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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贱宗首席弟子     妻乃上将军txt下载     妻乃上将军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十七章 所谓里应外合(三)

    “你终归还是不听劝……徐乐!”

    当听到这番话时,徐乐整张脸刷地一下沉了下来,他万万没想到,帐内除了他意图暗杀的目标人物谢安外,竟然还有两位不速之客,而且这两位不速之客皆与他有着无法撇清的关系。

    [公主殿下……以及,齐植……]

    眯了眯眼睛,徐乐下意识地握紧了手中的宝剑,期间,他有些在意地用眼角的余光扫了一眼帐口。

    也是,毕竟徐乐虽说行事鲁莽,但也不至于是个十足的蠢蛋,见谢安、刘晴、齐植三人守株待兔在此等候,他哪里还会不明白这是个陷阱。因此,他下意识地扫了一眼帐口,生怕帐外突然涌出大批地东岭众刺客。毕竟徐乐的武艺虽说强过冀州军大部分的将军们,但是一旦对上擅长合击、暗杀的东岭众刺客,那还是比较岌岌可危的。

    但出乎他意料的是,从谢安点亮油灯至今,依旧没有一个人擅自闯入。

    似乎是看出了徐乐心中的顾虑,齐植微微叹了口气,摇头说道,“放心吧,不会有外人入内的,包括东岭众……”

    “……”皱眉扫了一眼齐植手中的利剑,徐乐微微张了张嘴,欲言又止,在几番犹豫后,沉声说道,“换而言之,你打算亲自拿我么,齐植?”

    齐植闻言眼中闪过几分犹豫之色,在微微叹了口气后,沉声问道,“徐乐,平心而论,大人这些日子皆待你我不薄,何以要做出这般令人不齿之事?”

    “令人不齿之事?”徐乐听罢大笑三声,瞥了一眼刘晴与齐植二人。嘲讽说道,“你二人为了富贵背弃太平军,投靠周朝,更引兵袭我太平军弟兄,此才算是令人不齿!——我徐乐生乃太平军的将,死是太平军的鬼。助我太平军成事,何错之有?!”

    事到如今,徐乐显然也清楚自己已不可能安然身退,索性也不藏着掖着,将心中的不满一股脑地倒了出来。

    “五万太平军弟兄,公主殿下!——此乃我徐乐最后一次唤您公主殿下!五万太平军弟兄呐,公主殿下,遵从二代主帅、即您的母亲刘倩殿下遗志,誓要复辟我南唐大国。为此,陈蓦总帅、杨副将,以及诸多弟兄皆葬身江陵,埋骨于荒凉罕至之地,然而公主殿下又是如何待这些位义士?!——投靠周军,反过来攻打我太平军……”

    刘晴闻言面色微微一红,虽说她也有她的苦衷与想法,但是某些话从徐乐嘴里说出来。也未尝没有杀伤力。

    “最可恶的就是你!”抬手用剑指向齐植,徐乐怒声喝道。“公主殿下误入歧途,你身为下臣、又是六神将地位,非凡不加以劝说,反而推波助澜……周国究竟许了你什么好处?!”

    “徐乐,你这话什么意思?!”听闻此诛心之言,齐植气地双目瞪直。怒声斥道,“我齐植行事素来遵从一个义字,又岂受荣华富贵诱惑?——我之所以改投谢大人麾下,无非就是觉得现太平军总帅伍衡不值得齐某效忠!——湖口初分兵时,伍衡暗中叫部将向周军传递其大军已远赴江东的消息。借刀杀人,想借谢大人之手铲除公主殿下与陈蓦大帅;此后,我军于江陵浴血奋战之时,伍衡那厮明明就在附近,却对我军遭遇视若无睹,趁当时我太平军与周军僵持时,偷偷将那刘言从周营带走……似这等背信忘义之徒,又凭什么来叫我齐植效忠?!反观谢大人……在齐某看来,谢大人那日对我等所言极有道理,妄起兵祸,反而是祸害我江南百姓,眼下的大周,又岂有苛刻对待江南之处?!”

    “……”徐乐哑口无言,虽欲反驳却又找不到什么事实来。

    也难怪,毕竟大周除了三十年前以及二十年前给江南给百姓带来两次浩劫以外,但凡国策,对江南还是颇为开明的,尤其随着八贤王李贤几次下访江南,可以说,大周对江南的政策还要优于对待长江以北。而江南人之所以对大周至今犹耿耿于怀,也无非就是前大周皇帝、暴君李暨曾给江南带来两次兵祸以及一次惨绝人寰的金陵屠杀致使江南百姓对大周恨之入骨。

    “少废话!”徐乐恼羞成怒地大吼一声,也不再与齐植废话,二话不说举剑刺向谢安,而齐植既然已诚心投靠谢安,又岂会坐视徐乐加害他新效忠的主公,冷哼一声举剑挡住,二人叮叮当当在帐内展开一番恶斗。

    不得不说,齐植不愧是原太平军六神将之玉衡神将,尽管徐乐乃是太平军第三代总帅梁丘皓麾下得力猛将,但真正打斗起来竟也难以压制齐植,更有甚者,因为心有旁骛,时刻担忧着是否会有东岭众刺客赶来,以至于徐乐反而逐渐陷于劣势。

    突然,只听叮地一声轻响,徐乐手中的宝剑竟被齐植一剑挑飞。在徐乐面露愕然神色之余,谢安亦颇为惊讶地打量齐植,毕竟在谢安看来,齐植是个不显山不露水的帅才,旁人只注意到他具备着不逊色费国与马聃的率兵能力,却忘记他亦是一位能文能武的猛将。而事实上,齐植可是太平军第三代总帅梁丘皓所挑选的六神将之一,又岂会是寻常人物?

    “当啷——”

    宝剑离手落地,徐乐整个人都呆住了。或许,他是没想到齐植竟然是个深藏不露的剑术高手;或许,是他无法接受这样的事实。

    然而反观齐植,他在击落了徐乐手中的剑,也没有了后续的举动,虽说手中利剑剑尖指着徐乐,但是眼眸中泛起的不忍之色,就算是傻子都看得出来。

    而就在这时,帐内响起一声幽幽的叹息声。

    “好了,闹剧就到此为止吧!”就在齐植颇有些不知所措之时,谢安抬手阻止了他对徐乐下狠手。毕竟谢安看得出来,无论是刘晴还是齐植,都不忍下手杀掉徐乐这位至今仍对太平军忠心耿耿的猛将。

    站起身来。谢安朝着齐植挥了挥手,示意他收剑退后两步。见此,齐植心下暗暗松了口气,当即照办。

    “徐乐,你可恨本府害死了你太平军第三代主帅?”望着桀骜不驯的徐乐半响,谢安沉声问道。

    徐乐闻言冷哼一声。本着破罐子破摔的想法,冷冷说道,“自是恨不得将你千刀万剐,以慰大帅在天之灵!——只不过力有不逮罢了!”

    谢安闻言摇了摇头,正色说道,“你只知你家大帅是为本府所害,那你可知晓,你家大帅陈蓦本名叫做梁丘皓,乃本府正室梁丘舞的堂兄。即本府的大舅子?”

    “……”徐乐默然不语,其实在周军中呆了那么多日子,有些事情,他也不是不知道,只是至今依旧转不过弯来罢了。

    “你又知不知晓,本府的这位大舅子在临终之前,依然与本府笑谈诸多事,甚至委托本府处理身后大事?”

    “……”徐乐张了张嘴。默然不语。

    “本府与大舅哥之间的事,非你等可知!——并非事后说说。倘若说在江陵战败的是本府,死的人是本府,本府亦不会因此怨恨他。我与大舅哥虽为亲眷,但各为其主,死而无憾!”

    “……”徐乐默然不语,半响后冷冷问道。“那我五万太平军弟兄又如何?”

    谢安闻言摇了摇头,正色说道,“沙场相见,各凭本事,生死自按天命!——你身为一军将领。难道连这一点就不明白么?”

    徐乐闻言冷冷望了一眼谢安,并不言语。

    见此谢安也不在意,继续说道,“以往之事暂且揭过……此番你相助枯羊,你真以为,枯羊能够击败我军么?——实话告诉你也无妨,无论是你暗中派人与牛渚的太平军联络,亦或是偷偷摸摸于牛渚太平军中某个将领于东侧的小树林会面,皆有东岭众悄悄跟着你。换而言之,你与牛渚太平军的一举一动,皆在本府掌握之中,之所以不动你,无非就是看在刘军师与齐将军的面子上,兼爱惜你一身武艺,不忍你丧命在此,希望你能悬崖勒马……”

    徐乐闻言面色微变,因为从谢安的话中他忽然意识到一件事。倘若说他勾结牛渚太平军枯羊的事当真在谢安掌握之中,那不就意味着,他与枯羊约定里应外合袭击周军大营,这非但不是相助枯羊,反而是害了他。

    [糟了……]

    徐乐暗叫一声不妙,心下思忖着补救办法,以至于谢安用来劝说他的那番话,他全然没有听在耳中。

    然而谢安也不知徐乐作何想法,依旧在努力地想要劝说这位武艺不俗的将领,倒不是全然为了徐乐的一身武艺,原因就在在于徐乐的太平军将领身份。毕竟麾下每多一位原属太平军的将军,日后对阵太平军第四代总帅伍衡时,也好更加顺利地策反他麾下的将领们。

    “如何?倘若徐将军愿意归顺大周,本府可以保证,以往之事既往不咎……”一面劝说着,谢安一面缓缓走向徐乐,颇为真诚地向他伸出手。

    望了一眼近在咫尺的谢安,徐乐心中忽然闪过一个念头。

    眼下的他已经认识到,他暗中约枯羊里应外合对付周军,这非但不是帮助枯羊,反而是害他。但是,倘若说他当真能够暗杀掉谢安这位周军总帅呢?是不是双方的局势就大为不同了?

    想到这里,徐乐眼中闪过一丝狠色,单膝叩地,假装向谢安服软,实则左手不动声色地摸出了藏在靴子里的短刃。

    相对于以为徐乐当真愿意归降而欢喜不已的齐植,刘晴眼中却浮现几分凝重之色,忍不住站起身来,上前几步欲看个仔细。毕竟据刘晴对徐乐的了解,后者可不是单凭几句话便能劝服的将领。

    果然不出刘晴所料,就在谢安也以为徐乐当真愿意归降,下意识伸出双手去扶徐乐起身时,只见徐乐猛地抬起头来,一双虎目瞪着谢安,手中的利刃直直朝着谢安的胸口刺去。

    “不要!”伴随着一声急切的娇呼声,刘晴下意识地朝着谢安扑了过去。而当时徐乐已来不及收力,眼睁睁看着自己手中的利刃噗地一声刺入了刘晴的肩窝。

    利刃透体、鲜血四溅,别说谢安与齐植傻眼了,就连身为行凶者的徐乐整个人亦呆住了。

    “公……公主殿下……”徐乐难以置信地望着刘晴的鲜血缓缓流到了他手背上。

    在旁,齐植这才反应过来,怒声斥道。“徐乐——!!”

    反而,这一声怒斥却喝醒了徐乐,他下意识地想拔出已刺入刘晴肩膀的利刃,用它再次行刺谢安,全然不顾刘晴此刻已痛地花容失色。

    “混账!”即便是谢安本来还想饶过徐乐一回,这会儿也是又惊又怒,下意识一记正拳挥出,一拳打在徐乐的腹部。

    别看谢安文弱书生,然而这一拳还真可谓刚猛。一拳竟将徐乐这位壮汉打得连退三步有余,一口闷气憋在胸口,好生不舒服。也难怪,毕竟谢安在梁丘舞的教授下习武强身,数年来就学了这么一招出拳,在措不及防下,就算是费国那等猛将也吃不消,又何况是徐乐?

    “徐乐——!”

    勃然大怒的齐植锵地一声抽出利剑。下意识挥向徐乐,然而。却有人比他还要快。

    只听哗啦啦一声响动,帐外猛地甩进来一根铁索,锵锵锵地搅住了徐乐的脖子,看那铁索上根根倒刺,已有不少已刺入了徐乐的皮肉,血肉模糊。

    “……”齐植愣了一愣。下意识地望向帐口,他这才注意到,东岭众四天王的镰虫漠飞,不知何时已站在帐口附近,用他那诡异的兵刃制服了徐乐。

    而事实上。漠飞自打谢安掌灯后便潜在帐口附近,只不过齐植等人未曾察觉罢了。说句毫不为过的话,就算刘晴不主动替谢安挡剑,漠飞一样可以凭借他有异于常人的兵刃替谢安化解危机,并且将徐乐制服,这是作为天下第一刺客的自负,只不过刘晴不知这些罢了。

    “不要……”半扶在谢安怀中,刘晴强忍着肩上的剧痛,咬着牙摇头说道,“总归是我有愧于他们,不要杀他……”

    轻轻抱着刘晴,谢安只感觉左手处一片湿润,他当然知道那究竟是什么。

    本是出于善心将叫徐乐悬崖勒马,却不想因此害了刘晴,可想而知此刻的谢安心中究竟是何等的愠怒。

    可望着刘晴恳求的眼神,谢安却狠不下这个心,在狠狠瞪了一眼已满脸呆滞之色的徐乐后,冷冷说道,“让他走,漠飞!——从今日起,不得此人踏入我军一步!”

    “……”见谢安并不打算杀了徐乐,漠飞微微皱了皱眉,但谢安话已至此,他也不好多说什么,一抖手中铁索,荡开了死死搅住徐乐脖子的铁链。

    然而就在这时,却见徐乐猛地伸出手,一把抓住了漠飞的铁索。只见铁链上的倒刺根根刺入徐乐手上皮肉,鲜血直流,惨不忍睹。

    “误伤公主殿下贵体,下将徐乐罪该万死!——下将徐乐自是不齿伍衡为人,然亦不愿再跟随公主殿下……天下之大,已无我徐乐容身之处,不若归地府再度追随大帅!”

    说罢,他一拉铁索,只听嗤啦一声,他喉咙的皮肉竟被那铁索勾掉大半,倍是渗人。

    这般硬气的举动,非但谢安目瞪口呆,就连看惯了生死的漠飞亦是为之动容。平心而论,他没有少用手中的铁索搅死要杀的人,但是至今为止亦从来没有遇到过像徐乐这样,即便咽喉被绞碎,亦一声不吭的豪杰。

    “砰!”

    尸体缓缓倒下,重重砸在地上。

    眼瞅着这具名为徐乐的太平军义士的尸体,谢安虽说心有仍有几分怒气,但亦不得对徐乐的硬气心存敬佩。而敬佩之余,更多的则是叹息。

    在伍衡另立门户,刘晴、齐植改投周军的当下,或许只有这个徐乐依旧在心中念着其效忠的太平军第三代总帅梁丘皓。而此人的死,无疑亦意味着太平军梁丘皓时代的终结。

    “厚葬!”

    谢安长长叹了口气,命漠飞将徐乐的尸体厚葬,随后又唤来秦可儿,叫她替刘晴包扎伤口。

    与齐植一同迈出帅帐,不得不说谢安的心情颇为糟糕。或许,他之所以不忍处死徐乐,并非只是看在刘晴与齐植的面子上,更重要的是,徐乐乃是他谢安的大舅子梁丘皓生前麾下极为看重的将领,本着爱屋及乌的心态,谢安亦希望能将徐乐这员大将收归帐下。

    但遗憾的是,有些豪杰义士并非是三言两语就能说服的,梁丘皓是,阵雷是,徐乐亦是。

    “大人……”似乎是注意到了谢安脸上的忧虑,齐植犹豫着开口唤道。

    可能是猜出了齐植心中的想法,谢安摇了摇头,轻声叹道,“本府没事。——抱歉,齐植,叫你与刘晴二人来,本府原以为这次定能说服徐乐……”

    齐植闻言苦涩一笑,真挚说道,“大人对徐乐实属仁至义尽,只是……这样也好,那个莽夫,此生最为敬重陈蓦大帅与杨峪副将,就让他随那两位而去,也好……”

    “唔……”不知该说些什么,谢安只能点了点头,继而深吸一口气,岔开话题道,“也不知营内的境况如何了……”

    话音刚落,便有两名东岭众刺客一前一后出现在谢安面前,叩地禀告军情。

    “启禀大人,牛渚太平军大将卫庄不进反退,张栋、欧鹏、廖立等将军率军追赶,从东侧辕门追出!”

    “大人,大事不好,我军营南侧辕门遭到牛渚太平军猛攻,疑似牛渚太平军主力!”

    “唔?”谢安闻言微微皱了皱眉,继而长长叹了口气。

    [三年不见,非但城府大增,手段亦变得狠辣了呐,枯羊……](未完待续。。)

第十八章 所谓里应外合(四)

    ——时间回溯到半个时辰之前——

    正如徐乐与枯羊所约定的那样,当徐乐暗中派遣手底下的心腹在周军营寨内故意制造混乱时,在周营的东侧外,牛渚太平军大将卫庄早已率领着三千精锐潜伏在漆黑的夜幕之下,用一片小树林作为掩护,缓缓朝着周军营寨的方向靠拢。

    “里应外合之计……”瞄了一眼那几乎已经算是近在咫尺的周军营寨,卫庄环抱着双臂倚靠在一棵树的树干上,露出似笑非笑的神色。

    旁边,一名副将听见,眼眸中闪过几分疑虑,低声说道,“卫庄大人,此番我等前来夜袭周军营寨,末将觉得总归有些不妥……”

    卫庄微微一笑,问道,“有何不妥?”

    只见那副将皱了皱眉,正色说道,“那徐乐此前乃我太平军猛将,此番愿意暗助我军,此固然是好事,可是……末将以为徐乐纵然假意投身那谢安麾下,诈降于周军,但周军又岂会对其推心置腹?对这般降将想必会有盯梢暗中监视,因此,徐乐必然难得自由,更有甚者,或许周军早已得知我军夜袭其营一事,守株待兔、以逸待劳也并非没有可能……”

    “呵呵呵!”卫庄闻言轻笑几声,他自然清楚周军必定对徐乐的举动了若指掌,毕竟他曾亲身遭遇过谢安麾下第一刺客漠飞,岂会不知那副将所说的事?只不过,枯羊此番夜袭周营,在他看来也并非是单纯的夜袭罢了。

    “你的意思是?”闲来没事,卫庄揣着明白装糊涂,有意调侃调侃自己的副将。

    然而那副将却不知卫庄心中所思,闻言压低声音说道。“末将觉得,枯羊大帅此番夜袭周军大营,恐怕会遭到周军埋伏……”

    “哦哦……”故作恍然大悟状,卫庄笑而不语。

    而差不多在这个时候,周军营寨内突然响起一阵喧闹声,顿时。整个军营亮光大作,到处都是举着火把四下奔走的周兵,隐约间,卫庄等人甚至还能听到几声夜袭的声响,叫卫庄的副将一阵紧张。

    瞥了一眼身旁如临大敌的副将,卫庄心下暗暗好笑。他自是清楚地很,不说周兵眼下是否知晓他们一行人潜伏在其营地外的小树林中,就算知晓,恐怕也未见得会出营迎战。毕竟从周军营寨那巩固的营寨木栏不难猜测。周军此番恐怕要上演一出请君入瓮的好戏。换句话说,纵然周兵得知他们太平军一行人此刻就潜伏在营寨外的小树林中,亦不会冒昧出营应战,相反地会视若无睹,等待着他们牛渚太平军杀入周营,好叫周兵来个一锅端。

    事实证明,卫庄的猜测毫无差错,也不知是偶然还是刻意。周军终究还是没有发现其营地外其实潜伏着一支太平军的小部队,甚至连监视外野的斥候、刺客也未曾派遣。仿佛是有意引诱太平军早早攻打其营。

    时辰渐渐过去,周军军营内的嘈杂声在某些别有用心之人的操控下始终未见衰减,甚至于,在周军东侧辕门方向,隐约响起一阵厮杀声。

    [看来差不多是时候了……]

    朝着周军大营方向瞥了一眼,卫庄招了招手。示意部下准备夜袭眼前的敌军营寨。毕竟在他看来,若是计划顺利的话,周军东侧辕门处的噪杂声,想必就是太平军的徐乐正在想办法打开辕门,放卫庄等人入内。当然了。反过来说,同样也是某些已得悉某些机密消息的周兵消极应对,故意叫徐乐的人得逞,将辕门拱手想让。

    但是无论如何,卫庄为此的态度只有一个。

    “杀——!”

    抽出腰间利剑,卫庄沉声大喝一声,顿时,麾下三千太平军精锐仿佛深山中最为可怕的狼群般,成群结队地窜向周军的营寨,还没等辕门附近的周兵敲响预警的警钟,卫庄等人便已杀入进去。

    顺利,一切实在是太顺利了,一座屯扎有三万冀州兵的军营,夜间守备力却是如此薄弱,以至于竟然在转眼工夫内被攻破辕门……

    这种事,卫庄显然是不会相信的,相反地,他越加坚信此乃周军诱敌深入之计。

    [徐乐,可真是个莽夫啊……身为原太平军第三代总帅陈蓦麾下得力战将,却先后遭枯羊、谢安二人利用,更有甚者,其自身尚被蒙在鼓里……当真是悲哀!]

    轻哼一声,卫庄暗暗摇了摇头。

    然而他身旁的副将却不如他想地多,见己方在周军内奸徐乐麾下原太平军士卒的帮助下在极短的时间内便控制了周军营寨的东侧辕门,心花怒放,忍不住对卫庄说道,“卫庄大人,周军好似并无防备,趁着眼下我军破敌势头,不若顺利杀入其帅帐所在,生擒周军总帅谢安?——卫庄大人意下如何?”

    [还真以为周军疏于防范?明明是周兵故意放我等进来,就等着将我等主力兵力一网打尽,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瞥了一眼副将,卫庄淡淡一笑,正色说道,“不,就在此间!——传令全军,只管在此东侧辕门厮杀,放火焚烧周军帐篷、木屋、辎重,莫要深入!”

    “这……”副将闻言面露愕然不解之色,抱拳劝道,“卫庄大人,眼下周军已被徐乐的人搅得混乱不堪,短时间内想必难以聚拢军队,此时不攻,更待何时?”

    “更待何时?”卫庄冷笑一声,反问副将道,“我等攻入周军营寨已有一炷香光景,你可曾看到半个周将?撇开费国、马聃二人不谈,冀州兵内尚有廖立、唐皓、欧鹏、张栋等诸多猛将,你可瞧见其中任意一人?”

    “……”副将闻言也一愣,下意识翘首四下观望。他这才发现,正如卫庄所言,在附近指挥作战的皆是周军内千人将的将官,而似廖立、唐皓等人,始终未见身影。

    “当真被末将不幸言中?”副将惊声问道。

    卫庄轻哼一声。也不知言语,只是抬头环首张望了一眼四下。因为是四月底,月色依稀难以照亮整片大地,虽说周军内亦点燃着为数不少的篝火,但终归难以瞧清楚全部,远处周营深处。依旧是一片漆黑。天晓得那片漆黑的夜幕下究竟潜伏着多少整装待发的周兵?

    见卫庄不发一言,那副将显然也已意识到了什么,惊疑不定地说道,“卫庄大人,倘若当真是周兵诱敌深入之计,我军贸然闯入,岂非有些不妥?——不若速退!”

    “不必!”抬手打断了副将的话,卫庄沉声说道,“听本将军号令便是!——就在附近与周军厮杀。莫要深入,何时撤退,本将军自有思量!”

    听闻此言,那副将亦不敢再多嘴,抱拳正色说道,“是,末将遵命!”

    不得不说,卫庄的猜测丝毫不差。就在他率领着麾下三千余太平军大肆扫荡周军的东营时,在远处黑暗角落。冀州军老将张栋正暗自打量着这支太平军。

    “奇怪了,竟然不攻向我军帅帐所在,反而久久在此逗留……”皱了皱眉,张栋眼中闪过几分疑虑,喃喃说道,“眼下我军中营。已被那徐乐暗中派人搅得鸡犬不宁,那般乱糟糟的动静,即便是在此亦能听得清清楚楚,换做任何一员将领,亦会忍不住率军直袭我军中营。擒杀谢大人,然而那个太平军将领,却竟然只在辕门附近厮杀……是试探么?”

    说到这里,张栋双眉紧紧皱了起来。身为同样是谨慎至极的人,张栋又岂会不能理解,似卫庄那般举动,无非就是在试探其周军营寨内是否设有伏兵。

    “将军……”身旁偏将忍不住插了句嘴。

    仿佛是猜到了此人的心思,张栋抬起右手,压低声音说道,“不可!——我军此番的目的乃是将牛渚太平军主力诱至我军营内,一网打尽。而目测这股太平军兵力,仅两三千人,说不准这仅仅只是先头试探我军军营虚实的先锋,还有大队人马潜伏在营外,切不可打草惊蛇,否则功亏一篑,白白毁了大人这般巧妙设计!”

    那偏将恍然大悟,点头正要说话,突然身旁唰唰唰唰出现几名东岭众刺客,叩地抱拳,对张栋说道,“张将军,廖立、唐皓等几位将军命我军前来向张将军询问,不知那太平贼军为何只逗留在辕门附近而不深入营内?——张将军能否按照计划将其引入埋伏地点?”

    “这个……”张栋闻言皱了皱眉,长吐一口气低声说道,“劳烦诸位回去告诉诸位将军,那太平贼将甚是狡猾、谨慎,不肯轻易中计,希望诸位将军莫要自乱阵脚,静待那贼将自投罗网便是!”

    “是!”那几名东岭众刺客抱了抱拳,一时间望着四面八方散去了。

    瞥了一眼那几名东岭众刺客离去的背影,张栋再度将注意力集中到远处那名太平军将领、即卫庄的身上,他这才惊异地注意到,不知从何时起,卫庄竟是目不转睛地盯着他所在的方向。

    [难不成瞧见我了?]

    心中微微一惊,张栋下意识打量四周,但是凭着经验,他不认为他所在的漆黑环境能够让卫庄瞧见他的存在。

    [是作为武将的直觉么?]

    张栋眯了眯眼睛,因为他注意到,当卫庄瞧向他所在的方向时,有意无意地笑了一下,看似是瞧见了他张栋的存在,但是张栋却注意到,那卫庄尽管面朝着他的方向,但是他的眼睛却依旧不时地扫着四周。

    [看来是个工于心计的家伙……]

    心下冷笑一声,张栋环抱起双手,倒也不急着派兵围杀卫庄那三千兵,毕竟比起牛渚太平军眼下多达两万两千余人的兵力,三千士卒着实显得有些微不足道。

    而与此同时,正如张栋耐心等待着卫庄引兵深入营寨,卫庄亦静候着周军的埋伏兵马到来。

    张栋猜对了,尽管卫庄确实无法在如此混乱以及昏暗的环境下瞧清楚张栋,但是他总归有点感觉,毕竟他亦是多番在战场上出生入死的猛将,岂会连这点直觉都没有。

    [尽可能引出周军的伏兵,并将其拖住……]

    脑海中浮现出枯羊在几个时辰前交代他的任务。卫庄在心中暗骂不已。

    虽然枯羊那句话说得很是轻巧,可天知道周营内究竟埋伏着多少兵力的伏兵?

    要吸引周军的伏兵并且将其拖住?这个简单地很!

    就如同身边那个蠢蛋副将此前所献的所谓奇策办就好了,带着麾下兵力不顾一切地杀向周军的中营,即便周军总帅谢安所在的帅帐。在卫庄看来,只要他敢这么做,保管待会四面皆有周军的伏兵杀出。实打实地完成了枯羊所交代的任务,可问题是,介时他卫庄又该如何逃生?

    自己并非是梁丘皓,不具备一人成军的实力,无法在如此众多的周兵中杀出重围,这一点卫庄还是有自知之明的,他可不希望为了枯羊让自己走上不归路,继而把自己给害死。

    但是,他又不好就此退兵。否则,枯羊定会以不遵从主帅将令的罪名,将他卫庄处斩。

    [那个小子,还真是个狠人!——不就是说了几句带有威胁意思的话么,用得着这般陷害么?]

    想到这里,卫庄又好气又好笑,不过也正是因为如此,他才颇为看好枯羊。

    但问题是眼下这般处境。又该如何应对呢?

    虎目扫视着四周,卫庄微微皱了皱眉。因为他注意到,周军东侧辕门附近的周兵在他太平军的攻击下人数越来越少了……

    要知道,这可是一座屯扎有近三万周兵的军营,怎么可能他卫庄攻打东侧辕门到如今,周兵还不曾派援兵过来?要真是如此,那冀州兵上下可就个个都是酒囊饭袋了。但众所周知。冀州兵乃大周出征率最勤的京畿王师,而谢安更是注重用兵谨慎,又岂会疏忽防范到这种地步?

    很显然,是周营内的大将们有意不向这边增调援兵,目的就在于引诱他卫庄顺势杀向营寨的深处。即中营帅帐所在。只不过卫庄可没有那么傻,明知那是一条十死无生的死路,又岂会傻傻地一头撞进去?

    正因为如此,他这才下令叫麾下三千精锐仅在周军东营辕门附近与周兵开战,目的就在于一旦周营内的伏兵杀出,他好立马撤离。但他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对面那个指挥此间战况的周军将领,明显也是个沉得住气的主,死活就是不增派兵力,也不放出营内的伏兵,致使卫庄在此辕门附近进又不是、退又不是,好不尴尬。

    [好家伙,要比耐心是么?——该死的,还真是沉得住气……]

    可能是凭借直觉感受到了张栋所在的位置,卫庄一双虎目微微眯了眯,嘴角扬起几分莫名的笑容。

    [既然如此,我倒是要看看,你能似这般心平气和到几时!]

    想到这里,卫庄忽然一挥手,低声喝道,“撤!”

    附近那些已全盘掌控了周军东营的太平军士卒面面相觑,实在难以理解在这般大好局势下,他们的大将卫庄竟然不顺势杀入周营深处,反而是抽身退兵。

    但是,终归是将令不可违,伴随着卫庄一声令下,两千六、七百的太平军士卒迅速朝着辕门方向撤退,只看得在远处观瞧的张栋一愣一愣,半响反应不过来。

    [这……这就退兵了?——明明是破敌的大好局势,那厮竟然当机立断地撤兵?究竟是当真察觉到了我军营内的伏兵,还是单纯只为挫我军锐利而来?]

    一时间,张栋心中涌出诸多个念头,眼见卫庄突然撤兵,他实在有些把握不住那位太平军将领的心思。

    虽说他大致可以看到那亦是卫庄试探的举动,可万一那卫庄当真只为挫他周军锐气而来呢?

    两三千太平军士卒夜袭屯扎有三万大军的周军大营,在攻克东营辕门后全身而退,以至于近三万周兵眼睁睁看着敌军扬长而去,这个脸无论是冀州兵还是张栋都丢不起。

    追?还是不追?

    就在张栋犹豫之计,忽听东北角传来一阵炮响,继而,一支明显是周兵打扮的军队从营内深处窜了出来,一口咬住了卫庄麾下近三千太平军的尾巴。

    “何人?——哪位将军贸然追赶?”

    见此又惊又气的张栋急声问道,毕竟他可是此番用兵的指挥将军,廖立、唐皓、欧鹏等诸多冀州兵将领皆要听他调度,但是如今很明显有一名周将在卫庄的勾引下按耐不住,主动离开了埋伏的地点。

    不多时,传令兵便传来了具体的消息。

    “启禀将军,乃是欧鹏将军!”

    “欧鹏?”张栋皱了皱眉,心中暗暗责怪欧鹏实在太沉不住气。

    而与此同时,卫庄显然也注意到了有一支周军主动离开了埋伏地点前来追赶他,心下得意一笑,故意大声喊道,“糟了,中周兵诡计,速退!——速速传告营外大军,撤!”

    一听说营外尚有牛渚太平军的大军,此番就非只有欧鹏了,似廖立、唐皓等将领亦相继离开了埋伏地点,前来追赶卫庄。

    听闻此报,张栋长长叹了口气。

    “将军,我等不追么?”

    转头望了一眼南营方向,张栋心一横,沉声喝道,“追!”

    于是乎,一大票周兵追赶着卫庄以及他麾下近三千太平军士卒杀出了营寨东侧辕门,而此后不久,密切关注着周营情况的牛渚太平军主帅枯羊,却率领着两万左右主力,趁着周军营寨内兵力空虚的良机,从南侧辕门杀入,兵锋直指周军总帅谢安所在的中军帅帐。

    ps:咳,谢绝求结婚照的……(未完待续。。)

第十九章 所谓里应外合(五)

    “全军听令,杀进去!”

    坐跨战马,枯羊手中利剑一指周军南营辕门,对麾下牛渚太平军主力下达了总攻的命令。

    “喔!”

    正值月黑风高夜,两万余牛渚太平军士卒咆哮着冲向周军的南营,众志成城大有不拔周营誓不罢休的气势,只唬得南营辕门的守将陈灵面如土色。

    “怎么回事?牛渚太平军主力不是在攻我军东侧辕门么,何以这边会有如此众多的贼军?!”

    站在辕门旁的哨楼上,陈灵瞪大眼睛瞅着营地外如潮如蝗的牛渚太平军士卒,眼睁睁看着他们用一根有两人腰粗的圆木一下一下狠狠撞击着营门,颇为惊慌地吼道,“弓手,哨楼上的弓手在做什么?还不放箭?!”

    听闻此言,周军南营辕门两侧整整一排十余座小型哨楼上的弓手们如梦初醒,当即对营外的牛渚太平军展开一轮激射。然而要知道,营外可是有着数以两万计的太平军,区区十余座哨楼上那两三百名原本只是用来预警的弓手,如何能够阻挡住两万太平军强攻营寨的脚步。

    [糟了……]

    陈灵心中暗叫一声不妙,正所谓自家人知自家事,作为把守南营辕门的守将,陈灵岂会不清楚附近的周兵数量,满打满算也不过三五百人而已。用这三五百人阻挡两万余太平军,别说他陈灵做不到,就连梁丘皓、梁丘舞、阵雷、李茂那等天下的大豪杰也办不到。

    [廖立……对,廖立将军!]

    灵光一闪,陈灵仿佛是抓到了主心骨般,当即派人去请他的直属上将廖立,然而得到的回覆却叫陈灵傻了眼。

    “报!——廖立将军与欧鹏、唐皓、张栋等几位将军一同率领伏兵追赶那牛渚太平军将领卫庄去了……”

    “什么?”眼瞅着那名回来报讯的传令兵,陈灵惊地目瞪口呆。

    平心而论。作为廖立帐下的偏将之一,陈灵也是清楚主帅谢安的整个计划的,但是计划里可不曾提过牛渚太平军会从南营辕门攻入,亦不曾提过廖立等大将竟然会率领着伏兵主动离开设伏地点,追赶那卫庄而去。

    “咚——!咚——!”

    营外的牛渚太平军士卒依旧还在用那根圆木狠狠撞击着南营的辕门,眼瞅着诸多周兵死命推着营门内侧亦无法阻止营门被逐渐散架。陈灵只感觉嘴里苦涩不已。

    想想也是,南营本是周军大将廖立埋伏的地点。按照最初的计划,廖立应该在南营埋伏,待牛渚太平军的主力从东侧杀入营内中营帅帐所在时,再会同北营的欧鹏、西营的唐皓,三面夹击撞入袋口的牛渚太平军主力,紧接着,东营的主将张栋会从后方截断太平军的归路,完成将整支牛渚太平军包围在营内、四面齐攻的策略。

    可眼下倒好。包括南营大将廖立在内,营内的大将们竟然率领着伏兵主动追赶那太平军将领卫庄出了营寨,直接导致南营就只剩下陈灵手底下这么寥寥三五百人。单凭这点兵力,如何阻挡地住多达两万余的牛渚太平军主力?

    [这……这该如何是好?]

    陈灵急着额头冷汗直冒,要说倘若大将廖立与其麾下数千伏兵依旧在埋伏在南营内,他倒是可以在请示过廖立的情况下故意将太平军放入进来,毕竟只要廖立、欧鹏、唐皓三员大将以及他们各自麾下的数千伏兵按兵不动,不管牛渚太平军主力从哪个方向攻进来。其实也没多大区别。可问题是,眼下那三位大将皆率军离营而去。致使营内防备空虚,说什么陈灵也不敢贸然将太平军放入营内,唯有死命抵挡,可死命抵挡……单凭三五百人,又能抵挡到几时?

    陈灵心中不禁升起几分不详的预感,一旦南营营门被攻破。单凭他手中三五百人面对牛渚太平军铺天盖地的攻势,或许就如那怒涛中的小舟,顷刻之间便会覆船于水底。

    就在陈灵满头冷汗不知所措时,从旁忽然伸过来一只手,轻轻拍了拍他肩膀。

    陈灵浑身一激灵。下意识将腰间佩剑抽出半截,他这才注意到,拍他肩膀的竟是其军总帅谢安帐下最信任的心腹,大狱寺少卿苟贡。

    “苟大人!——末将一时走神,得罪之处,还望苟大人多多包涵。”慌忙将抽出的宝剑退入剑鞘内,陈灵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以表达对方才无礼举动的歉意。

    苟贡闻言微微一笑,也不在意,摇晃着手中那柄金扇,聚精会神地关注着那摇摇欲坠的南营辕门,口中轻声说道,“非常时刻,非常礼数,陈偏将不必多礼!——本官方才收到消息,说牛渚太平军攻我军南营,是故过来看看。情况如何?”

    陈灵抱了抱拳,沉声说道,“今日月黑,难窥营外情况,不过就人声判断,这波太平贼兵不下于万人,末将怀疑……”说到这里,他有些犹豫地望了一眼苟贡。

    “怀疑是牛渚太平军主力是么?”苟贡微笑着问道。

    陈灵愣了愣,吞吞吐吐说不出话来。毕竟从谢安告知他们的计策判断,谢安将整个作战的重心放在从东营辕门攻入的太平军身上,然而事实上南营外的太平军才是牛渚太平军主力,从客观上说,谢安的决策出现了失误,但是身为小小一介偏将,陈灵又岂敢言一军主帅的不是?

    “呵呵呵!”仿佛是看穿了陈灵的心思,苟贡轻笑了几声,负背着双手淡然说道,“陈偏将不必惊慌……叫营门附近的弟兄们撤退吧,且战且退,撤到中军帅帐附近,眼下在该地,齐植将军正在组织兵力准备应战……”

    “齐植将军?”陈灵闻言面色稍安。尽管齐植出身太平军,但是他以自己的行动逐渐取得了大梁军以及冀州兵的信任,再加上谢安曾不止一次地夸过齐植文武兼备,是不逊色唐皓、马聃等人的将领,因此。齐植在冀州军内的名气倒也不小。当然了,齐植就算名气再高,也高不过冀州军的主帅费国,毕竟费国乃谢安麾下第一猛将。

    可能是注意到陈灵眼中依旧还有几分犹豫,苟贡宽慰道,“不止是齐植将军。其实还有王淮、成央、典英、鄂奕等几位将军。倘若小舅爷见廖立、唐皓、欧鹏、张栋等几位我冀州军大将被骗离了营寨便以为胜券在握……嘿!”

    陈灵一头雾水地望着苟贡,心中越来越搞不清楚这究竟是这么一回事,但见苟贡从容自若,他心中的焦虑倒也逐渐消退,挥手喝道,“传令,众军弃营门,退守中营。——且战且退!”

    南营营门附近的周兵闻言如逢大赦,当即向中营撤离。虽说冀州兵个个勇武刚猛。但也不至于憨到单凭几百人去对付人家两万余兵。

    “轰——!!”

    一声巨响,周军南营营门轰然倒塌散架。也难怪,毕竟先前全赖附近的周兵死命用身体支撑着,如今这些周兵全数撤离,区区一扇木门,又如何挡得了营外众多牛渚太平军士卒用巨木的锤撞。

    “攻破周军营门了!”

    一名牛渚太平军士卒欣喜若狂地大吼一声,仿佛战前的擂鼓声,极大地振奋了附近的同泽弟兄。就连牛渚太平军主帅枯羊脸上亦露出几分欣喜之色。

    “杀进去!”手中利剑一指已然撤退的那数百周兵,枯羊毫不留情地下达着命令。

    顿时。如潮如蝗的牛渚太平军一波一波连绵不绝地涌入进来,只瞅着周军偏将陈灵心惊胆战,连声对苟贡说道,“苟大人,贼势浩大,此地不可久留。请速退!”

    也难怪陈灵如此上心,毕竟苟贡乃谢安的心腹,万一有个什么不测,他陈灵可吃罪不起。

    可比起陈灵,苟贡面对着那难以估计数量的牛渚太平军士卒。面色竟是丝毫不改,只见他慢条斯理地收起了那柄谢安曾经所赠的小金扇,继而从怀中摸出一个灰色的布袋子来,微笑着问道,“陈偏将不曾见过本官手段,对吧?”

    “呃,是……”陈灵不明所以地点了点头。

    “呵呵!”苟贡闻言笑了笑,颇有几分自得地说道,“既然如此,今日就叫陈偏将瞧瞧本官的手段!——陈偏将若是不惧,不妨在此观瞧,本官保你无恙!”说着,他负背着双手,不退反进,竟然朝着那数以万计的牛渚太平军而去。

    瞧着苟贡的背影,陈灵欲言又止,不敢阻拦,亦不敢丢下苟贡独自撤退,只好壮着胆子与十几名周兵士卒等在原地。

    而与此同时,苟贡孤身一人已来到了营门附近,似笑非笑地望着那些朝他涌来的牛渚太平军士卒。

    不得不说,眼瞅着苟贡一身文官打扮,那些牛渚太平军士卒哪会管得许多,其中有几名士卒奔近苟贡抬手就是一刀。

    “苟大人,小……”

    陈灵提醒预警的话语还未说完便又咽了下去,目瞪口呆地看着那几个原本举刀砍向这位大狱寺少卿大人的牛渚太平军士卒,看着他们手中利刃堪堪将要触及苟贡身体的情况下毫无预兆地翻倒在地,七窍流血而死。

    而从始至终,苟贡什么都没做,他甚至不曾将他负于背后的双手垂下来。

    “砰!”

    “砰砰!”

    “砰!”

    一阵此起彼伏的重物倒地声连绵不绝地响起,但凡是在苟贡附近的牛渚太平军士卒,皆相继毫无征兆地倒地毙命,七孔流血,死得不明不白。反观苟贡,却依旧是面上笑容不减,负背着双手好似散步于冀京谢府后花园,那是何等的惬意轻松。

    “妖……妖术?这厮莫非会妖术?”

    远远包围着苟贡,众牛渚太平军士卒再不敢靠前,与同泽面面相觑,私下议论纷纷,毕竟苟贡方才看似什么都没做便杀了他们二十余人,似这等杀人手法,简直就是神乎其神。

    [厉……厉害!]

    眼瞅着那众多牛渚太平军士卒眼眸中对苟贡惊恐,陈灵又喜又惊。喜的是既然苟贡这位主帅谢安的心腹安然无恙,那么他陈灵也不至于会被问罪;惊的是,他万万没有想到。明日里也算是温文尔雅、和颜悦色的大狱寺少卿大人,事实上竟是这样一位能够做到杀人于无形的异士。

    [苟贡?——原东岭众四天王之一,精于用毒的影蛇苟贡……]

    与麾下士卒一同杀入周军营内的枯羊面色微微一变。不得不说,他对自家亲姐夫谢安身旁诸多心腹爱将的底细还是颇为了解的,比如说苟贡这位虽武艺万万也不及漠飞、但却能叫后者心甘情愿尊为结义二兄的原东岭众刺客。

    或许苟贡并不能做到像漠飞一样神出鬼没,暗杀本领甚至能够威胁到梁丘皓、梁丘舞、阵雷、李茂那些位天下的大豪杰。但是苟贡却能做到所谓的一夫当关万夫莫开,而且是真正意义上的。

    当年金铃儿何以能在江南金陵名声大噪?是因为她精湛的暗杀手法么?不,真正使金铃儿成为江南金陵一带黑道大姐人物的,是她精湛的易容与用毒两大能耐。

    而苟贡虽然不会易容术,在药理上除了炼制壮阳药、蒙汗药以外都算是个半吊子医师,但是在用毒方面,那绝对是连金铃儿都无法比拟的,毕竟金铃儿所谓的毒,实际上只是麻药而已。虽然能一时叫人无法行动。但是也不至于危及性命,不比苟贡所炼制的猛毒,见血封喉,甚至于,哪怕只是吸入些许,也会要了人小命。

    这也正是苟贡在传闻中甚至要远比漠飞更加令人感到可怕的原因,只可惜这厮先前视色如命,不知祸害了多少良家女子。因此在东岭附近,他的恶名大多只是奸淫女子这等为人所不齿的事。

    不过无论如何。眼下在枯羊以及其麾下众多牛渚太平军士卒面前的苟贡,绝对是比漠飞更加可怕、且难以提防的人物。

    “用毒之术竟精湛至如斯地步,足下想必就是盛名已久的东岭众四天王之一,周国朝廷京畿大狱寺少卿,苟贡、苟大人!”枯羊主动与苟贡攀谈,一来是不想苟贡说出些什么不利于他太平军军心的话。二来嘛,他是想挽回一些军中士卒的士气,毕竟他麾下诸多太平军士卒,着实被苟贡这一手给吓住了,以至于虽然附近有数以千计、数以万计的太平军士卒。却无一人胆敢上前。

    [足下……么?]

    苟贡闻言轻笑一声,见枯羊在话中明显表露故作装作不认识的样子,他也浑然不在意,拱了拱手,轻笑说道,“足下想必就是牛渚太平军主帅枯羊吧?——枯羊大帅可真是了不得啊,竟然看穿了我军的计谋,将计就计……”

    他可不傻,相反地说,他也算是颇为机智聪慧的人物,只是远远达不到李贤、长孙湘雨以及刘晴的程度罢了。当然了,纵观整个天下,恐怕也没几个人能达到后三位那种程度。

    见苟贡言语颇为配合,枯羊心下微微松了口气,毕竟这会儿若是苟贡喊出小舅爷这个称呼,他枯羊势必难以向麾下士卒们解释。不过就眼下看来,苟贡还算是比较拎得清的人,也不至于会在这种事上耍弄小伎俩,破坏了他枯羊与其姐夫谢安的公平约战,尽管就目前而言,周军明显处于不利位置。

    “苟大人真以为单凭你一人,便能阻挡我军万千勇士么?”枯羊用话暗下试探着苟贡,毕竟苟贡用毒的手法纵然是他也感到心惊,生怕苟贡对他下手。虽然碍在谢安与他枯羊这层姐夫与小舅子的关系上,苟贡显然不会下狠手取他性命,但退一步说,要是苟贡对他下个麻药什么的,枯羊亦不保证他是否还能指挥麾下将士到取得最后的胜利。

    苟贡微微一笑,说道,“单苟某一人,自然是无法阻挡枯羊大帅的兵马……苟某只是想见见足下这位年轻俊杰而已!”

    [见我?]

    枯羊愣了愣,他可不认为苟贡留在这边当真只是为了见他,毕竟二人前几日就见过面。

    忽然,枯羊心中一个激灵,暗骂自己糊涂。

    [糟了,这家伙分明是想拖延时间!]

    想到这里,枯羊皱了皱眉,振臂呼道,“众军听令,没必要会一二人在此耽搁,我等的目标,乃是周军……中营帅帐!”说着,枯羊利剑一指前方,也不再跟苟贡废话,绕开他策马冲向周营深处。

    附近的牛渚太平军士卒面面相觑,但终究还是不敢对苟贡如何,纷纷绕开苟贡,紧跟着枯羊而去,只看得早已来到枯羊身旁的偏将陈灵等一票人叹为观止。

    “如何?”静静观瞧着数以万计的牛渚太平军士卒绕开自己奔向营内深处,苟贡颇有些自得地对身旁的偏将陈灵说道。

    陈灵抱拳由衷感慨道,“苟大人之神技,末将见所未见、闻所未闻!”

    “呵呵呵……”苟贡自得地笑了笑,毕竟自打担任大狱寺少卿之后,他还真没地方显摆自己的绝技。

    “不过苟大人,末将不明白苟大人既然有这般绝技,何以还要放走那贼军主帅?”

    [你当我有多少毒粉?]

    没好气地瞧了一眼陈灵,苟贡不动声色地说道,“无妨!那枯羊自以为他看穿了我家大人的计谋,可事实上呢?呵呵呵!大人比他看得更远一步!”

    “谢大人?——那……”

    “不错!大人早已料到枯羊会在东营佯攻……哦,对了,快将这个小瓶里的药丸服下,每人一粒,快!如果不想跟那些太平军一样七窍流血而死的话……”

    “呃?诶?苟大人你……这……”

    “速速服下解药就相安无事……咳!”

    ps:结婚照不好看的,毕竟是证件上的照片嘛,下次等拍婚纱照,好不?唔,就这样。(未完待续。。)

第二十章 强攻

    枯羊猜得不错,苟贡方才之所以与他接触的原因,无非也就是替周军争取时间,但不管怎么说,他终归是来迟了一步,以至于当他率领牛渚太平军主力攻入周营帅帐所在时,他瞧见的,那是一排排严正以待的周军弓弩手。

    而在那众多周军弓弩手中,原太平军六神将之玉衡神将齐植持剑而立,静静等待着枯羊的来到。

    [原六神将之玉衡神将齐植……]

    眼瞅着那员看似熟悉却又感觉有些陌生的周将,枯羊不知觉地眯了眯眼睛。

    在他的印象中,齐植乃是太平军中亲近梁丘皓以及刘晴的将领,素来与伍衡一党不合,而他枯羊则是中立派,因此,他与齐植以往也没有什么直接的接触。毕竟当年在他枯羊依然还是一介小卒时,齐植便已经是总督夏口、江夏一带军务的一方神将,权柄极大。

    话虽如此,可对于这位刘晴与梁丘皓委任留守荆州后方的太平军大将,枯羊多少还是听说过一些关于此人的事迹。

    如果说莽夫徐乐是枯羊曾经需要仰视如今却足以俯视的存在,那么原玉衡神将齐植给他的感触要复杂许多,毕竟齐植是真正意义上的原太平军高层将领,文武兼备、足以堪负大任,不比徐乐只是个单单逞强好胜的沙场猛夫。

    不过一想到在齐植之前,费国、季竑那两位良将亦分别投向了大周朝廷,枯羊倒也不感觉有多么惊讶了,顶多就是对姐夫谢安以及此前交过一次手的八贤王李贤心存几分敬佩,毕竟这两位可是策反了他太平军中的一方大将。

    而相对于枯羊,齐植的反应显得更加平静,大手一挥。沉声喝道,“第一队刀盾手下蹲,二队、三队弓弩手准备……不必心急,待敌军进入我军射程!”

    [真有胆气啊……]

    枯羊心下暗暗称赞,毕竟眼下他可是率领着多达两万余的牛渚太平军,如排山倒海之势攻入周军中营帅帐。然而那齐植却依旧不慌不忙。要知道,满打满算齐植也只有四五千兵力。

    以四五千应对两万余,依然能做到从容不迫,似这等心境,着实不愧是原六神将之一。

    再者……

    抬手示意众军缓行,枯羊并不急着强攻齐植所在的防线,而是聚精会神地打量着周军的中营。

    枯羊清楚记得,当他率军强攻周军南营营门时,周军的中营依然还处于极其混乱的状态。那等嘈杂声,哪怕是隔得老远,在这般寂静的夜里也能听地清清楚楚。然而当他攻破周营南营抵达此地时,周军中营这边的混乱却已被制止,甚至于,那齐植竟已组织起防守的兵力,严正以待。

    [只不过短短一炷香工夫罢了……哼!看来这齐植在改投周军后,在周军内的声望竟也不弱……]

    想到这里。枯羊微微皱了皱眉。

    平心而论,对于徐乐那个莽夫的献计。枯羊全然没有放在心上。因为在他看来,那徐乐简直就是不可救药的蠢货。

    倒不是因为徐乐曾经轻视他,因此枯羊怀恨在心。说实话,倘若与他接触的是另外一位心机深沉而不是似徐乐这般莽夫的原太平军降将,他多半会听取其建议,采用里应外合的计策来对付姐夫谢安。

    但是那徐乐倒好。明明是一心想着要报复周军、甚至是暗杀周军主帅谢安,但是平日里却是一副桀骜不驯的不合群模样,并且屡次刻意制造事端来挑拨太平军降卒与冀州兵的矛盾,一次又一次地加深冀州军对他的怀疑与不信任。

    前几日倒是更为有趣,那徐乐竟然在还未彻底取信于周军的情况下与他枯羊接触。异想天开地献上什么所谓的里应外合之计,妄想以此打败周兵,枯羊当真想不通那个蠢货究竟在想些什么。

    似这等有勇无谋的蠢货所献上的所谓里应外合之计,枯羊又岂会采用?兼之徐乐曾经几次对他不善,因此,枯羊毫不留情地便将他当做了打败周军的弃子。

    不错!枯羊很清楚徐乐的行踪举动被周军监视着,亦清楚他那位亲姐夫多半会一边装作毫不知情的样子,一边在营地内暗设伏兵,等着他枯羊这个小舅子上钩。

    枯羊不傻,见周军营内帐篷尚未全然安置完毕,但是四面的营寨栏墙却建造得极为坚固,哪里还会猜不透其姐夫的用意,无非就是一招请君入瓮的把戏罢了。

    所谓见招拆招,察觉到其姐夫谢安用计的枯羊将计就计,将卫庄那位比之齐植更胜一筹的太平军大将派遣来佯攻周军的东营,用他来吸引营中周军伏兵的注意。之所以是选择卫庄而不是他枯羊麾下似王建、杨奉、徐常等将领,一来是因为卫庄乃是帅才,知晓进退,能够做到时刻勘查周军的动向,不至于被周军包围歼灭;二来嘛,卫庄乃如今太平军第四代总帅伍衡麾下大将,一方天将之左军天将,此番伍衡将此人派来,明为辅佐,可私底下难免亦有监视的意思,因此,就算万一在周营折了卫庄这位担任佯攻的大将,枯羊亦不心疼,只要将此事推给周军就好,想来事后伍衡也不好多说什么。

    换而言之,枯羊派卫庄佯攻周军的东营,虽然并非是借刀杀人,但也未尝全然没有这个意思。总之,一切就看卫庄自己的应对以及造化。

    而事实证明,卫庄不愧是太平军四代总帅伍衡所器重的大将,一番巧妙设计,竟将廖立、唐皓、欧鹏、张栋等四员周军大将诱出了周军营寨,引离了战场,这让枯羊惊讶之余内心颇为欢喜。毕竟根据传来的消息判断,廖立等四员大将率兵轻离大营,意味着周军营中只剩下寥寥五六千守军,而枯羊麾下却有整整两万余,在这等悬殊兵力下,恐怕是闭着眼睛都能打赢了。

    而枯羊唯一失算的。是齐植的统帅能力,他实在想不通齐植这位原太平军降将,何以会在冀州军中享有那般高的声望,使得冀州兵对他言听计从,以至于在他枯羊攻周军南营的短短一炷香工夫,那齐植便已在营内聚拢起一支军队。要知道片刻之前。那五六千守兵只是一些处于混乱状态的散兵罢了。

    不过……那又如何?!

    “杀!——生擒谢安!”

    猛然抽出腰间利剑,枯羊振臂大呼。当即,他麾下两万余牛渚太平军朝着四面八方散开,为首将领张奉、徐常二将,各自率领着三千步卒率先冲击齐植所在的防线。

    期间,有些不明究竟的太平军将领甚至喊出了“诛杀叛徒齐植”的口号,只听地齐植面红耳赤之余心下气愤。

    [真敢来啊?小辈!]

    齐植略显复杂的目色中闪过一丝杀机。如果说对于徐乐,他齐植确实心存有过往同泽之情,可对于枯羊麾下张奉、徐常等以往根本不曾接触过的年轻将领。齐植对他们的概念顶多也就是原太平军众弟兄这个程度罢了。如今既然已投身大周,使得过往的原太平军弟兄对他反目,齐植显得亦不会客气。毕竟两军交战各为其主,他齐植可不会因为心存不忍而丢了自己性命。更何况,他如今也并非没有效忠的对象。

    纵然是已投靠大周,天上姬刘晴依然是他齐植愿意追随效忠的主公。

    “莫要心急!”见麾下众冀州兵迫于牛渚太平军士卒气势汹汹的攻势,几番做出要私自射击的举动,齐植大喝一声。喝醒了那些被太平军士卒气势所慑的将士,从容不迫地喝道。“对方不过是些步卒罢了,兵刃之长不过六尺,而你等手中弓弩,射程何止百步?——待其至百步之内!”

    不可不说,齐植曾经与成央一同擒杀一位秦王李慎替身的战功,使得冀州兵对其颇为信任。因此。听齐植这么一说,那些心中惊急的周兵倒是也镇定了下来,哪怕是心中依旧对太平军气势汹汹的冲锋所震慑,手中扣着的扳机依旧未曾松开。

    不多时,张奉、徐常二人所率领的太平军先锋队终于冲至了周兵百步之内。见此,齐植身旁一名千人将急声禀道,“齐将军,敌军已至百步之内!”

    不想齐植却眯了眯眼睛,聚精会神盯着太平军冲锋的势头,镇定说道,“五十步再呼我!”

    “……”那千人将愕然地望着齐植,终究不敢多言,强压着心中惊急,静静地等待太平军冲至五十步之内。

    “齐将军,敌军已至五十步!”

    “莫急!——十步再呼我!”

    [十步?]

    附近的周军将士们心中震惊,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

    终于,那数千太平军先锋士卒杀到了周兵十步左右,这等距离,堪称是近在咫尺。甚至于,第一排那些下蹲着的周军刀盾兵已能够隐约看到前方太平军士卒瞪大的眼眸中所反射的自己的影像。

    而就在这时,齐植厉声喝道,“弩手第一队,放箭!”

    下意识地,第一排周兵弩手在听闻齐植的命令后下意识地松开了扳机,顿时,上千枚弩矢宣泄,那些冲在最前头的太平军士卒还没反应过来,身体已被密集如瀑雨的弩矢所洞穿。甚至于,那些弩矢在洞穿了先头的太平军士卒身体后,余劲也未消退几分,对后面的太平军士卒亦造成了无法估量的伤害。

    也难怪,毕竟弩不同弓,在机械原理的作用下本来就具备着令人心惊的穿透力,在中、近距离下一枚弩矢带走数名敌军性命,也不是不可能办到的事。

    只不过,并非每一位将领都像齐植这么冷静镇定,会静静等待敌军到十步左右再下令射箭;也并非所有的军队都像冀州兵这样军纪严明、唯将令是从。

    而这两者相加的结果,直接导致周兵单凭千余弩矢,便杀伤了张奉、徐常麾下太平军先锋队多达两千余人,平均算下来,周兵一枚弩矢直接伤害到了两名、甚至还要多的敌军士卒。

    “嘶……”

    见到己方蒙受这般巨大的损失,太平军年轻将领张奉下意识地停住了冲锋的势头,惊得倒吸一口冷气。毕竟似齐植这等弩兵战法,并非是任何一支军队都能办到的。另外。周军弩兵那强大的穿透力,亦大大出乎了他的意料。

    “莫要停下!”见张奉以及大批太平军士卒因为被巨大的伤亡所惊而下意识地停下脚步,徐常厉声喝道,“眼下,唯有向前!——向前犹有生机!”

    [聪明!]

    在后方观瞧督战的枯羊心下暗暗称赞,称赞麾下部将徐常的当机立断。毕竟在他看下。那齐植麾下虽说有五六千周兵,但是撇开前面的刀盾兵与两侧的枪兵,中央的弓弩手只占一半数量,而且在这其中,弩手的数量更少,就只有那么寥寥千把人罢了。

    换而言之,方才的一轮弩手齐射,直接让对面阵型内的弩兵在短时间内失去了威慑力。

    只不过……

    [那齐植为何不动用那些弓手么?是因为我军冲得太快,他一时疏忽。错失了最佳的下令时机?]

    枯羊心下暗自纳闷,但不管怎样,他觉得暂时可以不必去顾虑那些弓兵了,毕竟众所周知,弓箭虽射程远于弩矢,但是在近距离下杀伤力实在叫人汗颜。

    “如果是我,绝不会似这般一下子就用尽可以作为威慑力量的弩兵……一下子就用尽了作为威慑的弩兵,我看你如何抵挡!”

    喃喃自语一句。枯羊望向远处齐植的眼眸中泛起几分轻视与失望。毕竟对方可是他曾经需要仰视的六神将,枯羊实在没想到自己曾经需要仰视的六神将。仅仅只有这种程度。

    然而事实证明,枯羊虽然具备着不俗的天赋,但总归还是经验不足。

    他太小看齐植了。

    面对着太平军将领徐常依旧奋不顾身的攻势,齐植不慌不忙,沉声喝道,“刀盾手……威慑!”

    话音刚落。就见周军阵型前方那一排刀盾手齐刷刷地站了起来,用右手的战刀猛击左手的铁盾中央,并且大声怒吼。这是一般所有军队都会用的震慑敌军、并且鼓舞己方士气的手段,而其中最具代表性的,便数被称为四镇之盾的南军陷阵营。当南军陷阵营的士卒似这般做出威慑举动时,纵然是东军神武营的骑兵恐怕亦要心惊胆战,远远绕行不敢正面与其冲突。

    不得不说,齐植这一招的效果着实不凡,骤然惊闻前方所传来的巨响与怒吼,那些冲锋中的太平军士卒面如土色,不自觉地减缓了冲势,有些甚至吓地站在了原地。

    见此,徐常大怒,厉声骂道,“区区叫声,何惧之有?!——遂本将军杀过去!”

    “喔……喔!”

    如梦初醒的太平军先锋队士卒这才再次开始冲锋,但是……

    [已经晚了,小辈!]

    眼眸中泛起几分轻蔑,齐植冷笑一声,厉声喝道,“前方刀盾手……立盾,结阵!”

    话音刚落,周军阵型前方刀盾手突然从两侧向中央靠拢,肩靠着肩,盾牌亦紧紧贴着盾牌,组成了一道难以逾越的盾墙。

    而此时那些太平军士卒,因为被齐植之前那么一吓导致失去了冲锋的势头,待其冲至周兵的盾墙前时,竟压根也冲不散周军刀盾兵那难以逾越的防线。而这,恰恰便是齐植的目的。

    毕竟人在急速奔跑的时候具备着冲击力,这股力量或许能冲破周军刀盾兵的盾墙,而一旦那些太平军士卒中途减缓了冲势或者干脆停了下来,那么,后续的距离是不足以让他们再度进入急速奔跑的状态的。换而言之,亦无法对周军刀盾手的防线造成多少影响。

    就如同眼下的太平军士卒,在周兵刀盾手那道高达七尺有余的铁盾盾墙面前,就算是用力劈砍兵器,亦无法对盾牌后的周兵带来什么伤害。

    见此,齐植心下冷笑一声,一挥手沉声喝道,“弓手准备,瞄准我军刀盾手前方敌军,吊射!”

    吊射,从某种程度说应该算是最高距离的抛射,这种射击方式往往应用于攻城战时城下的弓手射击城墙上的敌军,虽然杀伤力不俗,可惜毫无准头可言,完全就是一切看天意的战术。

    但是在此时此刻却起到了不俗的效果,毕竟那些太平军士卒被阻挡在周军刀盾手的前方,不具备移动、躲闪的可能,因此就算周军弓手闭着眼睛,亦能给那些太平军士卒带来无法估量的伤害。

    [原来是用来这里么?——这么说,之前故意用尽了弩兵,只是为了勾引我军冲过去?]

    已想清楚某些事的枯羊微微一惊,眼睁睁看着那些麾下士卒饱受箭雨洗礼,死伤惨重。

    而更让枯羊感到震惊的是,齐植在这时候又出动了其两侧的长枪兵,趁着那些太平军士卒狼狈躲着来自头顶上的箭矢时,从两侧夹攻。更有甚者,就在那些太平军士卒处于周军弓手与长枪兵的两面夹击时,那一排刀盾兵突然又站起来向两面散开,露出了身后方已装完弩矢的弩手。

    “嗖嗖……”一轮急射。

    “啊——!!”

    一阵此起彼伏、连绵不绝的惨叫声过后,太平军将领张奉与徐常所率的总共六千先锋队竟在短短片刻功夫内,折损超过四千兵力。

    反观周军,却几乎没有多少损失可言。

    “齐植……”枯羊面色铁青地望着远处的原太平军六神将之玉衡神将齐植。

    似乎是注意到了枯羊的目光,齐植转过头去瞧了一眼枯羊,嘴角扬起几分莫名的笑意。

    [你以为廖立将军他们是中了你计而被诱出营去的?呵!区区调虎离山之计,如何瞒得过谢大人与公主殿下?若廖立将军等人不主动离开此营,你又岂敢似这般肆无忌惮地攻进来?——你可知谢大人为何留我在此?那是因为,单凭我齐植,就足以挡你在此,小辈!](未完待续。。)

第二十一章 半个时辰

    ——时间回溯到两日前,牛渚太平军营寨帅帐——

    “卫庄,佯攻周军东营的事,责任重大,就交给你了!——有疑问么?”

    站在帐内桌案旁,枯羊手指着桌案行军图上周军大营东侧的位置,和颜悦色地对卫庄说道。

    深深望了一眼枯羊,卫庄轻笑一声,耸耸肩说道,“提问倒是没有,卫某只是担心能力不足,辜负了枯羊大帅的重望,连累大帅妙计难以实施……”

    枯羊闻言平静地回望着枯羊,亦轻笑说道,“卫庄将军言重了,卫将军可是总帅最为得力的部将之一,岂会是能力不足?——此番那徐乐与我约定行里应外合之计,本帅以为周军必然得情,多半会在其营内设下重重伏兵,倘若卫将军能按照计划将周军营内的伏兵拖住,当居此战首功!”

    “时辰几何?”

    “半个时辰!”枯羊平静地回答道。

    “半个时辰?”卫庄不易察觉地皱了皱眉,正色说道,“大帅的意思是,要卫某仅率三千兵拖住周军营内至少两万余伏兵多达半个时辰?——这可不易!”

    “对常人而言确实不易,可对卫庄将军而言,也并非就办不到,不是么?——卫庄将军可是伍帅麾下五位一方天将之一!还是说,卫庄将军觉得身为一方天将,却要被迫受伍帅差使,屈居于本帅麾下,心中愤懑,不肯出力?”

    “……”似乎是听出了什么别样的意味,卫庄眯了眯眼睛,死死盯着枯羊,但终究败于枯羊那丝毫不改的眼神,抱拳说道。“是,末将遵命!”

    得见卫庄如此表情,枯羊这才满意地笑了笑,转过头对心腹将领王建说道,“王建,待开战之日。你要密切关注几支周兵的动向,尤其是廖立、唐皓、张栋、欧鹏等几员周将!”

    “是!”王建点头领命,旋即纳闷问道,“大帅当真觉得周兵会给我军可趁之机么?——末将并非是有意要自灭威风,只是末将觉得,彼有东岭众充当斥候打探消息。待卫庄大人攻周军东营时,就算周兵起初难以估算卫庄大人麾下兵马,可凭借东岭众,周军片刻即能得知实情。既然如此。那廖立、唐皓、张栋、欧鹏等周将,又岂会受卫庄大人引诱?”

    听闻此言,卫庄亦转头望着枯羊,毕竟王建所言,亦是他心中顾忌之事。

    “这个简单!”在数双眼睛的注视下,枯羊微笑着说道,“据本帅猜测,待我军与那徐乐施行那所谓的里应外合之计时。周军必定会在营内设下重重伏兵……你等真道那些伏兵是为我军而设的?”

    与张奉对视一眼,徐常疑惑问道。“难道不是么?——恕末将难以领会!”

    摇了摇头,枯羊正色说道,“那些伏兵,只不过是个幌子罢了!——本帅可以断定,只要卫庄将军在周军东营稍做引诱,不难猜测周军营内的伏兵会倾巢而出!”

    “这是为何?”卫庄忍不住询问道。

    瞥了一眼卫庄。枯羊嘴角扬起几分莫名的笑意,低声说道,“因为周军总帅、即本帅那位好姐夫谢安,他想要叫本帅毫无顾忌地攻入其军营之内!”

    可能是没想到枯羊竟然自爆与周军总帅谢安的关系,其心腹将领王建、张奉、徐常三人面露惊色。心中甚是紧张,下意识地转头望向卫庄。而卫庄亦是一脸震惊之色,张口欲言,但是最终却也没说什么,相反地表情有些尴尬。

    “这个……恕卫某难以领会!——大帅的意思是,那谢安非但知晓我军与那徐乐的事,甚至连我军行声东击西之计亦清楚?”在王建、张奉、徐常三将诧异的目光下,卫庄竟有意略过了枯羊方才故意为之的爆料。

    深深望着卫庄,也不知从对方的表情出瞧出了什么,枯羊淡淡笑了笑,解释道,“不错!——谢安、谢文逸乃八贤王李贤推崇的南征王师总帅,又岂是寻常庸庸碌碌之辈?据本帅猜测,他非但清楚掌握着徐乐的一举一动,对此人暗中私通我军一事了若指掌,而且也猜测得到,本帅多半不会听信徐乐那个莽夫所献计策……”

    “等……等等!”一脸愕然地打断了枯羊的话,王建目瞪口呆地说道,“大帅,末将怎么越听越糊涂,感觉……”

    仿佛是看穿了王建的心思,枯羊轻笑一声,沉声说道,“正如你等心中所想,谢安欲顺水推舟,假作不知我军计策,将计就计,但是呢,又怕本帅顾及其军营内的周兵人数,畏惧而不敢攻地太深,是故,他多半会叫营内的伏兵主动离开,好叫本帅安心……所以说,周营内的伏兵只不过是幌子罢了,目的就是要让我军清楚得悉他周军究竟有多少兵力会跟随卫庄将军离营……只有营内留守的周兵远远少于本帅麾下兵马,本帅才会上钩!——这才是谢安的本意!”

    “竟……竟有此事?”望了一眼枯羊,徐常摸了摸下巴,惊疑不定地说道,“并非末将不信大帅所言,末将只是觉得,那谢安有必要如此犯险么?”

    枯羊闻言默然不语,他很清楚,谢安之所以如此亲身涉险,这其中未尝没有那个约定所带来的影响在。就如当日谢安的那句话一样,他希望枯羊能够回心转意。

    身为堂堂大周国朝廷一品刑部尚书令的姐夫,竟能为只见过寥寥两面的小舅子做到这种地步,不得不说这让枯羊感觉有些心暖。

    而心暖之余,枯羊心中那份属于年轻人的逞强好胜亦被其姐夫谢安给挑了起来。并且,这份好胜心一直维持到他枯羊率军杀入周军营寨。

    [被小瞧了呢……]

    自听说周军的廖立、唐皓、张栋、欧鹏四员大将,各自率领着五千左右的伏兵,故意追赶着他枯羊帐下大将卫庄远离周营,枯羊便不由地感觉心中愤懑。

    虽然他早已猜到了姐夫谢安的布局,但是他万万没有想到那位亲姐夫竟有如此魄力,为了诱惑他上钩。不惜直接让己方暂时减员两万人,只留下不足七八千人的周兵来抵挡他枯羊麾下两万两千左右的牛渚太平军士卒。

    [就是说,单凭七八千人,亦足以击败我枯羊么?]

    好似是隐约察觉到了其姐夫谢安这般布局的隐晦意思,枯羊恨恨地咬了咬牙,尽管心中对谢安颇为尊重。这会儿亦是火冒三丈,一心想着要尽快击破周军中营的守备,攻下周军帅帐。

    能抓到姐夫谢安固然是好,可就算抓不到,至少他枯羊赢回了一仗,并且,大大重创了周军的兵力与士气。

    [那般倨傲,可莫要输了之后再来后悔啊!]

    枯羊在心下暗暗说道,仿佛他已经得到了此战的最终胜利。也难怪他一副胜券在握的心情。毕竟在谢安主动让己方暂时减员了两万人左右的情况下,枯羊麾下的兵力呈现彻底的压倒性优势,很难想象一支两万两千余上下的军队会打不过一支只有寥寥七八千人的军队。

    然而,残酷的现实却是狠狠扇了心情极佳的枯羊一个嘴巴子,那位原太平军六神将之玉衡神将,凭借着出色的指挥才能与合理的兵种运用,以及冀州兵杰出的作战能力,在一番设计下。以极其微小的损失,一举击败了枯羊麾下张奉与徐常二人所率领的六千人先锋军。直接叫这支六千人的前锋军在短短不到一炷香的工夫内折损了多达四千人,这无异于给了枯羊以及众多自我感觉良好的太平军将领以当头棒喝。

    这不,枯羊脸上的表情顿时就沉了下来。

    要知道此刻齐植周身也就那么五六千兵而已,与张奉、徐常二人所率的牛渚太平军先锋队兵力大致相等,可结果呢,齐植麾下冀州兵只损失寥寥百余人。反观牛渚太平军却是伤亡四千余人,虽然说冀州兵的作战能力本来就要高出太平军一筹,但是似这等损兵比例,这也太令人感觉不可思议了。

    [莫要以为齐某曾经败给了主公殿下就轻视了齐某啊,小辈们!]

    似乎是注意到了远处那些牛渚太平军士卒瞠目结舌的表情。齐植虽心中得意,然脸上却不表露半分,冷哼一声,沉声喝道,“威喝!”

    “喔喔——!!”

    麾下五六千周兵齐声呐喊,声如九天惊雷,振奋士气之余,只唬得兵力远胜于周兵的牛渚太平军士卒心惊胆颤。

    “这下麻烦了……”望着众志成城的周兵,枯羊低声嘀咕一句。

    因为在他看来,或许此前周兵对齐植还抱有几分猜忌与怀疑,只是碍于总帅谢安信任齐植,因而不敢表露,但是自打方才齐植漂亮地胜了一仗,一举杀死了四千左右的牛渚太平军后,其麾下五六千周兵如何还会有半点的猜忌与怀疑?

    换而言之,此刻的齐植,已然是一位受部下敬重与信任的周将,再不存在什么原太平军降将的隔阂。而这意味着枯羊若想击败齐植,更需花费一些工夫。

    [嘁!怪不得刘晴与陈帅曾留此人在江夏附近……]

    远远望着远处威风凛凛的齐植,枯羊在心下暗暗感慨。

    平心而论,能被太平军第三代总帅梁丘皓这位前后数百年几乎无人能比肩的无双猛将看中,六神将又岂是寻常人物? 想想也是,撇开伍衡不谈,无论是费国、季竑、耿南,亦或是齐植、严磊,又有哪个是易于之辈?

    包括严磊那位六神将之摇光神将,想来此人能被梁丘皓看中,必定也不会逊色齐植多少,再者,单单看此人能够率领一万精兵在长孙湘雨与周军的眼皮底下一路从荆山赶到将领,便知此人亦是擅长远袭的将领。只可惜这位神将大人运气太背,竟撞见了炎虎姬梁丘舞。

    要知道梁丘舞可是大周朝廷第一战力,虽说敌不过其堂兄梁丘皓,但武力亦属天下三甲之内,严磊撞在她手里还想活命?

    不得不说,相比于死得冤枉的严磊,齐植的运气显然要好得多。不难猜测。待这场仗过后,齐植在周军中的地位显然会更加稳如泰山。当然了,前提是此战打赢,否则齐植也没什么脸面去接受谢安的赏赐。

    不过话说回来,齐植不觉得自己会输。

    毕竟枯羊虽然聪慧,但领兵经验比他少上太多。而这,恰恰也正是他齐植能够稳压枯羊的原因。

    而相对于齐植的从容镇定,枯羊显然要焦急许多。

    要知道,廖立、唐皓、张栋、欧鹏这四员谢安麾下大将虽说为了诱使他枯羊上钩而看似中了调虎离山之计,可实际上呢,这些人只是跑到七八里外溜达一圈再回来罢了。倘若枯羊无法在这些位周将来回的半个时辰时间内击败周营内剩余的守兵,攻破帅帐,那么,枯羊与他麾下两万余牛渚太平军就会被回援的廖立、唐皓、张栋、欧鹏四将团团包围。

    简单地说。谢安与枯羊好比是在玩一场搏速度、玩心跳的游戏,若不能抢占先机,便只有被对方吞没,全军覆没。

    当然了,枯羊也可以选择就此退兵,毕竟眼下周军营内就只有寥寥七八千兵力,倘若枯羊一味选择退兵,谅周军也奈何不了枯羊。

    可问题是。以枯羊的高傲,又岂会选择在这种时候退兵?要知道。谢安可是让了他足足两万兵力,倘若连这样都胜不了,那他枯羊还不如直接投降算了,反正性命无忧。

    可若是不退,眼前的齐植如何解决?

    原以为此番能够顺顺利利的枯羊,这会儿着实有种骑虎难下的意思。

    [既然在士卒素质上难以比较。那么就只有依靠人数了!]

    想到这里,枯羊大手一挥,沉声喝道,“大军压上!——张奉缠住齐植,徐常跟队。遂本帅冲击中军帅帐!”

    不得不说,枯羊的反应也实在够快,见时间紧迫不足以正面击溃领兵经验丰富的齐植,便当即改变了战术,毕竟他麾下依然还有近两万的士卒,一旦分散开来,势必能叫齐植顾此失彼。至于张奉,虽然此人武艺与领兵才能皆不及齐植,但只要做到莫与齐植硬碰硬,些许兵力上的损失,枯羊还是可以接受的。

    “果然是这招么?”

    得见枯羊将麾下兵力分成数支,齐植冷笑一声,抬手对身旁传令兵说道,“传信号!”

    “是!”那名传令兵抱拳命令,旋即朝天射出三枚火箭。

    在这个漆黑无些许月光的四月底的夜里,这三枚火箭犹如黑暗中的灯火,哪怕是隔得老远亦能看地清清楚楚。

    “唔?”枯羊抬头望了一眼射向夜空的那三枚火箭。

    而就在这时,周军营内深处传来几声炮响,继而锣鼓声大作,隐约见,仿佛有千军万马从漆黑的营内深处向这边杀来,那震耳欲聋的喊杀声,叫众牛渚太平军士卒心惊胆颤。

    [怎么回事?周军营内按理来说已没有多少兵力才对!难道姐夫使诈,在三万兵力外又私藏了一支军队?]

    枯羊惊疑不定地望着远处,继而缓缓摇了摇头,因为他不觉得谢安会是那种言而无信的人。

    既然如此,远处那些看似千军万马的周军伏兵也就不难猜测了。

    “休要惊慌!”立马大喝一声,枯羊回顾左右喊道,“那不过是周军唬人的诡异罢了!——此刻周军营内,仅寥寥七八千兵力罢了!”

    而此时,远处的周军伏兵亦露出了全貌,正是周军大将成央、鄂奕、典英等人,想来他们也知道瞒不过枯羊,因此索性直接杀了出来。

    望着那几支寥寥数百人的所谓周军伏兵,众牛渚太平军士卒这才镇定下来。其中,有一名千人将主动率领麾下曲部应了上去,似乎想要击破一小队周兵来振奋己方士气。

    但遗憾的是,他挑错了对手……

    “砰——!”

    一声巨响。

    待心下愕然的枯羊下意识转头观瞧的时候,他惊愕地看到,他麾下那名武艺不俗的千人将,整个人竟然在半空倒飞了整整数丈,砰地一声摔在地上,半响爬不起来。待细细一瞅,枯羊惊骇地注意到,此人的胸口铠甲上,竟然留下了一道极深的凹痕,似乎是被什么类似枪棍的钝器所击飞。

    猛地转向远处,枯羊心中咯噔一下。

    只见在远处一堆篝火旁,曾经与他有过一次照面的狄布,正缓缓收起他手中那柄比寻常长枪要粗上一倍有余的铁枪,继而抡起长枪的尾端,猛地一记横扫,但听几声哀嚎惨叫,冲杀至他面前的牛渚太平军士卒人仰马翻,在咔嚓咔嚓的碎骨声中翻倒在地,继而被乱军践踏致死。

    [糟糕……几乎忘却姐夫麾下还有一帮猛士!——等等,这么说的话……]

    好似察觉到了什么,枯羊环视四周,他这才注意到,在那几支数百人的周军小队中,明显有不少身手比一般冀州兵高出一筹的家伙,闷不做声地收割着他麾下牛渚太平军士卒的性命。首当其冲一名看似士卒打扮的周兵更是了不得,双手各自手持一柄长剑,在乱军之中犹如信手游走于自家后院花园,一剑一个砍杀他枯羊麾下将士犹如砍菜切瓜,哪怕是千人将级的太平军士卒,亦挡不住此人一剑。

    [漠飞!]

    在一次四目交接的机会下,枯羊终于得见那位武艺比之齐植等周军大将还要强劲几分的所谓周兵,一名比他大不了几岁亦颇为俊秀的年轻人。

    [原来是仗着麾下猛将如云么,姐夫?]

    枯羊的面色逐渐沉了下来,因为他已预感到,面对着兵力虽少但却有诸多猛将震慑全场的周军,他枯羊虽说在兵力上占据绝对优势,亦不见得能稳赢。

    而更糟糕的是,距离半个时辰的期限已越来越近……(未完待续。。)

第二十二章 半个时辰(二)

    “多少时辰了?”

    勒住马缰,太平军第四代总帅伍衡麾下左军天将卫庄沉声询问着身旁几骑护卫。

    只见其中一名护卫抱拳回道,“回禀天将大人,差不多子时三刻了,距我等从周军东营撤出大概已有半个时辰!”

    “差不多有半个时辰了么?”卫庄顿马观瞧着后方,只见在后方大概一两里外,数以万计的周兵如波涛汹涌的潮水般涌来,但不知为何,前进的速度已不像最初那样凶猛而迅速。

    “看样子是想到一处了!——那些周兵似乎也等待着半个时辰左右的极限……”

    眯着眼睛仔细打量着身后方那些周兵的动向,卫庄喃喃说道。

    左右护卫面面相觑,不解问道,“天将大人何出此言?——不是因为追逐不上我军,周军这才选择暂时缓行么?”

    “追逐不上我军?”卫庄闻言冷笑一声,摇头说道,“谣传冀州兵能日行百里,士卒耐力极佳,岂有追逐不上我军之说?”

    “可是……”一名护卫眼中露出几分疑惑。

    似乎是瞧出了这名护卫的心思,卫庄沉声说道,“之所以追赶不上,乃是因为这几支周兵实际上并非有心追赶,他们要留着力气返回其营对付枯羊,又岂舍得将宝贵的体力浪费在与我等的追逐上?”

    “咦?”左右护卫闻言目瞪口呆,惊疑问道,“这些周军如何知晓枯羊会袭他们的大营?——按照计划,在这几支周军远离其营差不多五六里时,枯羊才会攻打周军的南营啊……”

    “他们当然知道!”遥遥望向周军大营方向,卫庄喃喃说道,“这本就是一场姐夫与小舅子间针对于魄力的博弈……也算不上什么你算计我、我算计你的策略。无非就是那两人相互展示自己的胆气罢了!”

    左右护卫面面相觑,不解卫庄话中含义,而就在这时,卫庄麾下千人将廉吾策马匆匆而来,抱拳沉声说道,“天将大人。不出您所料,我军身后那几支周兵似乎有迹象要在此掉头回援其营了!”

    “当真?”卫庄闻言皱了皱,撇下一干护卫,策马顿足向后观瞧。

    果然,只见在那漆黑的远方,那些手举火把追赶着他们的周兵,竟不知何时停下了脚步,正准备掉头返回其大营。

    “糟糕了……”心下咯噔一下,卫庄皱眉说道。

    在卫庄看来。眼下这会儿,他那位名义上的上帅、牛渚太平军主帅枯羊,多半依然还率领着麾下两万两千余牛渚太平军攻打周军大营。在这个最为关键的时候,倘若他卫庄面前远处那几支数量明显超过两万人的周兵放弃追赶,就此撤军返回其营,可想而知枯羊会遭遇何等严峻的危险之境。

    明明是正打着火热,或许再过片刻光景便能攻破周军的中营帅帐,但就在这个时候周军之前派出追赶卫庄的两万生力军突然返回。堵死四处营门,直接导致枯羊以及他麾下两万余人被彻底包围在周军那座军营内。犹如瓮中之鳖,插翅难飞。

    “这个时候还未传来讯号……不妙了!”

    眯着眼睛仔细观瞧着远方漆黑夜幕下若隐若现的周军大营,卫庄眼中难免露出几分忧虑之色。毕竟按照计划,这个时候枯羊差不多应该在周军内放火点燃处处,然而眼下,周军大营一如既往。虽说时而有厮杀声由抚面而过的夜风传来,但是营内却无一处失火,这显然不符枯羊之前与卫庄商议的计划。

    “看来枯羊是遇到阻碍了……”拨了拨马缰,卫庄略有些惊讶地说道,“难以置信!——那谢安麾下仅七八千人马。而枯羊却有两万余兵力,兵力如此悬殊,枯羊竟然战谢安不下?!”

    不得不说,卫庄的直觉丝毫不差,此刻的枯羊,正遭到齐植、成央、典英、鄂奕等众冀州兵猛将围攻,更何况还有狄布、漠飞、苟贡以及手下东岭众刺客协助周兵。而更糟糕的是,周军这座营寨本就是谢安为了围困反击枯羊所建,虽说迄今为止尚有大批周兵不得不挤在狭隘的兵帐内歇息,但是营内的防御设施却建造地相当齐全,使得齐植等周军大将一开始就处于易守难攻的有利位置。也正是因为如此,齐植才能几乎不费吹灰之力地歼灭牛渚太平军多达四千兵卒。

    不过说到最最令枯羊感到愤懑懊恼的,恐怕还要数漠飞所率领的东岭众刺客。

    谢安曾经的理论得到了验证,在梁丘皓战死、金铃儿又实力大减的当下,隐隐已是天下第一刺客的漠飞,亲自率领着百余名东岭众刺客在战场上狙杀牛渚太平军的将官,自伯长以上军官几乎被漠飞等人杀了大半,这使得牛渚太平军在战场上的指挥系统顿时陷入了半瘫痪状态,枯羊下达的命令,几乎没办法顺利实施,直接导致整个牛渚太平军主力变得一盘散沙,各自为战,结果被周军趁虚而入、各个击破。

    正因为如此,枯羊至今也没能按照计划中的那样,顺利攻破周军的中营帅帐,在该处放火宣示己方的胜利。

    瞅见远方追赶自己的那几支周兵已陆续原路撤退,卫庄咬了咬牙,沉声说道,“这样下去不行……传本将军令,全军掉头,咬住那几支周军!”

    身旁千人将廉吾闻言面色微微一变,压低声音提醒道,“天将大人,那可是整整两万周兵!”

    “你怕了,廉吾?”瞥了一眼廉吾,卫庄冷冷说道。

    “怕倒不至于,只是……”那名为廉吾的千人将面色微微一红,在瞧了瞧左右后,策马上前几步,低声对卫庄说道,“末将不解,那枯羊屡屡对将军无礼,甚至有意要借周兵之手铲除将军。借刀杀人,既然如此,将军又何必亲身犯险,去救那枯羊?”

    “何其愚蠢!”卫庄闻言轻哼一声,略有些不悦地说道,“因本将军知晓其秘密。是故枯羊要杀本将军……此事本将军又岂会不知,何需你来提醒?——但是你可别忘了,倘若枯羊兵败,对我等就有好处了?”

    “咦?”

    “蠢材!——周军主帅谢安乃枯羊的亲姐夫!纵然枯羊兵败、被周军擒获,他照样能够保全性命。甚至于,在他姐夫谢安的牵线搭桥下,即便在周国朝廷为官为将恐怕亦不成问题,日后照样风光。而我等呢?倘若枯羊兵败,面对冀州兵近三万劲旅。你我可有应对之法?”

    “这……”廉吾顿时语塞,哼哧哼哧地说不出来。

    [果然只是千人将,连这等显而易见的事都想不明白,比之枯羊、卫绉等人差得太多了……]

    瞥了一眼面红耳赤的廉吾,卫庄冷哼一声,倒也不再多说什么,沉声喝道,“速速传令!”

    “……是!”

    不过话说回来。最最关键的一点,卫庄却没有提及。那就是他自己的前途。虽然他卫庄乃太平军眼下第四代总帅伍衡麾下五位一方天将之一,居左军天将,身份特殊丝毫不逊色梁丘皓时代的一方神将,但倘若枯羊今日在牛渚败得太惨,尽损了太平军三万精锐,即便他卫庄日后能活着回到伍衡身边。恐怕也难免遭到迁怒与连罪。毕竟整个太平军如今也只有十二、三万兵力,有他卫庄在场的情况下枯羊还损失了三万兵力,这让卫庄如何回去向伍衡交代?

    [今夜枯羊恐怕难胜周兵……如此看来,我恐怕亦得另作打算,否则日后伍衡怪罪。或许要牵累到我……唔,今日事急,暂时将此事搁下,他日再做思量!]

    捏了捏马缰,卫庄心下暗自嘀咕道。

    而此时,卫庄麾下三千左右太平军士卒已全数掉头。仅看他在途中几乎未损一兵一卒,不难猜测,周兵果然是没有尽全力追赶,否则,纵然是步兵追步兵,以冀州兵日行百里的脚程,又岂会追不上卫庄?

    很不可思议地,在牛渚地界的外野,上演了一场颇为怪异的好戏。之前明明是四支周兵共计两万人追赶卫庄的三千太平军,而这会儿,双方的处境却整个掉转过来,由卫庄追赶那两万正准备返回其大营支援的周兵,让人不得不感慨天下之大无奇不有。

    “唔?”

    似乎是注意到了身后方反过来追赶己方的太平军士卒,周军大将廖立虎目中泛起几分诧异。

    要知道,廖立本就是除恶务尽的性子,从未在追歼战中半途撤兵,此番若不是谢安早前下了严令,随后又有张栋、唐皓二将几番派人来催促,以他廖立的性子,恐怕多半会追赶卫庄到天涯海角。

    说句毫不夸张的话,他廖立可是费了好大劲才压制住心中那份欲将卫庄麾下三千兵全歼的浓浓战意,按照谢安预先吩咐的计划行事,半途回援大营。可那卫庄倒好,竟然还敢掉转过来追他?这简直就是撩虎须般的挑衅呐!

    想到这里,廖立猛地勒住马缰,望着身后方追赶而来的卫庄军舔了舔嘴唇。

    左右护卫岂会不知自家将军的性子,连忙拉住廖立的马缰,惊声劝道,“将军,大人吩咐过,一切以回援大营为紧要!——我军的目的乃是牛渚太平军的主力,而非是那区区三千在我军威势下狼狈鼠窜的惊弓之鸟!”

    “是啊,将军,大局为重!”其余护卫亦劝道。

    遗憾的是,观廖立的表情,他显然没有听取帐下护卫建议的意思,一挥手轻笑说道,“无妨!有张栋、唐皓、欧鹏三人回援大营已是足够,我军就留下为其断后好了,顺便嘛,会会那个卫庄,看看此人究竟仗持着什么,竟有这般勇气反过来追赶我军!”

    “可是……”左右护卫面面相觑,似乎还要再劝。

    见此,廖立轻笑说道,“想来大人也不想看到我四人回援大营时,身后吊着那么一个尾巴吧?——看对面那厮的意思,可不准备就这么轻易放我等回援大营!”

    左右护卫闻言面面相觑,哑口无言。毕竟廖立所言句句在理,总不能带着卫庄那三千兵一同返回大营吧?要知道三千兵力说多不多、说少也不少,天知道会惹出什么事来?还不如为其余三军断后。将那卫庄连带着其麾下三千兵截在此处,以免此人坏谢大人好事。

    见左右护卫哑口无言,廖立心下暗笑,趁热打铁说道,“派人去通知张栋、唐皓、欧鹏三位将军,就说那卫庄胆大包天。竟然尾随追赶我军。为了避免此人坏大人好事,本将军亲自在此断后,请三位将军先行一步,待廖某斩了那卫庄,再徐徐回援大营不迟!”

    [最后一句才是实话吧?]

    左右护卫闻言心下暗暗叹息,对于自家这位明明拥有帅才能力却热衷于亲自冲锋在前线斩将夺旗的将军没有了想法,摇摇头命人向唐皓等人报之消息去了。

    而唐皓、张栋、欧鹏三位周将显然也清楚廖立的性子,尤其是张栋,毕竟廖立曾是他的副将。因此。三将倒也没想着白费心思派人来劝说,只是各自叫人传了一句小心,便顾自引兵回大营了,只留下廖立与他麾下五千曲部在此恭候卫庄。

    “果然……”

    远远注意到周军的动向,卫庄微微皱了皱,脸上露出了果然如此的神色。

    显然,他早就猜到周军会留下一支兵力断后,而不是两万周军全数停下。毕竟此刻的周兵正急着赶回周营围剿枯羊,哪有闲情逸致与他卫庄在此纠缠。

    只不过……

    [周军中有足以比拟齐植的猛将么?]

    在指挥着麾下三千士卒直接冲入廖立军兵阵时。卫庄心下暗自询问着自己。

    也难怪,毕竟卫庄属伍衡那一支的太平军,并未参与荆州战役,从未与冀州兵交锋过,甚至于,与当时谢安在湖口时所率领的大梁军也未曾正面交手。只不过被谢安趁机烧了两回营寨罢了,谈不上有什么实质上的损失。

    因此,卫庄并不了解冀州军将领的武力,直到他与廖立交上手,他这才震惊地发现。这位周将的武艺,别说比起他所知的齐植高上一筹,甚至隐隐还要在他之上。

    “锵——!”

    兵戈交击,卫庄难以置信地望着将自己连人带马打退三尺有余的周军大将廖立。

    [怎么可能?]

    卫庄目瞪口呆地望着远处立马扛枪上下打量着他的廖立,反观后者,却是皱皱眉、一脸的意外表情,他的目光仿佛是在说,你小子武艺不行啊,哪来的胆气追赶?

    [该死的!]

    心下暗骂一句,颇有些面红耳赤的卫庄奋力抢攻,但遗憾的是,任命他怎么施展武艺,却也伤不了廖立一根毫毛。

    而更让卫庄感觉难以接受的是,他本来想趁着与廖立交手时的空隙,指挥麾下兵卒将这股暂时失去了大将指挥的冀州兵歼灭,毕竟能够做到一心二用的卫庄确实有这股资本。但是他没想到,察觉到此事的廖立竟然亦能做到一面与他交手一面指挥麾下士卒作战,换而言之,卫庄无论在单挑还是在军队作战,皆被廖立所压制。

    [我堂堂一方天将之左军天将,竟然敌不过周军一介寻常将领?]

    卫庄心下又气又怒。

    倒不是卫庄武艺逊色,要知道,哪怕是压制了枯羊的齐植,在武艺上亦比不过此人,但遗憾的是,廖立比起齐植强得可不止一星半点。

    论武艺,如果费国乃冀州兵第一猛将,那么他廖立绝对是第二人,其余像马聃、欧鹏、唐皓等人,都必须得靠边站;而论指挥军队的才能,他廖立亦具备着为帅的资格,换而言之,他本有机会像费国、马聃二人一样单独领兵作战,成为一支偏师的主帅。但遗憾的是,廖立在领兵作战时时而会脑袋发热,愤懑情绪下极易受挑衅,又容易犯冲动、自暴自弃的毛病,简单地说,就是发挥不稳定。因此,在荆州战役时长孙湘雨与谢安这才放弃提升廖立为偏师主帅,否则,当时的周军想必能更加灵活。

    不过眼下,因为卫庄无论在那方便都不如自己,廖立发挥地倒是十分稳定、出色,比之费国、马聃毫不逊色,毕竟他本来就是顺风仗时愈加勇猛、愈加出色的类型。

    这不,发挥出色的他在直觉方面亦是堪比那位天下的大豪杰阵雷,几次破了卫庄在指挥士卒作战时的小动作,死死压制地卫庄,压制地卫庄苦不堪言。

    “嗤——”

    一声轻响,廖立手中的长枪枪刃划过卫庄手背,割伤皮肉之余,带起几丝血丝。

    闷声一声,比之方才狼狈许多的卫庄捂着手背拨马后退几步,神色不定地盯着廖立,心下暗暗震惊。

    [都说自谢安执掌帅印后,冀州兵猛将如云,不想竟是真的……面前这厮,比之叛徒齐植要强地多!]

    比之叛徒齐植、甚至比之他卫庄更强这意味着什么?

    这意味面前这员周将若是在太平军中,足以担任六神将或五方天将。

    想到这里,卫庄萌生了退意,毕竟直觉告诉他,他若是再不走,恐怕多半会被面前的这员留下性命。

    但问题是,他虽想走,可廖立会放过他么?

    当然不……咦?

    出乎意料,在伤到了卫庄之后,廖立不知出于什么原因,竟皱眉观瞧着遥远的北方,仿佛那里有什么让他忌惮的事物。

    [这种不安的感觉究竟是为何?]

    廖立摸了摸胸口,胸膛下,那是他急速跳动的心脏。

    因为与卫庄的战事太过于顺利,这使得廖立的发挥亦愈加出色,连带着他的直觉亦比平日更加敏锐,而这份敏锐的直觉却告诉他,北方好似有什么为之忌惮的事物……

    “驾!”

    一声轻斥打断了廖立的思绪,他下意识转过头,却瞧见手下败将卫庄拨马逃走。

    “他娘的!——站住!该死的……”

    因为分神而叫敌将有机会逃走的廖立破口大骂。(未完待续。。)

第二十三章 羊与虎的莫逆

    且不说暂时已远离了战场中枢的周军大将廖立与太平军大将卫庄二人,且再说那场眼下依旧延续于周军大营的交锋,即枯羊与他麾下两万两千牛渚太平军主力猛攻周营内七八千守兵的那一仗。

    正如卫庄所预料的那样,枯羊被牵制住了,率领麾下两万余兵众的他,被周军牵制住了,以至于明明过了约定的时辰,他却没能像计划的那样,击破太平军周军的中营帅帐、并且在军营中央放火宣告自己的胜利。

    时间,往往有如指间的细沙,其逝难阻。而越是眼睁睁关注着它流失的速度,人就难免愈加烦躁不安,就像如今的枯羊那样。

    进退两难、骑虎难下,用这类词语来解释此刻枯羊的处境可谓是相得益彰,时至今日的他,终于彻彻底底地体会到了劲旅冀州兵这支大周京畿王师的可怕底蕴。虽说占据着地形上的优势,但仅仅用六七千人便正面挡住两万余人的攻势,这在枯羊想来简直就是不可思议。

    “按捺不住了呢,小舅爷……”摇着手中精致的小金扇,苟贡笑眯眯地对自家主公谢安说道。

    此时谢安正站在远离战场厮杀的安全区域远远观瞧着枯羊,闻言微微一愣,转过头来略有些惊讶地说道,“诶?苟贡?——你何时过来的?”

    苟贡笑了笑,彬彬有礼地说道,“有些时候了,不过见大人聚精会神关注着战局,因此不敢打扰……”

    “哦。”谢安恍然大悟地点了点头,再度将目光投向远处战场上的枯羊。因为有着伊伊这位爱妾的关心在,谢安可以说十分关切枯羊的安危,毕竟梁丘皓前车之鉴就在眼前,他不希望再看到一位有珍贵亲情的亲戚再死在他面前。

    不得不说。大妻舅梁丘皓的死,显然会是谢安这辈子无法弥补的痛。而正因为清楚体会到失去亲人的痛楚,谢安这才迫切希望劝服枯羊这位小妻舅,否则,他实在无颜回去伊伊这位心爱的女人交代。

    而身旁苟贡本来在等着主公谢安接方才的话茬,没想到主公却走了神。心下苦笑一声,再次重复道,“大人,小舅爷有些按捺不住了呢……”

    “啊?哦哦。”如梦初醒的谢安自嘲一笑,在歉意地望了一眼苟贡过,点头叹息道,“是啊,枯羊那小子急了……他太小看我冀州军的底蕴了。”

    “可不是么!”苟贡闻言附和道。

    倒是单纯迎合主公谢安,而是苟贡自己也这么认为。要知道。眼下这场战事,应战的将军除齐植这位原太平军降将外皆是从大梁军征调过来的将军,至于像廖立、唐皓、张栋、欧鹏等冀州军大将,至今还未真正地加入战局,更别说还有费国、马聃那两位被八贤王李贤临时借调过去的冀州军帅级将领。

    说句毫不夸张的话,枯羊就算是对付眼下的周兵周将亦属吃力,很难想象若是冀州兵最佳阵容在此,他枯羊将如何抵挡。

    “将二万兵。强攻不克,鏖战不得寸进……小舅爷局势不妙呢!——倘若换做是卑职。便于此刻退兵……”苟贡意味深长地对谢安说道。

    仿佛是听懂了苟贡话外深意,谢安摇了摇头,轻笑说道,“放心吧,枯羊是不会选择就此撤兵的,因此。也没有必要去提前防备此事。枯羊心高气傲,此番我给足了他机会,叫他占得上风,倘若如此他依然还是无法击败我军,被迫撤兵……这对他而言。无异于败北!”

    苟贡闻言点头微笑,附和说道,“大人所言极是!——但愿一切顺利,早早得令小舅爷归心,莫要出现什么差池……”

    “正是此理!”

    就在谢安与苟贡二人细谈此事时,忽然有几名哨卫急步走来,叩地抱拳正色禀道,“启禀大人,监视于营外东侧外野的斥候来报,四位将军已放弃追赶太平军将领卫庄,准备回援大营!”

    “好!”谢安闻言心中大喜,抚掌笑道,“待廖立、唐皓等四人率领大军回营赶到,此战定矣!”

    “这个……”只见其中一名哨卫犹豫一下,抱拳说道,“大人,据先行一步赶来报讯的斥候言道,廖立将军并未随军返回……”

    “什么?”谢安闻言愣了愣,疑惑问道,“廖立做什么去了?”

    “据说是继续追赶太平军将领卫庄去了……当时四位将军掉头准备返回时,那卫庄似乎也察觉到了此事,亦掉转败退之势,欲尾随追击四位将军,是故,廖立将军主动留下断后……”

    “……”谢安无言地张了张嘴,旋即哭笑不得地摇了摇头,没好气地笑骂道,“这个廖立,本府千嘱咐万嘱咐,他却……”

    作为谢安的心腹左右,苟贡岂会不知谢安对廖立的喜爱甚至还要在马聃之上?也难怪,毕竟廖立曾当做一阵谢安的护卫将军,对谢安忠心耿耿,更别说廖立是冀州兵现任大将中与张栋一样最早效忠于谢安的。因此,就算长孙湘雨几次恼怒于廖立在战场上的自作主张,但也碍在夫君谢安的情面上,不曾处置廖立,顶多将其闲置。

    正因为清楚了解这件事,眼下见谢安这般说话,苟贡连忙接口说道,“卑职倒是觉得廖立将军当机立断无有差错,毕竟那卫庄好歹亦是什么所谓的五方天将,麾下亦有三千之众,尽管我军眼下当务之急乃是擒住小舅爷,但倘若因此对此人松懈,恐怕也不怎么妥当……总归那是三千兵!”

    谢安缓缓点了点头,毕竟三千兵力确实拥有着足以扭转整场战事战局走向的能力。

    “可这样一来,我军四面夹击的计划可就要泡汤了……”谢安皱眉说道。

    要知道按照本来的计划,待枯羊像眼下这般被齐植栓死在周军大营内时,唐皓、廖立、张栋、欧鹏四人就要原路返回,分别从东、西、南、北四个方向进入周军营寨,直接将枯羊所有的去路与退路堵死。叫其退不得退、进不得进,四面夹攻,迫使枯羊以及其麾下残存的一万七八千兵力投降。这,才是谢安真正的目的。

    然而眼下廖立却率领着本该回援大营的五千兵力追赶太平军将领卫庄而去,致使回援周营的大军从两万人一下子锐减至一万五千人。或许有人会觉得这一万五千人亦足以决定这场战事,但是要知道。这一万五千人可是要分别从周营的四处空门进攻逼迫枯羊的,换而言之,别看整体的兵力数量颇为吓人,但实际上,每个方向只有不到四千人罢了。

    而枯羊呢,迄今为止仍然有一万七千人上下,若他瞧准一个方向死命突围,也并非无法突围。而这时就需要像廖立、唐皓、欧鹏、张栋这样的善战之将来阻挡枯羊。尤其是廖立,在费国被临时借调至八贤王李贤麾下赶赴广陵的当下。廖立无可厚非成为这里的冀州兵中最为勇猛的将军。本来谢安还指望他给枯羊制造压力呢,谁想到廖立这家伙倒是好,放着首要之事不做,却去追赶卫庄那个无足轻重之人。

    好吧,其实卫庄也不算什么无足轻重之人,好歹他也是太平军第四代总帅伍衡麾下最为器重的五员心腹大将之一,地位好比梁丘皓统帅太平军时的六神将,只不过在谢安眼里。十个卫庄也抵不过小舅子枯羊更为重要。

    “要不匀一匀?——派人叫唐皓、欧鹏、张栋三位将军各自拨出千把人来,汇合一处。再叫成央或者王淮去指挥这军兵力,代替廖立将军死守一门、困死小舅爷?”苟贡试探性地出计道。

    谢安闻言摇了摇头,皱眉说道,“虽说枯羊眼下仍不甘于承认再败一场,但若是待唐皓等人赶到,见大势已去的他。必定会选择就此退兵……五千人守一处营门本来兵力就颇为吃紧,更何况三、四千人?别忘了营内牛渚太平军士卒还有一万七千人众!——再者,似你这般抽调兵力太费时辰,眼下最主要的就是在枯羊反应过来之前,叫唐皓等人分别堵死大营四门。否则,一旦枯羊察觉到不对劲,果然退兵,我军这些日子的辛苦筹划、准备,可就打了水漂了!”

    “这倒也是……”苟贡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

    毕竟唐皓等人拨出兵力给成央叫他代替廖立守一处营门,最起码也要将近一刻时辰,而这一刻时辰,足以枯羊逃出这周军大营。而一旦叫枯羊逃出周军营寨,到时候谢安还想着困擒枯羊,可就没有那么容易了。

    “这样吧!”思忖了片刻,谢安吩咐那几名哨卫道,“你等即刻派人去通知唐皓等人,唐皓与欧鹏按照最初的计划那样,分别守住西营与北营,而张栋则由原先的东营代替廖立改守南营,不得有误!”

    “是!”几名哨卫抱拳领命而去。

    望着那些哨卫奔跑离去的背影,苟贡疑惑问道,“大人不准备守东营了么?——莫非这是围三厥一之计?”

    “什么围三厥一之计,只不过是权宜之计罢了!——本府虽不守东营,但枯羊也休想从东营逃走,除非他有本事击败齐植!”谢安略带几分苦笑地说道。

    “原来如此!”苟贡闻言这才恍然大悟,点点头附和说道,“确实!中军有齐植在,小舅爷难得寸进。既无法攻破中军,小舅爷自然也无法从这大营中央向东营逃遁,因此,派不派兵守东营也不大紧要。”

    “大人英明!”

    而与此同时,枯羊依然还在与原太平军降将齐植纠缠着。就目前而言,枯羊这位太平军第二代天枢神将显然不是原初代玉衡神将齐植的对手,任凭枯羊手中兵力远胜齐植,但却始终奈何不了后者。

    实在很难想象,整整一万七千人竟然无法压制住齐植麾下仅存的五千周兵。不得不说,撇开太平军与周兵的差距不谈,如今年仅弱冠的枯羊还不是三十来岁的齐植的对手,明显暴露出其指挥经验上的不足。当然了,最为关键的一点,还是在于大周朝廷北镇抚司司都尉漠飞这位天下第一刺客率东岭众替齐植狙杀了太平军数量极多的军官。使得枯羊麾下牛渚太平军虽空有兵力,却陷入了将令传达不便的尴尬处境,致使这一万七千牛渚太平军士卒根本无法做到作为的协同进攻,只是盲目着与附近的周兵交战,甚至于,有大量的士卒因为指挥的将领被狙杀而茫然失措。不知究竟是该进还是该退。

    这一切的一切,枯羊都看在眼里,他不是没有想方设法地去补救,但遗憾的是,漠飞的存在对他牛渚太平军的威胁实在是太过于巨大,往往枯羊这边这才派出去代替前任指挥士卒的将领,但是这些人无一不是被漠飞狙杀,丝毫没有还手的余力。

    想想也是,漠飞可是能与梁丘皓单打独斗厮杀数十回合的大刺客。岂是枯羊麾下牛渚太平军将领可以抵挡的?

    理智告诉枯羊,这个时候就应该撤兵了,因为周军先前故意外派的那两万冀州兵正在回援的途中,这种事枯羊就算得不到确切的消息亦是心知肚明。

    但是要让他就此退兵,枯羊却又感觉不甘心。毕竟在这里撤兵,非但意味着他再无任何反取周军的可能,更意味着他在与姐夫谢安的赌约中落败。要知道谢安此番可是让了他足足两万兵力,虽说冀州兵本来就比太平军强上一线。可谁叫枯羊自己疏忽导致失去了长江天险呢?倘若是在江面上厮杀,习惯骑马陆战而不擅长坐船水战的冀州兵。如何是精通水性的太平军的对手?

    而就在枯羊犹豫、懊悔之际,忽听得左侧、右侧以及身背后各自传来一阵炮响,紧接着,数之不尽的周兵从北、西、南三个方向迅速杀出,一副难以抵挡的势头。

    见此枯羊心中咯噔一下,他当然清楚那几支周军援兵的来历。

    “报!——大帅。有三支周兵从后方以及左右两侧袭击我军,我军后军已呈现溃败之势,吴质将军求大帅速发援兵!”急匆匆赶来的传令兵证实了枯羊心中的猜测。

    [来个好快啊……]

    枯羊心下苦笑连连,也不顾传令兵几番着急的催促,只是仰头望着漆黑的天穹。

    平心而论。无论是枯羊的计策还是谢安的计策,两者本身并不怎么高明,关键在于是否有魄力去实施。比如说,谢安是否有胆量叫唐皓、廖立等人率先领着足足两万的周兵离开大营,借此引诱枯羊;而枯羊又是否有胆量在周将唐皓、廖立等人随时有可能回援其大营的情况下攻击周军营寨,在那两万周兵回援之前将谢安留守在大营内的七八千守兵击溃。

    不得不说,这对姐夫与小舅子确实都颇有魄力,有胆量于兵行险着,能常人所不能,但遗憾的是,枯羊高估了麾下太平军士卒的杀伤力,同时也低估了冀州兵的实力。

    [结束了……]

    枯羊微微叹了口气,很意外地,在得知唐皓等人已率其各自曲部周兵从他后方与侧翼杀来时,他原先焦躁的心情反而平静了下来。

    他知道自己输给了谢安,再难有挽回局面的机会。同时也意识到,遵从与谢安的约定,他将按约放弃他金陵公羊家与周国朝廷的那份血海深仇。

    可是……

    金陵公羊家一门百余口人血债……

    [这就是天意么?是上苍暗示我公羊枯放弃向周国朝廷报复当年的家门血债么?]

    不自觉地咬了咬嘴唇,枯羊的心情无比的沉重与复杂。

    公羊枯,即枯羊的本名。枯者,尽也。这个名字是枯羊的老仆人给取了,暗喻枯羊乃公羊家最后的子嗣,毕竟那位老仆当时并不清楚公羊家还有伊伊这位侥幸被梁丘公所收养的女儿。

    [罢罢罢!——总归是与姐夫的约定,事到如今……唔?]

    不知为何,本已失却希望的枯羊眼中忽然闪过一丝愕然。

    而在枯羊对面,周将齐植像一座难以攀越的高山般,如谢安所希望的那样堵死了枯羊向周军东营突围的路线。

    眼瞅着那一万五千余众牛渚太平军士卒在唐皓、欧鹏、张栋三将的夹击下节节败退,齐植心下缓缓松了口气。也难怪,毕竟是面对着数倍于自己的兵力,即便是齐植亦会感到紧张压抑与不安。但眼下,这一切负面的情绪早已消逝地无影无踪,毕竟在齐植看来,他周军只要再加把力,就能将枯羊麾下残存的一万五千牛渚太平军士卒尽数歼灭在此,使其全军覆没。

    然而就在齐植与他麾下兵卒将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枯羊身上时,谁也没有注意到,他们疏于防备的后方,竟然疾驰而来一支陌生的骑兵,数量大概有千骑左右,而紧跟在后的,那是数以万计的步兵。

    而首当其冲的那员骁勇骑将,竟是趁着齐植等人疏于防范后方的情况下,策马急速冲到了齐植身后,手中大刀斩向毫无防范的齐植。

    “将军,小心身后!”左右周兵惊呼大声。

    [身后?]

    齐植闻言一脸疑惑地回头,却猛然瞧见眼前刀光一闪。旋即,鲜血四溅,他的头颅高高飞起,他愕然的眼神不可思议地瞧着自己那已失去了头颅的身体,至死难以瞑目。

    刹那间,附近鸦雀无声,还没从这个变故中回过神来的周兵们目瞪口呆地望着那员骑将,眼睁睁看着对方策马上前几步,左手一把抓住了齐植下落的头颅,右手握着大刀刀柄将其抗在肩上,朝着远处的枯羊哈哈大笑。

    “哈哈哈,还真是狼狈啊,枯羊!——还算及时吧?老子可是千里迢迢带兵来救你了!”

    “……”

    望着那熟悉的面孔,枯羊惊愕地张了张嘴,吐出一个曾经亲如兄弟般的人名。

    “魏……虎?!”(未完待续。。)

第二十四章 天意胜人谋

    ——时间回溯到半个时辰之前——

    就在卫庄佯攻周军东营,并且成功地引诱出廖立、张栋、唐皓、欧鹏等周军将领时,在牛渚地域的边界,牛渚太平军主帅枯羊的莫逆之交、同为六神将之一的魏虎正率领着近万士卒日夜兼程地赶来助阵。

    魏虎,乃当年与枯羊、卫邹一同前往冀京参与试炼的九人之一,亦属太平军年轻将领中的佼佼者,虽然最初与枯羊关系极其恶劣,相互看不惯,但是因为枯羊曾在冀京救过他一命,因此,魏虎自那以后便将枯羊视为可以同甘共苦的生死兄弟,二人的关系虽不是亲兄弟,却胜似亲兄弟。

    但是相对于魏虎对枯羊的热情,枯羊对待前者相对地要冷淡一些,毕竟枯羊本就不是容易对旁人热情的性子,再者,因为在周国朝廷有一位高居刑部尚书的亲姐夫,这使得枯羊在会见太平军将领时始终感觉有些别扭。更何况,魏虎还是清楚得知枯羊与谢安关系的知情者之一。

    而事实上,现太平军第四代总帅伍衡之所以派遣卫庄前来牛渚相助、并且监视枯羊,正是因为枯羊与谢安的这层关系。不可否认,伍衡之所以会清楚这件事,便是魏虎私底下向他告密,毕竟魏虎对伍衡极为忠诚。但是,私底下向伍衡告密枯羊所隐藏的事,并不代表魏虎打算背叛与枯羊的兄弟情谊,相反地,魏虎对这份兄弟感情颇为看重。

    正因为颇为看重,魏虎才无法坐视枯羊在太平军以及周国两者间犹豫不定。

    [枯羊有一位在周国官具极品的姐夫,很难想像此人会忠心耿耿地为伍帅效力,为我太平军效力!——不得不防!]

    类似的话,魏虎不知听他麾下的心腹将领说过几回。次数多得魏虎开始后悔将枯羊的事透露给了麾下的心腹爱将们。要知道他的本意只是向让部将们想想主意,如何让枯羊死心塌地得留在太平军,但是结果呢,他麾下的部将们却不止一次得劝说他向伍衡阐明此事,革去枯羊的兵权。

    甚至于,但伍衡在听说此事后。亦有想过是否要闲置枯羊,全赖魏虎从中周旋,用自己的头颅作为担保,这才勉强说服伍衡,终使枯羊明明与周国朝廷有着如此难以割舍的关系,却依旧能够高居六神将的地位。

    与伍衡、枯羊的经历相似,魏虎亦生长于南唐旧臣的家门,他的父亲叔伯皆是初代太平军内的偏将,并且。在二十年前的芜湖战役中,与其余的初代太平军一样,被当时周国猛将、东镇侯梁丘敬逼下寒冬腊月的芜湖,最终葬身湖底,成为湖底鱼虾的食饵。

    正因为如此,伍衡对魏虎极为信任,非但因为魏虎是个少心计、一根筋的莽夫,更因为魏虎对大周有着强烈的抵触与憎恨。而理所当然地。魏虎亦不希望自己视为亲兄弟的枯羊,继续与周国保持着这般不清不楚的关系。

    但是即便如此。魏虎亦不曾想过要割舍与枯羊的兄弟情谊,毕竟人一生实在很难遇到几个共同经历生死的莫逆弟兄。

    因此,在得知枯羊战事不利的消息后,魏虎甚至弃金陵这座重城的安危不顾,亦要率领一半的兵力前来援救。

    不得不说,魏虎此番来援救枯羊。其实是承担着极大的风险的,毕竟他守的可是金陵,乃江南屈指可数的重城。尽管八贤王李贤的军队是越过金陵直接前往广陵的,但是,金陵距离广陵实在太近了。不排除八贤王李贤在攻打广陵不果的情况下直接挥军南下,占领江南的桥头堡金陵城,从中截断太平军伍衡军主力与其余几支太平军的联系。

    魏虎并不是一个精于计算得失的人,但是他的部将却不乏有劝诫他的。语意之沉重,即便是魏虎此刻想来,亦感觉压力颇大。

    [将军三思啊!——金陵乃我太平军绝不可失之地,是联系着江南与扬、徐的紧要之地,万万不能有失。伍帅对将军信任莫加,因此将此重地交付将军,将军不可叫伍帅失望啊!倘若被李贤拿下了金陵,则伍帅的后路被截断,再难归我江南!至于枯羊……就目前战况而言,牛渚失了就失了,无损我太平军根基,然金陵绝不可失!再者,传闻那枯羊与周国有旧,况且此番周军总帅谢安又是枯羊姐夫……]

    对于这种劝诫的话,魏虎是如此回覆的。

    [放屁!要老子眼睁睁看着亲如兄弟般的枯羊被周军所破?!——金陵,不丢不就完了?少废话,枯羊老子非救不可!有哪个不识相的家伙还敢多嘴,且叫他见识一下本将军手中之剑锋利与否!]

    丢下这一句话,魏虎便带着麾下一半兵力,悄然从金陵城撤出,日夜兼程地赶来援救枯羊。

    不得不说,魏虎有着太平军年龄将领们一贯的特征,多勇少谋、热血冲动,做事不考虑利害得失,只凭借自己主观喜恶。

    为了援救枯羊,他不惜冒着被太平军总帅伍衡责罚甚至革职的危险,在八贤王李贤已率军威逼广陵附近的情况下亦敢出兵,丝毫没有考虑过若是金陵城被李贤所得,这对太平军而言究竟是何等的灭顶之灾。他同样也没有考虑过,单凭他此行所带的近万兵力,是否能够起到支援枯羊的效果。

    甚至于,一根筋的他亦缺乏为将必须具备的种种素质。

    俗话说得好,百里趋利者蹶上将,似魏虎这样从金陵城日夜兼程赶来牛渚支援枯羊,非但骑兵队与步兵队严重脱节,甚至连士卒应对突发状况的基本体力也不曾预留,实在很难想像他竟然当真能够安然无恙的抵达牛渚。

    要知道,廖立在迎战卫庄时凭借直觉感觉到北方好似有什么颇为叫他不安的事物,这正是因为当时魏虎正在北方的那片林子中消歇。

    平心而论,他魏虎倒是不累,但问题是,他麾下的骑兵队与步兵队脱节地实在太厉害了。因为长途赶路,他麾下的步兵竟然落后将近十里的路程,要是那时候廖立或者唐皓、张栋、欧鹏等四人有一人确实探查到了魏虎的存在,率领麾下兵力堵截,魏虎别说顺利地攻入周军东营替枯羊解围,他甚至自身难保。

    但是不得不说。天意实在是高深莫测,凌驾于人谋之上,谁也没有想到,似魏虎这般有勇无谋的行径,竟然也能够顺利达成所愿。

    至少廖立想不到,他不会想到,正是因为他觉得此战必胜无疑、临时改变主意去追击太平军将领卫庄,使得谢安四面夹击枯羊的计划出现了一丝漏洞;谢安亦想不到,正是因为想着以唐皓、张栋、欧鹏三人困死枯羊。在加强西营、南营、北营三营守备力的情况下因为兵力上的不足导致东营空虚,这才使得魏虎能够毫无阻碍地冲入营内。

    天意如刀,变幻莫测,今日的天意仿佛是亲近于魏虎,周军上下谁也没有想到会有魏虎这么一支太平军的生力军骤然加入战局,以至于当廖立等四将率领追赶太平军将领卫庄出营后,谁也没有想过是否要在东营安排哨卫,尽皆将注意力集中在大营中央那已然被困死在其中的枯羊与他麾下一万五千兵上。

    本该守营的廖立擅离职守。谢安疏忽了东营的守备,徐乐烧毁了东营营门。负责监视外野情况的东岭众又在漠飞的带领下登上战场、狙杀牛渚太平军的将领,可以说,魏虎军是在毫无阻碍的情况下冲入了周营,更有甚者,竟然没有人察觉到魏虎的到来。

    不得不说,今日的魏虎运气好的堪称爆棚。要知道在平时,似他这般有勇无谋地攻击周军,十次里面至少有九次败北,但是今夜,周军上下所有人都将注意力集中在枯羊身上。以至于竟然叫他偷袭得手。

    而相对于魏虎的爆棚好运,原太平军六神将之玉衡神将齐植显然算是点背的存在。此前以五六千兵力便阻挡住枯羊两万余人,并且压制地后者喘不过气来的他,万万也想不到本该是安全的身后方,竟然会突然窜出一支敌军来,在他大放光彩时,终结了他作为武将的宿命。

    或许有人会觉得,魏虎率领者千余骑兵与数千士卒杀入周军东营,难道齐植就丝毫没有注意到来自后方的异响么?

    是的,齐植不会注意到。

    因为他正置身于一个投入了数万兵力的战场,周身附近到处都是相互厮杀的太平军与周兵士卒,人声马吠,似这等乱哄哄的声响充斥着他的双耳,凭什么去注意来自身后方的威胁?

    或许又有人会问,那么东岭众呢,负责勘察监视外野的东岭众呢,难道他们也没有注意到魏虎么?

    是的,很遗憾的,因为漠飞正率着东岭众的刺客们狙杀牛渚太平军的军官。

    可以说,当时所有的周军都致力于围剿被困在营内的枯羊军,在他们看来,枯羊军乃牛渚境内唯一的太平军兵力,只要能剿灭了这路军队,那么非但此战必胜无疑,就连牛渚亦能顺利收复。

    正因为如此,骤然杀出的魏虎毫不费力地斩杀了明显有些松懈的周军大将齐植,一举冲破了齐植军的防线,顺利与枯羊军汇合。

    不得不说,魏虎的到来不仅出乎了周军上下的意料,亦出乎了枯羊的意料。

    尽管枯羊也想过魏虎是否会出兵赶来相助,但是,他没有想过,魏虎竟然会顾金陵这座重城的安危不顾,日夜兼程径直来救助他。

    [……老子来救你了,枯羊!]

    听着那略带几分炫耀与显摆的语气,枯羊心中不禁泛起几分感动。

    尽管魏虎将他枯羊与周军总帅谢安的关系私下向伍衡告了密,但是,在明知此事的情况下,魏虎依然义无反顾地率军来救,而不是去怀疑他枯羊是否有兵败投靠周军的可能,只有同甘同苦、肝胆相照的生死弟兄才能做到这份上。

    只是……

    只是这么一来,他就真的彻底输了……

    虽然他此前也想过向谢安认输,但是眼下,他连认输的机会都没有就已经输了,因为他一方有外力介入了这场赌约。

    但是。面对着替自己解了围后欣喜非常的魏虎,枯羊实在是说不出口。

    怎么说?说什么?

    说你其实不应该日夜兼程地来救我?我本来其实已想过投降?

    这种话,枯羊是绝对说不出口的。

    然而魏虎却没想那么多,见枯羊几番欲言又止,他还以为是后者感动地无以复加,心下更加得意。一刀砍死一名周兵,止住笑容正色说道,“兄弟一场,感激的话留待日后再说,眼下……”说到这里,他环顾了一眼四周,见自己麾下兵马已冲乱了周军的阵形,兴奋说道,“话说。你我兄弟二人还未在战场上共同杀敌吧?——可敢与我一同杀此路周军一阵?!”

    此时的枯羊也不知怎么想的,或许是感动于魏虎千里迢迢赶来营救的情谊,以回复了平日里语气的口吻平淡说道,“有何不敢?——我枯羊岂能连你这种莽夫亦不如?!”

    “一如既往的毒舌啊……”魏虎闻言哈哈大笑,振臂呼道,“我太平军的儿郎们听着,两军汇合成一军,叫周兵瞧瞧我军的底力!——杀!”

    “喔——!!”

    由于魏虎此行所带来的一万生力军赶到。残存的牛渚太平军士卒士气大振。枯羊军汇合魏虎军,呈现出有异于方才的反攻局面。竟反过来压制住了周兵。

    “齐植被斩杀了?”

    当听闻这个消息时,冀州兵副帅唐皓目瞪口呆,要知道在他看来,齐植无论是武力还是计谋都稳稳胜他一筹,很难想象这位智勇双全的原太平军降将竟然会战死在这里。

    “太平军的援军?——这附近应该没有其余的太平军军队啊!”

    面对着呈现反攻趋势的太平军,冀州军老将张栋面色大变。毕竟魏虎斩了齐植、突破了齐植所守备的防线,这便意味着枯羊军一万五千人顿时逃脱牢笼,解除了四面环敌的尴尬,反而叫周兵陷入了不利局面。

    因为由于魏虎的赶到,太平军与周兵在兵力已达到持平。但糟糕的是。周兵的两万余人其实是分布在三个方向,分别由唐皓、张栋、欧鹏三将率领,而太平军的两万五千兵却是聚拢在一起。毫不客气地说,无论枯羊与魏虎选择从哪个方向突围,都再不是周兵能够阻挡的。甚至于,兵力分散的周兵眼下要考虑的问题并非是能否围杀枯羊与魏虎二人,而是在枯羊与魏虎的攻打下能否坚持下来,不至于被各个击破。

    正如张栋所担忧的,魏虎虽说多勇少谋,但也不至于连这等明显的可乘之机都瞧不出来,在顺利替枯羊解围后,他并不急着撤兵,而是汇合枯羊军对周兵展开了反攻,在周军营内大肆厮杀防火。

    “竖子敢尔?!”

    一声怒骂,周军大将欧鹏愤懑地率军杀向魏虎,但遗憾的是,太平军中其实不乏武力过人的猛将,似冯浠、齐植、卫邹、枯羊、卫庄等智勇双全的将领,才是太平军所匮乏的,而魏虎,则正是太平军内强于武力的年轻将领的典型。

    锵锵铛铛一阵乱响,冀州兵们诧异得发现,成名颇久的欧鹏,竟然不是魏虎的对手,二人单挑不到二十个回合,欧鹏手臂处便已被魏虎大刀刀锋所划伤。

    而继欧鹏之后,唐皓亦亲自上前欲拿下魏虎,结果竟然也不是魏虎的对手,狼狈败下阵来。虽说欧鹏与唐皓的武力在冀州兵内只算中流,比不上费国、廖立,但亦足以证明魏虎已不再是当年被梁丘舞一招所擒的毛头小子,他在武力上已得到了足够的成长。

    不过话虽如此,此刻周军中,也不是就没有压制魏虎的人物,比如狄布。

    堂堂冀京大狱寺重牢典狱长狄布一出手,便当即压制住了魏虎。也难怪,毕竟狄布的武力堪比费国,有时候谢安真心觉得,让这位在沙场上必定可以大放光彩的猛将窝在大狱寺重牢内,这实在有些大才小用,只可惜狄布偏爱大狱寺重牢内的日子,否则,冀州兵第一猛将的位置,不见得就属费国。

    “该死的!——除费国那个叛徒外,周军中还有这等猛将么?!”

    在与狄布的交手中落败下来,在见识到周军底力的魏虎亦不敢再做停留,叫上枯羊便打算撤退。

    然而,盯着他的,可不是只有狄布一人……

    还有一位隐约已成为天下第一刺客的漠飞!

    “小心!”

    身旁太平军士卒惊呼一声。

    魏虎抬头一瞧,猛然瞧见一柄镰刀飞正向自己与枯羊二人,想也不想地,魏虎一脚踹向并行的枯羊胯下战马腹部,将那匹战马踹开几步,而自己却被那柄镰刀勾住了后背。

    “魏虎!”刚才见魏虎前来营救自己犹面色如常的枯羊大惊失色,不顾自己尚在地上,大声疾呼。

    “嗤——!”

    镰刀以及那链接刀柄的铁锁倒钩将魏虎的后背与左肩勾得血肉模糊,但刚气的魏虎竟是一声不吭。

    “拿下!”

    漠飞沉斥一声,当即,十余名东岭众一同上前。

    “走!”

    大喝一声,魏虎一把抓住枯羊,将其拉到身后,继而一夹住马腹,不顾砍刺向自身的刀剑枪尖,硬是护着枯羊冲破东岭众与周兵的层层阻碍,突围而去。

    此战,太平军共损兵一万二千余人,大小将领被狙杀人数达六十余人,其中牛渚太平军指挥系统彻底瘫痪。而周兵则损失兵力八千余人,其中有大半是发生在魏虎率援兵赶到之后。

    另外,周军大将、原太平军六神将之玉衡神将齐植,战死。(未完待续。。)

第二十五章 战后赏罚

    整个帅帐,鸦雀无声。

    明明有大大小小数十人挤在帐内,但是却无一人说话,一个个压低着脑袋,一声不吭。

    而在帐内主位上,谢安双手抚在膝上,闭目养神,不时地发出一阵阵长叹。这一阵阵的长叹声,叫帐内那一干人心惊肉跳不已。

    而在帐内的正中央,周将大将廖立叩伏于地,额头紧紧贴着地面,一动不动。而在他的身旁右侧,则摆着一具身盖白布的尸体,不难猜测,那正是周军大将、原太平军六神将之玉衡神将廖立的尸体。

    整整一炷香的时间,整个帐内无一人说话。不时地,众将忍不住望向跪拜于地的廖立,旋即偷偷观瞧谢安的面色。

    [这次当真可麻烦了……]

    瞥了一眼跪在地上的廖立,唐皓偷偷与帐内众将领交换了一个眼神。

    [可不是嘛……虽说廖立素来受大人宠信,可这番捅出这么大篓子,还因此折了齐植……唉!]

    欧鹏微微叹了口气。

    [诸位不说些什么么?——再这般僵持下去,可不妙啊!]

    原大梁军副帅、现冀州军将领王淮颇有些着急地左右观望。毕竟看谢安这次的态度,显然是不打算包庇此事,但是,廖立可是谢大人最为宠信的将领啊。

    [老夫先开口,麻烦诸位看在平日情谊上,帮忙劝说几句……]

    张栋不住地向帐内众将使着眼色,毕竟廖立曾是他的副将,虽说廖立在冀州军中爬得太快,甚至已超越了他这位曾经的主将,但是,二人终归是曾经的主、副将领。比起其余周将,张栋显然会与廖立走得较近。

    但遗憾的是,冀州军众将虽说皆有心替廖立求情,无奈廖立此次捅的娄子实在太大,损失的兵力暂且不说,还因此折了齐植这么一位文武双全的大将。

    那可是单凭五千兵力便将枯羊两万余大军堵死在营内、叫其寸步难进的猛将。撇开武艺单单比较统兵,齐植的能力毫不逊色费国与马聃,似这般猛将战死沙场,整个冀州军都不禁为之叹息。哪怕齐植曾是太平军将领,但是这些日子以来,他已向冀州军证明了他的忠诚,哪怕他的忠诚只是针对刘晴、只是针对谢安。

    [……]

    相对于其余将领,原大梁军将领成央望向廖立的眼神就要复杂许多,毕竟先前在刘晴与谢安的巧妙安排下。齐植非但向成央证明了自己的忠诚,还顺带着取得了后者的信任,记得在荆州战役时,齐植便是作为成央的副将参与针对三王之乱的战事的。虽然齐植的能力要超出成央许多,但是当成央吩咐齐植去做什么事的时候,后者却毫无不满与怨言,这使得素为不喜太平军的成央破格对齐植充满好感,二人虽是主、副职的关系。但是关系却好得如同挚友。

    然而眼下,齐植这位挚友却因为廖立的擅离职守而遭到金陵太平军主帅魏虎的偷袭。这让成央心中愤懑不已,只是碍于冀州军内部将领关系和睦,兼总帅谢安偏爱廖立,因此不敢出言。

    否则按照军规,似廖立这般因为不从将令、自作主张、擅离职守而害死军中大将级人物的将军,哪怕最轻的处置也是砍下首级悬于营门三日。以此告诫、警示三军,毕竟军心一日不可懈怠。

    但是,廖立可也是帅级的大将啊,而且能耐比起齐植只强不弱,就连齐植亦感觉棘手的太平军大将卫庄。在廖立面前却毫无还手余地,无论是用兵还是单挑,皆被廖立压制得死死的。处死这等猛将,别说谢安心中不舍,就连众冀州军将领亦是不忍,但问题是,如何劝说谢安,如何圆满得解决此事呢?

    对视一眼,众将纷纷摇头表示自己心下无计,旋即颇有默契地望向苟贡,这让苟贡一愣之余心下苦笑连连。也难怪,谁叫他是谢安身旁最亲近的心腹呢。

    只是,就算是心腹,此刻亦不好冒然插嘴啊,毕竟苟贡以及狄布、漠飞等人并不属于军方体系,实在没有什么立场插嘴军方上的事物,哪怕他是谢安的心腹。

    而就在这时,帐幕撩起,蜃姬秦可儿迈着碎步走了进来,待注意到帐内压抑的气氛以及帐内众将恳求般的目光时,秦可儿愣了一愣。

    “如何了?”谢安开口询问秦可儿道,这是他自进得帐来的第一句话。

    轻盈地走到谢安身前,秦可儿面容上略带几分微笑,轻声说道,“大人放心,那一刀只是刺在刘军师肩窝,虽伤得颇重,但亦算是皮外之伤,妾身已为刘军师妥善包扎,相信不碍事的。虽说当时刘军师昏厥过去,不过方才却已醒了,另外……”美眸的余光瞥了一眼地上的齐植尸体,秦可儿收敛了面上笑容,压低声音继续说道,“另外,齐植将军的事,刘军师也已知晓了……”

    “她怎么说?”谢安沉声问道。

    [来了!]

    众将只感觉心中咯噔一下,下意识竖起耳朵仔细倾听,毕竟这事关一位同僚的生死。

    “刘军师说……”望了一眼躺在地上的齐植的尸体,秦可儿低声说道,“瓦罐不离井口破,将军难免阵前亡。齐植将军既然依旧愿意留在军中,想必也知晓何为沙场凶险、刀剑无眼,似马革裹尸这等事,相信齐植将军生前亦不奢求……”

    静静倾听着秦可儿转达刘晴的话,谢安越听越皱眉。

    毕竟看似话中句句都是替廖立求情的意思,但是言语间,却依稀表露着对此事的愤懑。不难猜测,刘晴对于此事多半是愤恨的。毕竟齐植是迄今为止唯一还愿意留在她身边、不求回报为她效力的忠诚之士,然而却因为廖立的擅离职守而被魏虎所杀。

    但是,刘晴却不敢说得太过,免得谢安迫于压力而将廖立处死,如此一来,刘晴非但得罪了谢安。更得罪了冀州军上上下下的将领,将之前好不容易搭建起的关系毁得干干净净。要知道,她还有求于冀州兵的,她还希望着能借冀州兵的力量诛灭伍衡与其麾下太平军。

    “……千军易得,一将难求。——齐植已故,若因此又害得廖立将军亦亡于刑事……相比齐植亦不希望看到此事。”

    尽管先前的话叫帐内诸将微微皱眉。但是这后半句,倒是叫唐皓等人暗暗松了口气,毕竟后半句话刘晴确实表露了不因此惩办廖立的意思。但是,刘晴的意思可不代表谢安的意思,最终的裁决结果如何,那还得看谢安对此的决定。

    “是么?刘晴不追究么?——呵,她是不好追究啊!”微微叹了口气,谢安将目光望向依旧叩跪在地的廖立身上,在深深吸了口气之后。沉声说道,“廖立,你觉得本府此番该如何处置你?”

    廖立闻言浑身一震,额头紧贴地面,低声说道,“末将无言以对,只感罪孽深重,但求一死!”

    平心而论。廖立此番确实算是罪孽深重,毕竟若不是他不遵谢安的将令。于撤兵回援大营的途中自作主张地断后并且去追赶太平军大将卫庄,也不至于东营无人守备,理所当然地,金陵太平军主帅魏虎也断然不可能率领援军毫无阻碍地就攻入了周军大营。

    毫不夸张地说,虽然魏虎此番能够顺利救出枯羊简直就是上天赐予的奇迹,在徐乐、卫庄、漠飞、廖立等一系列的[因]造就下。才促成了他的[果],但不可否则,唯有廖立需要直接为此事负责。

    也正是因此如此,性格刚毅的廖立丝毫也不曾想过狡辩,干干脆脆地叩首认罪。

    但是廖立那番话一出。帐内众将却是纷纷皱眉。

    要知道谢安说说那些话的本意,其实多半也没想着要处死廖立,然而廖立却自行将自己的活路给堵死了,使得谢安纵然有心包庇亦开不了口。

    毕竟这是触犯军规的事,岂是说宽容就能宽容的?否则,置军法于何地?

    眼见谢安在皱眉犹豫半响后猛地一握拳,颇为了解主公心思的苟贡连忙站了出来,拱手说道,“大人且慢!——容卑职说句话!”

    望着苟贡缓缓吐了口气,谢安点头说道,“你说!”

    苟贡闻言心下微微松了口气,毕竟从方才谢安的举动他不难猜测这位大人有忍痛处死心爱大将来维持军纪的意思,微微思忖了一下,苟贡沉声说道,“卑职觉得,当时太平军大将卫庄不逃反来追击廖立等四位将军,想必亦是察觉到了我军的计划,因此不愿我军安然撤兵、回援大营围困小……咳!那个……围困枯羊。倘若不派一支断后兵马,不难猜测卫庄必定会径直追到我军大营来!终归那卫庄麾下有三千兵,三千兵,这已足以扭转一场战事的胜败。——因此,廖立将军临时决定断后,这也不算是不遵将令,只不过是随机应变而已。为大将者,必需有见势用兵、随机应变能力,大人以为否?”

    “照你的话说,廖立非但没罪过,反而有大功咯?”谢安淡淡反问道。

    苟贡微微一笑,因为从谢安的眼神中并未瞧见有丝毫怒意,因此他倒也不急,闻言不紧不慢地说道,“自然是过的!——再怎么说,将令为先,待击退卫庄后,廖立将军应当立即履行大人交付的命令,但是,廖立将军却因为贪图功劳而追击卫庄……此贪功冒进之罪,不可不严惩!”

    “呵!”谢安轻哼一声,颇有些诧异地打量着苟贡。

    明明是擅离职守的难赦重罪,却被苟贡说成贪功冒进,这让谢安又好气又好笑。

    “那么齐植一事又如何分解?——若非廖立没能在预定时辰内抵达大营,东营岂会被那魏虎所破?那魏虎可是正大光明地从我军东营闯入!”

    苟贡闻言亦不着急,从容说道,“照大人这么说的话,那就不止廖立将军一人有过了!”

    “哦?——你倒是说来听听!”

    “首先,张栋将军明知徐乐会派人在营内滋事,并且防火烧毁东营营门。却不更加阻拦,致使后来那魏虎毫无阻碍地攻入东营。如此,张栋将军岂非无过?”

    “老夫……”性子谨慎的张栋闻言面色微惊,毕竟他本来就是不求有功、但求无过的人,此番被苟贡这么说,岂会不惊?他下意识地想要辩解。但见包括谢安、苟贡在内的帐内众人都未曾瞧自己,他这才意识到苟贡这番话只是为了替廖立解围而已,这才一脸尴尬地闭上了嘴。“其二,王淮、成央、鄂奕三位将军,三位将军当时都在中营位置,但是却无一人留派人手监控东营情况,岂非有过?”

    王淮、鄂奕颇为尴尬地对视了一眼,而成央却是面无表情。

    “其三,漠飞与我百余东岭众弟兄……虽说三弟率众成功狙杀了诸多牛渚太平军中将领。但是却疏忽了东营的监控,致使魏虎神不知鬼不觉地潜到我军背后……”

    只见在帐内角落,穿戴如冀州兵寻常士卒的漠飞颇为无奈地看了一眼苟贡。要知道,他可是此战的功臣之一,齐植之所以能凭借五千冀州兵将枯羊两万余牛渚太平军士卒压制地苦不堪言,喘不过气来,其中有大半的功劳在于漠飞与其麾下东岭众刺客逐一拔除了牛渚太平军中的将官,致使牛渚太平军指挥系统陷入瘫痪。否则,就算是齐植也断然不至于将枯羊压制到那般地步。

    顺便提及一句。在与梁丘皓一战后,漠飞已渐渐能够摆脱自我抑郁的心疾,已然够适应出入人多的场合,只不过依然还是不喜欢扎堆,因此独自一人环抱着双臂站在帐内角落。

    “其四……”望了一眼谢安,苟贡暗自咽了咽唾沫。低声说道,“事实上,大人亦有过……若非大人武断地以为只要有齐植将军在、枯羊必定无法突破防线,因此不需要再在东营增派驻守兵力,那魏虎也不至于能够那般迅速地攻进来。连叫我等反应的空隙也无……”

    谢安闻言咳嗽一声,面色颇有些尴尬。

    毕竟苟贡所言句句属实,当时是他否决了苟贡的计策,天知道怎么会突然杀出我魏虎这么一支太平军的生力军来?

    但是就在苟贡致力于为廖立开罪的时候,却见廖立砰砰叩首,义正严辞地说道,“承蒙大人宠信罪将,承蒙诸位不惜这般为廖某解围,然廖立心意已决!——齐植乃难得将才,若非因我,不至于惨死沙场。既然如此,廖立唯有以命抵命!”

    “小廖!”张栋闻言低斥一声,频频使着眼色说道,“怎么跟大人说话的?太放肆了!——还不速速向大人告罪?!”

    然而廖立却不再言语,只是叩拜于地,一副认罪模样。

    见廖立此前望向自己的眼神极为坚定,谢安心下暗暗叹了口气,抬手说道,“好,既然如此,本府便随了你心意……”

    帐内众将闻言面色大变,其中唐皓等人纷纷出列,抱拳求情。

    “大人三思啊!——廖将军乃我冀州军猛将,难得之将才,眼下我军正与太平军交战,正是用人之计,切不可自毁长城啊!”

    “是啊,大人,临阵处斩大将,此乃大忌!——不若先将此罪扣着,以观后效,叫廖立戴罪立功。倘若仍然不力,二罪并罚却也不迟!”

    听着帐内众将你一言我一语,谢安心中焦躁不已。哪里是他不想为廖立开罪,分明是廖立见自己闯出大祸,死意已决罢了。

    而就在这时,忽然有一名东岭众刺客走入帐内,叩地向谢安禀告道,“大人,刘军师请廖立将军到她帐内一趟,说是有诸事相告!”

    “刘晴?”谢安闻言嘀咕一句,旋即与苟贡对视了一眼,心下有些不解。

    而作为当事人的廖立更是茫然无措。

    “去见见吧!——毕竟齐植与其说是我冀州军将领,倒不如说是刘晴军师的家将……先去见她,看看她如何说,回头本府再来予你定罪!”

    “……是!”低着头,廖立抱拳领命。

    次日,军营内遍传消息,大将廖立因不贪功冒进、擅离职守等数条大罪,革除从三品参将职位,贬为百人将,另外,于军营内当众鞭鞑百即作为训诫,以观后效。

    记得当时,冀州军士卒纷纷前往围观,只见在众目睽睽之下,廖立**着背脊跪在地上,执行的士卒手持粗如孩童手臂般的鞭子,狠狠在廖立背上抽打。

    当时,廖立后背殷红一片,可谓是被抽打地皮开肉绽,然而从始至终,廖立却不曾轻哼、呻吟一声,虽说待行刑完毕再站起来时脚步明显虚浮,但是无论是眼神还是气势,却一如既往地给人一种猛将的感觉。

    甚至于,众人隐约感觉到,经历过此事的廖立,仿佛有种脱胎换骨的感觉。

    “这种压迫力……”

    望着廖立在接受行刑后犹咬牙坚持自己走到帐篷疗伤,唐皓轻吐一口气,表情略有些迷惑。

    忽然,他看到廖立面前地上好似有个不起眼的小坑,若不注意,多半会被绊倒。下意识地,唐皓连忙喊道,“廖……唔?”

    话到半截戛然而止,唐皓诧异地看着廖立仿佛如有神助般,明明不曾注意脚下,却适机地跨了一大步,越过了那个小坑。

    可能是注意到了唐皓脸上的诧异之色,欧鹏疑惑问道,“怎么了?”

    只见唐皓微微吐了口气,正色说道,“欧鹏,我此前可曾说提起过,廖立……酷似阵雷?——他厉害时候的直觉,简直堪比阵雷,不给人丝毫的得逞机会!”

    “秦王麾下白水军总大将阵雷?”欧鹏愣了愣,继而笑著说道,“嘿!太看得起廖立那家伙了吧?——好吧好吧,前提是廖立能够改掉他那焦躁的性子……不过那也不至于吧?廖立虽然勇猛,但还不至于能跟阵雷那个怪物相提并论……”

    “酷似!就在方才……”打断了欧鹏的话,唐皓沉声说道。

    “我不是说了么?前提是……唔?诶?”

    深深望了一眼唐皓,欧鹏无言地张了张嘴。(未完待续。。)

第二十六章 金陵硝烟

    尽管在受刑时廖立显得极为刚气、坚毅,任凭执行士卒用施加刑法,却从始至终未吭一声,让冀州军上下叹为观止,但是事后,这位刚猛的大将依旧还是在帐内伏着趴了几日,哪怕是行军赶路途中亦是趴在马背上,难以动弹。

    也难怪毕竟廖立此番整整受了百记鞭挞刑法,打完时背上鲜血殷红一片,换作寻常人,恐怕早已被活活打死。

    倒不是谢安心狠,只是此番廖立捅出的娄子实在太大,间接地害死了一位军中大将。

    若非齐植还未被正式上表朝廷归入冀州军的编制,只是作为刘晴的家将随军,此番或许连谢安都保不住廖立。

    但是即便如此,廖立亦为自己擅离职守、自作主张的行径付出了沉重代价。

    而至于刘晴究竟对廖立说了些什么,谢安并没有特地去刨根问底,因为有些事还是能不提及就不提及的好,无论是针对刘晴还是针对廖立而言。

    但是不管怎样,廖立的性命保住了就好,毕竟谢安的确颇为宠信这位刚猛果敢的猛将,因为廖立跟随他多年,比费国还要早些。

    “这两日就好好歇息吧,一切待伤势养好再说!”

    在探望廖立伤势的时候,谢安如是说道。

    “是,大人!”

    平趴在草榻上,廖立努力地抱了抱拳,却被谢安身旁的苟贡给阻止了。“廖将军暂且好生歇息养伤……”

    与谢安走出临时搭建的帐篷,苟贡回头忘了一眼帐内,把玩着手中金扇,疑虑说道,“廖将军的性子似乎有了些改变……”

    “哦?是么?”谢安略感诧异地望向苟贡,旋即轻叹着摇头说道。“所谓不破不立,此番因他而损一员大将,想必他心中亦有诸般感触……希望吧!——湘雨曾做出评价,若廖立能磨练心性,日后成就绝不会在费国与马聃之下!”

    “这倒是……”苟贡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毕竟他也清楚廖立迄今为止的赫赫战功。毫不夸张地说。冀州军中就数廖立战功最多,甚至还要超过费国,但是,谢安与长孙湘雨却始终不敢升任廖立为偏师主帅,原因就在于廖立的发挥极其不稳定,顺风仗堪称是无懈可击的名将,但是在逆风情况下,判断与冷静甚至连苏信、李景还要不如。

    不过在经过这件事后,廖立确实仿佛有了些许改变。但是至于是改变了什么,改变了多少,暂时谢安与苟贡还看不出来。

    “下一步大人准备如何?”

    与谢安漫步在临时的营寨内,苟贡疑虑问道。

    如今的周军,已然朝着金陵城那座江南屈指可数的重城进兵,因为当日魏虎在成功救出了枯羊后,太平军势力便放弃了牛渚,撤兵退入金陵。

    平心而论。谢安并不怎么乐意见到此事,因为金陵城内本来就屯扎着魏虎两万余兵力。此番再加上枯羊一万五千左右的伤败之兵,兵力几乎达到三万,更何况金陵城乃江南首屈一指的重城,城坚墙固,七、八丈高的城墙,这在全国也不多见。不难猜测攻克这么一座坚城需要付出多么沉重的代价。

    “不理想啊,不理想……”负背着双手行走在临时的屯扎地内,谢安抬头望着还算晴朗地天空,长长叹了口气。

    莫要以为谢安私底下与小舅子、即牛渚太平军主帅枯羊约战,那是私情盖过公义的表现。是为了一己之利,但是事实上,谢安与枯羊约战还有一个重要的目的,那就是分化牛渚与金陵、即枯羊与魏虎各自麾下的兵力。

    所谓攻城不如攻营、攻营不如攻野、攻野不如不攻,若非必要,谁乐意去攻拥有高耸城墙作为掩护的城池?兵法云,夫战者,五倍围城、十倍攻城。在兵力相仿甚至不如敌军的时候,自然是能不攻城就不攻城。

    因此,本来谢安打算先在牛渚解决掉枯羊,最好是全歼牛渚太平军,并且将小舅子枯羊擒获还了心愿,此后再以得胜之兵去顺道取金陵。但遗憾的事,世事难料,天晓得那魏虎怎么会有那般的胆量置金陵那座重地不顾,带着一半的兵力前来援助枯羊。倘若换作太平军内其余任何一位将领,谢安不觉得他们有这个胆量与义气。

    “偷鸡不着失把米……”谢安摇头叹息着。

    苟贡闻言苦笑一声,忽然,他好似想到了什么,低声说道,“不管怎么说,大人与小舅爷的约定,想来是大人赢了吧?”

    苟贡说得不错,按照战前谢安与枯羊的约定事项,显然是谢安赢了,毕竟魏虎属于外力,他的介入,并不包含在此前的约定中,否则,当时谢安也没并要与八贤王李贤分兵,只要一股脑地攻向牛渚便好,枯羊是绝对挡不住的。

    “这种事……谁知道呢!”抬头望了一眼天空,谢安正色说道,“就看枯羊如何看待此事了……此番为他,本府几乎要损两员大将,纵然枯羊乃本府妻舅,倘若再冥顽不灵,本府也只好在日后好好向依依致歉了……”

    苟贡显然是听出了谢安言下之意,面色微变,连声说道,“大人先且莫要下决断,卑职以为,小舅爷定会感大人恩情,不至于执迷不悟、越陷越深……”

    “但愿吧!”轻叹一口气,谢安沉声说道,“明日我军抵达金陵,便着手攻城事宜。——对了,本府叫你派人去广陵联络坑人王,本府要知道眼下广陵的确切情况,你可派了人?”

    “大人放心!”拱了拱手,苟贡正色说道,“卑职已派了几名个中好手前往广陵,三日内定有回报!——大人担心八贤王殿下那边?”

    “唔……”谢安点了点头,皱眉说道,“伍衡是个枭雄,威胁程度不在秦王李慎之下,本府担心坑人王会吃亏……”

    “不至于吧?”苟贡愣了愣。诧异说道,“贤王殿下身边有五万兵,又有费国与马聃二人……”

    “那伍衡麾下不也有那什么五方天将么?别忘了,齐植生前明言,他并非是那左军天将卫庄对手……倘若当真如此,太平军那边就有伍衡与其余四个天将共计五名帅才。而坑人王身旁,仅季竑、费国、马聃三人……李贤那家伙还不通武艺……不容乐观!”

    苟贡闻言点了点头,说道,“如此,卑职待会再派几个弟兄前往接应……”

    “唔……对了,顺便叫丁邱过来。李贤带金陵众前往广陵时,本府曾吩咐丁邱派些弟兄到金陵城内刺探情况,金陵乃金陵众往日根基,长久经营。本府寻思着太平军应该还未彻底控制此城。你叫丁邱想想办法,最好能开一门……”

    “这恐怕不易……”苟贡摇了摇头,不以为然地说道,“纵然金陵众多年在金陵经营,卑职亦明白金陵众在城内有自己的门道、路径,但大人要知道,我大周三十年前曾在金陵成屠戳十余万江南百姓,比起我军。想来金陵更加倾向于太平军……至于大人要丁邱想办法混入守门兵卒当中,亦是难如登天。除非金陵城内太平军皆是彻头彻尾的蠢才,否则……”

    “此事本府也知道,姑且去试一试吧!”

    “是!”拱了拱手,苟贡转身离开了。

    望了一眼苟贡离去的背影,谢安负背着双手仰望着天空,眼前不禁浮现出依依以及枯羊两姐弟的面容来。

    “可一不可再。好知道好歹啊,枯羊……”

    谢安喃喃说道。

    而与此同时,在金陵城内的城守府西侧厅堂,枯羊正坐在左侧首位,平静地倾听着一大帮金陵太平军将领在屋内叽叽喳喳地陈述着枯羊战败的事实。

    简单地说。就是贬低、打压他枯羊,抬高其将军魏虎,逼迫枯羊交出手中的兵权,将牛渚太平军编入金陵太平军内,以应战即将抵达金陵的谢安军。

    “凭什么?!”

    终于,枯羊一方的将领张奉忍不住了,拍案而起,怒视对过那一排的将领,怒声说道,“凭什么叫我牛渚军全数编入你金陵军中,听从你等金陵军调遣?”

    “张将军稍安勿躁,末将也只是以事论事罢了!”对面亦站起一名将军来,在瞥了一眼枯羊后,沉声说道,“若非我家将军日夜兼程前往相救,你牛渚军早已被周兵全数歼灭了!——这一点,诸位不否认吧?”

    “冀州兵素来难缠尔等又不是不知!”冷笑一声,牛渚太平军将领徐常淡淡说道,“当初荆州江陵战役,八贤王李贤面临秦王李慎与楚王李彦前后夹攻。叛乱的三王与诸路藩王兵力加起来近乎十八万,而李贤却凭手底下十万冀州兵,且在粮道被断情况下,与三王打的平分秋色……”

    刚说到这,金陵太平军将领中有一人冷笑说道,“那三王叛乱军,如何能与我太平军相提并论?!”

    “……”枯羊闻言瞥了一眼说话的那人,心下嗤笑一声。

    [当真是狂妄自大地紧啊!]

    枯羊暗暗摇了摇头。

    的确,那个将领的话实在是太过于狂妄,要知道秦王李慎麾下白水军非但不弱,甚至还要比冀州军更强,哪里是太平军可以相提并论的?更何况,白水军中还有阵雷那一位堪比太平军第三代总帅梁丘皓的天下的大豪杰坐镇,别说金陵太平军不是对手,哪怕是伍衡麾下的直系精锐,恐怕也敌不过。

    毕竟秦王李慎之所以败北,最大的原因是刘晴侥幸除掉了阵雷罢了。

    啊,只是侥幸。

    若非阵雷太自负于自己的武艺,以至于误入刘晴与谢安设下的陷阱最终被数以千计的周兵联手杀死,白水军又岂会那般轻易败北?而白水军不败,秦王李慎根本无惧。

    毫不夸张地说,当时谢安与刘晴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除掉秦王李慎,然而如今这个金陵太平军将领却说秦王李慎与其麾下白水军不堪一击,简直就是狂妄到没边了,倘若谢安眼下身在此地,怕是多半会哈哈大笑。

    但枯羊却因为对方是好兄弟魏虎麾下的部将,不好直言此事罢了。

    再者。眼下的他实在也没什么谈论此事的资格,毕竟他才刚刚大败于谢安手中,若非魏虎率军来救,部下兵力显然只有全军覆没。

    但问题是,这帮金陵太平军的将领们却仗着对他牛渚军有搭救之恩,几番出言不逊。实在让枯羊感觉心中不爽。

    见枯羊闭目养神不发一言,那一干金陵太平军将领还以为枯羊心虚无言以对,言辞更加犀利,只听得枯羊麾下王建、张奉、徐常等将领心头火起。

    “我家将军不善兵事?放屁!”继张奉之后,徐常亦拍案而起,怒声斥道,“我家将军在横江屡次阻周国八贤王李贤强渡长江,坐镇牛渚防守长江沿岸堪称无懈可击……”

    “无懈可击又如何会被那谢安得手?——难不成,见周军主帅乃自家姐夫。天枢神将大人故意败军?”说话时,那将瞥了一眼闭目养神的枯羊。

    “你说什么?!”徐常闻言大怒,右手虚扶腰间佩剑。

    “难道不是么?”那将亦站起身来,右手握住了腰间佩剑的剑柄,冷冷说道,“传闻天枢神将大人乃周军主帅谢安妻弟,此事可属实?”

    徐常大怒,正好抽剑却被王建伸手阻拦。旋即,王建望着那将沉声说道。“此事归此事,彼事归彼事,岂能混为一谈?——哪怕是对阵自家姐夫,我家将军亦不曾半点留手!”

    “恐怕未见得吧!”那将冷笑道。

    王建闻言皱眉不已,而他身旁的徐常更是气得火冒三丈,怒声斥道。“王建,你放开我,待我宰了这个血口喷人的混帐东西!”

    “莫不是被本将军说中心事?”那将见此亦不惊慌,抽出佩剑冷笑说道,“无妨。且叫楚某来见识见识阁下武艺!”

    徐常闻言一把推开王建,正要大怒着迎向那将,枯羊忽然睁开了眼睛,淡淡说道,“徐常,此地乃金陵,非我牛渚。我等乃是客人,岂有与主人争吵的道理?——收剑,坐下!”

    “可是将军……”徐常一脸不甘地说道。

    “坐下!”枯羊平心静气地说,“不就是被人奚落几句嘛,终归我等乃败军之将,自古以来,败军之将不受待见,这又不是什么稀奇的事,司空见惯了!——至于说什么收编我牛渚军,你和他们说什么?在座的那些位将军又不是有权能决定此事的!”

    此言一出,金陵太平军众将领面色猛变,毕竟枯羊在话中拐着弯表述着一个事实,那就是,他们没资格来谈论收编的事。

    “神将大人好生高傲啊……”

    那名姓楚的金陵太平军将领忍耐不住,阴阳怪气地说道,“即便在兵败之后,亦如此心高气傲,莫非就是仗着周军主帅乃自家姐夫?”

    “……”在王建、徐常、张奉三人愤慨的目光下,枯羊淡然地撇了一眼那将,平静问道,“你叫什么?”

    见枯羊淡定从容,那将看似有些不安,皱眉说道,“楚平……怎得?”

    “楚平……”念叨一句,枯羊忽然眼神一凛,沉声问道,“是魏虎叫你等这般无礼待我么?”

    眼瞅着枯羊那犀利地目光,那名为楚平的金陵太平军将领面色微微一变,默不作声。

    扫了一眼楚平,枯羊冷声说道,“我在问你话呢,楚平!——还是说,要我亲自去问魏虎?”

    楚平闻言面色微变,咬了咬牙,低声说道,“我家将军并未吩咐过……”

    “神将大人!”枯羊淡淡说道。

    楚平闻言一愣,疑惑地望着枯羊,问道,“什么?”

    只见枯羊撇了一眼楚平,淡淡说道,“叫神将大人!”

    听闻此言,楚平面色猛变,略带几分怒意地望着枯羊,但终究还是不敢过于得罪,忍气吞声地说道,“神将大人……”

    “从说一遍!”

    “……我家将军并未吩咐过,神将大人……”

    “那收编我牛渚军,可是魏虎的意思么?”

    “不……神将大人!”

    “那你等在此胡乱嚼什么舌根?”

    “我……末将知罪!”楚平抱拳致歉道,尽管心中愤怒,但是他却不敢有丝毫表示。毕竟再怎么说,在他面前的枯羊,亦是六神将之天枢神将,并非是他可以得罪的。

    见枯羊用平平淡淡的三言两句就教训了这楚平一番,王建、徐常、张奉三人自是心中得意,反观对过那一干金陵太平军将领,却是一个个面带惊惑、坐立不安。

    他们怎么也没想到,枯羊即便在战败之后,亦有这份气势与胆魄。

    就在这时,偏厅内走出一名士兵来,冲着枯羊叩地禀道,“神将大人,我家将军请神将大人到内卧有事相商……”

    枯羊闻言微微皱了皱眉,他当然知道这名士卒口中的将军便是魏虎,并且,此番亦是魏虎派人请他前来,但却不知为何迟迟不到。

    [莫非是伤得颇重?]

    枯羊心中泛起几分愧疚,毕竟魏虎是为了救他才会被漠飞以及众多周兵伤到,尽管是皮外伤,但确实极为严重。

    揣着心中不安,枯羊跟着那名士卒来到了魏虎养伤的屋子内。

    然而才踏足屋内一步,枯羊心中便咯噔一下,因为他看到卫庄正站在屋内墙壁伤,冲着他招手打招呼。

    望着卫庄脸上那分诡异地笑容,枯羊隐约有种不好的预感。(未完待续。。)

第二十七章 金陵硝烟(二)

    [阿虎派人把我叫进来,不是打算私底下与我商量些什么事么?可这卫庄在这里做什么?]

    瞥了一眼环抱着双手站立在墙根处的卫庄,枯羊忍住了询问,转头望向坐在屋内主位的好兄弟魏虎。

    只见魏虎上身仅披着一件单薄的外衣,胸腹部包扎着一层又一层的绷带,绷带上隐隐渗透出几道血痕,尤其是肩膀上至后背的那一道,简直叫人触目惊心。

    毋庸置疑,这道极为严重的伤痕便来自于周军总帅谢安帐下绝顶刺客、大周朝廷北镇抚司司都尉、东岭众四天王之一的镰虫漠飞,一个纵观天下也无几人能与其比肩的天下第一刺客。

    而魏虎之所以会被漠飞伤得这般重,枯羊觉得自己必须得负九成的责任。因此,当他瞧见魏虎这般惨状的时候,他只感觉心口发堵,愣是说不出什么话来。

    反观魏虎却显得颇为大气与豪迈,丝毫没有因为救出了枯羊便如何如何的意思,与方才西侧厅堂内那些憋足了劲想收编枯羊麾下牛渚太平军的金陵太平军将领大不一样。

    “杵在那边做什么,阿羊?——来来,过来这边坐!”朗笑一声,魏虎朝着身边的座位指了指。

    枯羊默不作声地走了过去,他清楚楚记得,当一日前魏虎领着自己撤退到金陵时,因为失血过多,面色苍白地跟白纸似的,步履蹒跚、摇摇欲坠,哪里还有一刀斩杀太平军叛将齐植的霸气。

    不过在歇息了一宿后,魏虎的伤势似乎是大有好转,至少脸上气色好看了许多。

    待坐下后,枯羊带着浓浓关切问道,“伤势如何?”

    “别提了!”魏虎脸上泛起几分怨气。抬手捂着受到重创的肩膀,骂骂咧咧地说道,“那个漠飞真他娘的不是东西,手里头使的也不知是什么缺德兵器,替我包扎的弟兄今早告知我,说我后背给那厮的缺德兵器划得一塌糊涂。还连皮带肉被扯掉一块,痛死我了!”

    “……”枯羊闻言下意识打量了几眼魏虎的后背,继而眼眸中泛起几分愧疚与不忍。

    因为在魏虎那被绷带紧紧缠绕的后背上,果然很明显有一大块凹陷,大概有手掌大小,若是不出差错的话,应该就是被连皮带肉扯掉的部位。

    不得不说,魏虎亦是一位豪杰、硬汉,明明被漠飞活生生扯掉一块皮肉。然而却依然面不改色,尽管口口声声大骂漠飞与他的缺德兵器,但是却不曾呻吟、呼痛,哪怕只是一声。

    这不由让人联想起此人曾经在冀京时的表现。

    当时魏虎带着两个同伴假冒周兵混入梁丘舞与长孙湘雨二女的军演中,欲伺机行刺费国,但结果却被梁丘舞所擒。在审讯时,这位年纪轻轻却极为硬气的太平军年轻将领,即便被打断双腿犹大骂出声。不肯透露丝毫有关于太平军的情报,就连谢安亦不由心生佩服。

    闲聊了几句。枯羊有意无意地提起了正事,但是,他从始至终似乎都有些在意卫庄的存在,频频望向后者。

    见枯羊表情有异,多勇少谋而又迟钝的魏虎起初并没有意识到真正的原因,还以为枯羊是因为自己不亲自出去见他而心生不满。遂笑著解释道,“阿羊,对不住阿,叫你来见我……我可不是故意摆架子,只是那几个啰嗦的家伙非要我在此好好养伤。说什么有伤在身不宜吹风,爷爷我哪来这么娇贵?——这不,那帮啰里八嗦的家伙方才又替我换了药……”

    枯羊微微一笑,想想也知道魏虎口中那些啰嗦的家伙指的必定是其左右心腹,轻叹一声说道,“就听听左右人的金玉良言吧,莫要逞强,天权……”说话时,他又忍不住瞧了一眼旁边不远处的卫庄,由于此人在场,枯羊不好与魏虎太过于亲近。

    [天权?]

    见枯羊用六神将的代号称呼自己,魏虎愣了一愣,疑惑地打量了一眼枯羊。要知道虽说六神将之间确实是这般称呼的,但问题是,他魏虎与枯羊是什么关系?那可是同生共死的手足弟兄!平日里又岂会这般相互称呼?

    忽然间,魏虎恍然大悟,他从枯羊时不时瞥向卫庄的眼神中这才意识到,这屋内除了他魏虎与枯羊外,还有一位权利、地位丝毫不逊色他们六神将的左军天将卫庄在。

    只不过……

    魏虎眼中闪过一丝挣扎之色,竟未曾开口叫卫庄暂时回避。

    注意到这一点,枯羊心中咯噔一下,心底的那份不安愈加扩大。

    “阿羊,”眼中泛起几分复杂神色,魏虎咬咬牙,艰难说道,“此番请你来,我有一事要与你商量……”

    瞥了一眼墙根处卫庄嘴角扬起的笑容,枯羊隐约已意识到了什么,不动声色地说道,“何事?”

    望着枯羊淡然的目光,魏虎几番欲言又止,最终吞吞吐吐说道,“你看眼下局势,周军兵分两路……其中一支由周国的皇族子弟八贤王李贤所率,数日前便已攻至广陵附近……暂且不提这一支。另外一支周兵,不日即将抵达我金陵,而我金陵虽说有城墙为助力,但终归兵力不足,以至于城广兵少,很难面面俱到……”

    [果然……]

    枯羊心下暗叹一声,故意说道,“天权,你麾下本就有两万兵,此番我又引兵一万五千入驻城中,就算除掉那日你为救我损失的兵力,眼下这金陵,亦有足足三万三千兵卒,何以兵力不足?”

    “那不是……不是即日将到的周兵颇为难缠,我希望……”

    “那不日即将抵达的周兵,满打满算也只有两万三、四千人数……人数多上万人,又有金陵城高达七八丈的城墙为助力,莫非你连这样也担心守不住?”打断了魏虎的话,枯羊似笑非笑地说道。

    “问题是周兵将令统一……”魏虎下意识地说道,说完这才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无言地张了张嘴。

    见此,枯羊长叹一声,摇摇头淡然说道,“行了,似这般拐弯抹角说话,不符你的性子。有什么话,你就直接说吧!”

    魏虎闻言犹豫地望着枯羊,在几番挣扎后,咬牙说道,“罢了!阿羊你比我聪敏地多,想必也已经猜到了,既然如此,我也就不再拐弯抹角!——我打算接管你牛渚军!”

    [接管?]

    枯羊面色微微一变,颇有些难以置信地望着魏虎。要知道他起初以为魏虎顶多就是打算着收编他牛渚军。将军中精锐充入其麾下金陵军,以应付即将来临的金陵战事,但他万万没有想到,魏虎竟然要得更多。

    什么?收编与接手究竟有何区别?

    收编指的是将牛渚军充入金陵军,成为后者的从属军,在整编过程中一切以作为主力军的金陵军为主,简单地说,他枯羊与麾下牛渚军。将暂时性地成为金陵太平军主帅魏虎的帐下部将,听从后者的调遣。

    而接管指的是。枯羊卸除牛渚太平军主帅的职务,无偿将麾下的部将、士卒全盘交付给魏虎,简单明了地说,魏虎打算彻底夺了枯羊兵权,日后他枯羊除了依旧顶着六神将的名号,但实际上却是光杆主帅。手中无一兵一卒。

    正因为清楚收编与接管之间的差别,枯羊的脸顿时就沉了下来,虽说魏虎这位好兄弟刚刚替他解围,但是似这般直言欲抢夺兵权,枯羊亦心中愤慨。难以忍受。

    “接管……么?”枯羊望向魏虎的眼神明显变冷,在深深吸了一口气后,不怒反笑道,“这可真是……出乎我意料啊!——我枯羊好歹亦是一方神将,手中兵权岂是说免就免的?”

    话音刚落,就听卫庄在旁轻笑道,“事实上,卫某还的确就有这个权利!——卫某出发前往牛渚时,伍帅便曾叮嘱过我,并且,将这份权利交与我手!”说着,他从怀中摸出一纸信封来,信封上清清楚楚写着太平军第四代总帅伍衡的落款。

    “……”深深望着那纸信封半响,枯羊冷冷说道,“伍帅这份未卜先知的本事,枯羊佩服!——是早早地便算到我枯焉会有此一败呢,还是说,是预先预备,以防万一呢?”

    他话中的讽刺意味,明显地透露出了对伍衡的不满。毕竟这件事再明显不过,伍衡已不信任他,派卫庄前往牛渚,名义上是相助他枯羊,可实际上呢,却是监视他。若事有万一,卫庄随时可以凭手中那份伍衡的亲笔所书,罢免枯羊六神将的职位,并且接管他手中兵权。

    可能是听出了枯羊话语中的不满语气,魏虎眼中闪过一丝愧疚,毕竟枯羊与谢安的那层关系,起初就是他魏虎私底下透露给伍衡的,在违背了当初与枯羊所定下的约定的前提下。

    但即便如此,魏虎亦未退让半分,在皱眉思忖了一下后,咬咬牙低声说道,“阿羊,我当你是兄弟,因此亦不瞒你!——你我都心知肚明,那支即将攻至我金陵城下的周兵,其主帅不就是你姐夫么?”

    枯羊一愣,继而眼中闪过几分怒意,冷冷说道,“你怀疑我私通周军?”

    “不!”魏虎抬手打断了枯羊的话,正色说道,“我自然是信得过你,但是……横江水战之前,你的确与你姐夫、即周军主帅谢安在江中小舟会面过,不是么?”

    “……”枯羊心中微微一惊,惊疑不定地望着魏虎,旋即好似想到了什么,下意识望向环抱着双臂站在墙根处的卫庄,双眉微微皱起。

    似乎是察觉到了枯羊的目光,卫庄轻笑着耸了耸肩,一口理所当然语气地说道,“伍帅遣卫某在枯羊大帅帐下听用,内中深意,以枯羊大帅的聪慧,想必也不难参透吧?——既然是监视,枯羊大帅何以会觉得卫某对你私下会见周军主帅谢安一事不知不晓呢?”

    [该死的!那些亲兵中有这家伙的眼线么?]

    微微皱了皱眉,枯羊心下暗骂一句。事实上,知晓他枯羊与谢安会面的人其实好有些个,比如说他帐下王建、张奉、徐常三名将军,但是,枯羊绝不相信这几位心腹将领会出卖他。

    如此想来。唯一的可能就是当时他枯羊去见谢安时所带的那些个亲兵中有被卫庄收买的人,甚至是后者的眼线。

    [等等!这么说的话……]

    回忆着当时的情况,枯羊眼睛眯了眯,心下暗叫不妙。

    “告诉我,兄弟,那日你与那谢安究竟聊了些什么?”直视着枯羊的双目。魏虎仿佛抛开了之前的愧疚,沉声问道,“在那小舟内,你与他究竟说了些什么?——或者说,做出了怎样的约定?”

    枯羊闻言心中咯噔一下,他当然清楚那日与其姐夫谢安究竟约定了什么。虽说他枯羊至今还未做出丝毫反叛的举动,但那日他与谢安的约定,又如何好对魏虎诉说?

    难道要说,他已与他姐夫谢安私底下约定。倘若他兵败,便放弃三十年前家门血仇,转投周军麾下?

    而事实上,枯羊说不说其实已不大紧要,毕竟魏虎既然会这么问,显而易见他已然也得知了,至于从何人口中得知……

    枯羊用颇为凌厉的目光扫了一眼卫庄。

    不难猜测,除卫庄外再无他人。

    似乎是注意到了枯羊的怒视。卫庄轻笑一声,毫不在意地说道。“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是该这么说么?”

    此言一出,非但枯羊眼中怒意更甚,就连魏虎亦极为不满地扫了他一眼。毕竟再怎么说,魏虎依然当枯羊是生死弟兄,只不过这位生死弟兄与周国的关系太过于亲密。以至于他生怕枯羊会在其姐夫的利诱下投靠周国,反过来危害他太平军。因此,魏虎这才打算全盘接管枯羊的兵权,但是这并不表示他能够容忍卫庄这般对枯羊无礼。

    “左军天将大人请慎言!”魏虎一字一顿地说道。

    “……”可能是没料到魏虎在这个时候依然偏向于枯羊,卫庄愣了一愣。继而举起双手,耸耸肩说道,“好好好,是卫某言过了!——枯羊大帅可莫要与卫某人计较!”

    尽管言辞客气,不过卫庄心中却不怎么好受,但是,魏虎与枯羊不同,他可是太平军第四代总帅伍衡的心腹与铁杆簇拥。更何况,据说魏虎的父兄还曾是初代太平军副帅伍卫、即伍衡生父手底下的亲兵,因此,伍衡极为信任本来就对他愚忠的魏虎,即便卫庄是伍衡麾下五员大将,亦不敢轻易得罪魏虎。

    见卫庄服软并且致歉,魏虎脸上的冷色这才稍稍退减几分,在转过头来深深望了一眼后,忽然一咬牙站了起来,用不容反驳的语气说道,“总之,我将接管你手中的兵权!”

    “……”枯羊直直望着魏虎,从后者坚定的眼神中,他意识到魏虎这回是认真的,这个男人对太平军以及对伍衡有着无法言喻的忠诚。再者,魏虎那一根筋地性子,注定他在犯倔的时候绝不会听从他人的建议或者解释。

    想到这里,枯羊也不打算再做解释,

    “接管兵权……是你么?亦或是他?”枯羊沉声问道。

    扫了一眼卫庄,魏虎沉声说道,“是我!——如果是我的话,你会放心将手底下的兵交予我,是么,阿羊?”

    “……”望了一眼魏虎,枯羊带着几分苦笑摇了摇头,权当是默认了。

    然而,站在墙根处的卫庄却是愣了一下,环抱着的双手亦放了下来,疑惑地望向魏虎。

    枯羊显然也注意到了卫庄的举动,以及这个举动背后所蕴藏的深意,但是此刻的他却没心情去理睬,站起身来正打算离开,却又被魏虎喊住了。

    “等等,阿羊!——这几日,你就留在这边,我会吩咐我的亲兵好生照料你!”

    枯羊闻言一愣,转过头去诧异地望着魏虎,难以置信地说道,“你……要软禁我,阿虎?”

    听着那熟悉地称呼,魏虎眼中闪过几分愧疚,低声说道,“这是为你好,阿羊……你不可以再与周兵纠缠不清!——我知道,夺了你兵权,你必定心中不满。但是,你不可因此而踏错……”

    “你怀疑我会投敌?”枯羊难以置信地望着魏虎。

    “……”

    “是或不是?”

    “……”

    “是或不是?!”

    “是!”沉默了良久的魏虎大吼一声,额角青筋绷紧。

    “……”枯羊闻言眯了眯眼,眼神中透露着他心中的愤懑,右手缓缓摸向腰间佩剑,沉声说道。“若是我说不呢?!”

    话音刚落,忽然房门砰地一声被踢开,枯羊下意识转头望去,愕然屋外窜入数十士卒,人手一柄手弩,在包围了他之后,对弩箭对准了他的身体。

    “莫要逼我……”魏虎眼中闪过浓浓痛苦之色。

    “阿虎,你……”枯羊愤怒地瞪着魏虎。想来他也没料到魏虎竟然会做的这么绝,只能眼睁睁看着一票士卒过来卸下了他手中的兵器。并且将他用绳索捆绑起来。

    “此府有一地窖,我已派人提前打扫过,阿羊,且委屈你暂时在此安身……待击退周兵,我再向你负荆请罪!”不敢直视枯羊愤怒的眼神,魏虎低声喝道,“带下去!”

    “是!”

    一票士卒押解着枯羊离开了。

    望着枯羊离去的背影,魏虎长长叹了口气。

    从旁。卫庄在打量了几眼魏虎后,有意无意地说道。“魏虎将军,卫某记得,伍帅的吩咐可是除掉枯羊……在其有反叛意图之时!”

    “……”冷冽的目光一扫卫庄,魏虎冷冷说道,“从天将大人口中,本帅不认为枯羊有反叛举动!”

    “私底下会见敌军主帅。与对方定下约定,亦不算反叛?”

    魏虎闻言眼中神色更冷,斩钉截铁地说道,“如何判断此事,在于本帅。而非天将大人!”

    “魏帅要保枯羊?——那可是伍帅的吩咐……”

    “少跟老子来这套!”挥手打断了卫庄的话,魏虎冷冷说道,“阿羊或许对你的身份心存忌惮,可我魏虎不惧!”

    卫庄闻言面色微微一变,低声说道,“伍帅信任魏帅不假,可魏帅亦莫要恃宠而骄……”

    “你欲怎得?”魏虎轻哼一声,冷笑说道,“你以为只有你能随时罢免阿羊,事实上,我亦能随时罢免你!——堂堂五方天将之一,竟被下放至牛渚作为阿羊的帐下部将,还用得着魏某再做解释么?话说魏某当真有些好奇,你卫庄究竟做了什么,以至于被伍帅剔除出心腹行列……莫非是盘算着取代伍帅?——难怪你惦记着阿羊的兵权,那般卖力地搜寻阿羊与周军接触的迹象,是打算接管阿羊手中的兵权图谋不轨么?”

    “……”卫庄闻言面色大变。

    “奇怪魏某何以会得知么?——与你不同,伍帅对我可是十分信任的!哪怕我魏虎传书至伍帅手中,就说天将大人不幸战死沙场……”说到最后,魏虎语气中极具威胁口吻。

    “魏帅是在威胁卫某么?”卫庄沉着脸问道,说话时,他瞥了一眼房门,似乎是在观察屋外是否还有魏虎的亲兵,同时轻笑着说道,“其实嘛,魏帅 不幸战死沙场,类似的话卫某亦可对伍帅陈述!”

    “哦?”显然是注意到了卫庄举动的魏虎闻言嗤之以鼻,舔舔嘴唇戏虐说道,“要试试么?”

    对视一眼,二人眼中杀机顿现,但最终还是卫庄败退了下来。毕竟魏虎可是太平军年轻一辈将领中最为勇武的一位,武艺远在枯羊之上,即便眼下魏虎身受重伤,卫庄并没有十足的把握。

    [混账东西!若非被那个该死的周将廖立伤到了右手,岂能容你这小辈这般放肆?!]

    想到这里,卫庄强忍着心中怒气,轻笑一声,耸耸肩说道,“魏帅言重了,卫庄岂敢有丝毫非分之想、妄想取代伍帅,被下放至此,卫某亦在纳闷何处得罪了伍帅呢!”

    深深望了一眼卫庄,魏虎忽然咧嘴笑了笑,压低声音说道,“那就请天将大人收好您的爪子,若是伸得太长,莫要怪魏某剁了它!——记住,在这金陵一亩三分地,由我魏虎说了算!”

    “包括枯羊大帅之事?”

    “啊,包括阿羊的事!——我欠阿羊一条命,若有人要杀他,我必杀之!”

    [包括伍衡?]

    望着一眼满脸杀机的魏虎,卫庄很识相地没有将心中的想法说出来。

    “……是!——卫庄谨遵天权神将大人之命!”(未完待续。。)

第二十八章 金陵硝烟(三)

    这边魏虎扣押了枯羊,便派人将其软禁在所居的金陵城城守府内一处地窖中,而那边枯羊麾下王建、徐常、张奉等人却不知此事,在魏虎派人哄骗之下,回到了金陵城城南的营地。

    那里,是魏虎专门拨给牛渚枯羊军士卒的屯扎地。

    左等右等,一直等到夕阳西下,但还是依然不见枯羊回来,王建三人不禁起了疑心。

    [就算是入府与魏虎商议军情,又哪有数个时辰毫无音信的道理?]

    想到这里,王建等人派人向城守府询问此事,但得到的回复却是,他们牛渚军的大帅枯羊,此刻正在府上与魏虎吃酒。

    [将军与魏虎吃酒?]

    王建、徐常、张奉三人面面相觑,惊疑不已。毕竟方才金陵军与牛渚军双方闹地非常僵,很难想象两军间的矛盾不牵扯到枯羊与魏虎身上。

    不过话说回来,枯羊与魏虎终归是人人皆知的生死知己,以往也不乏对饮至酩酊大醉的事情发生,因此,王建等人倒也不觉得有何不对劲,只是纳闷枯羊为何会在这个档口与魏虎吃酒。

    似眼下光景,那可不是什么吃酒的好时候,毕竟谢安与其麾下两万余冀州兵不日即将抵达金陵。

    不过纳闷归纳闷,王建三人还是顾自忙自己的事去了,因为新入住,终归有许多事要打理。

    但出乎王建等人意料的是,直到戌时三刻,却还不见其主帅枯羊归来。

    不由地,三人逐渐起了疑心,再次派人前往城守府追问其军主帅枯羊的下落,但这回得到的回答却是。枯羊不胜酒力、已喝至酩酊大醉,眼下已与府上客房歇息。

    平心而论,以往枯羊的确不乏有借宿魏虎家中的事,但是这回由于情况特殊,王建等人实在不敢疏忽大意。

    “莫非魏虎扣下了大帅?”张奉试探着说道。

    王建与徐常闻言面色微变,正要细说此事。忽然瞥到帐外人影一闪。

    下意识地,王建做了一个禁声的手势,而与此同时,帐外走入一人来。观其容貌,竟是左军天将卫庄。

    [卫庄?他来这里做什么?]

    与张奉、徐常对视一眼,王建拱手抱拳,不动声色地说道,“不知左军天将大人到来,有失远迎。还望天将大人恕罪!——不知天将大人到此有何贵干?”

    “王将军这话好是生分呐!”轻笑一声,卫庄径直走入帅帐内,一面四下打量着帅帐,一面慢条斯理地说道,“皆是枯羊大帅帐下部将,何以如此生分?三位将军难道忘了,前几日卫某尚且与诸位共同进退么?”

    “……”王建等人一言不发。毕竟他们是枯羊的心腹爱将,这卫庄的底细。枯羊又岂会不予三人言道?包括卫庄奉太平军第四代总帅伍衡之令监视枯羊的事,三将心中清清楚楚。

    卫庄显然也察觉到了三将对自己的冷淡。微微一笑倒也不介意。自古以来,为将者最恨监军,你猜为何?原因无非就是监军官受朝廷派遣,随时有罢免将军的权利,而此番他受命于伍衡,前来监视枯羊。也无非就是担任着监军的职责罢了。

    只不过这个监军,背后还有魏虎监督,若暴露出一星半点,那魏虎显然不会手下留情,必定会将他卫庄杀死。

    的确。魏虎必定会杀他卫庄,毕竟他卫庄在方才那一瞬间露出了针对魏虎的杀气。

    而很显然地,魏虎亦察觉到了这份杀气,只不过碍于他当时身受重伤,因此这才没有当场动手罢了。但是,待魏虎养好伤势之后,那就未见得了。

    [当时何以如此沉不住气?]

    事后想起,卫庄暗恨懊恼不已。因为冷静下来后的卫庄非常清楚,就算魏虎身受重伤,他卫庄也不是被周军大将廖立给伤到了惯用的右手么?真打起来,卫庄未尝是魏虎的对手。

    毕竟卫邹、魏虎、枯羊这三人[三杰]的名声可不是白吹的。

    其中,卫邹精于算计,颇有智谋,从他能看穿刘晴当时针对他所施行的移花接木之计,并将计就计用来设计诛杀天府军主帅杨峪,就知这卫邹绝非寻常人物,只可惜他所要诛杀的杨峪亦是豪情万丈的豪杰,哪怕是被逼到绝路,依然凭着最后一口气强行拉着卫邹下了阴曹,致使卫邹这位被长孙湘雨所看中的智将竟被要诛杀的目标所杀,死不瞑目。

    如果说卫邹多谋少勇,那么枯羊便是文武双全、智勇双全,就连谢安亦几番夸奖,说眼下的枯羊虽然经验不足,但凭借着自身的天赋,是否势必能在这个天下大放光彩。

    但是三杰中最后一人的魏虎,却不同于卫邹与枯羊,这个莽夫丝毫不懂得何为智计、何为兵法,他打仗依靠的就是一股脑的热血,与亢奋时的廖立极为相似,甚至于,比那时的廖立还要冲动、还要盲目。

    但不可否认,这种热血性子的将军最是能激励起部下誓死杀敌的士气。

    不过话说回来,虽然三杰中数魏虎最是无谋,但这并不表示魏虎最容易对付。

    想那梁丘皓,亦不是什么智谋超绝地人物,但是,无论是长孙湘雨还是梁丘舞,都拿他没有丝毫办法。有些时候,强大的武力非常不是一种威慑力。而魏虎虽说远远达不到梁丘皓的水平,甚至他连廖立、费国、马聃都不见得能赢过,但是他那种仿佛随时都要找人拼命的狠劲,就连卫庄亦颇为忌惮。

    想来想去,卫庄只能将当时的失态归于魏虎那个混账实在是不懂得尊敬前辈。

    不过事已至此,卫庄觉得与其懊悔先前的失态,还不如想想办法如何弥补,毕竟总不能坐等魏虎养好伤势后来杀他吧?再者,魏虎有句话说的不错,他卫庄对伍衡的确并非是那么忠诚。

    也难怪。谁叫伍衡篡夺了本该属于梁丘皓的位置呢?

    倒不是说卫庄出身天府军,因此就对梁丘皓心存效忠之意,只不过是伍衡篡夺了梁丘皓的位置,在太平军中开了一个下克上的先例,使得太平军内部一些野心勃勃的人暗自起了非分之想。

    凭什么伍衡就能取梁丘皓而自代,成为太平军至高领袖。而我就不能?

    恐怕整个太平军内部,有不少报以这个想法,比如说卫庄。

    但只可惜,伍衡那可是不逊色秦王李慎的枭雄,岂会看不穿部下的心思,一番明捧暗贬,不动声色地便削去了卫庄当时手中的兵权,并且派遣他前往牛渚,假借相助枯羊名义。实际上却是监视枯羊。

    堂堂一方天将,不掌兵却行监军职务,作为伍衡的心腹,魏虎随便一猜就知道其中必定有什么隐情。虽说他魏虎不擅长智谋,但可也不傻,这么明显的事岂会看不透?

    也正因为这样,魏虎这才威胁卫庄不许将枯羊的事上报给伍衡,毕竟伍衡若当真追究起来。魏虎也没把握能保住枯羊。为了自己好兄弟的安危着想,魏虎首度做出了违背伍衡命令的事。毕竟他太清楚伍衡是一位怎样的枭雄了。

    但是魏虎这一番举动,非但激怒了卫庄,更让卫庄心生了不安,于是乎,他来到了牛渚枯羊军营地,见到了帐内的王建、张奉、徐常三将。

    所谓先下手为强。在魏虎对他发难前,卫庄打算想办法先铲除魏虎,最好连枯羊也一起干掉,至于二人麾下的兵力,那当然是由他卫庄接管咯?

    而铲除魏虎与枯羊的最好办法。就是挑拨牛渚军与金陵军两者,就像他眼下正在做的这样……

    “魏虎……扣下了枯羊大帅!”

    在一阵沉默过后,卫庄以低沉的语气诉说了此事。

    “什么?魏虎软禁了咱家大帅?”

    三将中脾气最冲的徐常闻言一张脸又惊又怒,二话不说,操起随身兵器,转身便走向账外。

    王建得见连忙拉住,一脸惊疑地试探问道,“你欲如何?”

    只见徐常闻言冷笑一声,咬牙反问道,“还需多问么?自然是招集弟兄将大帅救出来咯!”

    “我就知道!”没好气瞪了一眼徐常,王建沉声说道,“稍安勿躁!——大帅有言在前,大帅若不在,你二人皆要听我调度,否则军法处置!”

    徐常闻言大怒,冲着王建吼道,“你这是什么意思?难道我等要对大帅见死不救么?要坐视大帅被那背信弃义的魏虎所扣押么?”

    “救,当然要救,但是……”说到这里,王建转身望向卫庄,惊疑不定地说道,“恕末将斗胆询问一二,卫庄大人又是如何得知我家主帅被魏虎所扣押一事?——另外,卫庄大人又为何会在这金陵?”

    徐常与张奉闻言一愣,他们这才想起来,卫庄在那日他们牛渚军攻打周营地夜里便已下落不明。

    “喂喂喂,三位这般瞧着卫某,可有些不太合适呢!”似乎是从王建等人地目光中看出了些什么,卫庄摊开着双手苦笑说道,“三位可是在想,卫某那日可是当了逃兵?——天地良心!那一宿卫某可是替三位拖住了周军好几名大将呢,差点就战死沙场了……”说话时,他不忘将右臂上的伤势给王建等人看。

    平心而论,卫庄虽说夸大了拖住的周将人数,但是却并未对凶险程度夸大其词,毕竟廖立可是冀州军屈指可数的猛将,那一晚若不是廖立隐约察觉到了从北方悄然行军前往偷袭他们周军大营的魏虎军,稍微分了些神以至于被卫庄抓住机会逃跑,卫庄哪里还有命在?

    “嘶……”

    见卫庄主动解开了缠在右手手臂上的绷带,王建等人下意识瞥了一眼,惊得到抽一口冷气,毕竟卫庄手臂上刀痕竟有小指粗细,扭扭曲曲犹如蚯蚓一般,期间夹杂着诸多血肉模糊得血块,饶是王建等人对卫庄印象不佳,也不得不相信卫庄的话。

    而事实上,正是因为被廖立重伤了惯用的右手,卫庄才更加不敢得罪魏虎,毕竟眼下的他。只有左手能够使劲,实力何止衰退五成?

    虽说此前卫庄心中几番大骂廖立,不过此时此刻,他倒是有些感激前者,毕竟若不是廖立将他伤得这般重,他卫庄也不至于如此轻易就取得了王建等人的信任。

    这不。当他卫庄再次小心翼翼的缠好绷带时,王建说话的语气明显亲近了许多。

    “我军进城时未曾见到卫庄大人,莫非卫庄大人先我等一步入城?”

    “说来惭愧!”卫庄故意叹了口气,自嘲说道,“那日卫某被那周将廖立死命追赶,此人武艺胜我一筹,卫某不敌,为保全性命,只能狼狈逃跑。逃着逃着。便不知不觉逃到了金陵境内……本打算到金陵求援,没想到进城后却听说魏虎早两日便已率军去援助枯羊大帅,是故嘛……”

    见卫庄抚摸着受创的右臂没有再说下去,王建等人倒也不再追问,想来无非也就是卫庄见枯羊既然已有人救援,是故便在金陵城内安歇。虽说人人都爱惜性命、更何况这卫庄也并非真正是枯羊帐下部将,没有道理硬要强迫他为牛渚军赴汤蹈火,甚至最终赔上性命。但是,这些话说得太明白终归不太好。因此,无论是卫庄还是王建三人,都很有默契地略过了此事。

    “卫庄大人是如何得知魏虎扣押了我家将军的?”

    见卫庄还有几分信任度可言,徐常终于忍不住问起了正事。

    “是这样的……”背对着三人踱步的卫庄眼珠微微一转,信口雌黄地说道,“昨日诸位将军随同枯羊大帅入驻金陵。卫某本在安歇,却听说金陵的魏虎军欲接管贵军……”

    “接管?!”与枯羊当时的感触颇为相似,王建、徐常、张奉三人闻言又惊又怒,连声问道,“是魏虎的意思么?”

    “估计是了!——诸位也清楚魏虎的脾气。刚愎自用,若非他点头,他麾下部将又岂敢造次?!”

    “果然……”徐常闻言恨恨地咬了咬牙,毕竟今日在城守府上,他的确亲眼见到了金陵魏虎军地部将们对他们诸多冷嘲热讽。

    见此,卫庄心下暗笑了一声,沉声继续问道,“今日白昼晌午过后,三位将军可是去了城守府?”

    王建点了点头,说道,“魏虎之前派人来,说是有要事要与枯羊大帅以及我等商议,可到了那边,那魏虎却迟迟不见人影,最终虽说请了枯羊大帅入内室商议,却将我等晾在外边……”

    卫庄闻言心下轻笑一声。

    事实上,魏虎那时迟迟不到,就是因为卫庄正在向他透露有关于枯羊战前与周军总帅谢安在江中小舟会面一事,也正是因为这样,本来确实要与枯羊一众人商议军情的魏虎这才起了疑心,临时改变主意,设计先扣下枯羊,免得枯羊当真按照他与谢安的约定,在败北后投靠周朝。

    当然了,这种事卫庄显然是不能够向王建等人透露的。

    “那就是了!”点了点头,卫庄沉声说道,“魏虎诈称伤重难起,诱枯羊大帅入内室。诸位且想,枯羊大帅本来就感激魏虎支援解围恩情,见其重伤难起,又岂有不入内探望一番之理?那魏虎便是以此设计扣下了枯羊大帅……若非如此,枯羊大帅何以到眼下还未回到营来?”

    “岂有此理!”张奉闻言怒声斥道,“枉费大帅将那魏虎视为手足弟兄,竟使这种下三滥的诡计赚大帅……”

    “魏虎背信弃义,此事留待日后再骂不迟!”抬手打断了张奉的话,王建沉声问卫庄道,“卫庄大人,末将想知道,魏虎将如何处置大帅?”

    “这个不好说啊……”背对着三将站立着,卫庄嘴角扬起几分莫名的笑意,语气沉重地说道,“三位也知道,魏虎此人对伍衡最是忠心耿耿,伍衡要他杀何人,魏虎连眼睛都不带眨的。——虽说魏虎此前与枯羊大帅亲如兄弟,不过……不看好啊!”

    王建三人闻言面色更沉。

    然而卫庄还嫌不够,趁热打铁,继续说道,“三位道卫某是如何得知枯羊大帅与周军主帅谢安关系的?无非也就是魏虎私底下向伍帅禀告!——倘若是一般人倒还罢了,可枯羊大帅那位姐夫可了不得,那可是周国朝廷的一品大员,据说还是皇帝身边最宠信的权贵……诸位觉得,伍帅在得知此事后,还敢信任枯羊大帅么?”

    “是故伍帅派卫庄大人到牛渚去……”张奉恍然大悟地点了点头。

    被张奉无心之言戳中心事,卫庄面上泛起几分窘迫与尴尬,苦笑说道,“事实上卫某亦不想当这个监军,每日被诸位白眼相待,何苦来由?”

    王建闻言尴尬地笑了笑,在咳嗽一声后,沉声询问道,“那照卫庄大人想来,魏虎是否会加害我家将军?”

    “暂时应该不会吧……莫要怪卫某说话直白,若魏虎要杀枯羊大帅,要杀早杀了,也不至于将枯羊扣押软禁。依我看来,多半是打算派人押送至伍帅那边,由伍帅定夺……”

    “……”王建三人闻言面面相觑,不用猜都知道,枯羊眼下若是被押解至伍衡那边,必死无疑。

    而这,绝非是他们想看到的。可是,不想看到又该如何是好呢?

    就在三将犹豫不决时,忽听帐内响起一身低语,惊得他们浑身一震。

    “若是三位要救枯羊大帅,卫某愿助一臂之力!——说句不客气的话,我太平军局势愈加不妙,在周军连番攻打下,地盘愈来愈小,如此,我等亦要早做打算才好……既然枯羊大帅有其姐夫那条路子在,不如带上我卫庄,如何?——我等反了魏虎,救出枯羊大帅,共投周军!”

    “……”

    王建、徐常、张奉对视一眼,半响后咬咬牙猛地一点头。

    他们并没有注意到,在他们咬牙点头的一瞬间,卫庄嘴角扬起几许莫名的笑意。(未完待续。。)

第二十九章 羊与虎的莫逆(二)

    “卫庄大人当真打算向周军投诚?”

    从牛渚军帅帐出来的时候,卫庄随行的几人中有一人压低声音询问道。此人名叫赵诚,乃卫庄麾下心腹部将。

    此时卫庄不知正在盘算些什么,闻言漫不经心地问道,“哦?为何这么说?”

    赵诚愣住了,又是纳闷又是迟疑地说道,“不是么?——可大人方才在牛渚军帅帐……”

    “呵!哄骗哄骗那三个家伙罢了……”终于从自己的思绪中回过神来的卫庄微微摇了摇头,轻笑说道,“平白无故我去向周军投诚做什么?寄人篱下不说,一旦当真投降于周军,就好比是砧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虽说当日看齐植似乎在周军混的不错的样子,但终归还是有些风险。再者,正所谓宁为鸡首不为牛后,大丈夫生于此世间,理当称霸一方、青史留名,且休管那究竟是善名还是恶名……”

    赵诚闻言抱拳附和道,“天将大人心中之宏图大志,末将佩服!——末将愿为马前卒,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哈哈哈!”见部将表忠心,卫庄满意地笑了笑,在深思了一下后,却又点点头说道,“不过话说回来,跟着枯羊那小子投靠周军的这条路子,倒也确实不错。终归其姐夫谢安乃周国朝廷一品大员,官至刑部本署尚书令,又是周国天子李寿的亲信,能攀上这条高枝,日后倒也不愁权柄、荣华了。”

    “是呐。”微微皱了皱眉,赵诚脸上露出几分嫉妒、羡慕神色,低声说道,“也不知枯羊那小子祖上烧得什么高香,我敢打赌。要是那小子投了其姐夫,日后怎么着也能捞个四、五品的官儿……一方郡守也不过五品官罢了!——真他娘的好运!”

    卫庄听罢默然不语,别说赵诚有些心动,他又何尝不是这样?咂了咂嘴,他若有所思地说道,“确实呐!跟着枯羊改混周军。这条路子倒也不错……看情况吧,倘若此番能顺利杀了魏虎以及枯羊,我等便自立门户。既然许伍衡自封我太平军总帅,那就许我卫庄亦自封总帅!”

    “将军打算自立门户,末将必定誓死追随!只不过……如今周兵即将攻至金陵,末将以为单凭城内兵力,并无十全把握能将周军击退,不若将军再隐忍一会,先向广陵的伍衡求援?”

    卫庄闻言脸上浮现出几分怪异神色。冷笑说道,“求援?你以为若是魏虎与枯羊死了,我向伍衡求援,他还会派军前来相助?眼下他与周国李氏皇族子弟、八贤王李贤打得正欢,虽不至于自身难保,但亦无力发援兵前来金陵。再说了,他巴不得我死在周兵手中,倘若事后谢安当真猛攻金陵。伍衡那厮在得知后不在我背后捅刀子就算不错了!——过河拆桥、借刀杀人,陈蓦与刘晴便是我等前车之鉴!”

    “这倒也是!”赵诚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

    正所谓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事到如今,太平军内部只要是有点头脑的,心中都很清楚当时是伍衡在背后捅刀子,以至于太平军三代总帅梁丘皓战死,刘晴被迫投降于周兵。

    也正因为这样,伍衡这才严令禁止太平军中将士谈论此事。甚至连刘晴与陈蓦二人的名讳也不得提及,否则以军法重处。也难怪,毕竟终归是做出了下克上的叛逆行径,伍衡亦担心此事若是传开,他是否还能服众。

    “不过将军。倘若此番之事不顺利那又该如何事好?”赵诚有些担心地问道,毕竟卫庄的右臂被冀州军大将廖立所伤,而且是伤得颇为严重,以至于赵诚对于卫庄是否能够杀死魏虎感到几分担忧。要知道魏虎可不是什么容易对付的人物。

    卫庄闻言似笑非笑地说道,“此番我鼓动牛渚军反戈叛乱,杀魏虎又并非我一人之事……若是此次密谋之事不顺,反叫魏虎杀了枯羊,我等便投周军,只要说要为枯羊报仇,想来那谢安也乐意收留我等。——若能搭上谢安这条高枝,那你我日后也就不愁了;至于牛渚军若是行事顺利,枯羊杀了魏虎……那才叫不妙!——枯羊心智颇高,必定会想到是我在背后挑唆……再者,那小子先前也未尝没有要杀我的意思……唔,如此想来,依附枯羊投周军这条路子看来是走不通了……不管此事顺利与否,最后魏虎存活与否,枯羊必须得死!他若不死,我等横竖皆无机会!”

    “将军思虑周详,末将佩服!”赵诚抱拳由衷恭维道,毕竟卫庄的思绪的确是有条不紊,计算到了每件事的利与害。

    听罢部将的恭维,卫庄眼眸中闪过一丝自得之色,在沉思了一下后正色说道,“赵诚,你去查查,那魏虎究竟将枯羊关押在何处?”

    “这个恐怕有些不易。”赵诚闻言为难说道,“将军也瞧见了,魏虎颇为爱护枯羊,下定决心要保后者,哪里会容末将前往探望?——据末将所知,魏虎将枯羊软禁在城守府一地窖内,除魏虎的亲兵外,任何人不得接近,哪怕是他魏虎帐下的大将……”

    “魏虎这也是防着他麾下的将领为了能收编牛渚军而加害枯羊的性命啊……”卫庄微微叹了口气,有些感动于魏虎对枯羊的情谊,但这并不表示他会就此罢手,正所谓一将功成万骨枯,若能以此重掌兵权,摆脱伍衡的控制自立门户,卫庄丝毫不介意拿魏虎、枯羊二人祭旗。

    “若是怎么也找不着那个软禁着枯羊的地窖,那就趁乱时放一把火将整座城守府通通给烧了!——我就不信这样拿枯羊还能不死!”

    “是!”赵诚抱拳领命。

    且不说卫庄回到驻地与部将商议如何坐收渔利,也不说王建、张奉、徐常等人正紧锣密鼓地准备着反戈叛乱,且说魏虎这里。

    深交三年有余、信赖如亲生兄弟的枯羊被自己骗入府上内卧,以一干弩手威胁将其投入地窖关押起来,做出了这等背信弃义之事的魏虎,怎么也没有心思安歇养伤。呆在屋内一杯又一杯地喝着闷酒。

    酒乃好酒,产自金陵当地,虽比不得宫廷佳酿,但也不是寻常百姓能够喝道,是金陵城内一些大富豪为了求他魏虎庇护而主动贡献的美酒,酒质醇香深得魏虎心意。

    但是眼下。明明是饮着与平日里一模一样的美酒,但是魏虎却不由地感觉索然无味。

    思前想后犹豫了半响,魏虎突然站了起来,手托那坛美酒朝着屋外走去。

    他忍不住要去找枯羊,因为在这种节骨眼以这种心情喝闷酒,实在有些糟蹋佳酿。

    沿着弯弯曲曲的走廊拐过几个弯,魏虎来到了内院花园北侧的一间大屋,关押着枯羊的地窖,就在这座屋房的下方。

    “大帅!”得见魏虎。守在大屋门外两侧的十余名亲兵不约而同地叩地称呼。

    “唔!”点了点头,魏虎沉声问道,“可有人靠近这里?”

    “回禀大帅,无人靠近!”

    魏虎满意地点了点头,其实他方才口中的人,指的不单单是枯羊麾下牛渚军将领,还有他麾下的那些金陵太平军将领。

    要知道他魏虎从未想过要加害枯羊,并不代表他麾下的将领们也这样想。纵观金陵的魏虎军上下。有几个没想过吞掉枯羊的牛渚军?毕竟枯羊打了败仗,这可是千载难逢的扩张兵力的机会。有几个将军不希望自己手底下多几个兵?多几分在沙场上保命以及建立功勋的筹码?

    只能说,似谢安、梁丘舞等爱护兵士的统帅终归还是少数,大部分的将领依旧还是将士兵看成是可供消耗、助他们建立功勋所需的筹码或者棋子,就连长孙湘雨、刘晴甚至李贤都难以完全抛舍这个观念。

    “好生在此守着,任何人都不得靠近这里!”

    丢下一句叮嘱,魏虎便走入了大屋。在关上房门后,他径直走向屋内的床榻,将床榻整个翻了起来。

    若非魏虎当初无意间发现床榻地下的玄机,恐怕没人能想到床榻下竟然是一个地窖的入口。

    唔,准确地说。这地窖其实是一座酒窖,窖内摆满了上一任金陵城守的各种收藏美酒,当然了,如今地窖内绝大多数的美酒已入了魏虎的腹内,只剩下一些年数不长的酒,魏虎准备存着,待过些年头再行饮用。

    沿着漆黑而潮湿的酒窖通道一直走向深处,不多远,前面便传来了些许微光。

    那是油灯的光亮,枯羊就被关押在光亮可见范围内。

    深深吸了口气,平静着略显有些别扭的心情,魏虎大步走上前去,用如平日里般爽朗的口吻笑著说道,“很诧异吧?——起初我瞧着也颇为诧异,上任金陵城守嗜酒如命,竟在自己卧居下挖了酒窖用来藏酒,还弄得跟监牢似的,生怕别人来盗他酒吃……”

    期间,魏虎已然瞧见了枯羊,后者在一个堪比监牢的铁狱内,盘着双膝靠外侧的墙坐着,听到他魏虎的声音竟也不感觉惊讶,仿佛早就料到他魏虎会来似的。

    “记得我初次下来这里的时候,心中想到,哎呀,就算是老子曾经呆过的大狱寺重牢,也就这个样子了吧?——只是为了几坛子酒,那家伙至于么?”

    “……”仰头撇了一眼魏虎,枯羊不发一言。不难猜测,此刻的他心情必定不是那么平静。

    而魏虎虽说憨傻些,但也不至于连这种事都看不出来,挨着枯羊所在的铁栏杆一侧坐了下来,讨好似地说道,“阿羊,你看,我这还有一坛上好的美酒,据说年份上二十年,我特地带来与你品尝。怎么样,够兄弟吧?”

    “够兄弟你便不会将我骗入内卧,以威胁将我软禁在此!”丝毫不理睬魏虎的刻意讨好,枯羊冷冷说道。

    魏虎闻言脸上的笑容僵了僵,皱皱眉,低声说道,“是!是我此番不仗义,你说我背信弃义也好,无情无义也罢。我绝不还嘴!但是……你以为我想将你关在这里么?将情同手足的生死弟兄?!”

    “……”瞥了一眼魏虎,枯羊顾自闭目养神。

    见此,我魏虎眼中愧疚之色更浓,恳求般说道,“我是为你好,阿羊。——你乃南唐金陵名门公羊家的嫡子。祖上皆是南唐臣子,令尊沛公更是浴血奋战、陨落于金陵城上,而你,作为公羊家的嫡子,岂能与周国不清不楚?

    难道你忘了,你公羊家一门上下百余口,那可都是死在周兵的屠刀下,死在无道暴君李暨的暴虐下!

    退一步说,就算你投了周国。会有人信任你么?哪怕你姐夫谢安在周国朝廷有权有势,你可是公羊家的人,你姓公羊,周国朝廷与你有着不共戴天的仇恨,就算你不在想着报仇,周国的那些官,他们会信任你么?——他们不会信你的,有句话叫……叫什么君子、小人还有度什么……”

    “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枯羊语气依旧冰冷地纠正道。

    “对对对!”一脸尴尬的魏虎憨傻地挠了挠头,继续说道。“就是这句!他们不会信任你的,阿羊……诶?你方才跟我说话了?”这时才反应过来的魏虎欣喜地望着枯羊。

    “……”枯羊又好气又好笑地瞧着魏虎。

    可能魏虎别的会得不错,不过打蛇随上棍的本事倒是颇有造诣,见枯羊开口与他搭话,他立即嬉皮笑脸地迎了上去,拱手作揖。逗得枯羊还真难以狠下心与他恩断义绝。

    “阿羊,你看这样好不好?——待击退了这次的周军,我就披上那什么……满是刺的玩意,给你磕头,向你赔罪……”

    “负荆请罪!”枯羊一脸鄙夷地看着魏虎。

    “对对对!”魏虎憨憨笑了笑。连连点头,旋即又说道,“我想啊,你呢,就暂时在我这边,你我兄弟齐心合力,还怕金陵有失?待整编了军队后,我为主帅,你为副帅……当然了,我也知道你本事比我大得多,是故,以后有什么事都听你的,不过……”说到这里,魏虎搓了搓手,表情显得有些尴尬。

    见此,枯羊不由好奇问道,“不过什么?”

    “能不能多少给我留点面子啊……就一点点……”用右手食指与拇指比划了一个颇小的距离,魏虎一脸尴尬地说道,“终归我是主帅嘛,另外,伍帅那边也不好分说……当然了,只是有外人在场的时候……平日都你听的,毕竟你本事比我大那么多……”

    “你倒是有自知之明!——满上!”瞥了一眼魏虎随行带来的酒杯,枯羊冷哼着说道。别看他语气依旧不善,但是心中却已不再记恨魏虎,毕竟魏虎如此低声下气地恳求他原谅,他枯羊若是再不知好歹,反而显得是他失了兄弟道义,尽管魏虎不会在意他的刻薄无礼。

    “好咧好咧!”魏虎嬉皮笑脸地给枯羊满上一杯。

    在漆黑而又潮湿的酒窖内,未曾结拜却胜似手足兄弟的魏虎与枯羊二人,终于化解了之前的种种不愉快,隔着铁牢对坐畅饮,喝得不亦乐乎。

    而就在这其乐融融之际,正一脸讨好笑容与枯羊说着话的魏虎突然面色一变,放下酒盏做了一个噤声地手势。

    “阿羊,你有听到什么声音么?”

    “怎么了?”枯羊诧异问道。

    只见一脸正色的魏虎侧耳倾听了半响,缓缓说道,“细听!”

    枯羊疑惑地忘了一眼魏虎,静下心来倾听,他这才隐约听到,不知何处隐约传来一些厮杀声。

    “周军攻城?——我姐夫初抵金陵,没有攻城器械,按理来说不至于会强攻金陵才对……”枯羊皱眉说道。

    “我出去看看!”与方才嬉皮笑脸讨好枯羊时截然不同,此刻的魏虎一脸凝重之色,猛地站起走向酒窖出口。

    “等等!”枯羊在后面喊道。

    停下脚步,魏虎转过头来望着枯羊,却见枯羊正色说道,“阿虎,放我出去。倘若当真是我姐夫攻城,单凭你一人,怕是有些吃力!”

    魏虎闻言虎目中闪过几分犹豫,咬咬牙低声说道,“金陵……有城墙为助,不至于会轻易被周兵攻克……”

    显然是听出了魏虎话外深意,枯羊沉默了,而魏虎眼中亦泛起几分愧疚。

    “去吧!”

    也不知过了多久,枯羊长长吐了口气说道,“击退周军,我还等着你向我负荆请罪呢!”

    魏虎闻言诧异地望着枯羊。

    仿佛是看穿了魏虎心底对自己的愧疚,枯羊故意用夸张的语气说道,“我好好呆在这里总行了吧?还是说,这样你也怕我会逃?——这钉入墙中的铁栏杆足足又拇指粗细,我逃得出去么?”说着,他顿了顿,诚恳地说道,“我会在此等你,只要……”

    “只要什么?”魏虎疑惑问道。

    “只要你有本事回来!”举着酒盏遥敬魏虎一杯,枯羊轻笑着揶揄道,“我姐夫麾下冀州军的武力,你也见识过了,倘若当真是我姐夫攻城,我就怕你出去后轻易被人给杀了,留我活活饿死在这个不见天日的酒窖内!”

    “有必要这么咒我么?”魏虎被枯羊这番话给逗乐了,哭笑不得地摇了摇头,旋即朗声笑道,“倘若当真如此,我就算只剩一口气,也要爬到这里,将你给放出去!”

    不知为何,听到这番话的枯羊忽然感觉心口砰砰狂跳不已,隐隐有种不详的预感。

    然而待他回过神来想嘱咐魏虎小心行事时,却见魏虎早已快步走远了。

    [阿虎……](未完待续。。)

第三十章 羊与虎的莫逆(三)

    且不说枯羊在酒窖底下暗暗思忖着那来历不明的不详预感,且说魏虎心急如焚地离开了酒窖。

    然而一出酒窖,魏虎却猛然听到金陵城内喊杀声震天,这份动乱,叫他脸上神色顿变。

    “这究竟……怎么回事?!”

    在大屋的门外,那十几名被魏虎质问的亲兵面面相觑,尽管他们也听到了城内的动乱,可天知道那里究竟发生了什么。因此,在魏虎恼怒的目光注视下,一众亲兵迅速低下头来。

    “嘁!——你等守在此处,休要叫任何人靠近!”

    见众亲兵如此模样,魏虎也意识到多问也是无用,丢下一句话,大步奔向远处。

    “将军……”

    众亲兵惊呼一声,却见魏虎早已奔远,面面相觑之余,唯有听从自家将军的命令,守卫在大屋前。

    [怎么回事?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回到自己居处,抄起斜靠在墙根的长柄大刀,魏虎扛着大刀奔出了城守府,却见一路上他麾下的金陵军士卒惊慌奔走。

    “到底发生了何事?!”

    左手一把抓起一名士卒的衣襟,将其整个提了起来,魏虎急声质问道。

    可能是被魏虎脸上的怒色吓到了,那名士卒浑身哆嗦,结结巴巴愣是没吐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而就在魏虎愈加心急、愈加不耐烦之时,他忽然听到从旁有人呼他。

    “魏帅,魏帅!”

    “唔?”魏虎转头望向传来声音的地方,却见麾下部将楚平急匆匆从远处奔来,缓缓松开左手,魏虎沉声问道,“发生了何事。楚平?”

    楚平瞥了一眼被魏虎松开后瘫坐在地的士卒,拱手抱拳沉声说道,“大帅,大事不好,牛渚军反了!”

    [牛渚军?阿羊麾下牛渚军?]

    魏虎愣了愣,旋即怒声呵斥道。“荒谬!牛渚军乃友军,岂会反叛?”

    “千真万确啊,大帅!——末将打探地清清楚楚,枯羊麾下部将王建袭了西城门,张奉、徐常二将各率数千兵力占据了城内数条主街道,正朝着这边攻来……末将便是来请援的啊!”

    “当真?——你当真亲眼所见?”魏虎惊声问道。

    “末将敢以项上人头担保!”

    魏虎闻言心中咯噔一下。

    [糟了!想必是阿羊麾下将领见阿羊迟迟不归驻地帐篷,误以为是我要加害阿羊,是故为了搭救阿羊而起了这次动乱……]

    想到这里,魏虎反而如释重负地吐了口气。

    因为在他看来。只要不是周兵袭城怎么都好说。至于王建、张奉、徐常三人率领各自麾下曲部兵马制造袭击友军,在魏虎眼里也不过是为了搭救自家主帅的无奈之举。

    简单的说,不过只是误会罢了。

    [反正阿羊也不再生我的气,安抚了王建等三人,叫其去见见阿羊,让阿羊代为劝说吧,终归那些人是阿羊的部将,他的话要比我更加管用……]

    想到这里。魏虎吩咐部将楚平道,“传令下去。我金陵军向东北撤离,休要与牛渚军起厮杀!”

    “这……将军?”

    “还不快去?——皆是我太平军儿郎,莫要因为误会坏了性命!”

    “……是!”

    见魏虎态度坚决,楚平不好再劝,只好原路返回,重新聚拢麾下金陵军。向城东北撤退。

    至于魏虎,则扛着大刀站在路口等待枯羊麾下的几名部将。

    不消一刻,魏虎果然见到好兄弟枯羊麾下的将领张奉率兵杀了过来,其目标,不难猜测正是他魏虎扣押软禁枯羊的城守府。

    “张奉。住手!”

    伴随着魏虎一声大喝,他手中的大刀砰地一声狠狠斩在地上,在砸碎了地面青石板之余,激起一阵尘土。

    “魏……魏虎?!”

    得见魏虎亲自出面,从对面杀来的牛渚太平军将领张奉面色微变,毕竟魏虎乃太平军内屈指可数的猛将,哪怕受了伤,也绝非是他张奉能够对付的。倘若只有魏虎一人的话,张奉大可叫麾下士卒一拥而上,将其乱刀砍死,但问题是随着他率兵推进,陆陆续续已有许多败退地金陵军士卒重新聚拢在魏虎身后,这使得张奉不得不打消了狙杀魏虎的心思。

    “住手!都住手!”

    就在张奉苦死着如何摆脱魏虎好去搭救其主帅枯羊时,魏虎连番大喝,总算是喝止了附近牛渚军与金陵军士卒的互相残杀。

    然而,尽管及时喝止,但还是有不少两军士卒被本该是友军的士卒杀死。

    眼瞅着己方的士卒满脸怨念地倒在地上,变成一具具逐渐冰冷的尸体,饶是魏虎心中明白张奉为何会倒戈反叛,却也气地额角青筋绷紧。

    “张奉,你这是做什么?——牛渚军、金陵军同气连枝,何以要同室操戈、自相残杀?”

    被魏虎一通怒喝,张奉心中难免一惊,咬咬牙,怒声回道,“魏帅亦知同室操戈?——我家大帅与魏帅亲如兄弟,何以魏帅不顾兄弟之情,无故将我家大帅扣押软禁?”

    [果然……]

    魏虎心下微微叹了口气,安抚说道,“此事我待会与你解释,你先督促士卒收兵回营,莫要将事闹大……”

    “张奉既然已踏出这一步,岂有无功而返之理?”打断了魏虎的话,张奉咬牙呵斥道,“今日,张某说什么也要救出我家将军……”

    话音刚落,只听噗地一声,一枚箭矢正中张奉胸口,没入身体,箭尾的羽翎犹颤抖不已。

    “卑……鄙!”被射穿了心脏的张奉口吐鲜血倒了下来,倒在地上大骂魏虎。毕竟在他想来,会在这个时候放冷箭的,也就只有魏虎那一方的人了。那自是不会想到,明明口口声声要助他们一臂之力搭救枯羊的卫庄,在旁边小巷的阴暗处悄然退后了几步。眼眸中闪耀着自得的笑意。

    “何人?是何人放的冷箭?!”见张奉在与自己说话的期间中箭倒地,魏虎又惊又怒,随手拎起身旁一名弓弩手,怒声呵斥道,“究竟是哪个王八羔子放的冷箭?给老子站出来!”

    众金陵军弓弩手面面相觑,毕竟这会儿的局势如此诡异。他们如何会注意到那枚射向张奉的冷箭究竟来自哪个方向。

    “将军?将军?!”

    见张奉中箭倒地,奄奄一息,其麾下士卒勃然大怒,哪里还会理睬魏虎的话,脑袋一热,一股脑地杀了上来。

    “杀魏虎卑鄙小人替张将军报仇!”

    “杀魏虎卑鄙小人替张将军报仇!”

    魏虎又惊又怒,倒不是被牛渚军士卒那句无礼的口号所激动,只是那枚不知从何处射来命中张奉的冷箭,叫他想要安抚牛渚军的计划彻底泡汤。

    这下好了。他麾下金陵军的士卒率先放冷箭狙杀了张奉,如此,牛渚军又岂会善罢甘休?

    “杀!”

    愤怒的牛渚军太平军士卒大吼着杀了过来,见此,金陵军太平军士卒又岂会示弱?要知道他们勇武的主帅魏虎就在此地,他们无所畏惧!

    两拨人,本该是友军的士卒,被愤怒与仇恨冲突了头脑。再次厮杀到了一起。

    “不要打!不要打!都住手!都住手!”

    又惊又急魏虎迫切想要分开两拨士卒,只可惜。已然杀红了眼的牛渚军与金陵军士卒完全听不进他的劝告。甚至于,有一些被愤怒冲昏头脑的牛渚军士卒,竟向着他魏虎杀了过来。

    “该死的!”

    当手中的大刀击在一名牛渚军士卒的身躯上时,魏虎便已然意识到,这场动乱恐怕是不能在短时间内平息了。

    除非他放出枯羊……

    想到这里,魏虎不敢再作停留。转身便朝城守府而去,毕竟这里只有他知道关押着枯羊的确切位置。

    然而就在他为了抄近道而转入一条小巷时,迎面却走来了面带微笑的卫庄,手持弓弩,一脸不善。

    “卫庄?你在这里做什么?还不速速去去平息牛渚军与……”说了半截。突然瞥见卫庄手中弓弩的魏虎双目骤然一缩,仿佛是明白了什么,寒声说道,“是你?——方才朝张奉放冷箭的人是你?”

    “哎呀,忘了将凶器丢却了……”卫庄表情夸张地说了一句,旋即随手将手中的弩箭丢在角落,似笑非笑地望着魏虎,轻声说道,“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想回去告诉牛渚军,说是我卫庄杀的张奉?——你以为牛渚军还会听你的解释么?”

    魏虎闻言皱了皱眉,毕竟他也知道牛渚军士卒对他的好感已然降至低谷,谁叫他用下三滥的手段扣押了他们的主帅枯羊。正如卫庄所言,此刻就算他魏虎原路返回,大喊是卫庄杀的张奉,也不会有哪怕一人相信他的话。

    “得手地……异常顺利呢!”瞥了一眼魏虎恼怒地神色,卫庄轻笑着说道,“那张奉怎么说也是枯羊帐下的大将,亦曾与周军展开一番血战,没想到如此轻易便叫我得手,是因为方才那张奉的注意全在你身上么?——堂堂一名将军,如此轻易便叫人狙杀……果然应该瞄准他呢!——知道么?卫庄最初的目标可是你魏虎呢!”

    “……”魏虎眼中闪过几分怒意、几分杀机,冷冷问道,“为何?卫庄,你为何要这么做?!”

    “难道魏帅心里不清楚么?”瞥了一眼魏虎,卫庄冷笑着说道,“我卫庄与伍衡几乎同时入的伍,在太平军中也算是老资格的士兵了,然而,却还要给你等两个乳臭未干的毛头小子打下手……”

    魏虎闻言眯了眯眼,寒声说道,“看来伍帅说的不错,你卫庄果然有不臣之心!”

    “不臣之心?荒谬!”冷笑一声,卫庄破口骂道,“他伍衡算是东西,凭什么叫我卫庄臣服于他?——无论是伍衡还是其父伍卫,都不过是南唐刘氏的臣下罢了,竟厚着颜面说什么我卫庄有不臣之心。真是荒唐!”

    “伍帅乃太平军四代总帅,说不臣之心,何错之有?——分明是你狼子野心,意欲图谋不轨!”

    “哈哈哈!他伍衡的总帅职位,不也是从陈蓦手中夺来么?何以他能当上总帅,而我卫庄却当不得?!”

    “你?凭你也配?!”一脸不屑地吐了一口唾沫。魏虎冷声鄙夷道。

    卫庄闻言眼中闪过一丝杀意,似笑非笑地说道,“我卫庄配或不配,还轮不到你这小鬼分说!——杀了你与枯羊,我便能顺理成章地接管你二人军队,到那时,就算与伍衡平起平坐,他又能奈我何?”

    [杀阿羊?]

    魏虎眼眸中爆发出一阵无法言喻地杀机,饶是卫庄亦是暗暗心惊。

    “就凭你?非但想杀我魏虎。还妄想杀阿羊?!”单手持刀,魏虎大步迈向卫庄,步伐稳健丝毫看不出他身受重伤。

    面对着魏虎的步步逼近,卫庄丝毫未见惊慌,摇摇头淡淡说道,“有时候我实在是想不通,似你这等愚蠢的莽夫,何以能坐上六神将的位置?——我既然在此守你。知你会从这里经过,你当真以为这边就只有我一个么?”

    话音刚落。小巷两旁民居屋顶上站起数十名弓弩手来,手持弓弩对准了魏虎,旋即扣动了扳机。

    魏虎措不及防,登时就中了几箭,好在他反应还算快,及时用双手护住了面门、心口等要害。以至于那几箭只是射在他手臂上,以他刚毅的一面而言,倒也不算是什么重伤。

    “真不知该如何说你才好,连亲兵也不带……你真以为你是我军上代主帅陈蓦么?有被人称为一人成军的恐怖武力?——嘿!”摇了摇头,卫庄依旧奚落着魏虎。毕竟在他看来,魏虎已然是瓮中之鳖。

    [眼下没有时间跟这家伙纠缠……]

    瞥了一眼两旁屋顶正在装填弩矢的弩手,魏虎打算远路返回退出这条小巷了。毕竟卫庄好歹也是地位与他天权神将相当的左军天将,在二人皆负伤的情况下,纵然他魏虎能够杀掉卫庄,恐怕也要花费不少力气与时间。

    但是眼下最为紧要的,却是放出枯羊,让他制止其麾下牛渚太平军无意义的自相残杀,可不是与卫庄纠缠的时候。

    更何况,卫庄身边有数十名弩手在,纵然他魏虎武艺高出卫庄一线,也见得能够顺利将其杀死,与其在此耽搁,还不如暂且退一步。毕竟卫庄什么时候杀都成,而眼下牛渚军与金陵军的自相残杀,那才是当务之急。

    想到这里,魏虎缓缓退后,可惜的是,卫庄既然能算到魏虎从此经过,又岂会不在这条小巷安排伏兵?

    眼瞅着小巷前后不停地涌入卫庄的人,魏虎心下又怒又急。尽管他全盛状态时丝毫不会将那些士卒放在眼里,可眼下的他,却完全不具备能以一敌百的实力。

    果然,不消半炷香工夫,魏虎便感觉力气不支,脚下一滑,砰地一声摔在地上,待要爬起来时,却已被数把刀剑架住了脖子。

    而此时,卫庄这才慢悠悠地走了过来,一剑刺入了魏虎的胸口。

    只见魏虎浑身一震,双目瞪大,旋即缓缓倒在地上。体内的鲜血顺着伤口宣泄下来,染红了他脚下的地面。

    “砰!”

    堂堂天权神将、金陵太平军主帅魏虎,竟然要死在自己人手中?

    “……”瞥了一眼脚下奄奄一息的魏虎,卫庄转身离开了,毕竟在他看来,已被刺穿胸口的魏虎必死无疑,用不着他再多补一剑。

    再者,多补一剑叫魏虎痛痛快快地死去,又如何能抵消这个小子威胁自己的那番举动呢?

    就让他眼睁睁看着自己鲜血流尽,彻彻底底地体会临死前的痛苦好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

    大笑着,卫庄带着人离开了。

    然而在他走后,漆黑的小巷内却唰唰出现两道黑影,望着地上的众多尸体窃窃私语。

    “怎么回事?牛渚军与金陵军不都是太平军么?怎么自己打起来了?”

    “谁知道啊……话说这不是魏虎么?好家伙,连金陵军主帅都被人给宰了?”

    “谁叫这小子太不小心了,竟然一个亲兵都不带……你猜这小子还能活多久?”

    “管他做什么!——话说丁大哥叫我等潜伏在城内,助大人攻破这金陵城,眼下城内局势混乱,不如向大人传递信号,好叫大人趁贼子内乱之际攻下此城,如何?”

    “好是好,可如何传递信号呢?——算算日程,大人的军队距离金陵怎么也得有三、四十里……”

    “放火如何?”

    “好主意!——城内最高的府楼……城守府!叫弟兄们一起出动,放过烧了城守府!”

    “好,我这就去……咦?——那不就是城守府的方向么?怎么自己烧起来了?”

    就在那两名金陵众刺客一脸惊讶地议论时,墙根处已然奄奄一息的魏虎竟然猛地睁开了眼睛。

    [城守府……阿羊……阿羊还在城守府……]

    在两名金陵众刺客呆若木鸡的注视下,魏虎咬牙竟站起身来,双手扶着墙壁,也不理睬旁边那两个已经看傻了眼的刺客,一步一步朝着城守府的方向而去。

    “那家伙……不是被刺穿胸膛了么?”

    其中一名金陵众刺客揉了揉眼睛,一脸难以置信地询问着同伴。

    “啊,刺穿胸膛了……”他的同伴一副不可思议神色地点了点头。

    二人对视一眼,到抽一口冷气。

    “嘶……”(未完待续。。)

第三十一章 羊与虎的莫逆(四)

    “究竟……究竟怎么回事?”

    在金陵城西城门的城楼上,牛渚太平军将领王建聚精会神地凝视着城内的纷乱,眉宇间不由露出几分焦虑,因为他发现,魏虎关押软禁他们牛渚军主帅枯羊的城守府,眼下竟已冒起熊熊烈火。

    [张奉究竟在做什么?——叫他去搭救大帅,何以他会在城守府放火?莫非大帅已成功营救出来,这是为了制造混乱?]

    揣着心中诸般的猜测,王建万分焦虑,焦虑于此刻城内的情况。因为张奉自领兵攻向城守府方向后,至今未有丝毫消息传来,这让王建实在有些摸不清眼下的城内究竟发生了些什么。

    这时,有一名传令兵急匆匆地登上了城楼,叩地禀告道,“将军,徐常将军遭到金陵军将领楚平、郭胜二将阻截,力不能敌,无奈准备退回此西城门,徐常将军命小的前来报之将军,叫将军早做准备!”

    “果然是打算先夺回失去的西城门么?”长吐一口气,王建缓缓点了点头。

    金陵军疯狂反攻西城门,这一点丝毫不出王建的意料,毕竟金陵四处城门乃首重之重,无论如何金陵军也不会坐视他牛渚军占据其中一座西城门而视若无睹。

    “魏虎呢?——可曾瞧见金陵军主帅魏虎身影?”

    “回禀将军,暂时还不知魏虎身在何处……”

    话音刚落,远处又有一名牛渚军士卒急匆匆奔上了城楼,叩地急声说道,“将军,大事不好,张奉将军遭魏虎亲自带兵阻截。胸中一箭,不幸战死!”

    “什么?”王建闻言面色大变,几步上前一把拎起那名士卒的衣襟,连声问道,“张奉死了?当真战死了?那……那大帅呢?枯羊大帅呢?张奉可曾顺利营救出枯羊大帅?”

    面对着瞪大眼睛一脸急色地王建,那名士卒缩了缩脑袋。低声说道,“未曾听说张奉将军顺利攻入城守府,将枯羊大帅营救出来……”

    王建闻言心中咯噔一下,要知道他们此前曾明确分工:由他王建夺下金陵西城门,做好事成后全军退出金陵地准备;徐常负责抵挡金陵太平军的反扑,死守住西城门附近的数条街道;而张奉自率一军精锐,径直攻向城守府,将枯羊营救出来。

    却没想到,他王建与徐常这边还算顺利。张奉那边却被魏虎给杀了……

    当然了,这只是王建主观性的臆测,事实上张奉并非是被魏虎所杀,而是死在他们三将名义上的盟友、五方天将之一的卫庄手中。

    [该死的……]

    王建不禁皱眉咬了咬牙,此刻的他尚来不及哀痛张奉的战死,他更担心的,则是其主帅枯羊的安危,毕竟城守府的火焰。已燃得颇为旺盛,若是枯羊没能及时营救出来。可想而知会是怎样一种结局。

    “蹬蹬——”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不远处传来,王建下意识抬头望去,却瞥见一身鲜血的徐常急步跑了过来,还未走近,徐常便急声说道,“张奉呢?回来了么?救出大帅了么?——我这边快顶不住了!”

    王建闻言心中更是焦急。摇摇头皱眉将张奉战死的消息告诉了徐常,只听得徐常面色大变。

    “这……这可如何是好?——真打起来,我等恐怕不是金陵军的对手啊……”

    眼瞅着面露焦急之色的徐常,王建心下暗暗叹了口气。

    他何尝清楚此事?

    牛渚军太平军一万五千人,金陵太平军近两万人。虽说兵力上相差不多,但问题是他们牛渚军新遭败北,士卒们的士气本来就有些低落,哪比得上养精蓄锐已久的金陵太平军?再者,金陵可是太平军控制下的城池中数一数二的重城,哪怕是伍衡也不希望此地陷落,因此,伍衡留给魏虎把守金陵的军队,那可绝对是实力过人的精锐,比之他们牛渚军显然要强上一筹。更何况金陵军还有魏虎这员猛将,若不能及时营救出主帅枯羊,王建实在没把握是否能从愤怒的金陵军士卒手中走脱。

    “魏虎呢?”徐常沉声问道。

    “不知!——据说在设计杀了张奉后,他便失去了行踪,由部将王威督率该地兵力,自己则不知去哪里了……”

    “王威……”徐常皱了皱眉,旋即咬牙说道,“你守在这里,我去!——我带人再去城守府!”

    王建闻言面色微变,惊声说道,“从此地再去城守府?——你可知一路之上你要遇到楚平、郭胜、王威三将?”

    “否则呢?”望了一眼王建,徐常咬牙说道,“难不成对大帅见死不救?叫张奉白白战死?”

    说实话,徐常也知道自己此去恐怕是凶多吉少,但是,他感觉自己非去不可。救出枯羊,带着一干牛渚军顺利撤出金陵,如此才能叫九泉之下的张奉瞑目。

    “死守城门,做好随时撤离的准备!”丢下一句话,徐常抄起兵器,原路返回。

    望着徐常离去的背影,王建不由感觉心中发堵,他不敢保证,徐常这一去,是否还能回来。注视着徐常背影的王建并没有注意到,在他所在城楼屋顶上,竟有一名看似士卒打扮的男人,正用双手枕着脑袋,静静地倾听着周遭的一切。

    而这时,当下五月初的新月月光依稀照在此人脸上,这才得以一睹此人真面目。此人,竟是谢安麾下第一刺客、东岭四天王之一的镰虫漠飞。

    悄然无声地在屋顶地砖瓦上坐起身来,漠飞左手撑着身下的砖瓦,右手有一下没一下地叩击着右腿膝盖,他望向城内动乱局面的冷漠双目中,隐约露出几分纳闷与不解。

    [听屋内那些人所言,似乎是金陵军与牛渚军自己打起来了……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或许有人纳闷漠飞这位杀神何以会在金陵?事实上呢,漠飞只是遵从其二哥苟贡的派遣,前来金陵刺探太平军的情报罢了。

    记得数日前。当八贤王李贤带着五万大军以及金陵众前往广陵,留谢安独自在横江对阵小舅子枯羊时,金陵众如今的二代当家丁邱曾派遣了数十名金陵众刺客混入了金陵,为谢安取金陵而提前做准备。本来谢安是打算叫苟贡发书至广陵,让丁邱回来联络金陵城内的金陵众刺客,但是。广陵那边的战况似乎并不乐观,以至于丁邱分身乏术。

    因此,谢安便叫东岭众负责与金陵城内的金陵众刺客汇合,正因为这样,漠飞这位东岭众内的招牌人物,便成为了苟贡首发的人选。

    但就连漠飞也没想到的是,还没等他摸到金陵城内,他便听到城内喊杀声乱成一团,心中纳闷的瞧准时机攀上了城楼。攀上城楼眺望城内。漠飞这才震惊地发现,城内的牛渚太平军与金陵太平军似乎是起了争执,以至于两军明明同为太平军,却自相残杀起来。

    直到他摸到牛渚军将领王建附近,他这才从王建与人述说的事中得知了整件事的大概。

    [枯羊……不就是大人的小舅子么?难道这些人……]

    想到这里,漠飞趁着无人注意翻身跃入了城楼内,装模作样地混入了王建麾下的士卒当中。

    而王建显然不知自己身边的士卒内竟然混入了漠飞这么一位杀神,犹面色凝重地紧盯着城内。

    本来。徐常负责着在城内街道抵挡金陵太平军将领楚平、郭胜二将的反攻,而如今徐常既然带兵突围攻向城守府。这无疑使得王建这边的防守力量更加吃紧。

    果不其然,徐常带兵离开还不到一炷香的工夫,金陵军的楚平与郭胜二将便已从城内街道攻至了城墙边,金陵军的士卒沿着城墙内侧的阶梯杀上城来,只杀地牛渚军节节败退。

    “守住!守住!——誓死守住这里!”

    王建大吼着振奋着麾下士卒士气,因为他很清楚。若是西城门被金陵军夺回去,那么,纵然徐常侥幸救出了大帅枯羊,他们牛渚军也无法活着离开金陵。

    西城门,那是他们唯一的退路!

    但遗憾的是。即便如此楚平与郭胜二人还是攻上了城楼,眼瞅着那犹如潮水般涌上城楼的金陵军士卒,王建心中大为焦急。毕竟单凭他一人,实在难以抵挡楚平、郭胜两员将领。

    “王建!”远处的楚平大吼一声,怒声斥道,“你无故攻占我金陵城门,究竟有何目的?!——你可别忘了,是我军好心将你等从周兵手中救出,而你等呢,却反而来加害自家兄弟!”

    “自家兄弟?”王建虽心中焦躁不安,嘴上却毫不留情,冷笑着说道,“既是自家兄弟,何以要惦记着接管我牛渚军?甚至于,竟软禁、扣押我军主帅……”

    楚平闻言面色微微一红,咬牙骂道,“废话少说!速速叫麾下士卒弃械投降,拱手将城门想让,我尚可饶你不死,否则,别怪楚某不顾同为太平军弟兄的情面!”

    “做梦!——有我王建在此,你等休想!”本着破罐破摔地心思,王建怒声骂道。

    “该死的!”楚平闻言大怒,提剑指挥麾下士卒喝道,“杀过去!——攻下城楼,将叛徒王建碎尸万段!”

    “喔——!”金陵军士卒大呼一声,死命强攻上来。或许是无缘无故被本该是友军的牛渚军攻打,金陵军士卒心中皆憋着一口恶气,以至于此番交锋,牛渚军竟是节节败退,几乎在照面的工夫便失去了石阶位置的控制权,使得愈来愈多的金陵军士卒能够从这条路攻上城楼来。

    见此,王建心中愈加不安。

    [徐常此去城守府,必然会遇到楚平、郭胜这二人,可是……比起徐常,首要目的是夺回城门么?——这样也好,这样一来,徐常去救枯羊大帅自是能减少几分阻碍,可问题是,我这边可吃不消啊……]

    眼瞅着楚平、郭胜二人杀开一条血路径直朝自己而来,王建又惊又急。

    平心而论,附近他牛渚军的士卒人数也不少,几乎能与楚平、郭胜二人麾下的兵士数量持平。问题在于领兵的将领,能够独当一面的将领。毕竟他王建可没有丝毫把握能抵挡那两人。

    就在王建暗暗着急时,金陵太平军将领楚平已杀至他面前,手中的长枪二话不说便戳向王建面门。

    “锵——!”

    王建自是不会坐以待毙,提刀将楚平的枪尖荡开,然而枪身处传来的力道。却叫他右手微微一麻,竟未能及时作出反击。

    [该死的……]

    王建皱了皱眉,他实在没想到,楚平的臂力竟高出他那么多。

    “哼,微末武艺亦敢在楚某面前叫嚣!”见王建武艺远远不如自己,楚平心下大定,更是连连强攻,逼得王建连连后退,几乎已退到了墙根处。

    “砰!”

    王建的后背撞到了背后的墙壁。他下意识地回头望了一眼,而就在这时,却见楚平瞧准机会,一枪打落了王建手中的宝剑。

    [糟了!]

    王建暗叫一声不妙,他下意识地抬起头,入眼处,一柄长枪的枪尖闪耀着寒芒刺向他的胸口。

    “啊哈,得手了!”楚平哈哈大笑。而就在下一秒,他脸上的笑容突然僵住了。低下头难以置信地望着胸口处那两寸从背后刺穿胸膛的剑刃。

    [咦?]

    王建愕然地望向楚平,他这才注意到,有一名他麾下的士卒不知何时来到了楚平身后,一剑刺穿了后者的身躯。

    “你……”楚平亦难以置信地转过头去,惊视着偷袭自己并且还得手了的牛渚军士卒,他实在难以想象。一名寻常的牛渚军士卒何以能潜近到他身边。

    “杀了他!”见那名士卒突然间没了动作,侥幸逃过一劫的王建又惊又急,急声喊道,“此人乃金陵军大将楚平,杀了他!”

    那名士卒无疑便是漠飞。闻言瞥了一眼王建,冷漠的眼神让王建微微一愣。

    而在王建愣神之余,漠飞抽出刺入楚平身躯的利剑,随手一挥,只听唰地一声,一剑割断了楚平的脖子。

    “将……将军?!”

    周围的金陵军士卒见此大惊失色,难以置信地看着一名看似寻常的牛渚军士卒竟杀了他们武艺超绝的将领。

    “杀……杀了此人,替将军报仇!”

    也不知何人叫唤了一句,数十名金陵军士卒疯狂地朝着漠飞扑了上来。

    只可惜,武艺足以与费国、廖立比肩,甚至还要凌驾于二人之上的漠飞岂能将这些寻常的士卒放在眼里。唰唰几剑,几乎只是一个眨眼的工夫,便轻描带写般将所有杀向他的士卒杀尽,惊得附近的金陵军士卒连连后退。

    [这家伙……绝对不是我牛渚军中的士卒!——等等,这个人好似在哪里瞧见过……]

    惊见漠飞那不可思议的剑术与利索的杀人手法,王建心中震惊,眯着眼睛打量着漠飞。

    忽然,他面色猛变,惊呼道,“漠飞?!”

    也难怪王建能认出漠飞,毕竟前一阵王建跟着枯羊去会见谢安时,曾在江中小舟与漠飞有过一面之缘,当时他还被漠飞凌厉的眼神与强大的气魄所震慑。

    “唰!”

    一柄利刃架住了王建的脖子,剑的主人用他冷漠的眼神注视着王建,那冷漠而不似活人的眼神,叫王建心惊胆战,一动也不敢动。

    “有……有话好说……”王建连声说道。

    他没有反抗,毕竟他等一干人已打定主意,待救出枯羊后率众投向周军,倘若在这里被隶属于周军的漠飞给杀了,这岂不是冤枉?

    突然,王建瞥见金陵军的另外一名将领郭胜正偷偷摸摸地潜近漠飞,心下一惊,急声提醒道,“小心身……”

    刚说三个字,他的声音戛然而止,他因为震惊地看到,漠飞仿佛是脑后长着眼睛般,神乎其神地劈开了郭胜从后方砍向他的刀,随即看也不看,从左手袖口内滑落另一柄短剑反手一挥,剑刃便再次割断了一名金陵军将领的脖子。

    从始至终,漠飞非但没有移动架在王建脖子上的利剑,他甚至连脚都不曾移动过。

    [这根本……不在一个层次……]

    眼见漠飞几乎不费吹灰之力便杀死了楚平与郭胜二将,王建心中苦笑不已,毕竟这意味着,漠飞若要杀他,哪怕只用一根手指都足以将其碾死。

    然而出乎王建意料的是,漠飞竟然缓缓将右手的利剑放了下来,朝着惊疑不定地他淡淡说道,“你方才与徐常的话,我听到了,所以,我不杀你……”

    王建愣了愣,旋即长长吐了口气。毕竟漠飞似乎已经察觉到了他们打算投靠周军的心意,倒也省得他再非口舌解释。

    不过……

    “漠都尉既然已知此事,何以方才……”王建心有余悸地摸了摸脖子,尽管漠飞方才没有伤到他分毫,但是那种感觉可不怎么好。

    瞥了一眼王建,漠飞收起了手中利剑,冷冷说道,“你是唯一一个对我拔剑但却还活着的……”

    王建闻言心下苦笑不已,他这才意识到漠飞是在吓唬报复他,报复他前一阵子在横江水域的江中小舟曾对漠飞拔过剑。

    “……莫要给我找到杀你的机会!”望了一眼王建,漠飞低声威胁道。

    王建当然清楚漠飞这话是什么意思,闻言抱拳点头说道,“漠都尉放心,我等众人私下已做约定,待救出枯羊大帅后,便投贵军麾下……问题是,我怕我军难以抵挡金陵军的攻势……”

    “那就打开城门吧……”漠飞慢条斯理地说道,“事实上,城外不远处便有一支我军的先锋部队此番与我一同而来,好相互有个照应,人数虽然不多,但领兵的大将,绝非是这金陵城内谁人可挡!”

    “当真?——且不知那位将军是何人?”

    “廖立!”

    “廖立?——好似不甚有名……”王建眼中露出几许疑惑之色,也难怪,终归他不曾与廖立交过手。只有与廖立交过手的廖立,才会了解后者究竟是一位何等勇武的将军。

    瞥了一眼王建,漠飞冷哼一声。

    “待今日廖立将军斩了魏虎,你便认得了!”

    “诶?”

    “魏虎还未找到么?”

    “这个……呃,末将这就派人去打探消息……”

    “免了!——自有金陵众去打探,你且在此,待廖立将军率先锋军赶来时打开城门,放其入内!”

    “是……”

    而与此同时,漠飞口中那已被廖立视为非杀不可的魏虎,实际上早已到了油尽灯枯的地步,几乎已看不清远处的魏虎,六亲不认地屠杀着所有挡在他道路上的人,无论是牛渚军还是金陵军士卒,在他身后,那是长达数百丈距离的血痕……

    [阿羊……阿羊……我来了……]

    望着那已然如同火海一般的城守府,魏虎义无反顾地一头撞了进去。(未完待续。。)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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妻乃上将军介绍:
某官员推过一只装满金银财帛的箱子:“谁不知谢大人乃陛下跟前红人,这件事就拜托大人了……”
谢安:“好说,好说……伊伊,替为夫点点!——明日为夫给你买盒喜欢的胭脂……”
伊伊:“嗯嗯……”
长孙湘雨:“见者有份,奴家要一半!——奴家昨日看中一条上等的项链,正巧手头不宽裕……”
梁丘舞:“大周官员不得收受贿赂!——没收,充当我东军军饷!”
金铃儿:“都给老娘靠边站!——小贼,你答应过余,要替余筹集一些财物资助那些孤儿的……”
上前,将那只箱子瓜分干净,只留给谢安一个空盒子。
谢安:“喂,姑奶奶,好歹给条活路走啊!”
妻乃上将军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妻乃上将军,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妻乃上将军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