……殿下怎么会……这,这可如何是好?”

    “慌什么?”负背双手伫立在麦城城楼之上,阵雷淡淡说道,“殿下毕生夙愿,乃是大周天子之位,我等做下臣的,只要记得这件事就好了……就算殿下不在了,还有殿下的世子、小公子在,不是么?”

    “这……”周围的将领面面相觑,但不可否认,阵雷这一番话确实是让众将浮躁的心神逐渐平静下来。

    “可是上将军,殿下的遗骸落在周军手中,这对我军而言,恐怕是一个巨大的打击啊!——若不想想办法,待军中士卒士气丧尽,我军恐怕要不战而溃啊!”

    “这样啊……”瞥了一眼还在城下大喊想说服城内守军投降的周军一名骁将,阵雷抬手说道,“拿弓来!”

    左右闻言,当即递上弓箭。

    接过弓箭,阵雷运力挽弓,竟将三石之弓几乎拉了一个满月,只听嗖地一声,根本瞧不清箭矢轨迹,城下那名骁将顿时中箭,箭矢穿过他的嘴巴,贯穿头颅,顿时毙命。

    何等眼力,何等腕力!

    “嘶……”猝不及防,周军响起一片抽气声。

    随手将弓抛给部下,阵雷深吸一口气,冲着城下周军沉声喝道,“明日正午,吾辈亲帅六万白水军到你周军主营迎接我家主公遗体,挡吾者……人挡杀人,神挡杀神!”

    那霸气十足的一番话,有如九天奔雷,竟骇地城下不少周兵人仰马翻。

    “阵……阵雷!阵雷!阵雷!”

    麦城城楼上,叛王军士卒士气为之一振,振臂呐喊,一时间风头竟盖过周军。

    可能是阵雷已做出承诺,也可能是顾及到这位足以媲美梁丘皓的绝世猛将,周军最终还是暂时撤退了。

    见此,阵雷也回到了自己在城楼上的住所,准备兵器、铠甲事宜。

    “情况如何?”

    很诡异地,屋内的角落响起一个声音。

    瞥了一眼那个角落,阵雷淡淡说道,“总算是暂时稳定下来了……”

    “那就好……接下来几日,就要仰仗你主持大局了,我白水军总大将,阵雷!”

    “唔!——不过,吾辈还是不喜似这般使阴耍诈!”

    “本王明白,本王明白……”

    说话间,一个人影从角落走了出来,一袭的王公贵族打扮,温文尔雅、气质不凡,看其面容,竟然是……

    秦王李慎!(未完待续。。)

第一百一十一章 计中计,局中局(四)

    ——与此同期,荆州南阳郡鲁阳国——

    就当周军自信满满,携众前往麦城说降叛王军时,在千里之外,有一支堪称恐怖的军队攻破了鲁阳国的国门。

    城内的百姓战战兢兢地缩在街道两侧,面露惊恐地望着那些士卒……

    那究竟是一支怎样的军队……

    全军士卒,皆是清一色的墨色披风,披风之下,竟然一身雕刻着四爪黑蛟的墨色战甲,胸甲、腹甲、腕甲、战靴,但凡是甲胄的一部分,上面皆雕刻有那条黑蟒的一部分,通体上下只露出两只眼睛,让人不免感到莫名的惊恐。

    “蛟蟒者,幼龙也……究竟是何方军队,竟然如此胆大妄为?”

    在街道的尽头,一名书生目瞪口呆地望着在他们面前穿过,径直前往城内藩王王宫的士卒们。

    四爪黑蛟……

    这意味是什么?

    要知道,大周推崇的至高瑞兽乃是五爪玄龙,玄者,墨色也,换而言之,五爪的黑龙,是大周最崇高的神兽,即大周天子的形象,普天之下,只有大周历代天子才有资格在服饰上雕刻五爪的黑龙。

    而继五爪之下,便属四爪的蛟蟒身份最为尊贵,但纵观天下,也只有寥寥数人有资格穿戴。

    一位是坐镇北疆、手握十万北疆精锐的燕王李茂;一位便是放弃了外封齐王荣誉与地位,甘愿留在朝中为相国的八贤王李贤;一位则是当今天子李寿的心腹爱臣、刑部尚书谢安。

    只有这三位的蛟蟒袍子,是经过现任大周天子李寿认可后赏赐的,除此以外,就连曾经功勋赫赫的东国公梁丘公、前丞相胤公,也不好随随便便再穿四爪黑蟒的贵重锦袍。

    正所谓一朝天子一朝臣,不可否认梁丘公与胤公皆是大周前皇帝李暨所宠信的将臣。但终归现任的皇帝是李寿,而不是李暨,因此,梁丘公与胤公为了避嫌,也不好再穿先帝李暨曾经赏赐的四爪黑蟒袍子。

    然而眼前这支军队,竟然每一名士卒甲胄上都纹着四爪黑蟒……

    不过。这支军队非同小可,正是从不扬名于世的冀京四镇的第五镇,皇陵龙奴卫,一支全部由夺嫡失败的历代李氏皇族直系血亲所组成的军队,大周李氏皇族最后的兵力。

    换而言之,军中任何一名士卒,要么曾经身具皇子的身份,要么就是那些夺嫡失败的皇子的子嗣,代表着大周李氏皇族的阴暗一面。

    “咔哒、咔哒……”

    踏着沉重的战靴。一名皇族龙奴位的士卒来到了王宫下,缓缓摘下了头上那顶只露出两只眼睛的头盔,露出他本来的面容。

    此人便是原皇五子、现安陵王,李承!

    “李承,城门拿下了!”

    一名士卒走到李承身边,淡淡说了句,言语中丝毫没有所谓的恭敬。

    然而令人惊讶的是,反而是李承朝那名士卒抱了抱拳。客气而恭敬地说道,“辛苦诸位兄长了!”

    看得出来。李承并没有因为对方对他不恭敬而气愤,因为他很清楚,在这支军队中,不会有任何一个人会因为他皇子的身份而对他心存恭敬,因为,军中每一个成员。皆是大周李氏皇族历代的皇子,或者是那些皇子的后嗣。

    换而言之,在这支军队中的成员,皆曾是差一步就能将大周天子之位揽入怀中的夺嫡失败者,就跟他李承一样。硬要说这其中有什么区别。恐怕也只有一点,他李承,是主动放弃了皇位,借此向胞兄李炜赎罪。

    “呵!”那名士卒笑了笑,摘下了头盔,露出一副年轻的面容,在瞥了一眼李承后,轻笑说道,“每当看见你这幅模样,我等就不免想到,要是当初没教训你,你会不会变得比现下有趣些呢?——似你这般毕恭毕敬,我等就算要教训你也找不到借口啊……”

    李承闻言苦笑一声,他不禁回忆起了刚到皇陵时的时候。

    那个时候,尽管他已被削去皇子的身份,甚至于,就连他自己也已放弃,但这并不表示他心中就失去了傲气。

    于是乎,当皇陵内的一名龙奴卫安排他去干杂活时,他忍不住透露了自己的身份,结果,龙奴卫上下数千人竟无一人买账,反过来狠狠教训了他一番。

    也就是从那时候李承才明白,他并非是唯一的夺嫡失败者,也并非是唯一的皇子身份。

    “陈年往事,就莫要再提了吧……”舔了舔嘴唇,李承有些尴尬地说道。

    “呵!为兄只是说说而已!”那名士卒拍了拍李承肩膀。

    李承苦笑一声,毕竟他知道,他身边这位的身份可了不得,那可是他父亲李暨的兄弟的儿子,即是他堂兄,李延,曾经是最针对他李承的一人。

    也难怪,毕竟他李承的生父李暨,可是打败了他的兄弟、即李延的父亲,才坐上了大周天子的位置,并且将李延父子关入了终日不见天日的皇陵,可想而知李承为了这段恩怨承受了多少不公平的待遇。

    但正是这番磨练,让李承真正成长起来,慢慢地取得了众皇陵龙奴卫士卒的信任,包括他身边这位堂兄李延。

    深深望了一眼李承,李延发自肺腑地说道,“现在的你,绝对有资格坐上那个位置……站地越高,跌得越痛,从来没有一个人像你那样,在被贬入皇陵那座监牢内,犹发愤图强,钻研经文、兵法,苦练武艺……记得为兄与父亲当时,可是消沉了好一阵子,为兄大概是三年左右吧,父亲嘛……”

    一想起皇陵中那位至今犹用带着恨意瞅自己的老卒,李承苦笑一声,平心而论,就连他自己也不知道,他究竟是怎么熬过来的。

    “有兴趣么?”李延举起拳头,继而缓缓伸出食指。指向明朗的天空,不难猜测他话外的深意究竟是什么。

    “没兴趣!”摇了摇头,李承淡淡说道,“自那一宿在皇宫,我主动放弃了皇位后,我就从未去想过……那个位置。是属于我的亲兄,而不是我……”

    “你小子!”一把揽住了李承的脖子,李延故作凶狠地说道,“不显摆就会死是吧?明明都是落败者,每次说起非要强调你乃主动放弃是么?——你还纳闷陵内那些老家伙们为何那般看你不爽?”他口中的老卒,指的皆是李承的堂叔堂伯,只不过是三代以内或者三代以外的区别罢了。

    “说的是……”李承苦笑地点了点头,毕竟李延所言不虚,每当提起他李承是主动放弃了皇位时。皇陵中就有不少人虎视眈眈地瞅着他,尤其是像李延的父辈那样当时距离皇位仅一步之遥的老人们。

    “不过……”嘴角扬起几分笑容,李延压低声音说道,“正因为如此,哥几个佩服你!——做了错事,为了向亲兄赎罪,连皇位也甘愿放弃,只有这一点。你比皇陵内任何一人都出色……那些老家伙们虽然嘴上不承认,但是心里却是认可你的!——也正是因为这样。我等会帮你!”

    “多谢延堂兄!”

    “不必了!帮你只是一方面而已,另外一方面嘛……”抬头望了一眼远处正在激烈厮杀的王宫宫门,李延冷冷说道,“皇陵内的兄弟们,早就对这帮藩王心里不爽了……皇帝也就算了,终归是成王败寇。不过这群墙头草,竟然还有脸受封国主,每日花天酒地、无所事事……真是不爽啊!”

    眼瞅着李延眼中的怒意,李承暗暗咽了咽唾沫,他再次体会到。龙奴卫对于现今的皇帝以及藩王们,究竟怀着何等的怨怒。

    这也难怪,毕竟龙奴卫在皇陵中过的日子相当艰苦,说得难听点好比是地下的老鼠,终生难以得见天日,不出意外的话,一辈子都无法再离开皇陵一步。

    曾经力争皇位的皇子们落到这般下场,反而藩王们依旧活着那般滋润,也难怪包括李延在内的许多龙奴卫心里不平衡。

    “轰——!!”王宫的宫门被攻破了。

    “呵,哥几个很卖力啊!——去瞅瞅,鲁阳王李彬,究竟长怎样一副嘴脸!”拍了拍李承的肩膀,李延套上了头盔。

    龙奴卫……很强!

    因为他们的强,一是建立在对李氏皇族夺嫡得胜者的嫉妒、愤怒下,二来,皇陵中的生活实在太过于艰苦,没有能歌善舞的美姬、也没有可供花天酒地的美酒,似李承一天唯一能做的事,除了打扫皇陵做杂活外,也就只有看书、习武,活脱脱是大狱寺监牢内的死囚。

    不,比那些死囚还不自由!

    正因为如此,每一名龙奴卫在闲着实在没事的情况下,都练就了一身的武艺,具备了一定的才华,这才以往,简直是不敢想象的事。毕竟有几个皇子,会在曾经那般奢华的日子中苦心钻研学问、练就武艺呢?

    如果仇恨与寂寞当真能改变一个人,能强大一个人,那么,单兵作战,龙奴卫绝对要强于天底下任何一支军队,毕竟,军中每一名士卒,都对这天下报以极其强烈的怨恨。

    终于,在王宫的大殿,李承与李彦瞧见了那位吓瘫在主位上的藩王,鲁阳王李彬。

    “哟,装饰地不错嘛!——金砖铺地啊,何其奢华!”四下打量了一番,李延嘴里吐出一句讥讽。

    “嘿!”旁边,一名龙奴卫盯着那黄金打造的灯台瞧了半天,眼中闪过阵阵怒意,一刀将那黄金质地的灯台砍成两截,继而回头说道,“看着心烦!——哥几个,砸了这宫殿!”

    话音刚落,便有数十名龙奴卫响应,乒乒乓乓将宫殿内贵重的东西砸了个稀巴烂。从某种意义上说,这支军队,简直比暴匪还暴匪。唯一的区别,只在于他们不抢那些金银罢了,因为金银对于他们而言根本没啥用,毕竟皇陵内可不流通什么金银。

    “……”望着那一干人,李承有些头疼,但是却不好说什么,毕竟每一位龙奴卫,都是他三代内外的堂兄堂弟。

    再者。对于这座王宫的奢华,李承心中不免也有些芥蒂,毕竟这座王宫要比他送给谢安的那套豪宅更加奢华。

    开什么玩笑?!

    我李承乃前太子胞弟,堂堂皇五子,所居住的府邸都没有这般奢华,区区一个地方藩王国主。竟然违背祖制,私自建造这般奢华的王宫……

    瞥了一眼那位已经被吓瘫的鲁阳王李彬,李承心中早已对其宣判死刑。当然了,其实就算鲁阳王李彬的宫殿普普通通,李承一样会杀了他,谁叫那家伙胆敢助他的杀兄仇人、秦王李慎呢?

    终于,那一帮龙奴卫砸累了,摘下头盔依在大殿的柱子旁喘气,其中一人指了指李承。又指了指鲁阳王李彬,意思就是叫李承赶紧处理完这边的事。

    “诸位兄长兄弟承让!”朝着四周的龙奴卫抱了抱拳,李承缓缓走近鲁阳王李彬,冷冷说道,“不相干的人,都给本王滚!”

    本来鲁阳王李彬身边还有一干太监、宫女、侍卫,但是在听到这句话后,那些人纷纷做鸟兽散。只留下鲁阳王李彬浑身颤抖地坐在那尊通体由黄金打造的座椅上,从旁。他的王妃以及妃子总共三人亦是满脸惊恐缩在自家丈夫身边。

    除此之外,还有一大一小两位世子,大的看上去十三四岁,小的,大概仅四五岁。

    “李……安陵王李……李承?”鲁阳王李彬惊恐地望着眼前那个只露出两只眼睛的龙奴卫。

    缓缓摘下头盔,李承规规矩矩地朝着鲁阳王李彬行了一个皇室礼节。继而淡淡说道,“该是时候上路了,皇叔!”

    按照辈分,李承得叫鲁阳王李彬一声皇叔,尽管后者看起来也很年轻。

    “上……路?”鲁阳王李彬浑身一震。咽了咽唾沫恳求道,“皇侄,皇叔我在听说你在豫州的宣告后,便速速撤兵回到了封国,与秦王李慎断绝了来往……”

    李承闻言淡淡一笑,俯下身轻声说道,“话是这样没错,不过你的本意不就是想帮李慎么?——要不然,你为何会起兵相助李慎呢?学另外十几路藩王他们,老老实实地呆在封国,这不就没事了么?”说着,他直起身,缓缓抽出了腰间的佩剑。

    “你……”见李承抽出刀刃,鲁阳王李彬眼中闪过浓浓惊恐,咬牙说道,“本王……本王可是你的叔父!”

    “奇怪了,你等相助秦王李慎的心意一致,怎么就连遗言也一致呢?”李承吹了吹那柄锋利的宝剑,继而瞥了一眼鲁阳王李彬,舔舔嘴唇阴笑说道,“你以为,你是本王所杀的第一个皇叔皇伯么?”

    “你……”鲁阳王李彬惊恐不能言,旁边,他那位比较年长的世子按耐不住,手指李承骂道,“同室操戈,你还算是……”

    话音未落,只见李承一挥剑,顿时,一颗头颅凌空飞起,脸上犹挂着难以置信。

    “噗——!!”鲜血四溅,溅了李承一脸。一具无头的尸体扑通一声跪倒,继而倒在地上。

    “我儿——!!”鲁阳王李彬的王妃见此一呆,继而满脸苍白,跪在地上痛哭死去的儿子,继而抬起头,用狠毒的目光死死看着李承。

    “刷——!!”

    再复一剑,鲁阳王李彬的王妃亦倒在血泊中,气绝毙命。

    “李承——!!”鲁阳王李彬勃然大怒,冲上来想与李承拼命,却被李承一脚踹回座位,继而再复两剑,将鲁阳王李彬的两个妃子杀死。

    “修儿快走!”被李承一脚踏住胸口的鲁阳王李彬,朝着自己的小儿子李修大声吼道。

    只见那年仅四五岁的小鬼满脸惊恐地望着眼前这一幕,转身逃向内室,然而还未逃入门中,却见李承猛地甩出了手中的佩剑,飞出的宝剑刺穿了李修,将他那尚且稚嫩的身体刺穿。

    “修儿——!!”眼瞅着小儿子缓缓倒在地上,鲁阳王李彬悲痛欲绝地大吼,继而用狠毒的眼神死死看着李承,咬牙切齿地骂道,“李承,你这个该死的杂种!”

    “嚯?挑衅本王?有胆量!”左手狠狠掐住鲁阳王李彬的脖子,李承从腰间抽出一柄匕首,一刀刺入了他的心口,继而阴笑一声,右手一拧,直接将鲁阳王李彬的心脏绞碎。

    “噗……”吐出一口鲜血,鲁阳王李彬怨恨地瞪着后者,却已难再发出什么声音。

    “助秦王李慎者,杀无赦!——即便国法能容你等,我李承亦容不得你等!”松开匕首,一脚将鲁阳王李彬踹回座位,李承冷笑一声,拂袍转身。

    “割下首级,悬于国门!”

    “我来吧!”一名龙奴卫走了出来,望着那位似乎还有一口气的鲁阳王李彬,戏谑笑道,“诶?这家伙好像还有口气……”说着,他一剑斩下了鲁阳王李彬的首级。

    望了一眼满脸鲜血的李承,李延微微摇了摇头,就算是他,也不免有些骇于李承狠辣的手段。

    “味道怎样?”李延开着玩笑说道,毕竟李承脸上的鲜血,几乎快流到他的嘴边了。

    “一般般!”在李延目瞪口呆之余,李承舔了舔嘴边的鲜血,继而将其吐在地上,冷冷说道,“普天之下,只有那个家伙的血,才能引起我的兴趣……”

    “李慎?”

    “啊,我恨不得吃他的肉,喝他的血!”

    眼瞅着李承满脸阴沉,李延只感觉后背有阵阵凉意,想了想,他说道,“既然如此,我等继续这般不紧不慢的,真的好么?——万一李慎死在别人手中,你不是要悔恨终生?”

    “不会的……”李承摇了摇头,正色说道,“那个男人,远不是延堂兄所想的那样简单就能对付……知道为何么?——因为你永远不会知道,站在你面前的秦王李慎,是否是他本人!”

    “什么?”

    望了一眼李延,李承正色说道,“狡兔犹有三窟,至于那个家伙嘛,至少有二十来个几乎与他一模一样的影子侍卫……倘若有人以为简简单单就能杀死秦王李慎,呵,会吃大亏的!”

    “……”(未完待续。。)

第一百一十二章 计中计,局中局(五)

    大周景治四年十一月八rì,周军主营所在冰城防守森严,担任岗哨负责预jǐng的周兵更是瞪大了眼睛,死盯着冰城外方圆数里的雪地。

    而在营中的帅所,梁乘、成央等一大批人能围在屋内那张木案旁,屏着呼吸瞅着苟贡将三王的首级缝回尸首之上。

    虽说敌首的首级大多都会被斩下来震慑敌军,但在起到这个威慑后,基本上会再次缝回其原本的尸体上。毕竟死者为大,谢安用李慎的首级震慑敌军这固然可以,但若是再做出什么对尸体不恭的事,这恐怕难免要受到天下人的指责,尤其是那些手捧圣贤经典的文人墨客。

    既然白水军总大将阵雷已放出豪言,会在今rì拜访周军的主营,夺回三王尸体,那么准备好完整的三王尸体,这也是谢安一方的道义。

    “看不出来,苟少卿还有这手艺?”

    眼瞅着苟贡仔细地一针一针将楚王李彦的首级缝回尸体上,大梁军主帅梁乘瞪大了眼睛,与身旁的同僚窃窃私语着。

    苟贡闻言轻笑一声,颇为自负地说道,“不瞒诸位将军,想当年苟某在鸿山东岭,那可也算是小有名气的良医,专治各种疑难杂症,称得上是妙手回chūn,可惜后来荒废了……”

    “哇哦!”屋内众将暗暗咋舌,其中,大梁军将领典英惊声说道,“妙手回chūn?莫非就是传闻中的活死人、肉白骨?”

    “呃,这个……那倒不至于!”苟贡有些尴尬地笑了笑。

    在旁,谢安无语地摇了摇头,毕竟对于苟贡这位头号心腹家臣,他太了解不过了。

    说什么妙手回chūn,说白了就是专门卖壮阳药的江湖郎中。除了配制壮阳药、蒙汗药、跌打药,这厮啥也不会。不过对于用毒,这家伙倒是极为jīng通的,只可惜至今还未配制出一味能够难倒金铃儿的毒药。

    不过话说回来,苟贡配制的壮阳药物药xìng确实猛烈,如此也难怪这厮在鸿山东岭时会得到许许多多当地富豪的推崇。只可惜这家伙当年的人品实在堪称恶劣,吃人家的,用人家的,结果还把人家府上的漂亮女人给迷倒睡了,也难怪这厮在东岭名声狼藉,白白长着一副俊秀的脸,也得不到良家女子的倾慕。

    “好了,大功告成!”用小刀将线割断打了个结,苟贡拍了拍双手。示意自己的任务已经做完。

    “完了?”刘晴垫着脚尖瞅了一眼那块木板上的三具尸体,如释重负般松了口气。倒不是因为害怕,毕竟她也算是见惯了尸体。她只不过是感觉恶心罢了,毕竟就连谢安也有种想吐的感觉,数来数去,恐怕就只有屋内那些将军才会用看待新奇事物那样的眼神,仔细瞅着苟贡的作业。

    “啊,完了!”接过一名将领递来的手巾擦了擦手。苟贡朝着那三具尸体努了努嘴,说道。“缝合的事就到此为止了,不过下葬前,一般要补补妆,这样看起来jīng神点……”

    “补妆?”刘晴诧异地望了一眼苟贡。

    “对啊,给死人化化妆啊,一般达官贵人都会这么做。买几盒胭脂粉涂一涂,尤其是这里缝合的地方,你看……”

    “呕……”仅仅瞅了一眼,刘晴只感觉胃里一阵翻腾,下意识拉住谢安的衣袖。

    “喂喂喂……”谢安吓了一跳。毕竟看刘晴的架势,若是一旦吐出来那准在他胸口。

    “白布盖上,白布盖上!”成央挥了挥手,当即便有两名大梁军的将领拿过一方的白布,盖在那三具尸体上,这总算让刘晴逐渐平复下来。

    眼瞅着那几乎半倚在谢安怀中的刘晴,屋内众将颇有默契地嘿嘿一笑,让意识到自己尴尬处境的刘晴面sè微微一红,慌忙离开了谢安怀中,当然临末,她也没忘记狠狠踩谢安一脚。

    我这是招谁惹谁了?

    眼瞅着刘晴愤愤的目光,谢安哭笑不得,好在他穿的是牛皮所制的战靴,因此倒也不感觉疼,而若是朝靴,估计刘晴这携怒一踩,估计得让谢安再拄几rì的拐杖。

    没心没肺的小丫头,方才是你自己拉着我的衣袖准备吐在我怀里好么?我没找你算账就算不错了,竟然还敢瞪眼……还瞪?!

    好,算你有本事!

    没好气地瞥了一眼刘晴,谢安咳嗽一声,打断了屋内众将那颇有默契的窃笑,沉声说道,“好了,玩笑到此为止!——整个事情你等也都清楚了,秦王李慎虽死,不过,那个阵雷却依然是心腹大患……昨rì你们也都瞧见了,仅一席话却叫数万叛王军跌落低谷的士气重新振奋起来,这个威信,不在秦王李慎之下啊!”

    “白水军总大将阵雷……”收起了笑容,唐皓皱了皱眉,喃喃说道,“昨rì那支箭,至少两百步啊……”

    屋内众将闻言默然不语,毕竟昨rì阵雷在城头所shè出的那一箭,可是将两百步外的那名周军骁将shè杀,而一般弓箭可达到的距离是一百步到一百三十步,换句话说,那阵雷的臂力,要比周军中臂力最强的将领都强上一倍有余。

    “末将与他交过手,此人的臂力……非同小可!”廖立在旁面sè严肃地补充了一句,毕竟在他看来,那晚他几乎已施展出远超平rì的实力,可即便如此,也难以逼迫阵雷施展真本事。

    可以说,阵雷从头到尾都是在给廖立喂招罢了,这份武力的造诣,纵观天下恐怕也数不出几人来。

    “臂力还是其次,更关键的在于……太准了!”环抱双臂的成央在旁插了句话。

    他的话,叫周军众将对阵雷的忌惮又上了一个台阶,毕竟阵雷那一箭,可是直接shè入了那名周军骁将的嘴里,贯穿脑颅,在两百步开外能做到这一点。整个周军没有一人能够办到。

    “继大舅哥之后的怪物啊……”谢安长长叹了口气,摇摇头喃喃说道,“倘若大舅哥还在就好了,我等也不需如此束手束脚……”

    一想到梁丘皓,尽管时隔多rì,然而谢安的心情却难免仍然有些沉痛。他不止一次地幻想,幻想梁丘皓能够悬崖勒马、弃暗投明,再度恢复梁丘家嫡子的身份。如果真能那样的话,有梁丘皓与梁丘舞两位东军猛虎在,纵观天下何人会是对手?

    要知道,梁丘皓堪称是大周立国数百年来武力最强的豪杰,就连炎虎姬梁丘舞与鬼姬金铃儿两人联手也留不下这位顶天立地的男儿,甚至于,她们反而被梁丘皓耗尽了体力。反观梁丘皓,却依然还能做到从容撤退。

    这份强,已非人力所及!

    倘梁丘皓能回归,东公府梁丘家势必能再次兴旺起来,但遗憾的是,这只是一个奢望罢了。

    事后谢安在想,或许,十一年前当刘晴的母亲刘倩病故时。他的大舅子梁丘皓便已经对这世间的事物厌倦了,正所谓温柔乡、英雄冢。若不是刘倩将年幼的刘晴托付给梁丘皓抚养,或许那位顶天立地的大豪杰早已选择跟心爱的女人一同离世。

    每当回想起梁丘皓默默地雕刻着刘倩的木像时,谢安便更加肯定自己的猜测。

    或许,在十一年前的某个rì子里,梁丘皓便已经死了,后来的他。只不过是一个恪守自己承诺、守护心爱女子的女儿到最后一刻的义士而已。

    说得好听是义士,说得难听些,不过是行尸走肉罢了,因为只有这样,才可以解释梁丘皓在临死前。为何会露出那种仿佛解脱般的、发自内心的真实笑容。

    “真是可惜……”谢安摇了摇头,忽然,他注意到刘晴正用莫名的目光望着他。心中一惊,谢安咳嗽一声,若无其事地改口道,“可惜了,小舞离开地早了,要不然,她肯定能够对付那个阵雷……”

    “……”瞥了一眼谢安,刘晴对他的掩饰嗤之以鼻,毕竟屋内众将都知道,谢安带着一脸惋惜所指,正是逝去的梁丘皓,而不是已返回冀京的梁丘舞。

    对于梁丘皓,不得不说刘晴的心情实在有些复杂,毕竟梁丘舞曾点醒过她,说她对梁丘皓的感情,只不过女儿对父亲、妹妹对兄长的憧憬罢了。虽说刘晴至今都不想去承认这一点,但隐隐约约地,她也意识到,梁丘皓,是属于她刘晴的母亲刘倩的,而不属于她。

    那个豪杰男儿的心中,永远只有她的母亲刘倩……

    一想到这里,刘晴眼中便不免流露出几分愤慨。

    乖乖,捅到马蜂窝了……

    说什么不好,竟然在这丫头面前提起大舅哥,自己这不是没事找事么!

    偷偷关注着刘晴面sè的谢安暗暗惊呼一声,暗自埋怨自己哪壶不开提哪壶。

    “咳,那个……”咳嗽一声,谢安连忙转移话题,转头对秦可儿问道,“可儿啊,那个阵雷的底细,你可曾打探过?”

    出乎谢安的意料,秦可儿低头颦眉不知在思索些什么,在听闻谢安的话中,也没什么反应,不得不说这是极其罕见的事。

    “可儿?你怎么了?”谢安急忙再次问道,毕竟乖巧顺从的秦可儿早已在谢安的心中占据了一定的地位。

    “不,没什么……”秦可儿摇了摇头,但看得出来,她确实有些心事。

    见此,谢安微微皱了皱眉,走近秦可儿身边,低声问道,“怎么了?——莫非你那边有什么变故?”

    抬头望了一眼谢安,秦可儿犹豫一下,附耳对谢安说道,“有点不对劲,奴家在广陵的姐妹,已经有将近一个月不曾与奴家接触了……”

    谢安闻言一愣,回头对刘晴说道,“刘晴,你先向诸将分派任务!”说完,他将秦可儿拉到了屋内角落。

    “哦……”刘晴点头应了一声,代替谢安给诸将分派任务,毕竟再过不久,白水军总大将阵雷便会亲自带着六万白水军拜访周军主营,倘若周军拒绝交出三王的尸体,那么,今rì必定会有一场恶战,而且是不死不休。

    因此。刘晴有必要提前做好准备。不过在分派任务时,她不时偷偷关注角落的谢安与秦可儿二人,毕竟从秦可儿魂不守舍的模样不难看出,她那边似乎真的发生了什么事,而且还是很要紧的事。

    “具体怎么回事?”在角落,谢安压低声音询问着秦可儿。毕竟乖巧顺从的秦可儿早已在谢安的心中占据了一定的地位。

    望了一眼屋内旁人,秦可儿犹豫一下,低声说道,“奴家也不清楚……老爷你也知道,这些rì子,不时会有奴家在广陵的姐妹,借着姐妹间书信的名义与奴家联络……”

    “唔!——这事我知道!”谢安点了点头,对于这件事他可是很清楚的,甚至于。最早的时候,他还让漠飞监视秦可儿。只不过后来秦可儿成为了他的女人,谢安也就不去管秦可儿与人书信联络了,毕竟秦可儿又不会再害他。甚至于,秦可儿有几封回信,还是拜托金陵众与东岭众的刺客们去送的。

    “但是最近,信渐渐少了,上月十来rì时。奴家曾收到一封,信中隐秘地记述太平军伍衡一支在江东的攻略rì程。然而自这封信后,都快一个月了,奴家至今还未收到任何情报……奴家总有种不好的预感……”

    “不好的预感?”

    “老爷应该也猜到了,当初行刺老爷的,乃我广陵刺客的大首领万立……”

    “唔!”谢安点了点头,要知道他曾经动用了大批人力去追查万立的下落。只可惜那厮躲地实在是够深,尽管谢安动用了东岭众与金陵众,也追查不出任何消息。而当时谢安又收到了八贤王李贤的书信,急着要引出太平军的主力,因此。报复此人当初派人行刺暗杀的打算也就不了了之了,至今得秦可儿再次提起,谢安这才想起那万立。

    “上回的书信中,曾说万立好似与伍衡搭上了线,不出意外的话,万立恐怕是……”说到这里,秦可儿幽幽叹了口气,望着谢安有些慌乱地说道,“小奴恐怕没办法再替老爷监视江东的情况了……”

    谢安闻言恍然大悟,听了半天他这才听明白,原来秦可儿是被架空了,这也难怪,毕竟秦可儿身在荆州南郡,如何防得住广陵那边万立的小动作呢?

    反过来说,这个女人离开广陵后将近半年,那万立这才得以逐渐控制她原有的势力,秦可儿驾驭手底下人的本事,也算是出类拔萃了。

    “老爷……”咬了咬嘴唇,秦可儿可怜兮兮地望着谢安,看得出来,她确实有些慌乱,毕竟前一阵子梁丘舞之所以默许秦可儿继续呆在谢安身边,无非就是因为秦可儿控制着广陵刺客这个大周最大的情报网,而如今,她已失去了对那个情报网的掌握,这岂不是意味着,她已失去了作用?

    望着秦可儿那副可怜兮兮的模样,谢安忍俊不禁地摇了摇头,他哪里会猜不出秦可儿心中所想。

    想了想,谢安板着脸说道,“这么大的事,你竟然敢瞒着我?”

    “……”秦可儿吓地花容失sè,而就在这时,却见谢安俯下身来,在她耳边低声说道,“本府要罚你,重重地罚你,今晚……”

    虽听不清最后几句究竟是什么,但从秦可儿羞涩难耐的俏容倒也不难想象。

    “无耻!”屋内另外一头,瞥见秦可儿脸上羞红娇容,刘晴一脸愤愤地吐出一个鄙夷的词,只听地那些聚jīng会神听着她分派任务的将领一脸的莫名其妙。

    不是在说一旦与阵雷打开如何克敌制胜么?这跟无耻有什么关系?

    众将面面相觑,毕竟他们可想不到,在他们聚jīng会神聆听着刘晴分派任务的同时,在他们面前这位刘晴代军师,却是一心二用,偷偷关注着角落的谢安与秦可儿,尽管刘晴自己也不知道她为何会有心思去注意他们二人。

    众将面面相觑,用眼神传递着消息,继而不约而同地露出心照不宣的笑容。气地注意到这一点的刘晴更是火冒三丈,在分派完任务后毫不客气地斥道,“行了行了,都可以出去了!”

    可能是渐渐已取得了周军将领信任的原因,听着刘晴这番不客气的言辞,众将倒也不气恼。毕竟一旦解开恩怨,刘晴也不过是一个年仅十五六岁的小女孩罢了,反而还有些可爱。

    “怎么了?大呼大笑地把人赶走了……谁又惹你了?”见刘晴将众将赶了出去,谢安诧异问道。

    刘晴咬了咬牙,恨恨说道,“谁又惹我了?——只有你没资格说这句话!”

    “我?本府哪惹你了?”

    “我……你就是惹我了!”刘晴闻言语塞,毕竟就连她也不清楚,为何看到谢安与秦可儿亲亲我我,她就感觉莫名的烦躁。

    “喂。丫头,你讲点道理好不好?——你要绝对的兵力调度权,我不是也给你了么?你还有什么好抱怨的?不是应该感激我么?”

    “感激你?我一口水喷死你!”狠狠瞪了一眼谢安,刘晴咬牙切齿地说道,“你不就是想偷懒么?——叫你替你卖命,费心费力帮你对付李慎,你呢?是不是就有工夫跟秦可儿亲亲我我了?”

    “喂喂喂,你可别血口喷人……”

    “我血口喷人?你方才说今夜怎么着?”

    “你……你怎么知道?——你偷听?”谢安瞪大眼睛瞅着刘晴。

    “谁……谁偷听了?!我只是碰巧听到而已。我天生听力过人,不信你问秦可儿。当初她在阵前弹奏乐曲,隔着老远我就能听出琴曲中有不对劲……谁偷听了?”刘晴像是被踩到了尾巴的小猫一样跳了起来。

    谢安无语地摇了摇头,说实话,他已经有好一阵没碰过秦可儿了,如今见心腹大敌秦王李慎已死,正想与秦可儿亲热亲热。结果却被刘晴听得正着,他实在有些郁闷。

    郁闷归郁闷,可惯纵这种不正之风那可要不得,毕竟谢安越来越后悔当初太惯纵小丫头王馨了,直接导致那个小丫头对他失去了畏惧。整rì里没大没小的,作为兄长的威严都丧尽了,这要是再加上一个刘晴,他堂堂刑部本署尚书的脸往哪搁啊?

    想到这里,谢安忽然嘿嘿一笑,摸着下巴轻声说道,“可儿是本府的女人,本府跟她睡不睡一张床,你管得着么?”

    “你!——你无耻!”

    “无齿?看看本府的一嘴的好牙!”谢安亮了亮自己牙齿,气地刘晴双肩微微颤抖。

    旁边,秦可儿苦笑着摇了摇头,忍不住上前劝道,“老爷,刘晴妹妹,您俩都少说两句,这场仗还未打完不是么?”

    “当然没打完!”瞥了一眼谢安,刘晴冷冷说道,“某些人呀,恐怕是真以为秦王李慎已死,可以从此高枕无忧了呢!——也不想想,秦王李慎岂是如此轻易就会死去的人!”

    “巧了!”嘴角扬起几分笑容,谢安似笑非笑地说道,“本府早在三年前就瞧见过哦……秦王李慎的尸首!——放心,本府比你想象的更加了解李慎!”

    “什么?”刘晴愣了愣,惊愕地上下打量谢安,试探问道,“你……竟然能猜到秦王李慎未死?”

    “废话!”撇了撇嘴,谢安淡淡说道,“那家伙若是这般轻易就死了,三年前就死在金姐姐手中了,哪还轮地到你来算计他?”

    这家伙……

    刘晴上下打量着谢安,心中对这个家伙再次改观,不过转念一想,她又感觉有些疑惑,皱眉问道,“既然你也知道秦王李慎不过是诈死,如何还有闲情与秦可儿亲亲我我?”

    “你说这话真是好笑!”嘴角牵了牵,谢安没好气说道,“李慎死不死,跟本府找不找可儿侍寝有几钱关系?!”

    “你……你无耻!”

    “又来?——且看本府一嘴的好牙!”

    “……”望望刘晴,又看看谢安,秦可儿手扶额头,哭笑不得地摇了摇头,忽然,她好似意识到了什么,面sè微变。

    诶?

    什么?秦王李慎竟然未死?!。)&%

第一百一十三章 似曾相识的感觉

    “呜呜——!!呜呜——!!呜呜——!!”

    三声号角吹响,大战一触即发。

    在本阵的帅旗下,谢安正审视着己方军队的阵列情况。

    此番对阵白水军总大将阵雷,刘晴所用的乃是九宫方阵,第一列从南到北分别是王淮、唐皓、成央三个曲部,第二列从南到北乃齐郝、梁乘、典英三个曲部,而第三列则是南侧鄂奕,北侧廖立,再加上中央本阵的谢安,三行三列共九个兵团。

    从这个兵阵不难看出,刘晴并不是事事都崇尚冒险,在不清楚对面白水军总大将阵雷的本事前,她选择了最为稳妥的九宫方阵,毕竟这个阵型能够较为顺利地中途改变为其他阵型,比如说以诱敌深入为目的的方门阵,或是加固防守、采用步步逼近战术的衡轭之阵,甚至于,她刻意地加强了中央的军势实力,将唐皓、梁乘这两位善于临阵指挥的帅才安排在中路,以防备阵雷采用中央突破的战术。

    要知道,对面的阵雷可是摆出了锋矢之阵,由第一军团长陈昭负责中路,第二军团黄守与第三军团符敖分别负责南侧与北侧。不得不说,这种适合全军突击与中央突破的阵型,着实给谢安与刘晴带来了莫大压力,毕竟两军主将的武力完全不在一个档次,周军缺少一位像阵雷这样能够坐镇战场的绝世猛将。

    当第一通战鼓擂响时,两军的第一波试探交锋打响了。

    因为只是试探双方士卒实力情况下的佯攻,因此周军与白水军都不曾投入许多兵马。周军一方,第一列的王淮、唐皓、成央每人手里握有一万兵力,但是,他们只是各自派出了两支千人部队。反观白水军,也只投入了大概五六千兵力。

    这使得周军与白水军从初回交锋显得不温不火,并没有那种一上来就出现全军厮杀的惨烈感。

    “那个阵雷还真是悠闲啊……”

    因为在雪地上骑马不便,刘晴与谢安同坐那辆主帅战车,倚站在木栏后,眯着眼睛关注着远方的白水军。

    “有么?”谢安疑惑地望了一眼刘晴。诧异问道,“初战试探敌我双方的士卒素质,这不是领兵作战的的步骤之一么?”

    “话是这么说……”皱了皱眉,刘晴凝声说道,“按理来说,那阵雷应当全军突进才对……这样才像是要替其主公李慎报仇雪恨的样子嘛!”

    “李慎?你指我军营中那个冒牌货?”谢安似笑非笑地说道。

    没有理睬谢安的揶揄,刘晴聚精会神凝视着远方帅旗之下的阵雷,皱眉说道,“据费国、唐皓所言。那阵雷应该是一个自负甚高的武夫,不过依我看来,不像啊……那家伙与陈大哥不一样……”

    谢安当然清楚刘晴口中的陈大哥指的就是梁丘皓,闻言好奇问道,“哪不一样了?”

    “同样是对自身武艺充满自信,但陈大哥惯用的战术就是全军突进,不管战术得当与否,陈大哥始终能凭借自己的勇武率先打开战场局面。或逆转劣势,或扩大胜势。但是那阵雷……有点奇怪!——并不是像是纯粹的武夫……”

    “什么意思?”谢安闻言莫名其妙地望了一眼刘晴。

    “……”刘晴抿了抿嘴,没有解释,毕竟这里涉及到一些梁丘皓的不足。

    毋庸置疑,梁丘皓绝对是大周立国以来最强悍的武人,超强的腕力、敏捷的身手、深不可测的体力与匪夷所思的直觉,这使得梁丘皓即是战场上无可匹敌的武神。亦是夜里中令人心惊胆寒的刺客。

    但遗憾的是,梁丘皓在战场上的作用仅仅体现在冲锋陷阵上,他将一半的时间用来精研武艺,将另外一半的时间用来思念刘晴的母亲刘倩,这直接导致这位顶天立地的大豪杰在指挥作战上有着许许多多的不足。

    说白了一句话。梁丘皓不善统帅兵马,撇开斩将夺旗不谈,在指挥麾下兵力作战的本领上,他或许连周军中的普通将领都比不上。

    这一点梁丘皓自己也是心知肚明,因此,他从不采用什么所谓的战术或者兵阵,他唯一掌握的兵法就是全军突进。在下达了全军突进的命令后,这位武力冠绝天下的豪杰便会从帅转变为冲锋陷阵的将领,肩负冲击敌军的重任。

    左翼受阻则支援左翼,右翼受挫则支援右翼,可以说,整个战场皆是梁丘皓的狩猎之地,在战场上的他,犹如睥睨天下的武神,锐不可当。

    平心而论,个人的武力,在兵力超过万人的战场上所能起到的作用几乎是微乎其微,毕竟万人以上的战场,那属于谋士、军师等智者的领域。

    但是,梁丘皓的出现却让长孙湘雨意识到,原来就算是动辄数万人、乃至十余万人的战场,天底下依然存在着能够以武力凌驾于策略的绝世猛将。

    说实话,这是任何一位崇尚智谋的军师、谋士所不想承认的。

    但是此刻刘晴所关注的阵雷却不同,此人明明具备着足以匹敌梁丘皓的超常武力,但是,他却更像是一位智略型的将帅,这种令人难以理解的反差,让刘晴着实感觉有些奇怪。

    “传令前军,再投入一倍兵力!”皱了皱眉,刘晴通过传令兵向前军的王淮、唐皓、成央三支曲部下达了将令。

    “你这是做什么?”谢安一脸纳闷地望了一眼刘晴,毕竟战斗打响还不过数百息,两军佯攻部队的整体实力察觉甚至都还没有暴露出来,但是刘晴却急着加派了军队,这显然违背了试探白水军实力的目的。

    “试探一下他,看看他是否会改变战术……总感觉那阵雷有点不对劲!”刘晴皱着眉嘀咕了一句。

    “什么不对劲?”

    “说不上来……”摇了摇头,刘晴低声说道,“总感觉此人与我曾经碰到过的将领不同……”

    就在刘晴说话间,白水军那边亦出现了变动,对应周军增派援军的举动。白水军总大将亦加派了左右两翼与中路战场的兵力,但是他本人,似乎并没有出击的意思。

    见此,刘晴皱了皱眉,在凝视着战场许久后,忽然低声嘀咕道。“这下麻烦了……”

    “什么?”谢安疑惑地望了一眼刘晴。

    似乎是注意到了谢安眼中的诧异之色,刘晴低声解释道,“我本以为那阵雷是与陈大哥相同类型的将领,因此选择了九宫方阵,防备着他率军从战场中部突破……你注意了么?那家伙的直觉很敏锐,两次了……初照面时,中路的唐皓军取得了微弱的优势,结果他故意加紧了左右两翼的攻势,使得中路唐皓军那一支变得过于深入。遭到了两翼白水军的截杀,虽说唐皓也马上看出了不对劲,指挥那两个千人将放缓攻势,但是,还是折损了不少士卒……”

    “诶?”

    “第二次,右路的成央军趁着白水军左翼截杀唐皓军的机会,打算突破,但是阵雷当即便在左翼补充了兵力。只不过五百人而已,但打断了成央军进兵的势头……那家伙。是在唐皓军过于靠前的那时,便向左右两翼各自增派了五百兵,为了就是防备我军两翼借此机会对其中路军形成包夹……这份对于战局的把握,简直是细腻到了极致!”

    谢安闻言面色凝重地注视着战场,他发现,正如刘晴所言。阵雷通过不时地投入小规模兵力在关键的地方,渐渐地在三路战场取得了微弱的优势。

    而最关键的一点是,他下令增兵的时机,几乎与刘晴下令增兵的时机保持一致,甚至于。比刘晴还要快上一线。

    虽说这一线仅仅只有二三十息的差距,但是这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刘晴在指挥兵马这个范畴竟然被那个阵雷所压制着!

    不会吧?

    在具备能够匹敌大舅哥武力的同时,在统兵能力上不逊色刘晴?

    谢安目瞪口呆,毕竟这意味着,从身为武将的整体素质而言,那阵雷要比梁丘皓、梁丘皓更出色。能做到这一点的,在谢安的印象中,大周近三十年来只出现过一位,那便是东公府的老太爷、三十年前大周第一猛将,亲手参与覆灭了南唐的东路兵马大将军,东国公梁丘公。

    “三十年一遇的奇才么?”谢安低声嘀咕一句,尽管他也不清楚嘴里为何会突然冒出这么一句。

    可能,他下意识地将阵雷与梁丘皓、梁丘舞做比较吧,毕竟梁丘舞是梁丘公口中数十年难得一见的逸才,而梁丘皓更是百年难得一见的天纵之才。

    或许有人会觉得,就算那阵雷是三十年难得一遇的奇才,那又如何?毕竟连梁丘皓这位百年难得一遇的天纵之才都战死了,又何况区区三十年不遇?

    但是要知道,梁丘皓并不是输在周军或者长孙湘雨手中,若不是为了掩护刘晴撤退,这个男人完全可以凭借自己的武力强行突围,纵观周军十余万人,没有任何一个人能够拦得住他。但是,他选择了直面那十架墨家机关连弩,因为他恪守着对心爱的女人的承诺,保护刘晴不受任何伤害到他生命的终结之日。

    不得不说,周军能杀死梁丘皓这位豪杰,实在是极为侥幸的事。毕竟,梁丘皓远没有达到他那真正所能达到的极限,他的人生有大半的时间都荒废掉了,先前是因为失忆而失去了追逐大将军梦想的目标,后来又是因为刘倩的死心如死灰,说句不客气的话,他几乎是凭借着过人的武学天赋与家族血脉碾压着世间的猛将。

    至于兵法,梁丘皓一窍不通,因为他没有那么多的时间来学习兵法,他的心中,早已被刘倩所填满,再也记不下别的。

    记得长孙湘雨曾对谢安说过,如果谢安的这位大舅子具备像东军四将中的严开那样的指挥兵马的才能,那她就只能放弃洗刷战败了。

    当时谢安付之一笑,毕竟他认为人都有擅长与不擅长的,哪有什么人既能拥有冠绝天下的武力、又拥有深不可测的韬略,但是眼下,谢安即将见识到。什么叫做三十年不遇的奇才……

    “唔?你怎么光向左翼的王淮添兵呢?——打算变为雁行之阵?”

    谢安疑惑地望着刘晴,因为他发现,刘晴的指挥似乎有些问题,不住地朝左翼的王淮军增添兵力,这直接导致周军左翼在南侧战场占据了绝对上风,但是这样一来。也使得王淮军变得过于深入,很有可能变成一支孤军。

    “不换阵!”紧盯着战场的局势,刘晴沉声说道,从她微微转动的眼珠不难看出,她似乎在盘算着什么。

    谢安莫名其妙地打量着刘晴,忽而古怪问道,“你不会真打算在这个时候与秦王白水军决战吧?”

    “不可以么?”刘晴淡淡说道。

    “倒也不是不可以,只是……某人昨日说什么哀兵必胜,没打算要跟白水军死磕啊……”

    刘晴闻言也不转头。平静说道,“那具秦王李慎的尸首,不过是假货罢了,你不是都猜到了么?”

    “可问题是白水军的士卒可不知道这件事啊……你瞧那帮人,憋足了劲要替其主公报仇雪恨,这会儿跟他们决战,是不是有点不明智?——我记得你说,随便应付一下。就将那个假李慎的尸首还给阵雷的……”

    “此一时彼一时!”目视着远方白水军本阵帅旗之下的阵雷,刘晴压低声音说道。“我忽然有种预感,那个阵雷……可能比秦王李慎还要难对付!——假李慎的尸首暂且不提,先试试能够将此人铲除!”

    “眼下?”望了一眼远处战场上气势如虹的白水军士卒,谢安长长吐了口气,皱眉说道,“这可不容易啊……”

    “相信我!——只要能除掉阵雷。就算因此牺牲大半的兵力,都是值得的!”

    “……”谢安闻言愕然地望向刘晴,毕竟刘晴所说的话,跟当年长孙湘雨在长安时针对梁丘皓所说的话一模一样。

    或许,这就是智略之士的直觉吧。本能地察觉到了某些能够以个人勇武逆转战场不利的猛将的恐怖。

    “不惜一切代价么?”

    “不惜一切代价!”

    “……”谢安沉默了,毕竟他的性格决定他无法成为杀伐果断的上位者,但是,他也明白事分轻重。

    “有把握么?”瞥了一眼刘晴,谢安皱眉注视着战场,低声说道,“我若是没看错的话,你在指挥作战上,可是被那个阵雷压制着……”

    刘晴闻言眼中闪过几丝怒意,回头过来嗔怒道,“每日不说几句打击我的话,你就闲着浑身难受是吧?”

    “喂喂,我可是就事论事……”

    “什么就事论事?——你就这么期待我输?”刘晴恨恨地瞪了一眼谢安。

    “……”张了张嘴,谢安哑口无言。

    不知为何,谢安感觉刘晴这小丫头最近越来越不正常了。

    前些日子在营中时,对她极为不满的某些大梁军将领当着面质疑她,她也是面不改色、全然不放在心里,可是只要谢安说两句,哪怕只是几句轻飘飘的坏话,她便当即暴跳如雷,涨红着脸跟谢安争吵。

    再好比眼下,明明是就事论事,结果这丫头却暴怒了,完全是一副容不得外人,不对,是容不得谢安说她一句坏话的模样……

    差别待遇过于明显了吧?我哪招惹你了?

    莫名其妙!

    不悦地哼了哼,谢安继续关注战场了,毕竟刘晴有时候那些看似无理取闹的举动,他着实有些不喜。

    见谢安不再理睬自己,刘晴咬了咬嘴唇,偷偷张望了一眼谢安的表情。

    事实上,就连她自己也想不明白,为何每回只要谢安说句针对她的话,哪怕是并没有什么恶意,她都会不由地感到懊恼与愤怒。

    “看运气……”抿了抿嘴,刘晴放软了语气,低声说道。

    “啊?什么?”可能是没想到刘晴还会再跟自己搭话,谢安疑惑地望了一眼她。

    小脸莫名地一红,刘晴哼哼着用一副强硬的口吻说道,“我说看运气!——谋事在人、成事在天,运气好的话,这次有可能将那阵雷留下!”

    “运气?”谢安愣了愣,倒也不再在意刘晴方才的无理取闹,疑惑问道,“我说的是你布阵……运气,这跟你那般布阵有什么关系?”

    “北面有什么呀?”刘晴慢条斯理地提示道。

    “北面?”谢安皱了皱眉,疑惑说道,“北面能做有什么?当阳……”说到这里,他的声音戛然而止,惊讶地望了一眼刘晴,露出一脸若有所思之色。

    而与此同时,在白水军的本阵,白水军总大将阵雷正跨坐在战马上,凝神注视着远方,但奇怪的是,他眺望的方向却并非是战场,而是遥远的北方。

    “大帅,我军右翼吃紧!——周军也不知抽的哪门子风,死命向其左翼的王淮军添兵,符敖军团长快顶不住了……”一名匆匆而来的传令兵,打断了阵雷的思绪。

    “唔!——调五千兵去右翼!另外……”抬手指了指空旷的左翼,阵雷沉声说道,“再调一万兵,守左翼的北侧!——不必出击,只要结阵阻截来敌就好!”

    “来敌?”周围的将领面面相觑,其中一人疑惑说道,“大帅,我军左翼北侧没有周军啊……”

    阵雷望了一眼远方周军本阵帅旗下的那辆战车,眼神依旧平静而漠然。

    “会来的!”

    或许刘晴的感觉是正确的,眼下指挥作战的阵雷,与那日跟费国、唐皓、狄布等人厮杀单挑时的阵雷,简直是判若两人。

    仿佛从勇冠三军的猛将,一下子转变为了运筹帷幄的智将!(未完待续。。)

第一百一十四章 似曾相识的感觉(二)

    时间回溯到半个时辰前,当阳县西南二十里处山坳

    大雪封路、寒风刺骨,直没小腿的积雪对于一支骑兵而言简直就是灭顶之灾,毕竟骑兵的优势在于机动xìng,而当一名骑兵爬下马背时,他的能力甚至还及不上普通的的步兵。

    要知道,并不是每一个骑兵都像东军神武营的士卒那样,上马骑兵、下马步兵,无论在什么情况下皆可作战。

    “真他娘的冷啊……”

    蹲在一块半裸露在雪地外的岩石之上,周军主帅谢安的副将之一、周军右路侧翼偏师的总指挥,马聃搓着双手,嘴里不时地哈着热气。

    “可不是么!说什么荆州冬暖夏凉,他娘的比西凉还冷!”

    伴随着一阵骂骂咧咧,马聃的副将吴兴走了过来,将一只装满烈酒的皮质水囊丢给马聃。

    吴兴,与马聃一样是出身西凉叛军的降将,在谢安扫平洛阳、长安一带的叛军后,得谢安奏请朝廷赦免,恢复了大周将领的身份。

    随后有段时期回到西凉迎接自己提及马聃等关系不错的好友的亲友家眷,因此不曾参与当年梁丘舞与长孙湘雨的那场演习,但是返回冀京后,则在马聃的推荐下被编入冀州军,成为了马聃的副将。

    毋庸置疑,是马聃知根知底的生死弟兄。

    “呼,痛快!”接过皮囊灌了几口烈酒,马聃随手将酒囊丢给吴兴,在雪地上又蹦又跳活动着手脚。

    眼角余光瞥见有些士卒瘫坐在雪地上,马聃皱眉喊道,“喂喂喂,起来起来,打算一觉睡死过去么?——信不信在这种天气下,你等一旦闭眼就再也睁不开了?”

    “马帅,您就饶了我等……方才挖草根喂马·我等已累个半死……”

    “少废话!”走过去踢了踢那几名士卒,马聃板着脸喝道,“有发牢sāo的力气,起来做二十个深蹲!”

    “马帅······”那十几名士卒哀呼一声·引来附近同袍士卒哄笑不已。

    牢sāo归牢sāo,但是那十余名士卒还是站起身来,学着马聃的样子,或又蹦又跳,或屈膝下蹲,活络着堪堪变得僵硬的四肢。

    眼瞅着这一幕,吴兴抿了一口烈酒·由衷赞道,“不愧是冀州兵!意志比当年我等所率领的兵士不止要坚韧一倍!”

    “说得好像置身事外一样,你不也是正儿八经的冀州军将领么?”马聃好笑地望了一眼好友·继而点头附和道,“冀州兵可是我大周京畿之师啊,自然是强兵无疑!”

    说这话时,马聃不由有些感慨,毕竟他乃凉、并二地地方军出身,在地方军中见惯了许多有违军纪的事,像什么吃空饷、疏于cāo练,甚至于他还见到过一些比地痞无赖还要不堪的老兵。

    在他看来,大周的军队·应该都有存在着一些yīn暗面,对,司空见惯!

    直到他被编入冀州军·他这才意识到,原来真的有从军纪到素质都堪称强兵的军队,那便是大周出征率最高、阵亡率最高的京畿之师·冀州兵!

    记得在编入冀州军的当天,马聃便喜欢上了军中的氛围,不排除军中有些士卒亦有二话不合便大打出手的迹象,但是不可否认,冀州军绝对是远超地方军的血xìng强兵,冀州兵的素质与意志,完全不是地方军队士卒可比的。

    正因为如此·早先在地方军中被打压甚久的马聃,卯足了劲冲击着一军主帅的位置·但遗憾的是,冀州军出身的费国无论是在武艺与用兵上压他一头。

    不过马聃已经很满意了,毕竟他已成为谢安的副将,一路偏师的主帅,这在冀州军中,可是只有他与费国才拥有的殊荣。正因为如此,马聃迫切想在这场战事中展露头角,一来是报答谢安的提拔恩情,二来嘛,他可还没放弃与费国争夺冀州军主帅的事,尽管这条路颇为艰难。

    “最后的酒了……”

    远处,一名士卒舔尽了水囊中最后一滴烈酒,口干舌燥的他不由望向脚下的积雪。

    “喂,可别直接将雪往嘴里塞!”马聃及时提醒了一句,终归他在西凉严寒之地待了许多年,太清楚人在干渴情况下会做的举动了。

    “马帅?”那名士卒疑惑地转头望了一眼马聃。

    只见马聃走了过去,拿过那名士卒手中的空水囊,蹲下身,抓起几把积雪塞入皮囊,同时口中说道,“本帅不是教过你等么?不想嘴里被冻伤的话,千万不可直接将雪塞入嘴里,这样,将雪塞入水囊中,然后贴身放在衣内,或者绑在马腹之下,等雪融化成温热之水,再来饮用!”说着,马聃将用雪塞地满满的皮囊递给了那名士卒。

    “可是这样好麻烦……”

    “麻烦总比丢了小命强!”马聃没好气地说了句,不轻不重地打了那名士卒一记后脑勺。

    在不远处,吴兴蹲在那块岩石上笑呵呵地望着这一幕,毕竟似他们出身西北的将士都知道这个在严冬获取饮水的办法,甚至于,他们也见过不少年轻而缺少经验的士卒因为贪便利直接用积雪解决干渴问题,结果嘴被冻伤,继而创口溃烂,全身发烧、缺水致死。

    在天寒地冻、人迹罕至的荒野雪地上被冻伤,那跟被大狱寺判了死刑没有任何区别,甚至于比后者还要惨,毕竟后者还算是比较痛快地一刀砍下首级,总不至于在死前还要承受一番难以忍受的痛苦。

    “挺有威信的嘛,马帅!”见马聃走了回来,吴兴好呵呵地揶揄道。

    马聃苦笑着摇了摇头,说道,“总算还凑合!”

    “还凑合?”!吴·大眼睛,笑着说道,“老马,你在冀州军中,也算是之下万人之上了,再想高升,那就只有跟费国那家伙争夺主帅位置了···…我觉得这场仗你是没戏了·听说费国那边斩了楚王李彦,大功一件啊!更别说还连续打败了丘阳王世子李博几阵……”

    “别提了,一提就郁闷……”依靠在岩石上,马聃叹息说道·“前一回夜袭叛王军数十里连营,就差那么一点,我军就能赶上······”

    “那已经是极限了!”瞥了一眼马聃,吴兴没好气说道,“当阳到南岭东面,你以为就几步路啊?别忘了,百里而趋利者蹶上将!”

    “唔······”马聃总归也是jīng于用兵的将领·闻言点了点头,不过依然带着几分遗憾说道,“不知还有没有那般千载难逢的机会····…”

    吴兴闻言笑了笑·说道,“放心,会有的!”

    话音刚落,忽然远处疾驰来几匹轻骑,马聃凝神看了一眼,发现正是他此前派出去的百余斥候中的几个。

    “报!”斥候飞马疾奔到马聃身前,抱拳禀道,“启禀马帅,南十里外·在我军主力军所建造的冰雪之城南侧,发现数万叛王军踪迹,疑似正在与我军主力厮杀!”

    “哦?”马聃闻言眼睛一亮·回顾吴兴说道,“吴兴,我先去瞅瞅·探探情况,如果有机可乘,我便向你发出讯号,我等配合大人的主力师,狠狠打叛王军一波!”

    “好!”吴兴点了点头,呼喝周围麾下将士道,“起来起来·弟兄们,有事做了!”

    在吴兴集结兵力的同时·马聃带上三十几个轻骑,急速朝着南边的战场赶来。

    在赶了大概**里路程后,马聃果然瞧见大股叛王军的军队正在与周军交战,战场之上的双方兵力竟多达十余万。

    见此,马聃的心不由变得火热,毕竟似这种动辄十余万兵力的大规模战事,那可是能严重影响到整个战役胜败走向的战事,甚至于,就连一战决定胜败也不是没有可能。

    “叛王军的主帅是谁啊?”牵着战马躲在一片地势较高的雪林中,马聃凝神关注着远方的战事,脸上露出几分匪夷所思之sè,喃喃说道,“奇怪了,竟然是我军的主力处于微弱劣势······”

    也难怪马聃心存诧异,毕竟刘晴已代替长孙湘雨成为周军主力军师的消息,他早已得知,甚至于,刘晴已向他展示过何为不逊sè长孙湘雨的谋略,只可惜那一rì他晚到一刻,不曾有机会冲击叛王军的数十里连营罢了,否则,当rì叛王军的损失,必然是更为惨重。

    “不会是那个叫阵雷的怪物?”马聃喃喃自语着。

    毕竟那rì他与阵雷撞了个正着,在估算了一下敌我实力后,马聃选择了无功撤兵,毕竟阵雷给予他的压迫力,并不逊sè梁丘皓多少。

    而就在这时,马聃身旁一名骑兵士卒一脸惊讶地嘀咕道,“奇怪,远处我军主力的阵型,怎么那么别扭?”

    “唔?”马聃愣了愣,下意识转头望向战场,他这才发现,远处的周军主力师,不知为何将战场的重心放在了南侧,在南侧战场不断地增派新生劲旅,这使得整个战事的重心,不知不觉从中路转移到南侧战场,无论是周军还是叛王军。

    “那位代军师在盘算什么呢?”摸了摸下巴,马聃诧异说道,“雁行不像雁行,方门不像方门,这般古怪的阵型······”说着,他忽然愣住了,惊异不定地死死盯着已露出空虚破绽叛王军左翼北侧。

    “不会?”在附近几名部下疑惑的目光中,马聃眼中露出几分惊骇,喃喃说道,“难道那位代军师是在替我军创造机会?——难以置信,她如何能够算到我军的行军rì程?”

    马聃的额头不禁渗出几分冷汗,因为他渐渐意识到,刘晴之所以故意摆出这般蹩脚别扭的阵型,显然是在替他创造机会偷袭叛王军的侧翼,可是,刘晴怎么会猜到他马聃已悄悄从当阳赶到了这里附近?

    “怪不得长孙军师会叫那刘晴接任军师一职······”马聃喃喃自语一句,他终于意识到,什么叫做总揽全局的战略级军师。

    “向后军发讯号,从现在起,我军支援主力师,攻叛王军左翼北侧,配合谢大人包夹敌军!”

    “是!”

    瞅了一眼战场,马聃牵着战马从原路返回,准备待吴兴率大军赶到后偷袭白水军的侧翼。

    他并没有注意到·在白水军的帅旗下方,他口中的那个怪物、白水军总大将阵雷,正漠然地凝视地他离去的方向。

    而这时,周军主力师与白水军的厮杀·早已进入了白热化阶段,哪怕天寒地冻也无法阻断这份战场气息所带来的疯狂与凝重。

    而就在这时,北侧忽然响起一阵喊杀声,放眼望去,隐隐有一支骑兵正全速朝着白水军左翼的北侧袭来,虽说因为积雪的关系速度远不及全盛时期,但也着实吓到了一大批正在交战中的白水军将领。

    “什么?左翼北侧有周军援兵袭来?”

    在中路战场·白水军第一军团军团长陈昭一枪戳死一名周兵,面露惊骇地望向北方。

    要知道,他们白水军与周军的厮杀·早已陷入双方都无法抽身的泥潭,这个时候北侧突然袭来一支周军骑兵,这意味着什么?

    这意味着他们很有可能在这一场仗中输光一切,彻底败北,再无挽回劣势的余地!

    而反观周军中路将领唐皓,眼眸中则是露出几分惊喜与意外,望着远处的骑兵援军喃喃说道,“不会是马聃将军?这-是······咦?”说到这里,他忽然意识到了己方阵势的!古怪>

    “不会?”转头望了一眼己方帅旗附近·唐皓眼中露出几许惊sè。

    刘晴代军师此前根本不曾派人与马聃将军联系过啊,怎么会·……

    在完全没有提前沟通过的情况下,竟能做到这般配合·替马聃将军的突袭创造绝佳机会……

    这……匪夷所思!

    对此报以震惊态度的,绝不止唐皓一人,旁人暂且不论·刘晴身旁的谢安早已是一副目瞪口呆的模样。

    “来了!”瞥了一眼谢安瞠目结舌的好笑模样,刘晴故作平静地哼了哼,淡淡说道,“还行,马聃总算未曾让本军师失望······”

    “…···”谢安闻言惊愕地望着刘晴,因为正如唐皓所想,刘晴根本没有提前派人联系马聃·甚至于,她本来并没有要与阵雷死磕的意思。换句话说·这一切都是她临时兴起。

    “你知道马聃会来?”

    “感觉!”掩饰着心中的得意与喜悦,刘晴语气平淡地说道。

    “感觉?”牵了牵眼角,谢安露出一副难以置信的表情。

    见此,刘晴淡淡说道,“如果费国是一柄攻守兼备的利剑,而马聃则是一支弩箭,全军皆是骑兵的他,倘若无法做到借助骑兵的强机动xìng四处寻找叛王军防备上的疏忽与漏洞,并且给予沉重打击,那么,我会建议你更换我军右路偏师的主将人选……就眼下看来,马聃确实是一位jīng于长途偷袭的善战之将!”

    谢安闻言长长吐了口气,沉声说道,“jīng于骑兵偷袭的马聃,乃冀州军中首屈一指的善战之将,此事本府自然知晓,问题在于······你怎么知道她一定会来?——倘若他不来呢?”

    “那就结束这场仗咯!”耸了耸肩,刘晴轻松说道,“告诉那阵雷我军愿意交出那个假李慎的尸体,反正他的目的不就是想夺回其主的尸体,免得被我军所辱么?——为了让李慎诈死的事变得更加真实!”

    “…···”谢安无言以对,他终于明白刘晴之前那句看运气究竟是什么意思,同时也意识到了她与长孙湘雨用兵最大的区别所在。

    同样是堪称算无遗策,但是长孙湘雨习惯事前安排好一切,计算好战场上所有会发生的事以及得失情况,毫不客气说,只要她规划好一切,就算周军主帅是个傻子,只要按着她的计划行事也能打赢眼前的战事。当然了,前提是不会出现像梁丘皓、梁丘舞、阵雷这种能够以一人之力扭转战事不利的怪物。

    而刘晴则不同,她虽然也会在战前考虑计策,但是更多地,她习惯见机行事,不排除中途会改变策略,甚至是全盘否决之前的所有决定。就好比方才,本来明明只打算装模作样跟白水军打一场,随后就交出假李慎尸体,避免跟白水军这支误以为自家主公已死的哀兵交兵,但是在注意到阵雷率兵才能的时候,刘晴便当即改变了策略,假戏真做,真刀真枪地与白水军打了起来。

    说白了,刘晴是崇尚见机行事的军师,会因为战场上局势的改变而完善、甚至是改变原先的计略。

    “…···”瞥了几眼看似无动于衷的谢安,刘晴颇有些不悦地撅了撅嘴。

    这不是很顺利嘛!

    夸我两句会死啊?

    可恶……

    见谢安丝毫没有要夸奖自己的意思,刘晴愤愤不平地在心中嘀咕两句,而正当她抬起头打算看一眼自己创造的战果时,她忽然面sè猛变。

    “怎么可能?!”

    双手死死抓着战车的木栏,刘晴难以置信地望着远方的白水军,因为她发现,方才明明已暴露防守上漏洞的白水军左翼的北侧,竟然不知何时出现了一支万人步兵所组成的方阵,彻彻底底地掐死了马聃军偷袭其本阵所在的前进道路。

    “不会?”谢安亦不觉有些看傻了眼,毕竟此番刘晴临时想出来的的破敌办法,甚至连他都猜想不到,然而白水军的那个阵雷,却好似如有神助般,提前一步添兵堵死了防守上的漏洞,使得正在冲锋途中的马聃军处境变得莫名尴尬。

    诶?这个场景好像在哪里见到过……

    在刘晴一脸难以置信盯着战场局势之余,谢安若有所思地摸着下巴。

    小舞······

    谢安忽然想起,梁丘舞曾经在与长孙湘雨进行军事演习时,那种恐怖到极致的直觉与洞察力,完完全全地避开了费国所有的陷阱、一概的计略,单凭三百骑,左突右杀,将整支长孙军搅地混乱不堪。

    记得那个状态下的梁丘舞,就连长孙湘雨也不得不默认对其束手无策······

    因为,那才是真正的炎虎姬梁丘舞,当年制衡整个冀州战场的真正功臣,以恐怖到极致的直觉与洞察力做到攻防滴水不漏,是战场上的巾帼武神。

    记得当时谢安还暗暗好笑,上天给了梁丘舞迟钝、呆笨的脑袋瓜,却也不忘给她叫人瞠目结舌的超常直觉与洞察力,以弥补她智计上不足,而如今······

    似曾相识的感觉呐……

    眯了眯眼睛,谢安眼中浮现出几分凝重之sè,因为他意识到,刘晴方才那个判断恐怕并非是空穴来风。

    或许,他比秦王李慎还要难对付……白水军总大将,阵雷!

    一个集武力、智计、直觉、洞察于一身的怪物!

第一百一十五章 似曾相识的感觉(三)

    这阵雷……

    望着远处白水军那堪称滴水不漏的防线,谢安与刘晴不由深深皱紧了双眉,尤其是谢安,因为他从阵雷身上看到了他妻子梁丘舞的影子,一位直觉强大到能够洞悉战场上一切异动的武神。

    “不理想……”谢安长长吐了口气。

    从平定洛阳、长安战役到南下围剿太平军,再让如今与三王交兵,他实在想不通为什么总是会出现拥有强大武力的猛将站在他的对立面,先是梁丘皓,如今又是阵雷,难道这就是娶了梁丘舞的代价?

    相比较谢安,刘晴的表情更是难看,酷似当年在长安城下险些被梁丘皓奋力杀入本阵的长孙湘雨。

    也难怪,毕竟刘晴临时想出来的计划被阵雷破了个干干净净,连带着马聃军眼下也陷入了进退两难的尴尬境地,简直可以说是偷鸡不着蚀把米。

    真是丢人……

    低声嘀咕了一句,刘晴感觉脸颊微微有些发烫,毕竟她方才也可以说是自信满满,可谁知道,那阵雷也不知什么来头,竟然能够提前察觉到马聃军这支周军的偏师。

    刘晴悄悄望了一眼谢安,不知为何,她生怕谢安因为这件事笑话她,直到她注意到谢安满脸凝重表情地审视着战场,压根就没想到她,她这才暗暗松了口气。

    咦?

    为什么自己会那么在意他的看法?

    刘晴被自己突如其来的古怪想法惊住了,她不由地想起了昨日秦可儿与她单独相处时所说的话。

    [很在意么……你?]

    [什么?]

    [奴家是说,你好似很在意他招奴家侍寝的这件事呢……]

    [我……谁在意了?]

    [呵,是么?那你方才那么激动做什么?]

    [我……我只是觉得你们俩厚颜无耻!——明明全军上下皆在为讨伐秦王李慎而劳心劳神,可你们俩倒是好,亲亲我我。当这里是什么地方?这里是军营!前线军营!]

    [是是是……是前线军营不假,不过,那又如何?你可不在周军编制之内,你着那么大急做什么?]

    [我……]

    [你是不是在想,他……也挺有意思的,对吧?]

    [胡……胡说!]

    “代军师?代军师?刘晴?刘晴!啧……刘晴代军师!”一连串越来越不耐烦的呼唤惊醒了刘晴。

    “咦?”刘晴回过神来。下意识望向谢安,惊慌失措地说道,“才不是那样的!”

    “啊?”谢安莫名其妙地看着刘晴。

    见此刘晴面色微微一红,轻咳一声平复了一下心神,若无其事地问道,“何事?”

    “……”谢安一脸古怪地打量着刘晴,只将刘晴看地心虚不已,为了掩饰心中的慌乱,嗔怒说道。“你到底想说什么?!”

    对于刘晴这种恶人先告状的架势,谢安倒也不在意,毕竟在他看来,刘晴也不过才十五六岁而已,正是任性、自我的岁数,在她这个时,长孙湘雨显然要更加恶劣不堪。

    “本府想问,你还打算继续打下去么?”

    见谢安问的并非是她心中所想的事。刘晴这才暗自松了口气,转头目视着战场局势。恢复了作为军师应有的从容仪表,沉声说道,“放心吧,冀州军与大梁军比我想象的更为坚韧,短时间内不会出现溃败局势……借此探探白水军的实力,也不失是一个好机会!”

    “试探?”瞥了一眼战场。谢安皱眉说道,“但是试探的话,投入的兵力不觉得过多了么?我军三万、白水军三万,六万兵了……打到这份上,就算想抽兵撤退。也不是一件轻松的事……”说着,他顿了顿,提醒道,“再继续投放兵力的话,那可真的是要与白水军做最终的决战了……”

    说实话,谢安虽说也没看过太多的兵书,但他好歹是由长孙湘雨手把手教授兵法的,更何况早些年他便已在洛阳、长安战役中获取了不少经验,哪里会看不出战场的局势?似刘晴这般继续投入兵力的话,那这场本来只是佯攻试探双方军队实力的战事,可就真的要演变为大规模的消耗战了。

    到时候,就算刘晴与阵雷有心撤兵,恐怕也难以抽离兵力,毕竟一旦演变为双方互拼消耗,先行一步抽离兵力的一方必然败北,而且是兵败如山倒的败北,这一点毋庸置疑。因此,一旦演变为那种状况,刘晴或者阵雷无论亲眼目睹己方兵马何等的巨大消耗,都会咬牙坚持下去,这是谢安不想看到的。

    “唔!”刘晴默默地点了点头,事实上,谢安提醒她的话她也清楚,问题是她并不怎么甘心罢了,毕竟那个阵雷在战场的指挥,堪称叫她无计可施。

    忽然,刘晴好似瞧见了什么,眼中闪过一丝惊讶与疑惑,继而释然笑道,“呵,看来按耐不住的,可不止你一人呐!——那个阵雷看样子也不想再继续像这样徒然消耗兵力了……”

    “唔?”谢安顺着刘晴的目光望去,然而仅仅瞧了一眼,他便惊地倒抽一口冷气,因为他发现,身为白水军总大将的阵雷,竟然提着画戟,带着数百近卫骑,从白水军的本阵朝着中路战场而去。

    阵雷,这个武力甚至能够匹敌梁丘皓的猛将竟然打算亲自出击了?

    脑海中浮现起梁丘皓曾经几度在乱战中大杀四方的霸气身姿,谢安只感觉后背泛起阵阵凉意,咽了咽唾沫喃喃说道,“喂喂喂,你没说反吧?——看那家伙的架势,分明是要亲自出击与我军拼命了!”

    “不,并非是拼命!”刘晴摇了摇头,压低声音说道,“倘若他真有心要与我军拼命的话,必定会下令全军突击,但是你看。白水军的后军,至少还有三万人按兵不动,这说明阵雷并不是打算与我军死磕,他之所以亲自出击,只不过想终结这场无意义的消耗战罢了!不过……”

    “不过什么?”

    眼中闪过一丝精光,刘晴压低声音说道。“不过,若是我军挡不住这阵雷,那么,阵雷便会下令白水军会全军突击……”

    “看场上局势再决定休战还是进兵么?”谢安皱了皱眉。

    “应该是这样了……那阵雷此番亲自出击,应该是打算看看是否能凭借他个人的勇武打开僵局,如若不能,他应该会选择类似和谈的方式,逼我等将那个假秦王以及另外二王的尸体交还给他,倘若我军不打算触怒他的话……”说到这里。刘晴嘴角扬起几分笑意。

    “你好似很高兴见到这事?”

    “呵!”轻笑一声,刘晴低声说道,“当然!他可是主动送上门来了,若能将其留下,远胜诛叛王军数万人……”

    “话是不假……”谢安长长吐了口气,不禁也有些心动,毕竟比较周军,白水军唯一的优势就在于他们有一位武力恐怖的武神坐镇。只要能将其铲除,白水军的实力至少要削弱三成。就如同没有梁丘皓的太平军一样。

    “试试吧!”思忖了半响,谢安点了点头,朝着左右两侧的典英军与廖立军努了努嘴,毕竟按周军的阵型排列,后军几乎都是弩兵,整整两万弩兵。哪怕是梁丘皓都不敢孤身深入。

    刘晴默默地点了点头,或许,她是从打算用弩箭射杀阵雷的战术联想到了梁丘皓,联想到了那位身中数十支弩箭而逝去的大豪杰。可以的话,她并不想采用这种战术。毕竟这会让她想到梁丘皓的死因,继而心情跌落低谷,但是她也清楚,想要对付梁丘皓、阵雷这等哪怕是万人方阵也难抵挡的武神,就只有依靠弩箭,用无尽的弩箭去逐步积累杀死这些位武神的可能性,仅此而已。

    而与此同时,阵雷已坐跨着秦王李慎所赠的优良战马、手持画戟缓缓来到了中路战场。

    对于左翼北侧的马聃军,阵雷丝毫没有想去理会的意思。

    一来是他已经在那里派去了一支万人的步兵,结成方阵堵截住了马聃军,后者压根无法再有什么作为;二来嘛,阵雷本人并不是很喜欢马聃,毕竟他俩曾经照过面,可结果嘛,马聃根本就不敢与他单挑,见战机已逝,便果断地选择了后退,丝毫没有留恋的意思。

    从一名将军的观念看来,阵雷承认马聃是一位单独领兵作战经验极其丰富的将领,而且懂得审时度势,能够准确地评估敌我双方的力量差距。毋庸置疑,似马聃这等将领,绝对是最难对付的将领类型,称得上是天下少有的名将,日后势必能够大放光彩。

    但从一位武人的角度出发,阵雷却是颇为鄙夷马聃的懦弱,毕竟后者甚至没有胆量在他面前亮出兵刃,相比较马聃,阵雷更倾向于周将廖立,毕竟廖立那日凶悍的表现着实令阵雷眼前一亮。

    可惜的是,廖立的武力相差他阵雷许多,这不由让阵雷引以为憾,毕竟敢于在拥有压倒性实力的强敌先亮出兵刃的血性男儿,这天底下可不多见。

    或许,阵雷那一日之所以放过唐皓与廖立,可能都是看在廖立的面子上,不怎么舍得杀掉这位日后有可能会继续成长,成长为能够让他施展出真正本领的将领。

    “不添兵了么?——哼!不愧是天上姬刘晴……”

    在抵达中路战场后,阵雷并没有急着用自己超常的武力打开两军僵持的局面,他默默地注意着战场的细微改变。理所当然地,他自然也发现刘晴已经不再向战场继续投入兵力。

    周军三万、白水军三万,这共计六万人的大规模厮杀,已属极限,这时候只要阵雷与刘晴任何一方再投入一支军队,那么整个战场的局势便会脱离他们二人的掌控,真正演变为不死不休的最终决战。

    也正因为清楚这一点,阵雷才会亲自出击,这是他给周军的讯号,而刘晴显然是看懂了他故意透露的讯息。

    但是,这并不表示阵雷放弃了一战击败周军的打算。

    平心而论,秦王李慎的计划。阵雷是相当清楚的,但是正如刘晴所纳闷的那样,阵雷并没有去刻意配合李慎的策略。毕竟李慎虽说是他所效忠的主公,但阵雷并不支持李慎那种使阴耍诈的诡计。

    从阵雷那日信守承诺放过唐皓与廖立二人就可以看得出,他是一位性格光明磊落的武夫,虽具有着谋士的头脑。但并不喜欢以智谋取胜。

    文人轻武,武人轻文,这或许真的是通病吧,正如智者始终坚信智谋才是能够决定战场最终走向的关键,武人亦看不起谋士这种只会躲在角落实施阴谋的家伙,这便是所谓的文武相轻,从梁丘舞与长孙湘雨这对几乎从小一起长大的闺蜜对待彼此的态度就可以看出,这个因为观点不合而导致的偏见。

    当然了,这对曾经亲如姐妹的闺蜜后来之所以互相看不顺眼。更重要的原因是,年幼时的长孙湘雨,性格实在是太过于恶劣……

    言归正传,当阵雷意识到对面周军的军师刘晴显然已经清楚他向她传达的讯息后,他便开始了行动。

    闭上眼睛深吸几口气,能够清楚地看到,阵雷身上的气质似乎发生了微妙的改变。

    明明之前还是一副死水般的死寂,但是当他再次睁开眼睛时。他那双方才还显得冷漠的眼眸,竟然涌起了无尽的火热与战意。

    那一瞬间。仿佛连深冬的寒风都停止了,脚下的积雪甚至也为之震颤,莫名地,一股好似天崩般的强大压力,笼罩着中路战场附近所有的周军与白水军士卒。

    中路战场的指挥将军、白水军第一军团长陈昭在瞬间察觉到了身后那股无以伦比的强大气势,回过头来喃喃自语道。“诶?阵雷老大燃起来了?喂喂喂,这可不妙啊……”

    说着,他朝着四下的士卒招了招手,似笑非笑地说道,“传令下去。从此刻开始,我军放缓攻势,以总大将为中心!——对了,为了避免误伤,远远跟着就好了,莫要靠近总大将周身十丈之内!你们懂的!”

    “是!”

    一时间,中路的陈昭军放缓了攻势,有的白水军士卒甚至开始向两边散开,这让对面的周军一头雾水。

    这可是千载难逢的机会啊!

    中路战场所有的周军心中大喜,就让他们准备给白水军迎头痛击时,他们诧异地发现,有一位硕壮的猛将从白水军士卒中缓缓策马而出,虎背熊腰,气魄慑人,单单那卖相,就足以吓到一大批人。

    主帅亲自出马?

    周军中负责中路指挥的唐皓又惊又疑,而这时,一名来自本阵的传令兵策马匆匆赶到,附耳对唐皓说了几句,将刘晴的意图传达给了他。

    将其诱入,继而射杀?

    回头望了一眼己方帅旗方向,唐皓点了点头,低声说道,“劳回禀军师,末将领命!”

    见唐皓点头,那名传令兵抱抱拳,回本阵去了,而这时,唐皓这才转回头去,继续关注中路战场的局势。

    然而仅仅瞧了一眼,他便惊地倒抽一口冷气,因为他看到,就在他与传令兵说话的这短短几息内,白水军的总大将阵雷已杀入他周军,犹如猛虎跃入羊群,锐不可当。

    说实话,相似的景象,唐皓早在一月前便已在当时还驻扎在川谷的费**营中见识过,那日他遵从长孙湘雨的计谋去支援被楚王李彦猛攻的费国,期间就碰到了在周军中厮杀如入无人之境的梁丘皓。但是,当时的梁丘皓给唐皓的感觉,却与眼下的阵雷给他的感觉完全不同。

    在唐皓的印象中,梁丘皓在厮杀时表情始终是一副冷漠的样子,只有在对上梁丘舞与金铃儿时,梁丘皓冷漠的双眼中这才浮现出几许生机。而其他时候,仿佛他仅仅只是一具行尸走肉,机械般重复着收割周军士卒性命的动作,眼神死寂不起丝毫波澜,给人一种莫名的错觉,仿佛这位豪杰是来自鬼门关内的阴曹之将,根本就不在意这人世间任何事物,包括他自身的性命。

    但是远处的阵雷不同,尽管只是远远地观瞧着,然而唐皓却仿佛能够体会到阵雷心中那股无法被熄灭的火热。

    每一次挥舞画戟,仿佛都带着阵雷对于战场的无穷热情,哪怕是隔地很远,唐皓亦能清楚地接收到,那种仿佛置身于火炎之内般的灼热。

    “轰——!!”

    一声巨响,阵雷手中的画戟直接砸凹了一名周军士兵手中的铁盾,伴随着一阵咔嚓之响,那名显然已被震碎双臂骨头的周兵惨叫着被击飞出去,砸倒了一大片周兵。

    不远处,一名周军骁将似乎打算偷袭阵雷,端着枪绕到了阵雷身后,然而就在他举枪戳刺的瞬间,却见单手持画戟的阵雷头也不回地一记后刺,直接用戟尾的尖刃刺中了那名骁将的咽喉。

    一戟劈死一名周军骁将,再复一戟,又是一名周军骁将毙命,周军中千人将级的将领,竟然没有人能够挡下阵雷一招而纷纷毙命,就连唐皓的副将,一位武力不凡的大梁军将领亦难逃一招被斩的厄运。

    “就没有……”

    顺势收戟,甩了甩戟刃上的鲜血,阵雷勒马大吼一声,声若奔雷。

    “……更能打的了么?!”

    方圆十余丈内,眼瞅着一位又一位的将领被斩,周军士卒面如土色。

    反观白水军,却是士气大振,振臂大呼着阵雷的名字,在气势上彻底压倒周军。

    仅仅只是斩了几个千人将而已,但是却在一瞬间扭转了两支军队的士气……

    这便是似梁丘皓、梁丘舞、阵雷这些武神级猛将在战场上所能体现的最可怕的能力,亦是他们这些位绝世猛将的魅力。(未完待续。。)

第一百一十六章 计中计,局中局(六)

    时至傍晚,日落西山,余晖照耀大地,阵雷带着麾下士卒返回了麦城。

    一回到城中,阵雷便丢下了旁人,来到了麦城东城门城楼内的房间,那是他的住所,不过眼下暂时居住着另外一人。

    “回来了?”

    在阵雷推门走入房间的那刻,屋内的角落响起一声轻笑,阵雷转头望去,看到秦王李慎正端着茶盏坐在椅子上,温文尔雅地品着香茗。

    “唔!”阵雷淡淡应了一声,眼下的他,再度恢复了平日里的冷淡性子,与方才在战场上与周军厮杀时的亢奋、热情相比简直是判若两人。

    可能是与阵雷相处日子不短的关系,尽管阵雷面无表情,但是李慎依旧从他的眼神中捕捉到了几分异样。

    “怎么?心情不好?”

    “……”阵雷没有说话,只是将丈二长的画戟放回屋内角落的兵器架,继而在李慎的对面坐下,长长吐了口气。

    见此,李慎更加确定自己的猜测,轻笑一说,手扶茶壶说道,“让本王来猜猜……是不尽兴么?——周军中无人敢与你正面交手,是么?”说着,他给阵雷倒了一杯茶水。

    阵雷闻言吐了一口长气,拿起茶盏像灌酒般将那杯香茗一口饮尽,似这般牛嚼牡丹的做法,让李慎苦笑之余连连摇头。

    “据说,上回长孙湘雨用了万余弩兵对付梁丘皓,更鼓捣出十架墨家机关连弩……这回你撞见刘晴,她拿什么对付你?”优雅地抿了一口茶水,李慎眯着眼睛品味着香茗的芬芳,口中淡然问道。

    “两万弩兵!”阵雷冷冷说道。

    “两万弩兵远射么?”李慎眼中闪过几分惊愕,不过在望了一眼阵雷后。他倒是也释然了,毕竟他很是清楚这位麾下猛将的本事。在想了想后,李慎笑吟吟地说道,“这回你总该死心了吧?周军中不存在能与你旗鼓相当的猛将,是故,他们只能用这种下作的招数来对付你……配合一下本王的计略。如何?”

    “……”阵雷默然不语。

    见此,秦王李慎暗暗叹了口气,不过也没有逼迫太甚。

    不得不说,麾下有阵雷这种部将,李慎可以说即是欣喜又是感慨。毕竟像梁丘皓、阵雷这种纯粹的武人,最容易招揽、但也最难获取他们的忠诚。

    最容易招揽,指的是这类人几乎可以说是没什么物质上的追求,无论呆在哪里在他们看来都差不多,就好比最初的梁丘皓。甚至曾一度在汝南城内一拨地痞手底下,尽管那些地痞加到一起也不够梁丘皓打的。

    再者,若是有缘分的话,就像当年刘倩招揽到梁丘皓那样,仅仅一碟几十文钱的糕点与几句暖人心的话就能让梁丘皓誓死追随。

    但若是没有缘分……

    看看谢安就知道了,磨尽嘴皮子,使出浑身解数,就连亲情牌都用上了。但是最终也没能让梁丘皓回头,只能眼睁睁看着这位大豪杰放下世间一切。含笑而逝。

    正所谓千军易得一将难求,而似梁丘皓、梁丘舞、阵雷这种猛将,更是非机缘深厚无法拉拢的。因此,尽管阵雷有些时候做出的举动在李慎看来简直是难以理解,但是,李慎始终未曾说过阵雷一句。哪怕那日阵雷自作主张地放过了害李慎损失惨重的周军奇兵将领唐皓与廖立二人。

    非具备大器量者,不足以成事,事实上,李慎早些年就是一位有器量的上位者。记得李寿与谢安在长孙湘雨的帮助下平定了洛阳、长安一带的叛军,其实李慎也意识到。他被李寿与谢安二人给忽悠了,毕竟一开始,李寿可是说得一副有去无回的样子,着实让李慎感动了一阵。

    可实际上,有鸩姬长孙湘雨相助,洛阳、长安一带的叛军何足挂齿?

    当然了,其实说到底,当时叛军的声势,有大半是被梁丘皓连番阵斩周军西征的主帅而带动起来的,若没有梁丘皓,西境叛军也不过是一些地方军队与百姓的结合罢了,岂能挡得住冀州军?

    但不管怎样,李慎还是被李寿与谢安合谋给忽悠了,李寿与谢安二人趁着他李慎与太子李炜明争暗斗的便利,在长孙湘雨的帮助下,一举让当时还且是安乐王的李寿摘掉了失宠皇子的帽子,成为了具备争夺皇储资格的皇子。

    然而,即便是在明白这一切后,当事后李寿与谢安拜访李慎时,李慎依旧是笑脸相迎,就仿佛什么事都未曾发生过那样。

    这份气度与心胸,即便在李暨的几个儿子中,也是出类拔萃,恐怕也只有八贤王李贤以及险些为弟弑君时的太子李炜能够相提并论。

    当然了,也正是因为李慎具备着这份王者的气度,他才能够在短短三年内,在汉中南郑白手起家,拉拢、招揽有才之士,迅速扩大自身实力,一举成为冀京朝廷眼中除燕王李茂外最棘手的外封王爷。

    恐怕也正是因为如此,李慎才能招揽到似阵雷这般力可敌军的绝世猛将,并且逐步地让阵雷对他心存忠诚。

    “说起来,本王的那位影子侍卫,带回来了么?”

    可能是见阵雷并不想过多深入阴谋诡计的事,李慎也不在意,主动岔开了话题。

    “带回来了!——周军乖乖交出了殿下那个替身的尸首,以及楚王、韩王两位王爷的遗体……”说这话时,阵雷眼中浮现几分波动,应该是自负得意的意思,毕竟,他怎么也算是逼周军乖乖交出了他想要的事物。

    “是嘛……”李慎微微叹了口气,眼眸中闪过几丝哀伤,喃喃说道,“老六跟老七都不在了么?”说着,他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水,注视着晃动的茶水低声说道,“一晃十余载……当年在冀京。我等尚且还是皇子时,老四学武于梁丘家,嚣张跋扈,本王不能敌,呵,甚至连老二也屡屡受挫……不过老二终归有老五这个同父同母的兄弟。他二人合力,终是狠狠挫了一回老四威风……那时本王就在想,想要在皇宫这个充满勾心斗角争端的风口浪尖站稳脚跟,就势必要找到能够支持本王的人……”

    “楚王与韩王么?”阵雷少有地插了句嘴。

    “啊,老六与老七才学一般,不过却是本王的好兄弟……”说到这里,李慎长长叹了口气,右手敲击着桌子沉声说道,“按照国主礼仪悼祭。随后,派人护送至汉中安葬吧,两位姨娘以及他们的老小也在汉中……”

    阵雷点了点头,说道,“我会吩咐人安排这件事的!不过……”瞥了一眼李慎,他皱眉说道,“有必要替自己也办一回活祭么,殿下?”

    李慎闻言轻笑一声。淡淡说道,“子不语怪力乱神。本王可不信一场祭祀,阴曹的恶鬼们便会将本王抓了去!”

    “话是这么说,不过在吾辈看来,完全没有这个必要……殿下应该清楚,周军为何会将那三具尸体送还回来!——正因为他们已察觉到那句尸首并非殿下本人,才会如此痛快地交出来。不是么?”

    “呵呵呵……”秦王闻言轻笑几声,摇头说道,“是本王小觑了刘晴么?——阵雷,你觉得本王的计谋有什么漏洞么?”

    阵雷闻言沉思了片刻,事实上。他并不觉得李慎的计谋有什么疏忽的地方,相反的,李慎的招相当高明,利用刘晴对他的了解,反过来算计刘晴。

    事实上,李慎早就知道刘晴看穿齐植的计划,并且将计就计意图擒杀他李慎,看准他李慎为人谨慎的性子,料定他极有可能会去蔡世山,而在算到这一切的前提下,秦王李慎还是派了与他容貌酷似的影子侍卫,到蔡世山的山头等待着刘晴派往擒杀他的周军奇兵。

    说白了,那个假李慎,只不过是李慎看穿了刘晴的意图后故意派出去送死的罢了,为的就是让刘晴误以为他李慎已授首,从而放松戒备。

    但是看目前的局势,似乎事态并不是按着李慎所想的那样发展?

    “漏洞倒是没有,只不过……”望了一眼李慎,阵雷沉声说道,“无论计划如何周详、算计如何巧妙,似那般轻易就死了,这可不符合殿下名字中的那个慎字啊!——笑着活到最后,这才是秦王李慎,不是么?”

    李慎闻言满脸错愕,哭笑不得地摇了摇头,叹息说道,“看来,是本王曾经的名声妨碍了本王啊,原以为那刘晴必然会中计的……”

    “是么?”望了一眼李慎,阵雷淡淡说道,“殿下真是这么想的么?”

    “怎得?”李慎眼中闪过一丝诧异。

    掂了掂手中的茶盏,阵雷平静说道,“凭一个替身就骗过刘晴,似殿下那般忌惮刘晴,所施的计策又岂会这般粗浅?——殿下不是打算着,待今夜周军偷袭我麦城时,再死一回的么?——这样才能骗过刘晴,不是么?”

    李慎闻言长长吐了口气,望着阵雷由衷称赞道,“每当见识到你的武力时,本王就在想,真是可惜你的计略;可每当见识到你用计略便能打败敌军时,本王又想,真是可惜了你的一身武力……你如何知道周军今晚必定会来偷袭我麦城?”

    目视着手中的茶盏,阵雷平静说道,“殿下之所以用诈死之计,原因有二。一是要叫刘晴放松警惕,出现疏忽;二是忌惮谢安麾下东岭众与金陵众刺客,恐遭其加害,因此隐藏真身……遗憾的是,殿下那个替身并不能骗过刘晴……不,不应该说是遗憾,因为殿下本来就没有想过单凭一个替身就骗过刘晴,殿下不过是故意暗示刘晴,秦王李慎绝非这般轻易就会死,若要杀殿下,她势必得想出更加高明的计谋,而当她想出一个她自以为绝妙而且万无一失的妙计时,殿下再弃掉一名影子侍卫,刘晴就会觉得,她所除掉的是真正的殿下,因为第二次,是她主动将殿下寻找出来的,在付出了一定代价后才得到的成果。因此,她必然会对第二具影子侍卫的尸骸深信不疑……”

    李慎抿着茶水慢条斯理地倾听着阵雷的推断,微笑说道,“你还是未说,周军为何会来袭我军麦城……”

    “很简单,从刘晴的位置考虑。她见殿下用诈死之计,显然也猜得到是殿下为了令她放松戒备,但是从殿下谨慎周详的性子考虑,她也知道,就算此计未曾骗过她,殿下也不会主动暴露真身,毕竟再怎么说,殿下的诈死可以激励我白水军士卒的复仇之心……既然已牺牲了一位宝贵的影子侍卫,如何能白白浪费?”

    “……”抿了口茶水。秦王李慎微笑不语。

    “因此,殿下必然会选择顺水推舟,叫吾辈以殿下的名义吊念那位影子侍卫,并叫三军守灵,借此激励白水军复仇信念……正所谓哀兵必胜,刘晴显然也了解这个典故,她很清楚,若是真到那一步。我白水军士卒为了替殿下复仇而个个轻生忘命,周军势必难以阻挡。为了杜绝这个可能性,惯用奇兵的刘晴必然会趁着我军今夜为三王守灵的绝佳时,偷袭我麦城……”

    “麦城可是有你在,周军攻地下来?”李慎淡然地插了句嘴。

    “当然攻不下,所以刘晴会撤,而介时。因为误以为殿下已故的我白水军士卒必然会气愤填膺地追杀出城,这样,刘晴诱敌的计略便达成了!

    到时候,周军左路偏师的费国从南侧再攻麦城,藩王军那些乌合之众又岂能阻挡?如此。麦城便会陷入沦陷危机。当然,周军最终还是攻不下麦城,因为吾辈等白水军将领会在注意到麦城这边的混乱后即刻回援……

    但是费国来袭与吾辈回援之间会有一段不短的间隔,以殿下谨慎的性子,瞧见麦城局势不妙,必然会选择出逃,待吾辈回援稳定局势后再返回麦城……

    因此,刘晴必然会在城外埋伏几支骑兵,等着殿下上钩。而这个时候,殿下若再丢弃一位宝贵的替身,刘晴必然深信不疑!因为在她看来,事态会演变到那种局面,皆是她一手策划,与殿下的配合没有丝毫关系……

    这才是殿下整个李代桃僵之计,不是么?”

    “……”凝视着手中的茶盏,秦王李慎长长吐了口气,由衷叹道,“阵雷,你在本王麾下,真的太好了……本王实在无法想象,若是你在周军之中,会将本王逼到何等局面……”

    出人意料地,尽管李慎这般称赞阵雷,阵雷依旧是一副平静面色,闻言淡淡说道,“就算殿下这般谬赞,吾辈依然不喜使阴耍诈!”

    “本王知道!”李慎哭笑不得地摇了摇头,继而深吸一口气,沉声说道,“既然你已猜到本王真实意图,那么,配合一下本王如何?”

    阵雷闻言皱了皱眉,看似有些不悦地说道,“就算不依靠这种阴谋诡计,吾辈依然能够战胜周军!”

    “本王晓得!”李慎点了点头,继而正色说道,“可问题是,老五那条疯狗,已经逼近荆州了……据此前的消息,他前几日正在攻打鲁阳国,算算日子,鲁阳王应该也是下阴曹陪本王两位兄弟去了……你不了解老五,老五的狠毒,远在其兄老二之上,这一阵子你也听说了,他在掘本王的根基啊,他不惜自身身败名裂、名声狼藉,甚至被我大周李氏皇族除名,也要拉着本王下地府去,为此六亲不认,手刃同宗……那厮分明是抱着与本王同归于尽的打算来的,压根就没打算再回皇陵!”

    不得不说,李慎还是很了解李承的。事实上,李承这些年卧薪尝胆般忍受着皇陵的艰苦、发愤图强增强自身,就是为了有朝一日能拉着李慎一同归入地府,以此向爱护他到最后一刻的兄长李炜赎罪。

    曾经在太子李炜庇护下光芒万丈的皇五子李承,在失去了作为真正光辉的兄长李炜后,正如他的名字所代表的事物一样,被复仇的黑暗信念彻底吞噬。

    仇恨!毕生也无法化解的仇恨!

    这才是皇五子挣扎着活到如今的根本!

    其实李慎很清楚,那些被李承所杀的藩王,那都是杀给他李慎看的,因为那是李承要向他传达的讯息。

    这些藩王,就是你的下场!我要叫你绝子绝孙!

    兄长不曾留下后嗣,你也不会有!

    以我李承之名!

    这份无比恶毒的怨念,哪怕是远隔千里,也不禁让秦王李慎感觉毛骨悚然。

    “安陵王李承?”

    “唔!——那厮,恐怕早已超过其兄李炜了……”深深吸了口气,李慎沉声说道,“本王有个不好的预感,若是待老五这条疯狗到了这边,本王的处境,会极其不妙!——阵雷,务必要尽快击败周军!”

    眼瞅着李慎严肃的神色,阵雷迟疑一下,缓缓点了点头,沉声说道,“唔……那吾辈就按殿下的意思办吧!”

    “拜托了!”

    “不敢!”

    而与此同时,在周军主营冰城内,刘晴将唐皓、梁乘等众多将领叫到了谢安的帅所。

    “本军师知道诸位将军今日力战白水军很是疲倦,随后又要清理战场,但是,眼下还不能让诸位安然去歇息……”

    目视着一脸疑惑的众将,刘晴深深吸了口气,斩钉截铁吐出一句话。

    “今夜,我军夜袭麦城!”(未完待续。。)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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妻乃上将军介绍:
某官员推过一只装满金银财帛的箱子:“谁不知谢大人乃陛下跟前红人,这件事就拜托大人了……”
谢安:“好说,好说……伊伊,替为夫点点!——明日为夫给你买盒喜欢的胭脂……”
伊伊:“嗯嗯……”
长孙湘雨:“见者有份,奴家要一半!——奴家昨日看中一条上等的项链,正巧手头不宽裕……”
梁丘舞:“大周官员不得收受贿赂!——没收,充当我东军军饷!”
金铃儿:“都给老娘靠边站!——小贼,你答应过余,要替余筹集一些财物资助那些孤儿的……”
上前,将那只箱子瓜分干净,只留给谢安一个空盒子。
谢安:“喂,姑奶奶,好歹给条活路走啊!”
妻乃上将军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妻乃上将军,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妻乃上将军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