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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贱宗首席弟子     妻乃上将军txt下载     妻乃上将军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六十一章 离间与惊变

    鉴于对方来头不小,谢安不得不亲自出署门迎接,毕竟,那两个人有一个是御史大夫。

    因此,不管谢安心中是怎么样的,例行的礼仪、客套还是要做足,免得被抓到把柄,那麻烦可不小。

    二人的来意,谢安也很清楚,这两位朝中正三品的上官,这次来到大狱寺,纯粹就是为了给他找麻烦的,要不然,他们两个儿子被关入大狱寺的牢狱还不到两个时辰,怎么就得知消息了呢?

    不过这回,谢安倒是猜错了,御史监督查司的左副督御史王琨,以及詹事府詹事张龄,倒不是有备而来,故意要给谢安难堪,确实是为了讨回自己的儿子而来。

    至于太子李炜唆使他们两个儿子来找谢安的麻烦,这两位朝中大臣其实也知道,不过此前也未在意,毕竟在他们看来,谢安虽然是正五品上的大狱寺少卿,可年纪也不过十六七岁,还弄得着他们亲自出马?

    直到王涵、张杰二人的家仆在大狱寺外苦苦等候,却不见自家公子出府,慌忙向他二人禀告时,这两位才惊怒地得知,谢安竟丝毫不顾他二人颜面,将他们两个儿子扣押在大狱寺。

    也难怪谢安才一露面,这两位上官便一通冷嘲热讽。

    “谢少卿真是好大的架子,好大的官威啊!”御史监督查司的左副督御史王琨冷笑说道。

    话音刚落,詹事府詹事,张龄亦冷笑着接口道,“王大人所言极是!如今便不将我等上官放在眼里,再过几年,恐怕连当今圣上也不放在眼里了吧?——区区正五品大狱寺少卿,见到上官却不行礼,岂有此理!”

    “张大人说笑了,下官正要向您两位行礼……”

    张龄闻言眼睛一瞪,怒声说道,“这么说,是本官的不是咯?”

    “大人说笑了……”谢安微笑地陪着不是,可熟悉他的人却知道,一般谢安脸上挂着几分淡淡笑容的时候,心中多半已是盛怒非常。

    毋庸置疑,望着那面带怒容的两位朝中正三品大员,谢安心中暗自打起了鬼主意。

    平心而论,倘若是王琨、张龄二人说话客气一些,谢安倒也能不计前嫌,放了他们那两个不长眼的儿子,可眼下嘛……

    在周仪疑惑的目光下,谢安恭恭敬敬地将王琨、张龄二人迎入三堂,还吩咐衙役替他二人拿来椅子、奉上香茶。

    王琨、张龄见此,脸上的怒意这才稍稍缓解,大模大样地坐在椅子上。

    望着谢安那卑躬屈膝的模样,让周仪倍感惊愕。

    就在周仪暗以为谢安畏惧了王琨、张龄二人的权势时,忽然,坐在主审官位置上的谢安面sè一改,沉着脸重重一摔手中惊堂木。

    “升堂!”

    “升堂?”王琨、张龄正从衙役手中接过茶杯,闻言愣了愣,却见谢安面sè一沉,冷笑说道,“本官说的没听到么?!”

    充当衙役的项青早就知道谢安不会如此轻易就屈服,闻言嘿嘿暗笑一声,高呼[威武],那五名衙役愣了愣,倒也跟了上来。

    抬手一指张杰的父亲,朝中正三品官,詹事府詹事张龄,谢安淡淡说道,“堂下何人?因何事鸣鼓?细细说来!”

    王琨、张龄二人愣住了,他们没想到谢安一坐到主审官的位子上,便判若两人。

    想了想,张龄皱眉说道,“今rì本官与王大人一同前来,乃是为我二人之子,听说,谢少卿将他二人关入了牢狱,可有此事?”最后四个字,语气颇为强烈,仿佛在质问谢安一般。

    谢安闻言冷笑一声,淡淡说道,“张大人是吧?你这是在和谁说话啊?”

    张龄愣了愣,皱眉望着谢安说道,“自然是与谢少卿……”然而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谢安打断了。

    只见谢安面sè一沉,狠狠一摔手中惊堂木,怒声斥道,“既知与本官说话,何以还如此放肆?!”

    “你……”

    “本官乃大狱寺少卿,升堂之时,本官最大……本官念在你二人亦是朝中重臣,倍加礼让,可你张大人呢?端着茶盏好是惬意啊!难道张大人不晓得,即便你身为三品大员,但在此大狱寺,亦要起身向本官回话么?!”

    “好你个谢安!”张龄闻言大怒,愤怒地瞪着谢安,谢安撇嘴冷笑一声,淡淡说道,“怎么?难道本官说的不对么?——要不要本官与你到刑部本署去对峙一番啊?别说刑部,就算是到了陛下面前,本官亦有理有据!”

    张龄终归是朝中正三品的大臣,清楚大狱寺正卿、少卿在升堂受理案子时见官大三级的特权,闻言即便是心中不忿,也不得不放下茶杯,起身拱手说话,将方才的话再次重复了一遍,而话中的语气,也稍稍放缓了一些。

    然而他眼中的怒意,却丝毫唯有减轻。

    谢安舔了舔嘴唇。

    “张大人,本官问你……唔?张大人怎得不起身啊?难道这么快又忘了?”

    即便张龄气地面sè涨红,却也不得不起身,拱手说道,“少卿大人有何指教?”

    “啊呀,你看看我,被张大人这一打岔,本官竟然忘却想说什么了……张大人且坐!”

    “你!”张龄闻言大怒,恨恨地瞪着谢安,坐回位中,却没想到他刚刚坐下,谢安又唤了他一声,待张龄不情愿地站起身,却见谢安眼中闪过一丝戏谑笑容,笑着说道,“哎呀,本官又忘了……张大人且坐!”

    张龄气地浑身颤抖,一屁股又坐在椅子上,尚未坐稳,谢安又说话了。

    这次,他可不愿再起身了。

    谢安嘴角扬起几分笑意,淡淡说道,“张大人,关于你家公子,本官想听听张大人的看法……唔?本官与你说话,张大人何以不起身回话,莫非藐视公堂不成?!”

    “你……你敢戏耍本官?”张龄心中激气,勃然大怒地瞪着谢安,事到如今,他哪里还会不知,是谢安故意在耍他罢了,为了就是报方才他用话挤兑谢安,叫谢安向他行礼这一箭之仇。

    “戏耍?”谢安耸了耸肩,一副很无辜的样子,淡淡说道,“张大人啊,这饭可以乱吃,话不可以乱说啊,凡事要讲证据的,无凭无据,那就是诽谤朝廷命官,换而言之,便是目无国法,目无天子……”

    “你!”张龄气地满脸通红,指着谢安说道,“证据?你方才来来回回叫本官站起、坐下,难道不是戏耍本官么?”

    “张大人这话说的,本官乃大狱寺少卿,升堂之时,本官最大,本官问张大人话,张大人自然要起身,此为礼数!难道本官说的不对么?”

    “那你来来回回那般多次,又作何解释?”

    “这个嘛,便只能怪张大人了,本官一直注意着张大人脸上的愤sè,一时不慎,将心中要说的话忘却了……”

    “强词夺理!——你分明就是在戏耍本官!”

    “嘿!——张大人莫要血口喷人,你说本官戏耍你,可有证据啊?张大人此次兴师问罪,本官亲自出府相迎不说,还叫人端来座椅,奉上香茶,从始至终,对张大人毕恭毕敬……如此,张大人还不知足么?——张大人可莫要欺人太甚!”

    欺人太甚?

    到底是谁欺人太甚?

    张龄气地一句话说不出来,见此,座旁御史监督查司的左副督御史王琨帮着同僚说话,张口说道,“谢少卿,这便是你的不是了……”

    “这位是御史监督查司的左副督御史,王琨王大人吧?”

    见谢安的目光望向自己,王琨微微皱了皱眉,说道,“是本官!”

    摆着张龄这前车之鉴在眼前,王琨下意识地便想到谢安这是准备向自己发难了,心中暗自jǐng惕。

    然而出乎他意料的是,谢安脸上堆满了笑容,拱拱手颇为客气地说道,“原来是御史监督查司的王大人……王大人坐着回话便是,王大人的威名,下官可是早有耳闻,今rì一见,幸甚,幸甚!”

    王琨闻言心中愕然,搞不懂那谢安究竟想搞什么鬼。

    忽然,他心中一动。

    莫非是小子见自己是御史监的官员,心中畏惧?

    想到这里,王琨淡淡一笑,神sè亦越发得意起来,张口说道,“少卿大人言过了,本官也不过是三品朝臣罢了,在这堂上,不比少卿大人尊贵……”

    “王大人说得哪里话,”谢安摆了摆手,连忙说道,“虽说同样是三品官,可王大人行走于御史监,下官又岂敢怠慢?”

    果然!这小子害怕自己御史监的职位!

    王琨心中暗自得意,淡淡说道,“既然如此,本官的犬子……”

    “理当,理当!王大人放心,本官眼下便叫人将王公子请来……”谢安极为客气地说道,然而心中却暗自冷笑。

    难道是他真的畏惧王琨御史监督查司的左副督御史的职位么?

    当然不是!

    谢安只是在给王琨下套罢了!

    同样是正三品的朝中大官,谢安故意将王琨捧得很高,却对张龄百般不客气,为的就是挑起后者心中的不满罢了。

    说白了一句话,挑拨离间,分化这两位朝中三品大臣,逐一击破!

    或许有人会觉得,王琨与张龄也是久经官场之事的朝中大臣,难道如此轻易就会中计?

    然而事实上,人就是这么一种奇妙的生物,在遇到不公平的待遇时,人往往会更倾向于嫉恨得利的那一方。

    就好比眼下,张龄虽然对谢安怠慢自己极为不满,但是当他见谢安对自己的同僚王琨却极为客气时,心中便有了一种仿佛受到不公平待遇的怒意。

    同样是正三品官,凭什么你王琨就能被这个小子如此尊重,而我却被他百般奚落呢?

    这显然是张龄张大人此刻心中最真实的写照,尤其是当他注意到王琨脸上那几分悠然自得的得意之sè时,心中这份怒意尤为明显。

    不得不说,即便是久经考验的朝中大臣,但是在心理学这方面,可要比谢安逊sè许久,毕竟,心理学是无数位学者、专家就人xìng方面总结出来的知识,是相当深奥、高明的一门学问。

    果然,当听到谢安故意为之的挑拨之词时,张龄不出意外地皱了皱眉。

    “那本官的儿子呢?”

    “这个嘛……”见对方中计,谢安脸上故意摆起几分冷淡,淡淡说道,“张大人的公子,本官尚未审问完毕……”

    明明同样是正三品官,所受到的待遇却不相同,张龄的脸sè彻底沉了下来,不渝说道,“谢少卿这话什么意思?同样是犯了事,何以本官的犬子要问罪于牢中,王大人的公子可以无罪释放?——本官身为詹事府詹事,倘若谢少卿不给本官一个解释,本官定不善罢甘休!”

    说实话,张龄的话本是针对谢安,可言者无心,听着有意,王琨听了感觉很是不舒服,只不过碍于二人一同为太子李炜效力,因此不想节外生枝罢了。

    谢安心下暗笑,故意板着脸对张龄说道,“张大人给本官摆什么脸sè?——詹事府?嘿!不过是伺候东宫家眷起居的司署,说得难听些,不过东宫太子殿下的家奴、家仆,何以如此趾高气扬,也不怕惹人耻笑!”

    “你……你小小大狱寺少卿,竟然污蔑詹事府?”

    “污蔑?可笑!——王大人,您倒是说句公道话,这詹事府,可是伺候东宫家眷起居的司署?下官可有污蔑半句?”谢安故意将祸水引向王琨。

    “这个……话是这么说,可少卿大人这般说,也不大合适……”王琨脸上露出几分为难,一来是谢安此前对他极为客气,俗话说得好,伸手不打笑脸人;二来嘛,谢安说的都是实话,何来一句污蔑之词。

    “你看,王大人也这么认为!”谢安断章取义地总结了王琨的话。

    “王琨,你什么意思?”张龄难以置信地望着王琨。

    望了一眼仿佛站在自己这边的谢安,王琨皱眉望了一眼张龄,见同为太子一派的同僚,竟然当着外人的面对自己如此无礼,心中也是暗暗生气,皱眉说道,“本官说什么了?本官只是就事论事!你詹事府是做什么的,冀京人人皆知……”

    “王琨,同为正三品官,你少仗着自己是御史监的人,就对张某摆谱!”

    “你!张大人莫要血口喷人,众目睽睽之下,王某可曾说你张大人一句不是?”说着,望着同僚那不忿的目光,王琨勉强压下心中的愤怒,转头对谢安说道,“少卿大人,犬子与张大人之子一同犯事,少卿大人只释放犬子一人,这实在有些不妥,望少卿大人……”

    “这个嘛……”谢安故意装出为难之sè,望了一眼张龄,在犹豫了半响后,这才点了点头,说道,“好吧,就看在王大人面子上……”

    见谢安如此识趣,王琨自是心中满意,可张龄一听,心中却更是恼怒。

    想想也是,同为正三品朝臣,他张龄可以沦落到要靠着王琨的面子做人?

    想到这里,张龄望向王琨的眼神,隐隐露出了几分怨恨。

    谢安故意装作没看到,咳嗽一声,好似煽风点火般对众衙役说道,“还不快将王大人的公子请出来?——哦,对对,还有张大人的儿子,看在王大人的面子上,一并放了吧!”

    “是!”一干衙役一听,当即去牢中将王涵、张杰二人放了出来。

    不多时,衣衫凌乱的王涵与张杰二人便被衙役押着来到堂中。

    王琨细细一瞧,见自己的儿子衣衫不整、狼狈不堪,本有些不渝,可再一看到张杰屁股处因为受刑而导致的斑斑血迹,心下倒是舒坦了许久。

    可他舒坦,张龄可不舒坦。

    同样是朝中三品官,两个儿子同样是故意来惹事的,为何一个要动用仗刑,一个却丝毫无损呢?

    再一回想起刚才谢安对王琨恭敬的样子,张龄心中愤怒难以遏制,一把抱过自己儿子,愤怒地望着谢安与王琨。

    谢安一看张龄神sè就知道此人已处在爆发边缘,故意说道,“张杰,今rì若不是王大人替你求情,本官定不饶你!——倘若下次还来惹事生非,本官绝不客气!”

    果然,张龄听罢勃然大怒,怒视着谢安说道,“好,好,谢少卿,今rì之事,本官他rì定有厚报!”说到这里,他有意无意地望了一眼王琨。

    王琨瞧见,面sè当即沉了下来,虽闷不吭声,但心中却尤为震怒:好啊!我好心将你儿子救了出来,你还这般无礼待我?

    他二人对视时神sè的改变,谢安瞧着一清二楚,心中暗笑之余,抬手指了指头顶上方的匾额,淡淡说道,“张大人,你瞧本官头顶上那块匾额,可曾听着[我在乎]三个字?”

    张龄皱了皱眉,心中不解,抬头瞧了一眼那块刻着正大光明的匾额,正要说话,却见其子张杰浑身一颤,拉着父亲的衣袖连连说道,“父亲,莫要说了,快带孩儿回府吧……”

    显然,这位不可一世的纨绔子弟,可被谢安折腾惨了。

    “你等着!”怒斥了谢安一句,张龄瞥了一眼来时与他一同前来的同僚王琨,冷哼一声,竟不顾后者,带着拂袖而去。

    谢安偷偷望了一眼王琨的神sè,见他满脸铁青望着离去的张龄,心下暗笑。

    “少卿大人,既然如此,我父子二人便告辞了……”

    “王大人言重了,王大人不计较下官对王大人公子无礼,下官已感激不尽……说起来,那张詹事当真是无礼,王大人如此帮他,他竟那般不识趣……”

    “唔……”王琨微微点了点头,皱眉说道,“詹事府向来仗着他们是太子殿下亲信,对我等……”说到这里,他忽然醒悟了什么,咳嗽一声,笑道,“你瞧本官,说这些不相干的作甚……少卿大人,今rì之事,本官回去后定会好好教训犬子,为少卿大人出气……”

    “王大人言重了,下官觉得,倘若不是张詹事之子挑唆,王公子又岂会做出这等损人不利己的事?”说着,谢安望了一眼独自生闷气的王涵,故意摇头说道,“你瞧瞧,据说王公子平rì里还与那张詹事之子颇为友好,然那张詹事之子动起手来,却这般心狠……”说着,他便将他如何裁断之事告诉了王琨,只是掠过了一些事。

    正如谢安所料,王琨闻言皱了皱眉,压低声音询问自己的儿子。

    “当真?”

    王涵此刻心中还满是被张杰[背叛]的怒气,闻言恨恨地点了点头。

    “岂有此理!”

    望着来时仿佛一个鼻子出气的王琨、张龄父子俩,回去时却仿佛陌生人一般,谢安心中暗自好笑。

    确实挺有意思的,挑拨这些家伙……

    啊,不行不行,这样下去自己岂不是跟那个疯女人一样了?

    谢安暗自拍着胸口,不知为何,他仿佛有些理解长孙湘雨了,理解她为何会热衷于挑拨人心。

    不过一想到自己让那王琨、张龄几乎反目成仇,谢安心中依然感觉有些得意。

    而见谢安不动声sè便化解了王琨、张龄这两位朝中三品大员的苛责,反而弄得他们俩险些反目成仇,无论是项青、罗超、还是周仪,亦或是堂上那五名衙役,都为之暗暗心惊,对谢安的本事也有了进一步的了解。

    这位少卿大人,果然是一位不好相与的狠角sè啊!

    一想到那些与谢安不对付的大狱寺官吏,周仪脸上不禁浮现出几分幸灾乐祸的笑意。

    此后相安无事,不知不觉到了傍晚时分,谢安总算是批阅完了那一叠厚厚的案卷,他拖着疲惫的身躯,与项青、罗超二人回东公府。

    毕竟眼下那位名为金铃儿的鬼姬还惦记着他谢安的人头,住在府外,别说梁丘舞不放心,就连谢安自个,也有些胆战心惊。

    一路说笑来到东公府前厅,谢安老远就望见梁丘舞正坐在正厅与长孙湘雨说着什么,从旁,东军神武营另外两位副将,严开以及陈纲二人也在。

    谢安本打算像献宝似的,将今rì的遭遇向自己妻子述说一遍,可望着梁丘舞那副神sè,他本能地感觉到了什么,疑惑问道,“出什么事了?”

    只见梁丘舞颦眉微微叹了口气,沉声说道,“方才从兵部得到的消息,吕伯伯之子,吕帆吕可亭,率军攻打叛军所在函谷关时,有一贼将孤身杀入乱军之中,将吕大哥一刀斩于马下……”

    谢安闻言一惊,整个人都呆住了,低声喃喃自语。

    “不会吧……这么准?”

    梁丘舞愣了愣,诧异问道,“安,你说什么?”

    “不,没,没什么……”谢安连连摇头,然而看他神sè,却有几分不自然。

    “当真?你面sè不大对劲啊?怎么了?”梁丘舞带着几分担忧问道。

    “真没事,真的……”摇了摇头,谢安岔开话题问道,“南国公之子的武艺很差么?”

    话音刚落,便听罗超在旁用一贯冷漠的语气沉声说道,“在我之上!”

    瞧了瞧罗超,谢安纳闷问道,“那怎么会在千军万马之中,被人一刀杀了?”

    “我等亦百思不得其解!”微微皱了皱眉,梁丘舞摇头说道,“作为我四镇之一,吕大哥亦是自幼习武,很难想象他会在沙场上被人所杀,而且还是在诸多护卫之中,被一人单枪匹马所杀……”

    “叛军中有这等人物?”长孙湘雨诧异问道。

    “此前我也不曾听说过,”梁丘舞微微摇了摇头,神sè微变,沉声说道,“倘若战报属实,那么……那个杀害吕大哥的贼将,武艺多半要在我与四殿下之上……难以置信!”

    此言一出,屋内顿时鸦雀无声,谁都知道,梁丘舞以及四皇子李茂,代表着大周最高战力,然而,一个籍籍无名的叛军将领,却有着匹敌梁丘舞与李茂,甚至是超过他二人的武艺,这如何让人信服?

    “西部的战况,恐怕不妙了……”

    正如梁丘舞所言,自吕帆战死后半月,洛阳叛军士气越来越高,兵出汜水关,反攻豫州,西征军屡战屡败,无奈退至大梁死守,急发书信向冀京求援。

    数rì后,暂领指挥权的大将杨应,同样被那斩杀吕帆的贼将在战场上一刀斩落马下,近十万贼军攻破大梁,两万南军陷阵营折损大半,其余兵马,亦死伤无数。

    至此,西征洛阳叛军的兵马,全线败退,溃不成军。

第六十二章 多事之秋

    当rì用过晚饭,像以往一样,粱丘舞回到自已〖房〗中,美美地了个澡。**

    而当她洗完澡,换上一身较为普通的衣服来到谢安〖房〗中时,却发现房内空无一人。

    “伊伊,安人呢?”

    “一个时辰前,奴婢好似在后院的园子里瞧见过”

    “园牟里?”

    粱丘舞着实有些惊讶,因为凭着她对谢安的了解,谢安向来不会去关注府内的huā革,就算那些鲜huā开着再茂盛、夺目,谢安恐怕也不会多瞥一眼。

    今天这是怎么了?难道……

    抱着心中的几分疑问,梁丘舞朝着后院的园子走去,果然瞧见了正站在一棵树下发呆的谢安,与平rì里一贯开朗的他不同,此刻的他,就算是粱丘舞也看得出他心事重重。

    “怎么了?”移步到谢安身后,粱丘舞轻轻唤道。

    “唔?”可能是未注意到身后有人靠近,谢安惊地双肩微微一颤,待转过头来瞧见粱丘舞,脸上露出几分苦笑,无奈说道”“舞,是你啊,吓我一跳……”

    望着谢安面上的愁容,粱丘舞微微一笑,继而犹豫一下,带着几分不自然,低声温柔说道”“何事愁眉不展?夫君”

    “夫君?”谢安诧异地望着粱丘舞。

    却见粱丘舞面上浮现几分嫣红,低着头吞吞吐吐地说道”“听伊伊说,这样唤你,你会开心许多?”

    “呵”谢安哭笑不得地摇了摇头,在微微叹了口气后,点头说道”“谢谢我没有不开心”我只是”说着,他抬起手,抚摸着面前那棵树木粗糙的树皮。

    “莫非是因为吕家的事?”粱丘舞虽然不怎么聪明,但好歹也猜得到这一点。

    谢安点点头,又摇摇头,不置可否。

    望着谢安那让自己无法捉摸的表情,粱丘舞颦眉思付了一番,轻声说道”“不过出府散散心?趁着时辰还早……”

    “现在?”谢安略有些惊讶地抬起头,望了一眼天sè,发现此刻正值黄昏,天sè渐暗”但离夜幕降临倒还是有些时间。

    想了想,谢安点了点头,继而”他好似想到了什么,说道”“你要回房去拿那柄刀么?”

    也难怪谢安这么说”毕竟昨rì”他与粱丘舞到南国公府邸,在回来的途中,粱丘舞正是因为身旁没有合适的兵器,这才险些被那个叫做金铃儿的危楼女刺客打地遍体蟒伤。

    “算了,你不是就带着么?”粱丘舞微笑着望了一眼谢安挂在腰间的宝剑”那是她曾经的佩剑。

    谢安闻言略微有些尴尬,毕竟他带上这柄宝剑的原因”并不完全在于是粱丘舞将这柄剑托付给他,只是单纯地,为了让自己看起来更有几分男儿气概罢了,否则,他一个大狱寺的文官,带什么剑?

    出了东公府,二人顺着朝阳街向东走去,由于粱丘舞此刻穿的是一身较为平常的女xìng装束,而谢安又在用饭前换下了他大狱寺少卿的官服,以至于当他二人走在大街上时,像极了一对年轻的夫妇。

    唔,事实上也是夫妇。

    女装时的粱丘舞,除了肤sè并不是那样白暂外,堪称是一位美人,而谢安虽然看似只有十六七岁,不过倒也是眉清目秀,再加上他今rì心事重重,脸上的表情不像平rì那样的轻浮,稳重许多,再加上那腰间所佩的那柄宝剑,倒还真有些郎才女貌的意思,使得街上来来往往的百姓在路过瞧见他二人时,不禁发出啧啧的称赞之声。

    那些啧啧称赞之声,让粱丘舞双颊灼热,面sè绯红,神sè很是紧张,她不由暗暗后悔,后悔自己没有换一身衣服就陪谢安出来。

    也难怪,毕竟她从小都做男儿般打扮,如今穿着女儿家的装束在街头巷尾闲逛,这事她可从来没有做过,以至于将周围来往百姓对她的称赞之声,误缤为是嘲讽、取笑,羞愤难当。.

    或许是注意到了身旁的丽人那拘谨、难堪的神sè,谢安眼中露出几分纳闷,转念一想,顿时明白过来,压低声音说道”“舞,那些人可不是在笑话你哦,他们只是在惊叹你的美貌罢了”

    “真的?”粱丘舞有些怯怯地抬起头,望了一眼周围那些行人的目光,发现正如谢安所言,那些人并非在笑话她,不过即便如此,她还是有些在意,咬了咬嘴唇,略显扭扭捏捏地说道“我的穿着,不觉地很怪异么?

    都怪伊伊,我都说不要了,非要我穿”

    说实话,谢安此前早就知道粱丘舞对自己的外貌很是没有自信,甚至隐隐还有些自卑,但见这个笨女人在意到这份上,他不禁有些好笑。

    “我倒是觉得这一身很合适你!”谢安轻笑着给粱丘舞打气。

    “真的?

    安,你知道的,我讨厌别人骗我,尤其是你”

    “是啦!

    要是你觉得我在骗你的话,你就动用那什么家法!”

    “那那好就当是你没骗我”尽管是听似心不在焉的话,不过她眼中却不由浮现出几分喜悦。

    谢安无奈地摇了摇头,正要提脚继续向前走,忽然,拐角处有一个小女孩提着娄子蹦蹦跳跳地跑了出来,一头撞在谢安身上,摔倒在地,她手中所提的蓝子中,那些白嫩、水灵的嫩豆腐,顿时将谢安才穿了一rì的裤子弄huā了。

    可能是见闯了祸,那个小女孩顿时就呆住了,跌坐在地傻傻地望着谢安。

    望着那个小女孩一脸呆滞的模样,谢安故意板起脸来,说道“小鬼,看你做的好事……”

    然而,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见那个小女孩小嘴一扁,哇哇哭出声来。

    见此,谢安不由也有些心慌哭笑不得地说道“喂喂喂,你哭什么啊?该哭的是我?

    不许哭了!听到没?不许哭了!一好好好,大哥哥错了大哥哥跟你开个玩笑嘛,别哭别哭”

    “安!

    跟一个小孩子计较什么?”粱丘舞略带责怪地望了他一眼,蹲下身来,摸了摸小女孩的脑袋温柔问道“你叫什么名字呀?”

    可能是觉得粱丘舞比旁边那个汹神恶煞m男人和蔼亲切多了,小

    女孩止住哭声,怯怯说道“芬芬……”

    “哦,叫芬芬呀,是替你娘亲上集市买的豆腐么?真乖”

    “娘亲说晚上做菜要用到……”

    “嗯真乖!

    抱歉哦,撞散了你的篮子”摸了摸小家伙的脑袋,粱丘舞在腰间摸了摸继而双眉一皱抬起头望向谢安,正要说话,却见谢安递给她一块碎银子。

    “…”愣愣地望着谈安半天,粱丘舞好似是想到了什么,没好气地瞥了他一眼继而将接过那块碎银子,将它放在小家伙手中温柔说道“用这些银子再去买一份,好吗?”

    小女孩点点头,乖巧地说道“谢谢大姐姐”说着,她有些畏惧地望向谢安,怯怯说道“谢谢大哥哥……”

    只见谢安哼了哼,故意板起脸说道“今天是这位大姐姐替你求情…以后记得不许在转角处奔跑,知道吗?要是碰到像我一样凶狠的人,非得狠狠打你一顿!我可是很凶的记住了么?”

    “记住了”小女孩怯怯地点点头,感激地望了眼粱丘舞,拎着篮子跑开了。

    望着小女孩离去的背影,粱丘舞缓缓站起身来,望着自己的夫婿没好气说道“你呀,就是多事!一早准备好银子赔她了,你还吓她做什么?”

    “我这是在教她万一这个小鬼不吸取教训,rì后再碰到像我一样凶神恶煞的人,倒霉的可是她!”说着,谢安板起脸来,沉声说道“怎么样,是不是很吓人?”

    无奈地望了一眼自己的丈夫,粱丘舞又好气又好笑,摇摇头说道“凶神恶煞不至于,顽劣成xìng倒是真的!一眼下你已是大狱寺少卿了,整天还跟个小孩子一样!”

    “喂喂喂,你这样说很伤人啊哦,对了,你污蔑我就是污蔑你自己哦,我是小孩,那你呢?小孩的妻?嘿嘿!

    没话说了?”

    “瞧瞧你的话,还说不是小孩子”粱丘舞无奈地摇头叹了口气,颇有种嫁人不淑的意思。

    “…”饶是谢安辩才过人,这会儿也是哑口无言,气闷地望向四周,忽然,他的目光变得凝重了。

    “这是”谢安惊愕地发现,他们不知何时竟来到了南国公府的那条街道。

    脸上的笑容渐渐退去,谢安默默地来到了距离南国公府大约二十几丈远的小巷岔道,伸手抚摸着一堵民居的墙壁。

    “半年多前,我也站在这里,远远望着那位吕家公子在府外接皇命出征,我还咒他有去无回……是不是很卑鄙?”

    “安……”

    “可我真的没想到我真不是有意不,是有意,但不是…”谢安的话,显得有些混乱、毫无头绪。

    望着谢安眼中那无法言喻的沉重,粱丘舞走上前去,轻声说道“安,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我觉得,你当初也只是为了发泄下心中的怨恨罢了…再说,我不觉得你那一句为了泄愤的话,便导致吕大哥…?

    “他死不死管我屁事?我只是……”

    “只是觉得自己对不起那位婉儿姐?”

    “…”谢安沉默了,过了半响,这才苦笑着自嘲说道“我由衷希望她能得到一个好归宿,却没想到…这感觉好像就是我亲手…?

    “安!”微微叹了口气,粱丘舞轻轻搂着谢安的肩膀,低声说道“嫉恨,只要是人,都会有…还记得么?当初你对我做了那样的事,我也恨不得将你碎尸万段……”

    兄…你确定你这是在安慰我?”

    “是呀!”粱丘舞疑惑地望着谢安,继而温柔说道“你或许称不上是谦谦君子,某些时候做事的方式亦有些类同于小人,yù达目的、不择手段,xìng格轻浮、好sè、贪财又不成熟、稳重,xìng子顽劣地跟个小孩子似的,但是,你始终贯彻着自己的信念与〖道〗德底线k饭之恩必偿,睚眦之怨必报】,活得很是直率,不似世人那般虚伪…”

    “……………”

    “知夫莫若妻无论他人如何评价,为妻觉得,夫君无愧于他人,无愧于心……”

    “这评价可真是怎么说呢患得患失,对,患得患失你真的是在安慰我么?”

    望着谢安一脸没好气的表情粱丘舞在笑摇了摇头,岔开话题说道……,不时去么?”

    ,”

    ”谢安闻言转过头去”默默地望着南国公府府门左右悬挂的白纸灯笼。

    “我现在去不合适!一回去,我累了”

    “嗯……”

    “舞……”

    “唔?”

    “得空的时候,替我到那南国公府……”

    “为妻记住了,明rì到军营点卯后,我走一遭南公府”

    “拜托了……”

    平心而论,谢安真的很想入府去安慰安慰那位曾经有大恩于他的女子,如今的南国公府儿媳,曾经的广陵富豪苏家之女”苏婉。

    但是谢安也知道,他这个时候去安慰她,不怎么合适,哪怕她不多想,南国公不多想,可左右的街坊呢?

    倘若因此惹来闲言闲语,那可不是谢安希望看到的。

    次rì,粱丘舞叫伊伊准备了水果、贡品,以及一些素衣素服,走了一趟南国公府,在安慰了南国公吕崧一阵后,她也见到了那个曾经有大恩于谢安,以至于谢安始终念念不忘的女人,苏婉。

    当然,是以谢安正妻的身份。

    而谢安,在此后很长一段时间内,为了避嫌都没有再到南国公府,因为他不想给苏婉惹来麻烦,尤其是在这种极为敏感的时候。

    也不知为何,谢安似乎稍稍改了改他那〖自〗由散漫的xìng子,变得稳重了许多,每rì兢兢业业地处理着大狱寺的公务,偶尔与孔文孔老爷子下下棋,而后者时而也向谢安教授一些断案、为人处世、以及做官的经验之谈。

    值得一提的是,那些先前与谢安不对付的大狱寺的官吏,终究也只能向谢安屈服,只有几个以捕头为首的顽固分子尚在坚持。

    对于那些来负荆请罪的人,谢安其实没想过如此轻易便饶过他们,好歹也要说教一番,不过由于吕家的事给他的触动太大,他也没有心情与这帮在孔老爷子口中无足轻重的人计较,心不在焉地说了几句后,便叫他们恢复原来的职位。

    看似虎头蛇尾的做法,却意外地叫那些顽固坚持与谢安为难的捕头们有些犹豫,倒也算是意外的收获。

    半个月后,也就是四月底,南国公吕崧之子吕帆的遗体终于运回了冀京,大周天子下诏将他风光大葬。

    南国公府大办丧事的那一rì,其实谢安远远地去瞧过,但是最终没有进去。

    而在这段期间,见洛阳的叛军气焰越来越嚣张,大周天子下令再次组织兵马西征,这让包括太子李炜在内的众皇子们有些蠢蠢yù动,毕竟当初四皇子李茂便是靠着军功封王的,还因此得到了举足轻重的权势与地位。

    本来南国公吕崧有意要亲自挂帅出征,为自己的儿子报仇雪恨,不过天子见他新尝丧子之痛,好言安抚之余,并未应允,而是将西征的事交给了当朝大将军吴邦。

    一番明争暗斗之下,众皇子们不约而同地将自己的心腹安插在新一轮的西征军中,随着当朝大将军吴邦赶赴洛阳平叛。

    四月二十七rì,当朝大将军吴邦率八万jīng锐,以及前番西征军败军三、四万人,合计十二万大军,攻打叛军。

    初战倒是收获不小,将叛军打地节节败退,先后收复大粱、许县、

    中牟、泶阳,就连汜水关也夺下。

    而五月初时,如同南国公吕崧之子吕帆、吕可亭一样,当朝大将军吴邦率领十二万大军势如破竹,一路攻打到函谷关。

    想来也是,洛阳、长安一带的叛军,此前大多是南阳一带的军户、百姓,哪里是大周朝廷正规军的对手,但是如同前一次一样,在函谷关之下,西征军再次尝到了败北的滋味。

    依然是那个不知姓甚名谁的贼军将领,在十余万大军之中,竟将大周当朝大将军吴邦斩落马下,与斩杀吕帆时一模一样,一刀。

    这使得新西征军再次步上了前一次的后尘,大败而回,一面在弘农一带建立大片营寨,堵住叛军反攻,一面发向冀京求援。

    听闻当朝大将军吴邦竟在战场上被一贼将一刀斩杀,大周天子又惊又怒,竟昏厥于朝上,这使得大周的动乱更是上了一个档次。

    平rì里看似秋毫无犯的皇子们,以三皇子李慎为首,渐渐开始了对太子李炜的打压,纷纷向其发难,即便是太子李炜,此时也是忙得焦头烂额、疲于应付,哪里还顾得上理会谢安与李寿二人。

    毕竟,他太子李炜真正的夺嫡对手,四皇子李茂、八皇子李贤,眼下可尚未回到京师。

    此刻的大周冀京,诚可谓是内忧外患,大周天子昏厥,难以理朝,众皇子夺嫡之争愈发激烈,兼之洛阳叛军尾大不掉,就连早些年已安抚妥善的江南、江东一带,也渐渐变得不稳起来。

    弘武二十三年五月十一rì,大周天子昏迷在龙榻之余,下诏命东宫太子李炜暂摄朝政,同时,叫丞相胤公、御史大夫孟让,会同六部、九卿,辅佐太子李炜。

    无论对众皇子还是对谢安而言,这都不是一个好消息

第六十三章 料敌先机

    大周弘已能有二十三年七月,据谢安担任大狱寺少卿之职,已有两个月余。/

    在这两个月里,谢安用自己的朝中正五品官的月傣,外加一些从李寿那里敲诈勒索的钱财,在朝阳街购买了一座府邸。

    大狱寺少卿谢府!

    而今rì,正是谢府装修完毕,他谢安设宴款待自己为数不多的朋友的rì子。

    虽说只是一座占地不到东公府十分之一的府宅,内中的建筑、摆设也没有东公府气派,但是谢安却觉得颇为得意。

    谁能想到,当初在冀京走投无路、穷困潦倒的他,有朝一rì还能买得起这样的宅邸。

    “不错?”站在府门内,环视着周遭的建筑,谢安面带喜sè地对身旁李寿以及王旦说道。

    李寿点了点头,面sè古怪地说道”“不错不错,确实不错对了,加上这次,你就欠我二万二千三百六十两银子了,利息就算了,零头本王也不要了,这二万二千两银子,你打算什么时候还啊?”

    听到这句话,谈安原有的好心情顿时被搅和了,瞥了一眼李寿,没好气说道“我说大哥,九殿下,您就不能缓一缓再提这件事?非要给我泼冷水是?不是说了嘛,两年之内,我一定还清!”

    “两年?”李寿愣了愣,诧异问道”“你一月多少傣禄?”

    “八百两啊!”谢安耸耸肩说道。

    “八百两?”李寿闻言倒抽一口冷气,难以置信地说道”“一个月八百两,你想在两年之内还清?”

    “不信?你看我给你算”揽住李寿的肩膀,谢安扳着手指头算道”“一个月八百对不对?那一年就是九千六百,再加上一些贴补啊,好歹也能凑个一万两?如此两年就是两万两,至于那两千两”再努力努力,也不是问题……”

    “不吃不喝?”李寿没好气地摇摇头,奚落道。

    “吃喝是必须的,人不吃不喝还能活着?”

    “那你……”

    “嘿嘿!”诡异地笑了笑”谢安拍了拍李寿的肩膀,脸上浮出一副称懂的伪表情,看得李寿倍感无语。

    “得了得了,你慢慢还”还十年也行,还二十年也行,再迟些等我老死了”你还给我儿子!

    要是这两年你一rì不落到我府上蹭饭,我可受不了!”李寿戏涛地笑着,他本来就不在意那些银子,不过是与谢安开个玩笑罢了”别说两万两,凭着谢安与他的交情,就算是十万两,他李寿也愿意借。

    当然了,李寿是愿意借,谢安可不好意思,毕竟这数目实在太大了。

    而谢安显然也明白李寿这是在与他逗趣,闻言笑着说道”“那行,我就直接还你儿子……你赶紧努力!”

    或许是听出了谢安话中的调侃意味,李寿微微一笑,而正打量谢安府上建筑的王旦,闻言却凑了过来,笑着说道”“少卿大人不知,殿下前些rì子已喜得世子,算算rì子,如今也已快满月了”

    “什什么?”谢安难以置信地瞪大眼睛,瞅着李寿惊愕说道”“你当爹了?”

    “是啊!”提及此事,李寿脸上不由浮现出几分笑意。

    “我……我怎么不知道?”

    李寿闻言又好气又好笑,哭笑不得地说道”“又不是你儿子,你〖兴〗奋个什么劲?”

    “我好歹也算个干爹?一这孩子他娘谁啊?”

    李寿翻了翻白眼,没好气说道”“你不是见过么?

    太原府牧王玄王大人府上的小女儿,几个月前我与你吃酒的时候,她还替你斟过酒的……………”

    “有吗?”谢安歪着脑袋望着李寿,想了半天,隐约想起好似有这么一位,平rì里都不太出声,也没有什么动静,安分守己地让谢安忽略了她的存在。

    “那……那位是嫂子?”“不然你以为呢?”

    “我以为你小子什么时候坑不做声地在屋里藏了一位大美人呢,………”

    “你以为我是你?”李寿嗤笑着撇了撇嘴。(.)

    “喂喂喂,你这话很伤人啊对了,虽然迟了,但还是祝你喜得贵子,另外,生儿子都不告诉我,有你的!”

    望着谢安那愤愤的目光,李寿哭笑不得,正要说话,王旦帮着解释道”“大人误会了,殿下本来是想告诉你的,可一听说大人忙着处理堆积的公案,是故,便作罢了,打算待世子满月,再请大人到府上赴宴!”

    倒不是王旦替李寿说话,毕竟在大周,生子确实不是一件什么大事,也不会大张旗鼓地宴席亲朋,毕竟也不知那临产的婴儿是男是女,生儿子固然是喜事,生女儿嘛,那就要逊sè许多了,可别以为这大周人人都像谢安这般开明,看看长孙湘雨当年的遭遇就知道了。

    而与伊儿报喜】不同,满月礼、百rì礼,以及小儿周岁时的*周礼】,那才是值得大宴宾朋的喜事,尤其是晰周礼】,仪式非常隆重。

    “那还有几rì啊?满月?”谢安问道。

    李寿想了想,说道“大概四五rì怎么?要送礼么?”说着,他一脸戏涛地望着谢安。

    只见谢安挠挠头,讪讪说道“如果娄说,你再借我两百两,我拿这些银子去买些礼物,作为满月礼不大合适哈?”

    李寿闻言险些气噎,翻了翻白眼,不再跟谢安聊这些毫无营养的话,岔开辂题问道“说起来,你要搬出来,立宅立户,你那位竟然同意了?”

    他指的/显然是谢安的妻子,粱丘舞。

    “提到这件事,一肚子心酸啊,…谢安夸张地摇头叹息。

    而事实上,对于谢安买了宅邸,还弄个什么谢府,粱丘舞并没有什么异议,更准确地说她最近对于让谢安入赘粱丘家一事,也渐渐不再提及了。

    只是对于rì后他夫妇二人的子嗣问题,她的态度还是那般强硬。

    要是她rì后生的是儿子,必须从粱丘家的姓反过来说,如果生的是女儿的话,那就随谢安的意思了。

    不过听当时粱丘舞说话时的语气,颇有种不生儿子誓不罢休的感觉。

    说实话她的难处,谢安也能理解,毕竟如今的粱丘家,只剩下她与她的爷爷粱丘公两人粱丘公据说已经年过六旬,显然不可能再生育,而倘若rì后她与谢安的孩子再随了父姓那她粱丘家可真的算是绝后了。

    而在谢安看来,用粱丘舞rì后肚子里生下的孩子,向粱丘家交换换粱丘舞下嫁给自己要是天下还有这种好事,那他谢安还奋斗什么啊,随便娶个十几位像粱丘舞这样的女子,弄跨太子还不是妥妥的?

    虽然听着有些无耻,但事实就是如此用这般小的代价便能娶到像粱丘舞这等女子,纵观整个大周哪个男人会说我不愿意?

    再说了,就算是跟粱丘家的姓,rì后他俩的孩子,还不是一样要管谢安叫爹?

    谢安唯一的顾虑在于,粱丘舞温柔的时候自然是温柔,可一旦发怒起来,那可是不得了,天崩地裂、山呼海啸,正如她的huā名陕虎姬】,活脱脱就是一头充满野xìng、难以驯服的母虎。

    至于别的嘛,那就是这个女人似乎渐渐将他谢安也当成顽劣的小

    孩子照顾、管束了……

    当夕阳落下的时候,粱丘舞与伊伊二人也来到了谢安这座新的府邸,还有严开、陈纲、项青、罗超四位东军神武营的副将。

    起初陈纲对谢安很是仇视,不过在谢安帮东公府解决了军饷方面的问题后,他对谢安倒是客气了许多,虽然还不像项青那般熟悉,但是路上碰到,好歹也会与谢安打招呼了,而对于谢安来说,这位陈二哥别动不动就想拔刀杀他,他就已经谢天谢地了。

    而至于长孙湘雨,这个女人在谢安府邸落成之前便搬了进来,还时不时地跟着谢安到大狱寺纠缠他,一会儿要谢安继续教她那些有趣的常识,一会儿又要谢安带他到处玩耍,弄地谢安不禁有些后悔当初承诺了她。

    由于在座的都是熟人,因此也没什么好顾忌的,酒过三巡后,众人便聊起了近期的事,首当其冲,便是那位如今权势滔天,代天子暂领朝政的东宫太子李炜,以及战局越来越糜烂的洛阳战场。

    “太子眼下可算是chūn风得意了,奉旨督领朝政啊,前些rì子,又叫了一帮人去洛阳送死,党同伐异,趁机铲除异己,难道朝中那些大臣看不出来么?”东军神武营中的老大哥严开端着酒盏叹了口气。

    陈纲闻言皱了皱眉,沉声说道”“照我说,要么请小姐挂帅出征,要么就请四殿下回朝,再这样下去,这叛军声势越来越大,何时才能平息叛乱?”

    “咯咯,平息叛乱?”长孙湘雨咯咯一笑,笑着说道“陈副将这话真是…严副将不是说了么,太子可是在趁此机会铲除朝中异己罢了,哪里是为了平叛?倘若当真为了平叛,他会摆着舞姐姐这位上将军不顾,叫一帮虾兵蟹将前往洛阳?

    看着,他是绝对不会叫舞姐姐出征的,至于四皇子李茂,更是想都不用想,倘若李茂回到冀京,哪还会有他李炜如今一手遮天的局面?一派出送死的,都是以三皇子李慎为首的、其余皇子好不容易收揽的军中将领、朝中大臣,太子自是想趁此机会削弱其余皇子的实力,稳固自身,而对于其余皇子而言,他们无非就是想效仿李茂以及舞姐姐,想立下赫赫军功,提高自身在朝野的威望,只可惜,似那等凡夫俗子,岂能与舞姐姐相提并论?”

    此言一出,屋内众人暗暗叹息。

    “确实”粱丘舞点了点头,微微皱眉说道”“今曰我上朝时言及此事,yù请命叫我东军神武营出征洛阳,可太子却百般推脱”

    “静姐姐虽是四镇之一,可在外人看来,也属四皇子李茂一派,

    如此,太子又岂会叫舞姐姐出征再获赫赫军功?”长孙湘雨撇嘴轻蔑一笑,继而诧异说道“说起来,洛阳叛军那不知名的贼将好生厉害小女子听说,前些rì子,此人竟又在战场上孤身一人斩杀了大将军吴邦……………”

    “唔,这份武力确实超乎寻常”粱丘舞闻言也皱了皱眉,沉声说道”“这等猛将非但委身于贼,此前犹籍藉无名,这实在是叫人……………,难以信服!”

    “洛阳叛军原本来自于南阳,前些rì子,吏部已查过所有洛阳、

    南阳一带武官并非发现有何异常换而言之,那贼将并非是武将出身……………”

    “你的意思是,南阳、洛阳、长安一带的叛民中,还藏有着这等猛将?”粱丘舞难以置信地望着长孙湘雨。

    “只有这么解释了”长孙湘雨点了点头继而沉声说道”“小妹分析过洛阳的战报平心而论,叛军用兵一般,也无甚奇妙计谋,之所以两度在函谷关将西征大军阻挡在关外,靠的就是不断狙杀西征军的将领……………”

    “派刺默”谢安愣了愣。不由自主地想到了曾经来刺杀过自已的金陵刺杀行馆危楼。

    “唔”长孙湘雨点了点头,皱眉说道”“只要狙杀了西征军的将领,即便是空有十万兵马,那又怎样?不过是一盘散沙罢了”说到这里,她转头望向粱丘舞,疑惑问道“舞姐姐做得到么?在十二万大军之中,在众侍卫护卫之中,将我朝中大将军斩杀”

    “这个”粱丘舞犹豫了一下,摇摇头说道”“倘若是率我东军神武营一同,倒是不好说,可要是孤身一人的话,办不到!”

    长孙湘雨闻言微微一惊,低声说道”“这么说,那贼将武力还在舞姐姐之上?”

    “多半是了……”

    “这可真是叫人意外”长孙湘雨微微皱眉,忽然,她好似想到了什么,转头望向李寿,望着她咯咯轻笑起来。

    这种笑容,谢安太熟悉不过了,见此心中一惊,连忙说道”“喂,你要做什么?”

    只见长孙湘雨舔了舔嘴唇,咯咯笑道”“眼下有一个天赐良机摆在九殿下眼前,就看九殿下,敢是不敢了!”

    李寿也不是蠢人,闻言皱眉说道”“长孙小姐的意思是,是要让小

    王主动请缨,出征洛阳?”

    “咯咯”长孙湘雨笑了笑,耸耸肩说道”“众皇子此前打着大义旗号,实则无非是想效仿四皇子李茂,借赫赫战功上位,只可惜技不如人,失去了不少心腹之人,眼下,以三皇子李慎为首的众皇子们,已有些被洛阳的叛军打怕了,然而太子可不会就这样放过三皇子小女子寻思着,他多半会借此铲除对他不利的众皇子!”

    “这种事也办得到?”王旦闻言惊愕说道”“即便是太子李炜,也无权利逼其余皇子上战场送死?再青,倘若他当真这么做了,必定会使得朝中大臣议论纷纷,得不偿失!”

    “肤浅!

    所以说你王旦也只是个凡人!”长孙湘雨轻蔑一笑,淡淡说道“太子根本不用逼其余皇子去送死,他只需向如今圣上表明他yù亲自出征的意思,他可是东宫太子,一国储君,岂是轻易便能率军亲征的?无论是圣上,还是朝中大臣,自必会阻拦”

    “那不跟没说一样么?有什么改变么?”粱丘舞有些不解地问道。

    长孙湘雨张张嘴望着粱丘舞,终究没说出肤浅两个字,转头望了一眼谢安,没好气说道”“你觉得呢?”

    “原来如此”在粱丘舞诧异的目光下,谢安微微皱了皱眉,接着长孙湘雨的话说道”“太子李炜需要要做的,只是向天子传达一个他有心为国的意思,但事实上,他不可能在这种时候率军亲征看似毫无作用的一番话,却能将其余皇子逼上绝路,逼得他们只能就眼下的事做出表态,倘若争抢着亲自率军西征,便是中了太子李炜借刀杀人的计,倘若不敢,畏畏缩缩,便是不如太子,rì后自然也与皇位无缘……”

    “确实!”王旦点头附和道,继而抬头望了一眼长孙湘雨,眼中充满了敬佩。

    显然,长孙湘雨不会在意王旦眼中的敬佩之sè,转头对李寿说道”“除四皇子李茂与八皇子李贤外,如今在冀京的众皇子中,威望以三皇子李慎居高,是故,依小女子看来,太子多半会对李慎发难,逼他做出抉择…去,则多半战死,不去,则失宠于圣上!

    小女子先前叫九殿下讨好其余皇子,九殿下做得如何?”

    “这个”李寿犹豫了一下,摇头说道“只是偶尔上府拜会,尚无太大交集……”

    长孙湘雨微微皱了皱眉,似乎对这个进度有些不满,在想了想后,说道”“罢了,明rì,你亲自到李慎府上,将小女子方才的话转达于他,提醒他太子多半会针对他对了,可别说是我说的!”

    “唔”李寿点了点头,继而诧异问道“提醒三哥,这样就能破坏太子的设计?”

    “当然不能!

    此乃阳谋,阳谋不存在破绽!”长孙湘雨淡淡说道“就算他李慎知道了太子yù谋害的事,那又怎么样?他终归逃不掉,小女子只是想叫你借此与三皇子拉拢关系罢了,只要你取得他的信任,再在太子逼迫李慎时,主动请缨,替他揽下出征之事,如此非但可以不惹来李慎的猜忌,还会被他视为心腹爱弟,再者,在圣上面前,你也可以露一回脸至于其中那些为了笼络人心、哗众取宠的话,就叫谢安替你准备,他对这方面很拿手!”

    “喂喂喂,你这算是在夸我么?”谢安没好气地望着长孙湘雨,不过对于她的建议,他牢是暗暗点头。

    “既可博得陛下宠信,又不至于惹来三皇子猜忌,反面会叫他将殿下视为心腹……一石三鸟!一高明!”王旦由衷赞叹着,忽然,他犹豫说道“可太子……能想到这招么?”

    长孙湘雨轻笑一声,淡淡说道”“可别小瞧了太子那帮幕僚,那些人,也是一等一的深谋之士!”

    不过还是比不上你啊……………

    望着仿佛做了一件无关紧要之事的长孙湘雨,屋内众人对视一眼,很有默契地没有说话。

    什么叫做料敌先机?

    这就是!

    PS:好久没有弄VI口章节了,都忘记还要发布了,抱歉。

第六十四章 李寿的战斗(一)

    次rì清晨,李寿领着王曰,拜访了他的三哥李慎。.

    李慎,今年二十五岁,比太子李炜小一岁,是当今大周天子李暨的第三个儿子,其母贵为皇宫中四妃之一,淑妃赵氏。

    自文武兼备的大皇子李勇过世后,其生母,也就是当今的皇后部氏,已不太在意皇宫内外的事物,整rì里都在后宫内专门为她建造的小

    禅院诵经念佛,为自己蒙难的儿子超度,说句难听的,在外人眼里跟死了没多大区别。

    在如此一来,母凭子贵,太子李炜的生母贵妃陈氏便顺理成章地成为皇宫内最具权势的妃子,尽管天半由于顾念旧情、以及思念逝去的长子李勇,屡次回绝了朝中太子一党大臣将部皇后废除的建议,可整个冀京的人都知道,太子李炜的生母陈贵妃,那才是真正的、有实无名的皇后。

    而说到能与陈贵妃相抗衡的皇帝妃子,也只有三皇子李慎的生母、

    淑妃赵氏,四皇子李茂的生母、德妃姜氏,以及八皇子李贤的生母、贤妃曹氏三人,再加上陈贵妃,这四位天子的妃子便被人称为后宫四夫人,执掌着后宫之内的权柄。

    四妃之中,以太子李茂的生母陈贵妃最具权势,一来是母凭子贵,二来嘛,除了太子李炜之外,她还替天子生下一个儿子,那便是太子李炜同父同母的亲兄弟,五皇子李承。

    但即便如此,在天子李劈因洛阳战局昏厥、叫太子李炜暂领朝务之前,陈贵妃在后宫之中也不能说是一手遮天,毕竟其他三位皇帝妃子也不好惹。

    德妃姜氏的儿子,四皇子李茂,乃北疆大吏”官居正二品,封项王,手中握着北疆十余万兵权,军方众望所归:贤妃曹氏的儿子,八皇子李贤,屡次代大周天子寻访江南,奉命督查漕运、盐道、米道,并安抚数十年亦未彻底稳定下来的江南各郡县,数年来使江南黑白两道人士心悦诚服,尊称其为贤王,虽手中无一兵一卒,却能叫江南各郡县知府府衙为其马首是瞻:至于淑妃赵氏”她的儿子三皇子李慎虽然比不上之前两位,但亦有着不弱的权势,数年来韬晦养光、隐忍不动,联合六皇子李孝、七皇子李彦,徐徐扩大朝中声势,即便是太子李炜,亦不敢过多得罪。

    据说”朝廷中的户部之所以按兵不动,不投靠任何一位皇子,其中便有这位三皇子李慎的影子,当然了,这只是道听途说而已”但是至少,太子李炜没能彻底把持御史监”便正是这位三殿下在从中作梗。

    或许就是因为这位三皇子李慎在冀京,因此,四皇子李茂、八皇子李贤长年在外,倒也不担心太子李炜在冀京无法无天,毕竟,李慎虽然权势远远不如太子李炜,但好歹也有抵抗的实力,不至于被太子李炜一口吃掉。

    只可惜,这四足鼎立的局面,却因为洛阳叛军而彻底崩溃,无法再维持下去,如今奉旨暂督朝务的太子李炜,已不再是三皇子李慎能够应付的了。

    正如长孙湘雨所糕,太子李炜身旁确实不乏能人,他一面代天子下拟招,令在北疆的四皇子李茂、江南的八皇子李贤不得擅动,一面使足了劲对付李慎,在得知洛阳叛军的糜烂战局后,以大义的名义,三番两次将以李慎为首的三位皇子一派的武官、文臣派到洛阳送死,逐步瓦解李慎在朝中的实力,同时借自己控制的吏部便利,在朝中、在军中安插自己的心腹。

    不得不说,李慎这些rì子,活得并不是很舒坦。

    以至于当李寿瞧见这位以往并没有多大交集的三哥时,能清楚地发现,自己这位三哥双目凹陷、气sè不佳,显然是有些rì子没有睡好了。

    李慎的府邸,在正阳街与朝阳街的交汇处附近的一条深巷中,既处于整个冀京的中心地带,却又不至于那般吵闹,确实是一个好地方。

    在得闻下人禀告后,李慎亲自出来迎接了李寿,倒不是说李慎有多么多么在乎这兄弟之情,只能说他比太子李炜会做人,不像太子那样嚣张跋扈。

    “1小九今rì怎得有空来看望三哥?,…

    “三哥这话莫非是责怪小弟久久不曾来向三哥请安?”

    “啊?哈哈哈,小九多心了,三哥这可不是兴师问罪哟……”

    说笑间,李慎将李寿请入府邸正再,在请李寿与王旦入席就坐后,当即吩咐府上家计奉上香茶款待。

    在李寿与李慎谈笑期间,王旦细细观察李慎这位三皇子殿下。

    单单看李慎的外表,王旦多半还会认为这是一位热情好客、仁厚稳重的皇子,但是他知道,这位三殿下可不简单。

    记得初至安乐王府时,王旦曾向李寿与谢安献过一条进身之计,便是谢安曾经被粱丘舞逼问时所提及过的,联合在冀京的诸位皇子,一同对付太子李炜。

    而李寿、谢安、王旦三人万万没有想到的是,这位三皇子李慎,早在数年前就开始着手这件事,并顺利地拉拢了六皇子李孝、七皇子李彦,三人暗中抱成一团,联合抵御太子李炜的滔天权势。

    而且这件事李慎做的相当隐秘,就连长孙湘雨也不曾知情,若不是李寿早些rì子听她的建议,上府来拜访李慎,恰巧撞见其余两位皇子急匆匆从府外走进来,恐怕还要被蒙在鼓里。

    其实那时,六皇子李孝与七皇子李彦之所以那般焦急,无非就是听说了他们安插在西征军中的亲信,在函谷关外被洛阳叛军逐一狙杀的消息,觉得这是太子李炜借刀杀人之计,因此这才急着来与李慎商议。

    事后,李慎不难想象也狠狠训了这两个冒失的家伙,不过说实话,对于这件事不知情的恐怕也只是李寿、谢安、长孙湘雨这些人了,因为他们一直以来都是置身于朝廷权利争斗的漩涡之外,只是局外人罢了”

    至于太子李炜,则多半是知晓的。

    不过话说回来,这也不是什么能够张扬的事,倘若弄地动静太大”

    太子李炜叫御史监参李慎一本,李慎恐怕也百口莫辩,或许正是因为这样,李慎才对李寿这般客气,毕竟李寿好歹也是封王的皇子,他李慎还不至于杀人灭口,最好的办法,便是将李寿也拉拢到自己的阵营当中。

    在以往”李寿或许没有什么利用价值,他李慎也懒得招揽,但如今可不同”李慎很清楚,新任的大狱寺少卿谢安便是自己这位九弟的心腹,尤其当他听说在殿试之上,那谢安在天子面前大为露脸”还使得粱丘舞、长孙湘雨、阮少舟、南国公吕崧等冀京举足轻重的人物出面义助谢安,心中更是惊喜万分。

    粱丘舞何许人?那可是大周冀京最高战力,是冀京四镇之一,手中握有东军神武营两万骑兵,四皇子李茂为何远在北疆”但其声望还能在冀京军方、兵部如rì中天?

    说白了,一句话”李茂的威名,有四成来自于这个女人。

    炎虎姬这个名号,甚至娶比这个女人从二品的官位更为耀目。

    而长孙湘雨、阮少舟,那更是长孙家势力的领军人物,而长孙家,恰恰就是朝廷的中立派,不偏不倚,尚未声明支持哪一方,倘若有幸能得到长孙家的支持,那可是一件不得了的事。

    至于最后的南国公吕家,本来李慎也是垂涎不已,只可惜,之前与洛阳叛军一役,吕家损失惨重,长子吕帆战死不说,就连南军陷阵营亦是折损大半,即便天子从始至终没有说一句指责、问罪的话,反而是好言安抚,但是谁都知道,南公府rì后的声势,显然会大打折扣,再难以与东公府等其他三镇相提并论。

    不过归根到底,南公府吕家眼下依然是四镇之一,虽然此后不比以往,但怕若能得到吕家的暗中支持,李慎又岂会轻易放过?

    啊,李慎之所以想拉拢李寿的原因,只是在于谢安,就算粱丘舞、

    长孙湘雨等人在殿试时义助他只是巧合,他李慎也要拉拢李寿与谢安,毕竟大狱寺少卿这个职位,那可是举足轻重的。

    别看只是少卿,可谁都知道,大狱寺正卿孔文那老头子,已年近七旬,说句不客气的话,活不了几年了,而谢安既然能通过那个老头的考验,那么rì后,待那个老头辞官告老、或者一命呜呼,谢安毋庸置疑便能摇身一变,成为正三品的大狱寺正卿。

    那可是九卿之一啊,这些年来,李慎连散官都尽力拉拢,又会放过这位未来的九卿?

    而让李慎感觉颇为舒坦的是,李寿似乎也有想投靠他的意思,话语中的矛头直指太子李炜,满脸恼sè地指责太子李炜欺人太甚,隐隐有种走投无路,像投奔他的意思,直听地李慎眉开眼笑,心中暗喜。

    “1小九所言极是”既是附和李寿的话,又是宣泄心中的苦闷,李慎叹了口气,摇头说道”“自父皇叫太子暂督朝政起,我们这位好二哥便愈发放肆了,党同伐异、陷害忠良还有其母,那个贱人在宫中亦是那般嚣张跋扈!”最后这句,他多半是听说了自己在宫中的生母眼下的处境,因此愈加不忿。

    “谁说不是呢!

    小弟自知身份,从未想过要介入皇嗣之争,只想安安稳稳过完这辈子可即便如此,二哥依然还不肯放过小弟,每逢遇见,百般嘲讽奚落不说,更叫宗人府克扣我安乐王府月傣”说到这里,李寿已气地满脸涨红,神sè激愤。

    “1小九莫要激动,莫要激动”虽然是这么劝,可李慎心中却是暗喜,他哪里知道,李寿所说的这些话,都是谢安教他的。

    正如长孙湘雨所言,谢安在拉拢人心、挑拨离间、哗众取宠等方面相当拿手,不比她逊sè几分。

    “小弟也算是明白了,如今二哥便不顾手足之情,rì后登基为天子,难道还会善待小弟?

    无论是哪位哥哥做的天子之位,唯独那二哥,1小弟不服!”

    李慎听罢”虽然面sè不改,然心中却自以为得意,他自然想不到,李责这些话都是谢安所教”并且,谢安还让李寿在他和长孙湘雨面前反复演过好几次,直到不出丝毫差错,这才来叫李寿来见李慎。

    “确实”我们那二哥,着实不具人君器量对了,1小九这番来,便是有意要与三哥联手么?”王旦闻言心中微微一惊,惊讶于李慎的心思缜密,在听闻李寿这番伎自肺腑m话后,竟然还是这般平静”细细审查李寿的真正来意。

    不过,他也不担心,毕竟谢安与长孙湘雨”已就着李慎应有的反应”为李寿计划好所有的话。

    “哦,三哥不提小弟还忘了”经李慎这么一问,李寿故意装出恍然大悟的神sè,低声说道”“三哥”你可要小心了,1小弟可听说,太子yù谋划三哥……”说着,他便将长孙湘雨昨rì对众人说过的话重复了一片,但没有提及长孙湘雨。

    “好毒的计策啊!

    倘若他真来这招,三哥还真没有应对的办法…”即便是城府颇深的李慎,闻言亦是心中暗惊,在皱眉思付了半响后,忽然问道“1小九,你是如何得知的?”

    李寿早己被谢安与长孙…

    湘雨教导过,因此就算是看到了李慎眼中的怀疑之sè,也不心慌。

    指了指王旦,压低声音说道“不瞒三哥,小弟这位门客先生,原先便是二哥身旁幕僚前些rì子,1小弟听说父皇叫二哥督领朝政,恐他对小

    弟不利,是故请王先生打探一番,王先生还有几位熟悉的好友在二哥身边任职,旁敲侧推,这才得知此事”

    见李慎的目光望向自己,王旦拱拱手,说道“启禀三殿下,在下那好友原先也不肯说,只说【太子殿下此番并非针对你等】,在下心下纳闷,频频向他灌酒,将在下那好友灌醉,这才得知其中具体”

    王旦以前是太子李炜幕僚的事,李慎也知道,因此,从王旦口中说出来话,确实要比李寿更有说服力。

    “原来如此……”李慎信服般点了点头。

    就在这时,府外匆匆跑入一名家丁,在叩地行礼之后,附耳在李慎耳边细声说了几句。

    顿时,李慎的双目睁大,神sè变得严肃许多。

    挥挥手将那家仆退了下去,李慎望了一眼李寿与王旦,凝重说道”“1小九,真被你说中了父皇苏醒了,我等那位好二哥,叫我等即刻入宫,向父皇请安!”

    李寿与王旦对视一眼,眼中露出几分惊sè。

    倒不是惊讶太子的行动,而是震惊于长孙湘雨的先知先觉、洞察先机。

    倘若在此之前,李寿与王旦骤然听闻此事,必定震惊于太子李炜身旁那帮幕僚的本事,竟能想出这般让人进退两难的毒计,但是眼下,与长孙湘雨一比,太子李炜那帮幕僚便显得要逊sè许多了,毕竟,长孙湘雨可是在太子李炜这条让人左右为难的阳谋中,替李寿指出了一条明路。

    不得不承,设计谋的人其实并不算可怕,可怕的在于,既能提前看破他人的计谋,还能将计就计、因势利导,将对自己不利的因素转变为对自己有利的因素。

    难怪长孙湘雨曾经说过,yīn谋诡计只是小道,阳谋,才是上上之策,而她自己,便正是jīng通于阳谋的谋略大家。

    “1小九,你跟三哥一道去!”此刻的李慎,就算心中还未彻底将李寿视为心腹,但至少也会摆出这份姿态。

    “呃,是……”

    一切正如长孙湘雨所料,就算是体现得知了太子李炜的打算,李慎也毫无应对办法,毕竟那是阳谋,不存在什么破解的办法,而唯一的破绽,便是李寿能借此上位的途径,他又岂会如此好心地告诉李慎?

    坐着李慎府上的马车,李慎与李寿二人沿着正阳大街来到皇宫第一道宫门,正阳门,而王旦则因为没有进出皇宫的资格,因此闲了下来。

    且不说王旦闲着没事,径直去大狱寺找谢安闲聊,只说李慎与李寿在正阳门下了马车,径直走向皇宫深处的养心殿。

    在养心殿大殿之外,李慎与李寿遇到了同样听到太子李炜召唤的六皇子李孝,可能是因为一向养尊处优,这位六皇子殿下身形略显臃肿,粗一打量,像是一个平庸之人,看不出有什么也别之处。

    而当李孝见到李慎与李寿走在一起时,他的眼中不由露出几分诧异、疑惑之sè。

    “六哥”李寿主动上前向李孝行礼,打了一个招呼。

    “”愣愣地望着李寿半响,六皇子李孝的表情很是古怪。

    或许是注意到李寿脸上的尴尬之sè,李慎咳嗽一声,压低声音说道”“自己人!”

    “哦,哦”待听到那短短三个字,李孝脸上的表情这才转变过来,傻傻地挠了挠头,连连点头说道“1小九,对不住,对不住,六哥方才走神了……”

    李寿自然知道这位六哥方才为何会露出那般神sè,倒也不说破,微微一笑,算是接受了李孝的解释。

    “老七呢?”见附近除李孝外再无旁人,李慎问道。

    李孝闻言抓了抓头,有些不满地说道”“老七说先进养心殿探探究竟,叫我过些时候再进去……,………”

    “还是老七细心!

    那你站在这里做什么?”李慎暗暗点了点头,他自然知道七皇子李彦那么做的原因。

    “三哥,不是说了么,老七叫我逗留片刻,再进去”

    李慎闻言哑然无语,心中暗骂:老七是尽量不想叫人知道我等联手,免得惹人瞩目,因此叫你晚他一步再进养心殿,可就算这样,也没叶你就这样傻站在这里!

    “行了行了,事已至此,也莫要在意这么多了,老六,1小九,跟我进养心殿!

    老六,你少说话!”

    “是,三哥”李孝与李寿点了点头,跟着李慎踏入养心殿。

    养心殿,作为大周天子的寝宫,规模自然宏伟气派,与太和殿、

    保和殿、中和殿这皇宫三大殿相比,亦是不遑多让。

    除了大周天子每rì处理朝政的乾清宫外,养心殿可以说是皇宫内最著名、权利争夺也是最为激烈的场所。

    跨过那足足有一尺高的门槛,李寿站在养心殿门内,心中不禁有些感慨。

    除逢年过节外,多少年,自己不曾来过这个地方研始了,殿下……】

    望着养心殿内既熟悉又陌生的摆设,李寿耳畔好似响起了谢安的声音,他深深吸了口气,用只有自己才听得到的声音,嘀咕了一句。

    “啊,开始了,谢安”

第六十五章 李寿的战斗(二)

    1一大狱寺,二堂一一在李寿跟着李慎踏入养心殿的同时,王旦已经来到了大狱寺,毕竟自谢安接任大狱寺少卿一职以来,他还尚未来瞧过。

    不得不说,在接掌少卿职位两个多月,谢安在处理公案之事时,已变得像模像样。

    “啪!”在堂中众文吏诧异的目光下,谢安将手中的案卷拍在桌上,皱眉说道“这份案卷不对!

    发回淮南重审!”

    “咦?”一名文吏疑惑地望了一眼谢安,几步走了过来,接过案卷细细一看,一脸诧异之sè。

    “…人犯张老六,现龄三十九岁,淮南盐汤县财户刘富贵家中佃农,与刘福贵小妾通jiān有染,二人合谋,买半斤〖砒〗霜将刘福第六十五章 李寿的战斗(二)贵毒杀……,少卿大人,没什么不对啊?”

    “没什么不对劲,哈?!”谢安抬起头望了一眼那文吏,用手敲了敲桌子,沉声说道“半斤〖砒〗霜哈,你要是打算毒死一个人,会去买半斤〖砒〗霜么?事后还藏在自己家里等着别人发现?蠢到家了吧?嫌死得不够快是怎么着?”

    “呃,这个……”

    “还有,刘家的小妾才二十来岁吧?那人犯呢?三十九岁了,大哥!还是在那什么刘福贵家里当了十几年的佃农,你到乡下,随便找个干了十几年农活的佃农,看看谁家二十来岁的小妾会看得上眼!一还通jiān有染!这淮南知府谁啊?就算是收了黑钱,也不能用这种玩意来糊弄我大狱寺吧?”

    那文吏被谢安说得满头冷汗,低着头一声不吭,过了半响这才小心问道“那少卿大人的意思呢?”

    “还能有什么?发回淮南重审!~案卷上说,刘福贵还有一个善嫉的妇人儿子也不成器,整rì里吃喝piáo赌、调戏良家妇女混账东西,本官都没这福气!

    叫淮南知府给我审审这两个人!第六十五章 李寿的战斗(二)”

    “呃,卑职立马着手拟写公文……”

    “用词给我严厉点要么是这个淮南知府老眼昏huā,要么是他收了黑钱,要么就是他手下的人收了黑钱不管怎样,本官要他给我大狱寺一个交代!

    拿这种东西来糊弄我大狱寺?嗯?”

    “是是”可能是谢安威势过重吧,尽管那位文吏清楚谢安这话不是冲着他说的,但即便如此,心中亦不觉有些发憷以至于谢安说完话盯着他瞧了半天,他还是没有反应过来。

    “去呀,大哥!杵在这里等吃饭呐?”谢安拍着桌案没好气地说道。

    “呃是,是”那名文吏这才反应过来,慌忙带着这卷案宗回到了自己的坐席着手拟写撤回公案的公文准备叫人送至淮南郡。

    谢安没好气地瞅着那位文吏挥笔疾书的动作,目光扫视了一眼堂下那些有些发傻的文吏们。

    起初,谢安倒是也有些沾沾自喜,但是随着这种露脸的次数渐渐多了,他反而觉得这样实在太耽误工作效率了要说唯一的好处嘛,那就是他谢安不必再用大狱寺少卿的官位压着这帮不是很安分的属下了。

    其实说实话自谢安巧妙地处理了太子李炜派来扰乱的那两个纨绔子弟后,整个大狱寺的官吏都已经清楚,这位新任的少卿大人,虽然看起来只有十七八岁上下,可着实是个狠角sè,惹到了他,准没好rì子过。

    现在想想,太子李炜可以说反而是帮了谢安一个大忙。

    或许是见屋内的气氛过于凝重吧,谢安拍了拍手,笑着说道“诸位多加辛苦,待会用饭,咱哥几个,上酒楼吃一盅酒,都算在本官账上……………”

    此言一出,堂下的气氛顿时活络起来。

    “哪能次次让少卿大人破费呢?”

    “就是就是,今rì,应该由卑职等人做东才对”

    谢安微微笑了笑,摆摆手说道“好了好了,诸位不比本官,拖家带口,有这闲钱,还不如补贴家用,至于本官嘛,八百两的傣禄,内人还看不上眼,huā光得了,省得遭贼惦记………”

    今时今rì,堂下众吏其实也已知道谢安的妻子颇有权势,只是不知具体是何人罢了,如今见谢安说得这般风趣,哄笑不已。

    不得不说,谢安在拉拢人心这方面,确实很是出sè,在他看来,他既断了大狱寺上下官吏们一些灰sè银子的进账,严禁他们再与太子李炜以及其余皇子有任何接触,违者追究不殆,那么,他好多也要在某些方面补偿补偿他们。

    将心比心嘛,毕竟大狱寺内的官吏们不比谢安这少卿,哪有一月八百两的傣禄,如今谢安时而用自己的傣禄请他们到酒楼吃喝一顿,偶尔发些茶水、酒水的银子,虽说少点,可也是一份心意,反正粱丘舞又看不上谢安那点月傣,李寿也不缺钱,唯一会抱怨的,恐怕就只有那位长孙大小姐了,毕竟那位大小姐每次叫谢安买这买那的时候,谢安府上的存银,从来没有超过三十两的。

    忽然,有一名侍卫匆匆奔入了二堂,叩地禀道“少卿大人,府外有人求见,说是大人故交……”

    “故交?谁啊?”谢安愕然问道。

    “此人姓王,名旦……”

    “王旦?”

    王老哥?

    谢安愣了愣,继而哭笑不得,暗暗好笑王旦咬文嚼字,非要说什么故交,害得他还以为是曾经在广陵认识的人呢,想了半天。

    而事实上,谢安在广陵除了苏婉外,也有什么称得上是朋友的人。

    “有请……不,我亲自去!”

    嘱咐了堂上的官吏几句,让他们继续处理公务,谢安一撩官袍,朝着大狱寺官署的署门走去。

    远远地,他便瞧见王旦负背双手站在府外,目光朝着四下打量。

    “王老哥,你真是……”

    王旦闻言转过头来拱手笑着说道”“谢少卿,别来无恙啊?”

    “少来!”笑着挥了挥手,谈安将王旦请到大狱寺后署的房间在那里,暂时作为护卫的项青、罗超二人,正百无聊赖地在屋内吃酒打盹。

    说到底,虽说太子李炜眼下忙着对付三皇子李慎但粱丘舞可不敢松懈,毕竟谢安先后已遭到过三次刺杀,被太子李炜恨得牙痒痒。

    “王先生怎么来了?”瞧见王旦前来,项青有些惊讶问道。

    于是乎,王旦便将刚才发生的事向谢安、项青、罗超三人述说了一遍,反正他们都不是外人。

    坐下后倒了杯茶递给王旦谈安皱眉说道”“这么说,李寿那小子已经在皇宫了?”

    谦逊地道谢接过谢安递来的茶杯王旦点点头,说道”“倘若一切按长孙小姐所说的,殿下此番诚可谓是收获巨大,只是”

    “王老哥是在担心太子李炜会不会顺水推舟,将李寿那小子派到洛阳?”

    “啊”王旦点了点头,满脸忧sè。

    “那不是正好么?我等可以顺理成章地接过西征军的兵权!”

    “可殿下从未接触过战事,即便是在下……”

    望着王旦满脸的忧愁,谢安笑了笑,眨了眨眼睛说道”“老哥你以为,那个女人为何要鼓动李寿这么做?”

    “长孙小姐?”王旦疑惑地望着谢安,纳闷说道“不是为了帮我等么?”

    “所以说老哥不了解那个女人”谢安叹息着摇了摇头。

    谢安太了解长孙湘雨这个女人,很清楚这个女人根本就不是为了想帮助李寿,而是在听说了洛阳战局的糜烂战况后,那个女人不安分的心,又开始sāo动起来。

    在谢安看来,长孙湘雨这个女人,就是一个喜欢处在舞台焦点的女人,超乎常人的智慧、杰出的才能,使得这个女人产生了一种想将世界握在手中的野心。

    倒不是为了名利、为了地位、为了财富,只是单纯地,想看那些她所看不上眼的世人,像木偶一样被她cāo控,这种匪夷所思、不像是常人所拥有的yù望,才是这个女人最可怕的地方。

    而眼下,洛阳战场恰恰就给她创造了这么一个舞台,她很清楚,李寿并没有指挥那千军万马的才能,所以她要帮李寿,帮李寿创造机会,创造一个李寿能够主持洛阳战事的机会,创造一个她长孙湘雨能够施展才能的机会。

    尤其是粱丘舞亲口承认,承认那个不知名的叛军将领比她粱丘舞还要厉害,长孙湘雨这才产生了浓厚的兴趣,毕竟粱丘舞是她为数不多的、看重的人之一,倘若能收拾掉叛军中那个不知名的猛将,就意味着她长孙湘雨比粱丘舞更出sè。

    而谢安正是看穿了这一层厉害关系,因此才会同意长孙湘雨的建议,让李寿趁此机会扩展自己的势力。

    将其中厉害关系与王旦说了一遍,知晓长孙湘雨多半会暗中相助,王旦这才微微松了口气,苦笑说道”“即便如此,亦是风险颇大…不过倘若这样便能离殿下的夙愿、帝位更近一步,倒也是呵呵?

    ,…”

    “夙愿帝位么?”瞥了一眼王旦,谢安端着茶盏,抿了一口茶水,没有说话。

    只有谢安才知道,李寿的夙愿根本就不是计么帝位。

    他还知道,事实上李寿对那帝位不屑一顾,更确切地说,他憎恨着那个位置,憎恨着当朝天子,憎恨着自己的生父,憎恨地这个大周!

    与长孙湘雨那半吊子的厌恶不同,李寿心底痛恨着天子,以及他的生母、宫中一名普普通通的婢女,以至于迁怒到整个大周,恨不得这个国家就此灭亡。

    啊,这份深藏在心中的憎恨,只有谢安知道谢安还记得,他半年前在安乐王府与李寿吃酒时,后者酒醉后那嘶声力竭的怒骂。

    脑海中回忆着过往的事,谢安默默地望着自己手中的茶盏,隐约间他脑海中浮现一位老人那和蔼可亲却隐约带着几分严厉的笑容。

    附安,我不想再当一个无足轻重的安乐王爷了!

    太子李炜,无论如何,我都要杀了他!】

    降我……】

    “啊!

    这还用说?”谢安的眼中,泛起几分沉重的杀意。

    “…”王旦正与项青、罗超闲聊,听闻谢安喃喃自语”三人下意识地望向他,却见谢安死死握着手中的茶盏,一脸凝重。

    不明究竟的三人面面相觑,不解地望着谢安站起身来,走向窗户,负背着双手,默默望着窗外的天sè。

    “开始了,寿殿下……”

    仿佛是心有灵犀一般,谈安与李寿,在几乎相同的时间,说出了几乎相同的话。

    一一与此同时一一在稍许的停顿后,李寿跟着李慎来到了养心殿的后殿,毕竟前殿是大周天子召集心腹臣子商议国事的地方,后殿才是真正的寝宫。

    李寿是最后一个踏入天子寝宫的,远远地,他便注意到龙榻周围围满了他的哥哥们,除此之外,还有得知大周天子苏醒,连忙前来探望的丞相胤公,御史大夫孟让,以及其余几位朝中大臣。

    不得不说,当太子李炜瞧见李寿的到来后,他着实有些惊讶,惊讶之余,亦有些好笑。

    “李寿,你来这里做什么?”

    望着太子李炜那满脸嘲讽的表情,李寿面sè涌起几分怒意,正要说话,却见李慎伸手一拦,冲着太子李炜淡淡说道“太子殿下这话说的,难道小九不是我皇室子嗣么?”

    倒不是说李慎有多么顾念手足之情,他之所以义助李寿,无非只是为了投桃报李了,顺便嘛,卖个人情给李寿,毕竟他有意要将李寿以及谢安拉拢到自己一派。

    太子闻言愣了愣,打量了一眼李慎与李寿,嘲讽说道“真是想不到啊,什么时候老三和小九走到一起了?”

    “啊,恰巧在殿外碰到……”

    太子撇嘴讥讽道“也是恰巧帮他说话么?”

    “我觉得可能是恰巧对某些人、某些事看不惯吧?”李慎争锋相对地说道,毕竟他已与太子李炜撕破脸皮,用不着再客气。

    “…”太子李炜望着李慎点了点头,看得出来,此刻的他,心中很是恼怒,只是碍于当着龙榻上大周天子的面,不好发作罢了。

    忽然,龙榻上传来了天子李暨虚弱的呼唤。

    “小…九?小九也来了?”

    见此,太子李炜只能让开路,皱眉望着李寿走到龙榻旁。

    “是,父皇,儿臣来看望父皇”说这句话时,李寿尽可能地压抑着心中的憎恨。

    “哦,好……好……近来可好啊?”

    照着谢安所教的,李寿并没有及时回答,而是故意抬头望了一眼太子李炜,眼中带着几分怨愤。

    六小九,怎么了?说啊?”床榻上的天子轻声问道,也不知看没看到李寿的举动。

    仿佛如梦初醒般,李寿连忙低下头,神sè如常地轻声说道“启禀父皇,儿臣一切安好……”

    望了一眼面sè有些不自然的太子李炜,以及身旁低声议论着什么的朝臣,胤公双目微微一眯,深深打量着李寿。

    是由于顾忌君父的病情,是故不yù将〖真〗实情况说出,以免节外生枝?

    还是说,是这位九殿下故意为之,专门就是为了做给天子以及众朝臣看的?

    胤公难以判断,但凭着多年的经验,他并不认为那只是偶然。

    看来,这位九殿下背后也有高人啊!

    胤公微微笑着,他自然不会想到,他所认为的高人,一个便是曾经与他有数面之缘的谢安,另一个,恰恰就是他那足智多谋、唯恐天下不乱的孙女,长孙湘雨。

    但不管怎样,胤公不得不承认李寿这一手做的非半溧亮,既表现出了一位担忧君父病况的孝子所应有的素养,又不动声sè地摆了太子李炜一道。

    且不管天子有没有瞧见,可龙榻旁以他胤公为首的朝臣可是看地清清楚楚,方才李寿的一举一动。

    几个寒暄过后,正如长孙湘雨所预料的,太子李炜终于开始了他此番的目的。

    “父皇,儿臣今rì前来,除看望父皇病情外,还有一事…”

    “哦?”龙榻上的天子露出了几分诧异之sè。

    只见太子李炜环视了一眼众皇子,嘴角隐约扬起几分得意笑意,突然跪倒龙榻旁,义正言辞地说道“近期,洛阳战局糜烂如斯,叛军气焰嚣张,视我大周无人,割据城池,不奉皇命,如此狼子野心,天人共戳!

    儿臣斗胆,愿替父皇御驾亲征,平息叛乱,一为父皇身体安康,二为天下黎民,三为我两番西征军丧命将士望父皇应允!”

    此言一出,整个养心殿顿时哗然,且不说天子李暨惊地坐起在榻上,众朝臣更是为之动容,就连胤公,眉宇间亦露出几许惊叹之sè。

    但说到底,胤公不愧是当了三十多年丞相的老臣,虽然没有长孙湘雨那般堪称妖孽的智慧,但是细细一想,又如何会看不穿太子李炜说这番话的目的。

    何等毒辣的手段!

    太子这是要将其余几位皇子殿下逼上绝路啊!

    想通了其中关键的胤公,暗吸一口冷气。!!!

第六十六章 李寿的战斗(三)

    “一儿臣斗胆,愿替父皇御驾亲征,平息叛乱,一为父皇身体安康,二为天下黎民,三为我两番西征军丧命将士望父皇应允!”

    当太子李炜说出这番话时,除李慎、李寿外,其余几位皇子都愣住了,弄不明白太子李炜究竟中了什么邪,准备将掌控的权利全部葬送不说,竟然还打算到洛阳战场送死?

    眼下冀京谁不知道洛阳战场活脱脱就是一座阎罗殿,但凡是被派到那里的武馆、文臣,只要是被那个叛军将领看中的,一个都没有活着回来,哪怕是当朝的大将军吴邦,不也被那贼将一刀斩杀了么?

    就连太子李炜同父同母的亲弟弟,五皇子李承,也用不解的目光望向自己的兄长。

    整个养心殿后殿鸦雀无声。

    “老二,你yù亲征?”此前躺在龙榻上歇息的大周天子李暨,也被这句话惊地坐起在榻上,惊愕地望着自己的儿子。

    太子李炜单膝跪在龙榻面前,低着头,让人看不出此时的他究竟是什么表情,但是他的话,却是那般义正言辞。

    “儿臣知道,儿臣武不如老四,文不如老八,然眼下老四镇守边关,难以抽兵擅动,以免被北戎贼子趁虚而入:再者,江南尚且不安稳,仍需老八安抚江南军民…儿臣身为储君,又为众兄弟兄长,理当做出表率,为父皇分忧,为我大周效力!”

    “我儿有这份心意,朕甚感欣慰”大周天子听闻又惊又喜,连连点头,但是最终,他还是摇了摇头,轻笑着说道”“可你乃太子,乃一过储君,又岂能擅动?一区区洛阳叛乱之事,便要让我大周太子亲自出征”我大周颜面何存?”

    “父皇……”

    “好了,莫要再说了!一起来吧!”天子笑着摆了摆手,话中却带着几分不容置疑的口吻。

    “可是父皇,虽洛阳叛军不过肤股之癣,然儿臣听闻,小疾不除、

    终成大患,倘若不雷厉风行将其剿灭,rì后各地贼人效仿”岂不是因小

    失大?一到时候,可不再是我大周颜面有失的问题了!”

    大周天子微微一皱眉,尚未来得及发表意见”养心殿内的众朝臣,已是议论纷纷。

    “太子殿下言之有理!”

    “陛下,洛阳叛军已成气候”倘若不早除去”恐怕不妙啊!”

    “可即便如此,也不能叫太子殿下亲征啊!

    不如下诏调回四殿下,以四殿下的勇武,区区洛阳叛军,不在话下!”

    “你难道没听到太子殿下的话么?、

    四殿下镇守北疆”岂能擅离?自四五载前一败,北方外戎时刻想着报仇雪恨”这些年来,要不是四殿下镇守北疆,北疆岂会如此平静?一为了洛阳叛军而将四殿下调离北疆,那才是因小失大,顾此失彼!”

    胤公默默地望着那位慷慨激昂的朝臣,不难猜测,这位朝臣多半是太子一派的人,否则又岂会如此在意四皇子李茂回不回冀京?

    事到如今,太子李炜所打的算盘,胤公多半也猜到了,无非是一方面制衡着四皇子与八皇子,让他二人被束缚在北疆与江南,另一方面则尽快铲除冀京内与他为难的政敌,进一步把握朝廷的权利,将朝廷变成他太子李炜的一言堂,如此一来,就算rì后四皇子与八皇子回到冀京,他也不惧。

    想到这里,胤公不动声sè地望了一眼三皇子李慎,心中暗暗想道:看来此番太子殿下的目标,多半是这位了……

    果然,就在胤公望向李慎的同时,太子终于发难了,只见他满脸愤sè,慷慨激昂地说道“这大周乃我李氏天下,岂能容忍贼子耀武扬威?一如今我不得出冀京,诸位兄弟,有谁能代我一行,铲除jiān邪,扬我大周李氏威名?!

    老三,除为兄外,众兄弟之中,以你最为年长,不如你代父、兄走一遭洛阳,叫那些贼子瞧瞧我大周李氏子弟本事?”

    此言一出,非但众皇子惊愕,就连以御史大夫孟让为首的朝臣们也愣住了。

    太子殿下这是要借刀杀人啊?

    此时此刻,御史大夫孟让终于明白了太子李炜的意图,但遗憾的是,他并没有看到更深层次的yīn谋。

    “…”面对着太子李炜的为难,即便是李慎早已从李寿、王旦口中听说这件事,但依然毫无应对办法。

    胤公眼中闪过一丝不忍,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些什么,但最终还是放弃了,毕竟他不想再牵扯到皇嗣争夺的漩涡当中。

    可即便如此,作为大周天子最信任的臣子,胤公觉得自己还是有必要提醒一下天子,于是乎,胤公望向靠坐在龙榻之上的大周天子李暨,意外地发现,天子李暨望向太子李炜的目光,已不像方才那样惊喜万分,而是掺杂着某些隐晦的神sè,一闪而逝。

    或许是注意到胤公望向自己时的目光吧,大周天子深深回望了他一眼,那长达四十年的交情,使得胤公当即便领悟到了大周天子目光中饱含的深意:静观其变。

    不愧是陛下!看出来了呢!

    胤公淡淡一笑,也不再多事,冷眼旁观,只是在心中著暗感慨。

    一晃三十多年,世人几乎已经忘却了呢,忘却了正是眼前这位雄主,将大周的国土扩张了一倍有余。

    正如胤公所猜测的,让谢安都不得不小心应付的大周天子李暨,哪里会被太子李炜这种小伎俩所蒙骗。

    作为一名父亲而言,天子对于自己的儿子如此逼迫他的兄弟而感到痛心疾首,但是对于作为大周国君而言,李暨并不反感太子李炜的做法,相反地,他很欣赏太子李炜竟能想到这一条以退为进之计。

    毕竟皇嗣之争可不是儿戏,亲身经历过的李暨太清楚其中的凶险了,纵观历代君王,哪一位不是心狠手辣的枭雄?

    什么?

    身为帝王首先要注重的是温厚?

    啊,南唐就是因为那所谓的温厚、仁义之君,才会被他李暨仅用六万jīng锐之师覆灭!

    或许此人有人会怀疑,四皇子李茂击退了北戎的如今”威望直逼大周天子,可天子却未有任何表示。

    其实道理很简单,虽说四皇子李茂那一役十分出sè,可比起大周天子李暨年轻时”还不够看,毕竟李暨年轻时,曾用区区六万jīng锐之师,便覆灭了整个南唐,将荆州、徐州、扬州等大片土地并入大周国土,当时手段之毒辣,使得江南等地百姓至今犹牢记不忘。

    也正是因为这样”随着岁数越来越大,李暨才愈加感到当初的深重罪孽,因此不止一次地减轻江南各州各郡赋税摇役。更叫八皇子李贤代自己寻访江南”以弥补他年轻时在江南所犯下滔天杀孽。

    其实说实话,二子李炜其实并不是天子李暨心中作为太子的最佳人选,即便是事到如今,大周天子依然觉得太子之位非自己的长子李勇莫属。

    当年的太子李勇,那才是上至朝廷、下至市井心目中的最佳储君”

    温厚、谦逊,可以说是文能提笔安天下、武能上马定乾坤”李暨始终认为,自己的长子李勇一定能够成为比他更出sè的千古明君。

    但是天子万万没有想到的是,一场出于水土不服的疾病,便夺走了前太子李勇年轻的生命,而且还是在他凯旋之时,要知道当时,天子已计划着,待前太子李勇凯旋返回冀京,便举行禅让之礼,将帝位传给他。

    太子李勇的逝世,对天子李暨造成了极大的打击,毕竟前者可是他亲手栽培的未来大周君王,只可惜天意弄人。

    此后,天子李暨按照众朝臣的建议,将二子李炜提为太子,倒不是说李炜有怎么怎么出sè,不过是遵着长幼有序的组训罢了。

    平心而论,无论二子李炜,亦或是四子李茂,八子李贤,在大周天子看来,都不如已故的前太子李勇。

    二子李炜胸襟狭隘,这可是帝王大忌,要知道作为一国之君,可以心狠手辣,但却要有容人、容天下的器量,当初江南有多少人骂他李暨是暴君,骂地何等不堪,但他李暨可曾责难他们半点?在将江南纳入大周版图后,李暨照样以礼法治理江南,还屡次减免江南的税收徭役,因为这是作为一国之君所必须有的器量!

    四子李茂,屡次被朝臣评价为有前太子李勇之风,但在天子李暨看来,他还不够格,单单从这些年李茂屡次率军反改草原,杀地草原部落北撤数百里便可以看出,此人,乃杀伐之君,虽然拥有着让人臣服的实力,却不具备让人心悦臣服的魅力,要知道前太子李勇在世时,可是说服了好些个草原部落,归顺大周。

    说白了一句话,李茂霸道之气太甚,倘若让他继承皇位,他在时还好,一旦他故去,那么大周要面临的,恐怕是倾国之危了。

    而至于八子李贤,则恰恰与四子李茂相反,崇尚以仁义治国,凡事都讲究礼法,但在天子李暨看来,他缺乏杀伐果敢的胆量与气质。

    曾经,李暨与胤公说笑时提及过,倘若四子李茂与八子李贤能合二为一,他倒是也愿意将皇位传给他们,虽说是玩笑,但也足以证明李暨对自己继承人的重视。

    其实说句不客气的话,太子李炜,不过是暂时太子的名头罢了,这一点,胤公也十分清楚,他知道,天子李暨还在观察,观察他三个儿子的成长。

    只可惜,天子李暨已经年过五旬,兼之洛阳叛军一事,对李暨的影响非常之大,因此,他才刻意将加快此前的计划,令太子李炜监国,为的就是看看他几个儿子对此的看法,以及随后的行事。

    这不,太子李炜心狠手辣、丝毫不顾及手足之情的心思,被天子李暨瞧得真真切切。

    作为一位父亲,李暨必须纠正儿子这种错误的观念,但是作为一位国君,他只能静观其变,在他看来,所谓的皇嗣之争”说得难听点与南蛮巫术中养盅的步骤没有什么两样,无非就是优胜劣汰、强者称王罢了,倒不是他心狠,因为他知道,这个世道,就是弱肉强食的世道。

    因此,当察觉到太子李炜的谋划后,天子李暨并没有说破”只是禁着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观瞧着其余几个儿子的反应,尤其是三子李慎,毕竟在四子李茂、八子李贤都不在冀京的眼下”唯有李慎能够与太子李炜一较高下。

    至于其余几个儿子,单单看他们目瞪口呆、不知所措的表情,大周皇帝便已经失望透顶了。

    天子不动声sè地望着李慎,不知为何,他的脑海中不禁浮现出了谢安的容貌。

    自信!

    即便是胆量!

    一个十六七岁的广陵寒门子弟”便能殿试之上”当着那般多学子的面,当着诸位朝中大臣的面,当着朕的面,说出那番豪气言辞,那么你呢,老三?

    敢不敢,究竟敢不敢站出来?

    心中暗暗说着”天子深深地望着三皇子李慎,但是后者犹豫不决的神sè,让他感到十分的失望,即便他早知道自己这个儿子向来行事谨慎,从来不做没有把握的事。

    没用的蠢子!

    难道朕真的会叫你洛阳送死么?

    天子心中倍感失望。

    就在他正准备说话结束这场闹剧时,忽然,他注意到自己第九子李寿站了出?…

    “除贵为太子殿下的二哥外,三哥最为年长,倘若叫三哥去洛阳与叛军对峙,难免有些长贼军气焰、灭我大周威风,小弟不才,愿替三哥走一趟!”

    “小九?你”李慎难以置信地望着李寿,他哪里会想到,刚刚才表示要与自己联手对付太子李炜的他,竟然会如此不惜代价地帮自己解围,他不禁大为感动。

    “你?”太子李炜皱了皱眉。

    抬头望了一眼太子李炜,李寿正sè说道“小弟虽年幼,身上却也流大同李氏的血脉……”

    摆着天子在旁,太子李炜自然不敢再像以往那榉奚落李寿,闻言冷冷说道“小九,你这些年尽窝在安乐王府,你有把握能够应付洛阳的叛军?”

    “没有!”众目睽睽之下,李寿摇了摇头,义正言辞地说道“只是二哥说,此事有关我大周皇室颜面,说什么也要那些气焰嚣张的贼子瞧瞧我大周李氏的器量!…

    而众兄弟之中,唯独小弟最是年幼,就算去了洛阳,也不至于叫洛阳叛军得意忘形!~

    二哥以为否?”

    太子李炜张了张嘴,哑口无言,毕竟李寿是用他方才的话来堵他的嘴。

    竟然是小九?

    天子李暨难掩心中的惊愕,不动声sè地打量着李寿,心中暗自思付。

    自己这个小儿子,一直以来都是安分守己,从未做过什么惊人之举,怎么今rì……

    是单纯地被太子口中的大义说动?

    还是说,见太子对老三发难,主动出面替老三抗下?

    不对……

    深深望着李责,天子李暨忽然有种古怪的想法。

    好像是自己这个小儿子早已料到这个局面,只是等待着最合适的机会插嘴,一一一一一尤其是望见三子李慎望向李寿时眼中难以掩饰的感激与感动时,天子李暨更加确信自己这种猜测。

    难道自己这个看似庸庸碌碌小儿子,还有这份才智?

    不对!

    有人在背后教他!

    卜……二哥以为否?】

    回想起李寿方才说话时的结束语,天子李暨忽然感觉有种莫名的熟悉,他依稀记得,在此前殿试之上,也有人用这种形式的词句反问他,问地他哑口无言。

    难道是那个小子?

    脑海中隐隐浮现出谢安的容貌,天子李暨眼中闪过一丝惊讶。

    这么说来,自己这个小儿子,终于无法忍受安乐王爷的身份,准备介入这皇嗣之争了么?

    “…”天子李暨默默地望着李寿,不发一语,望向李寿时的目光中,带着几分难以言喻的隐晦之sè。

    而与此同时,胤公亦是满脸震惊地望着李寿,他感觉自己似乎是太过于小瞧了这位九殿下。

    这是何等高明的一石三鸟之计!

    既不动声sè地破坏了太子李炜yù谋害三皇子李慎的意图”又博得了天子的赞誉,甚至,还卖了一个天大的人情给三皇子李慎。

    这等细致的谋划……

    胤公微微皱了皱。

    不太对劲啊,这位九殿下方才的口吻”无论是用词的jīng妙,还是那份让人无言以对的辩才,都不太像是平rì里的他,倒是有点像谢安那个小家伙……

    等等,说起来,那个小家伙就是九殿下的心腹啊,这么说来,自己那位足智多谋堪比妖孽的孙女也有介入其中咯?

    想到这里,胤公哭笑不得,毕竟他方才还在猜测,在背后教这位九皇子李寿的究竟是哪一位高人呢。

    他不动声sè地望了一眼李寿。

    李寿显然并没有注意到胤公望向他时那令人难以捉摸的神sè”此刻的他,心中暗暗松了口气。

    昨rì宴席后遭遇,李寿此刻犹历历在目。

    毕竟在昨rì的宴席之后”谢安与长孙湘雨就着李寿会遇到的事”做了极为周全的准备。

    先由善于把握人心的长孙湘雨猜测李寿会遇到的种种事况,再由急智过人的谢安替他想出应对的办法……

    膊等,湘雨!

    李寿,如果陛下问你最近过得如何,你可以这样,故意先看太子一眼,脸上带几分气愤,然后再对陛下说“儿臣近来一切安好……”】

    缈!好一招后发至人、一石二鸟!~嘻嘻,不愧是奴家看重的男人呢……………】

    妙来!

    你继续……】

    隙!

    李寿,你记住,太子出言为难李慎的时候,你别马上就站出去,先等着,等李慎被逼得不行了,你再出面这种绝处逢生的喜悦,定会叫他对你感激万分!】

    附!还要表达出既不愿意出面、但是又不想让太子得逞的意思,这样的话,李慎必定会将你视为心腹!一你做一边让我们看看!一什么?不明白?说得这么清楚你还不明白?】

    际对!不对!蠢死了!一谢安,你怎么教他的?】

    俄很尽力了!

    我说寿殿下,您脸上的表情别那么僵硬好不好?

    动作呢?体语言也是语言中非常重要的一部分,您别让我重复许多遍,………,再来一遍!】

    …方才有些长进了,不过恐怕还是瞒不过一些人哎呀,果然是教的师傅不行呢……】

    限喂喂,你当我没听见是吧?

    唔,确实比刚才好多了,不过还差点,眼神,注意眼神,我再来给你示范一遍,你瞧清楚,】

    u不多了,就这样吧!

    一对了谢安,你发傣禄了吧?买件漂亮衣服给人家嘛,你看人家这几rì这么乖……】

    凤nǎinǎi,您饶了我吧,我那点银子,给您买个扣子倒是差不多唔,李寿,大问题是没有了,剩下的,就靠你临场发探了,记住别输给自己就行了!】

    回想起昨rì的一幕幕,李寿心中百味陈杂。

    谁能想到,他今rì的一举一动,都是昨rì谢安与长孙湘雨提前为他设计好的,并且,还在他二人面前演示了无数次,直到二人挑不出任何毛病这才罢休。

    也正是在昨rì,李寿第一次震惊地发现,当长孙湘雨与谢安谋划一件事时,在计谋这方面,隐隐给人一种近乎绝望的错觉。

    长孙湘雨jīng于设计,总是能够准确地把握人心,把握事态的发展,而谢安则擅长制造对自己有利的氛围,感觉他二人就是一个擅长察觉问题,一个擅长解决问题、弥补漏洞,在配合上,简直可以说是天衣无缝。

    当然了,也正是因为这样,他李寿此刻才能站在养心殿中,成为殿中众人瞩目的焦点。

    尽管气愤李寿破坏了自己的好事,可太子李炜也未当即顺水推舟,叫李寿作为大周皇室的代表,赶赴洛阳平叛,毕竟是当着天子的面呢!

    而大周天子李暨,也没有就李寿的豪言做出什么评价,只是稍稍嘉奖了几句罢了。

    但是,当众人陆续离开养心殿时,却有一位天子身旁的心腹宦官,悄悄地将李寿拦下了。

    “九殿下,陛下叫奴问殿下,殿下恨陛下么?”

    只,………”李寿沉默了。

    即便长孙湘雨与谢安替他谋划地再是巧妙,也想不到天子李暨竟会问李寿这样的问题,就连李寿自己也想不到。

    李寿的耳畔,仿佛响起谢安的声音。

    应该说不恨吧?

    不对不对,这样说的话,又会被长孙小姐以及谢安那小子指责的……………,

    依着谢安那小子,他会怎么说呢?

    应该是禁作什么都不知道吧?就像这样,

    哈?恨?什么恨?呃,你的意思是,问我是否恨父皇?呵,怎么可能呢!

    对对,自己应该这样说……

    想到这里,李寿微微张了张嘻,微笑地望着那位宦官。

    “啊,恨!”

第六十七章 各方态度

    “他一一一一一一真的那么说么?呃,老臣指的九殿下一一一一一一…

    众人陆续散去,偌大的养心殿后殿,只剩下天子李暨以及胤公,二人正在龙榻旁下棋,一面下着,胤公一面问起了上面的问句。/

    天子一脸苦涩地将一枚棋子放入棋盘,叹息说道“是啊,他说,啊,恨!】”

    “这可真是”胤公苦笑着摇摇头,继而笑着宽慰说道“不过无论如何,今rì寿殿下这一石三鸟之计,实在是做得溧亮!”

    “只是有人教他而已,算不得他自己本事”天子摇了摇头。

    “哦?

    陛下这般觉得?老臣倒是不觉得”

    “不觉得?”天子又好气又好笑地望着胤公,揶揄道“放心,就算你的徒孙与孙女选择站在小九这一边,朕也不会怪你!”

    “咦?”胤公有些橡讶地望着天子,却见天子摇摇头,微叹说道“太过于顺理成章了,明明老二向老三发难,可结果呢?小九占尽了便宜,非但破坏了老二为难老三的谋划,还让老三对小九心怀感激,就连朕,也险些中计仿佛今rì所发生的一切,完全就是为了小九而准备的……………”

    “呵呵呵”胤公闻言笑了笑,抚摸着胡须说道“湘雨那个小丫头,与谢安那个小家伙,终归也只有十六、七岁,在他们这个年纪,凡事都想着至善至美,想把一切布置到最为巧妙就拿今rì来说,自九殿下踏入养心殿起”期间谈吐、举止、神sè,简直可以说是天衣无缝,但恰恰正是这样,才会惹是怀疑!

    终归是太过于年轻啊!”

    “朕是否该说,姜还是老的辣?”天子哈哈一笑,继而赞叹说道“不过即便如此,却也不可小觑”前些rì子,朕派人暗中到大狱寺巡视了一番,你猜怎么着?那小子把整个大狱寺打理地井井有条,但凡是与朕那几个不成器儿子有牵连的官员,都狠狠被他教训了一遍,整地心服口服,据说那小家伙初次上任的时候,老二还派了两个纨绔上大狱寺闹事……”

    “此事老臣也听说了”抚摸着斑白的胡须,胤公笑呵呵说道”

    “提起此事,老臣至今仍倍感好笑不已整了儿子不算,连老子都整了一通,还弄地那王、张两家不合,那等挑拨离间的手段,实在是叹为观止!”

    “呵呵,朕当初任那小家伙为大狱寺少卿时,还以为他会被孔文那个老家伙赶出来呢当时朕就是想给这小子一个教训,叫他空欢喜一场!”

    “当真?”胤公笑呵呵地望着天子,摇头说道“不对?陛下要是当真想那般做,可不会将那个小家伙安置在大狱寺呢,凭着孔老爷子与伯轩的交情,就算是那小子是草包,孔老爷子也会将其变成美玉!

    更何况那小子本来就身具才能!”他口中的伯轩”正是粱丘舞祖父的表字。

    天子笑而不语,忽然,他好似想到了什么,笑骂道“伯轩那个老不死,还呆在河内修祖坟?怎么着?打算先躺进去试试合适不合适?”

    “陛下”胤公哭笑不得,转念一想,他也忍不住笑出声来“话说回来,老臣倒是颇为期待呢,期待伯轩回到冀京,看到自己的宝贝孙女已为人妇”据老臣乖孙儿所言,似乎也行过了房事”

    “一语中的!”天子抬手指了指胤公,颇有些幸灾乐祸地笑道“到时候,就有好戏瞧了!一叫这个老不死的屡次不给朕面子!娄四怎么就配不上他宝贝孙女了?”

    “话是这么说,其实陛下心里也不希望四镇之一的东公府,成为皇亲国戚,介入rì后的夺嫡之争?”

    “…朕就是不满意那个倔牛的态度!以往就对朕无礼不说,眼下倒是好,躲到河内修祖坟去了看来他教老四武艺、军略的份上,朕勉为其难,不与那倔牛计较!”

    “陛下宽宏大量,实非我等能及!”胤公知道天子说的是玩笑话,也乐得拱手附和两句。

    说说笑笑间,棋到中盘,天子脸上的笑容渐渐收了起来。

    “宣文,你觉得朕该怎么做?”

    胤公闻言心中微惊,抬起头望着天子,见他面sè凝重,不禁有些犹豫,皱眉说道“妄议皇室家务,这……”

    天子摆摆手说道“宣文,你与朕有四十年的交情,什么话不可以说?畅所yù言!”

    胤公犹豫了一下,继而微微点头,思付半响后,试探问道“是关于寿殿下么?”

    “…”天子的表情似乎有些不自然,瞥了一眼胤公,轻笑说道“提他做什么?虽说今rì小九做的巧妙,可说到底,也不过是提线木偶,真正有本事的,是你的徒孙与孙女!”

    “可即便如此,若是寿殿下欠缺胆量,又岂敢替三殿下出头,主动揽过征讨洛阳叛草的事?”

    “哼!不过是仗着身边有几个可用之人罢了!朕听说小九与那谢安交情极好,谢安乃伯轩那倔牛的孙女,乃我大周首屈一指的猛将,当年北伐时的功臣,手握东军神武营两万骑兵,再加上你徒孙、孙女二人的智慧,岂会敌不过洛阳的叛军?一这也叫有胆量?”说到这里,天子脸上露出几分苦涩笑容,微微摇头说道“啊,你说的不错,他确实有胆量,敢直言说出那一个眺】字……”

    “那陛下打算如何为之?一眼下寿殿下可以说是彻底得罪了太子殿下,倘若陛下不闻不问,太子殿下很有可能会将寿殿下派往洛阳……………”

    “啊”天子点点头,补充道“再者,老二也不蠢,绝不会放任东军神武营去帮忙小九,多半会以各种理由将东军神武营以及粱丘家那个小丫头留在冀京……”

    “而叛军那边,还有一个武艺堪比项王殿下的猛将”

    “唔”天子点了点头,继而淡淡一笑,暗藏深意地说道“恨朕之前,且思付自身能否比朕做得更好!~若办不到,就没有资格来恨朕!”

    仿佛是听懂了天子话中的深意,胤公惊愕说道“陛下不打算插手?”

    “啊,朕不打算插手,叫朕这帮不成器的儿子们去闹,至于小

    九,………,既然他有意要介入皇嗣之争,那朕便成全他!”

    胤公微微皱眉,摇头叹息道“如此”实在是辜负了九殿下名字中那一个踌】字……”

    “…”天子闻言瞧了一眼胤公,没有说话,过了半响后,忽然岔开话题说道“对了,宣文,朕总觉得伯轩这次突然回河内修祖坟,有此蹊跷…

    “何话怎讲?”

    “前一rì朕还找他下棋,说说笑笑,次rì,这老不死的家伙就rì夜兼程赶到河内去了,朕也派人问了他家那个小丫头,粱丘舞那个小丫头说,她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劲,不过有提到”那个老不死的,似乎收到了一封信……”

    “信?”胤公愣了愣,微微皱了皱眉,诧异说道“难道就是因为这一封信,伯轩甚至来不及向陛下辞行,慌忙赶回河内祖籍去了?”

    “这个朕也不知倘若真是如此的话”那么那封信的内容,恐怕就不是那般寻常了……”

    “唔……”

    与此同时,在大狱寺官署后的衙〖房〗中,谢安正一脸难以置信地望着李寿。**

    “不是,大哥?你真的那样回答了?”

    “是啊”李寿有些心虚地低头装作喝茶。

    谢安无力一扶额头”直直望着李寿,在沉默了许久后”双手虚空抓了几下,有些气急败坏地说道“我说寿大哥、寿殿下、寿大爷,你这是要作死啊!

    到底中了什么邪,你才会说出那样的话啊?”

    望着谢安激动的神sè,李寿连忙辩解道“我我也不想啊,我也揣摩了啊,心中思考如果是你的话,究竟会怎么说”说着,他便将当时心中所想的话跟谢安说了一遍。

    谢安听罢心中一愣,有些不解地说道“对呀!

    直接否认不行,就是应该装傻!

    这不是想地很好么?你为什么不这么说?”

    “我也不知道啊”李寿擦了擦额头的冷汗,讪讪说道“我心里明明就是那样想的,可一张嘴就就变成那样了,我有什么办法?”

    说到最后,他有些心虚地望向屋内的众人。

    “别说得理所当然似的!”谢安无力地扶着额头。

    “功亏一篑,功亏一篑哟!”由于闲着没事便来看望谢安的长孙湘雨,唯恐天下不乱地在一旁煽风点火。

    “也也不能这么说”见李寿满脸尴尬之sè,王旦连忙帮着说道“至少先前都相当完美,对不对?”说到这里,他顿了顿,转头望了一眼李寿,压低声音,一脸为难地说道“殿下,此举确实有失计较,………”

    李寿张了张嘴,哑口无言,转头望向谢安,说道“谢安,我的辜,你最清楚,我会那样说,也情有可原,对不对?”

    “再怎么样你也不能直接说出来啊!”谢安郁闷地望着李寿。

    要知道昨rì,他与长孙湘雨费了多大的劲,才替李寿准备这么一套堪称完美的方案,还反复让李寿在他二人面前演示,直到不出任何差错。

    结果倒好,短短两个字,便将他们先前所有的辛苦努力都化为了影。

    想到自己昨rì撇开了粱丘舞以及伊伊,与长孙湘雨一同帮李寿出谋划策,费心费力不说,还百般不舍地克服了让粱丘舞夜宿在他〖房〗中的诱惑,或者是让伊伊夜宿在他〖房〗中诱惑,甚至是让二女一同夜宿在他〖房〗中的诱惑。

    大被同眠,这是多少男人梦寐以求的事!

    一想到这里,谢安就觉得自己冤得慌。

    谢安,好闷哦对了,我听说卓成街新开了一家糕点铺子”

    你带我去!”长孙湘雨在一旁没心没肺地说道。

    “姑nǎinǎi,您先消停一会”一句话便叫长孙湘雨闷闷不乐地撅起了嘴,谢安深深吸了口气,抬起双手拍了拍脸颊,仿佛自言自语般说道“事已至此,说什么也晚了,看看还有没有什么补救的办法”

    “有吗?”李寿弱弱问道。

    “这不是还在想么?”谢安没好气地翻了翻白眼”在沉思了片刻后,平声静气说道“这样,rì后如果陛下再问起,你实话实说,再藏着掖着反而不好,倒不如索xìng将事情挑明,将你这些年来来所遭到的委屈都说出来事到如今,也只能打感情牌了!”

    “感情牌?”李寿一脸不解地问道。

    谢安还未来得及开口解释,长孙湘雨在一旁淡淡说道”“这家伙的意思就是说,让陛下觉得这些年来有愧于你,这样的话,陛下或许会想方设法补偿你……”

    “那岂不是因祸得福?”王旦惊愕地望着谢安,心中不禁有些敬佩。

    “还不够”谢安摇了摇头”正sè说道“还要让陛下觉得,你并不是真的恨他,而是迁怒于他……”

    “有什么区别么?”李寿疑惑问道。

    “这还不明白?”瞥了一眼李寿,长孙湘雨没好气地说道“倘若你是真的痛恨陛下,那就是不孝!反过来说,倘若你因为太子李炜多年来的欺辱,恨陛下袖手旁观、不顾父子之情”没有出面制止,那就称不上是不孝,反而会视人同情!”说到这里,她略带几分笑意地望向谢安,笑嘻嘻说道“有一套嘛,谢安!一不愧是人家看重的男人呢!”

    没好气地瞥了一眼长孙湘雨”谢安长吐一口气,正sè说道“虽说这个结果没有预想的那么完美,不过好歹还能接受,眼下的局势是”我们彻底得罪了太子李炜,不过呢”却拥有了三皇子李慎作为盟友,哦,不对,是拥有了三皇子李慎、六皇子李孝、七皇子李彦这三位皇子殿下作为盟友,四对一……”

    “四对二!

    太子李炜与五皇子李承可是一母所生的至亲兄弟!”长孙湘雨在一旁提醒道。

    “该死!”谢安暗骂了一句,在挠了挠头后,皱眉说道“不管怎样,眼下我们只能等了……”

    李寿闻言点了点头“唔!”

    与此同时,冀京皇宫,东宫殿内,堂堂的一国储君李炜,正满脸怒sè地摔着殿内价值不菲的的瓷器、瓦罐,就连那一对足足有手掌般大小通体晶莹透亮的玉马,亦被他摔得粉碎。

    “太子殿下”伺候的太监、宫女一脸惶恐地跪倒在太子李炜四周,颤抖地不敢言语。

    “滚出去!

    谁要敢乱嚼舌根,本太子就剐了他!”太子李炜怒声斥道。

    “是”应了一声,众太监、宫女纷纷做鸟兽散,只留下张常、

    马廉、王叙、王孚四名侍卫,面面相觑,略带几分不解地望着自家殿下。

    “殿下,究竟发生了何事?”张常诧异地问道,毕竟几个时辰前,当他们这位殿下前往养心殿的时候,那叫一个chūn风得意,而养心殿回来后,便又在宫中大发脾气。这实在叫他们这四名心腹护刀有些不解。

    “该死的李寿!

    那个杂种竟然敢破坏本太子的谋划!”太子李炜怒骂一句,继而点了点头,咬牙切齿地说道“好,好!

    想替老三出头,是?还有那个谢安,别以为本太子不知你们在谋划些什么……………,既然你等自投死路,本殿下成全你等!”

    正说着,忽然殿中一角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

    “殿下,那谢安,殿下不是已交给我危楼处置么?”

    李炜微微愣了愣,瞥了一眼好似有人影涌动的角落,撇嘴奚落道“话虽如此,可事实上,你危楼的处置,并未令本太子满意!一本太子信得过你,提前交付了一千万两银子,可结果呢?粱丘舞且不说,就连那个跳粱小丑,眼下亦生龙活虎地当他的大狱寺少卿金铃儿,你太令本太子失望了!”

    话音刚落,殿中角落走出一个女人,长相很是平凡”身上穿的也是极为普通的宫女服饰,但是当她露面的刹那,张常、马廉、王叙、王孚四名太子李炜的心腹侍卫,右手不约而同地握向了腰间悬挂的佩剑。

    “前番确实是余大意了,那粱丘舞无愧其炎虎姬之名,是余托大了,以为单凭武力便能将这头雌虎拿下不过太子殿下可以放心,既然余收了殿下的银子”便会替殿下铲除后顾之忧!

    亦或是,殿下信不过余?”

    “那倒不是,本太子只是有些惊讶,似你金铃儿这般的奇女子,竟然也会在意四姬m排位”太子李炜脸上的怒意渐渐退了下来,毕竟他太了解眼前这个女人的本事了,他很清楚,危楼当牌刺客千面鬼姬】

    真正可怕之处,并非在于她的武艺,而在于她那神出鬼没、诡异非常的暗杀手法。

    天衣无缝的易容术”以及世人难及的用毒本事,这才是千面鬼姬】

    能够成为金陵刺客行馆危楼的当牌刺客。

    “其余人,余自是不屑,不过那粱丘舞嘛,另当别论至今为止,也只有她能将余伤地那般重……”

    “伤势恢复得如何?”太子李炜问道。

    女人淡淡一笑,轻声说道“事实胜于雄辩,不若今夜余便去将那谢安头颅带来……这两百万两银子,还是挺容易赚的!”

    “且慢!”太子李炜抬手阻止了金铃儿,皱眉说道“眼下暂时不得杀他…那个跳粱小丑,本太子丝毫不会怀疑你是否能拿下他的头颅,只不过,你已刺杀过他一回”即便做地再是天衣无缝,粱丘舞那个贱人难免也会猜到是本太子派人所为那混账东西如今已是朝中正五品上的官员,本太子不想为了一个无足轻重的家伙,背上谋害朝廷命官的嫌疑!”

    “太子殿下的意思是?”

    只见太子李炜微微吸了口气,负背双手在殿内走了几步,冷笑说道“那李寿不是要替老三出头么?本太子就成全他”让他,还有那个谢安,赶赴洛阳平叛理所当然,粱丘舞那个贱人,本太子会将她困在冀京!

    两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家伙”本太子倒是要看看,他们能在洛阳翻腾出多大的浪来!”

    “那?…”

    转头望向殿中那个女人,太子李炜沉声说道“你暗中跟着一道去,到了洛阳,寻个机会,替本太子做了他二人,记得做的溧亮一些,让洛阳叛军中那个不知名的猛将,背上这个黑锅!

    如此一来,事后就算粱丘舞那个贱人要对本太子不利,也没有任何证据!

    这样好了,粱丘舞这个贱人,暂且不必理会,先前本太子交付于你的一千万两酬金,就用李寿与谢安二人的头颅来抵!”

    “刺杀九皇子李寿?”金铃儿微微皱了皱眉,沉声说道“太子殿下应该知道,我危楼从不接手刺杀皇室成员的任务……”

    太子李炜闻言冷冷一笑,轻蔑说道“你不就是怕rì后走漏消息么?一放心,只要本太子得势,本太子说什么就是什么!”

    金铃儿思付了一下,继而抬起头,深深望着太子李炜,忽而轻笑说道“既然太子殿下都说到这份上了,余倘若再不应允,那可就是不识抬举了,只不过……堂堂大周九皇子的xìng命,就只值八百万两银子么?”

    “只不过是一个玷污了我大周李氏血脉的杂种罢了以你的本事想去杀他,根本不费吹灰之力……”

    “可却要担着不慎走漏消息,使得整个大周将我危楼视为叛逆的风险!一那等风险,不止区区八百万两?”

    太子李炜闻言皱了皱眉,在犹豫了片刻后,沉声说道“本太子从不吝啬,只不过眼下乃非常之期,本太子需要一些银子笼络朝臣”

    似乎是看穿了太子李炜心中的想法,金铃儿摇了摇头,淡淡说道“不要银子!

    甚至于,那一千两万银子,余也可以退给太子殿下!”

    “那你要什么?”

    只见金铃儿稍稍停顿了一下,继而斩钉截铁地说道“金陵!”

    “…”即便是太子李炜,闻言亦是倒抽一口冷气,难以置信地说道“一个杂种以及一个跳粱小丑的命,你竟然要偌大一座金陵城作为酬金?”

    “不,太子殿下误会了,余的意思是,rì后我危楼替太子殿下办事,太子殿下不需再支付银子作为酬金,相反地,我危楼会全力协助太子殿下成为一国之君,只要…

    只要他rì太子殿下荣登大宝之时,将整座金陵城赏赐给我危楼,作为封邑!一只要太子殿下应下,我危楼上下四百三十一人,为太子殿下马首是瞻!”

    “整座金陵城么?”太子李炜舔了舔嘴唇,忽然说道“倘若本太子rì后反悔,你待如何?”

    “杀之!”金铃儿毫不迟疑地说道,语气很是理所当然。

    “放肆!”张常、马廉、王叙、王孚四名护卫闻言勃然大怒,拔出了腰间的佩剑,将金铃儿围在当中,然而待一阵暗香弥漫,他四人双腿一软,扑通翻倒在地,昏迷过去。

    “如何?”望也不望倒在自己脚旁的那四人,金铃儿沉声问道。

    “不愧是用毒的行家”望着自己那四名心腹护卫竟毫无反抗余力,被金铃儿神乎其神地用迷香放倒在地,太子李炜忍不住拍手赞叹。

    “成交!”

第六十八章 各方态度(二)

    过了许多rì,朝中没有任何动静,平静地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似的。

    直至七月十三rì,太子李炜忽然在朝会时宣布了一个消息,命九皇子李寿暂任大将军一职,作为第三次西征军的统帅。

    半rì后,皇宫养心殿内亦颁布了一道圣旨,任命九皇子李寿为安平大将军,作为此次西征洛阳叛军的全权指挥。

    满朝文臣很是纳闷,纳闷明明太子李炜已将李寿暂时任命为大将军,何以养心殿内的皇帝,还要专门下一道圣旨。

    即便是太子李炜,也被这道圣旨弄懵了,但是仔细想想,他又感觉不出这道什么圣旨有什么蹊跷之处。

    纵观整个冀京朝廷,恐怕也只有胤公明白大周天子李暨的意思,他知道,大周天子李暨这是在给九皇子李寿[正名]!

    在他看来,倘若此事顺利,九皇子李寿当真能够平息洛阳的叛乱,那么待其凯旋回京之后,安平王,便是李寿rì后的王位称号。

    安乐王,安平王,虽只有一字之差,可内中的差异,却犹如天壤之别。

    巳时前后,在大狱寺处理公案的谢安,以及在安乐王府中的李寿,分别收到了尚省下达的任命公文,此后不久,又接到了大周天子颁布的圣旨。

    任命公文以及圣旨上写明,暂命九皇子李寿为安平大将军,行大将军职权,命谢安为从四品下参将统领,三等侍卫,暂搁大狱寺职权,随九皇子李寿出征洛阳叛军。

    至于任命文与圣旨的后半段,则是一长串谢安称不上熟悉的名字,毋庸置疑,这些要么是三皇子李慎那一派的文官武将,要么就是因为不听话,被太子李炜舍弃的弃子。

    毕竟摆着大周天子尚在,太子李炜也不敢太过放肆,总得掺杂点自己一派的人,当然了,他所派去的,大多只是一些无关紧要的官员,为了只是修缮门面而已,以便于rì后有人说他太子李炜党同伐异之时,他有掩饰的借口。

    “从四品下参将统领……”接到圣旨与任命文后,谢安有种莫名的喜悦。

    毕竟那是武职,在大周,一位官员身兼文职与武职两种官职,那可是相当光荣的,以至于连与大狱寺卿孔文孔老爷子下棋时,他笑不拢嘴。

    “这么说,小安你有意要帮九殿下李寿?”孔老爷子不动声sè地问道,毕竟谢安接圣旨的时候,他就在一旁静静观瞧。

    “老爷子何出此言?”谢安笑嘻嘻地回答道,对于眼前这位老爷子,谢安倒不是说想瞒他,只是眼下心情不错,因此与他逗闷子罢了。

    孔文笑呵呵地捋了捋胡须,轻笑说道“三等侍卫啊……你觉得陛下何以会授你一个与西征毫无瓜葛的职位?”

    “唔?”谢安愣住了,终归他也是才思敏捷之人,细细一想,脸上露出几分诧异,惊讶说道“难道……”

    “啊”孔文点了点头,沉声说道“从这份诏下达之时起,朝野上下皆知你乃九殿下李寿一派,一荣俱荣,一损俱损……陛下这是给你这小子上了一个套啊!”

    “不会?”谢安满脸诧异之sè。

    “呵”望着谢安脸上的惊愕表情,孔文摇了摇头,眨眨眼睛揶揄说道“你小子不会是介入了众皇子们的夺嫡之争?”

    “……”谢安张了张嘴,哑口无言。

    “当真?”原本只是一句戏言,却没想到谢安便露出那样的表情,孔文愣住了,难以置信地问道“小安,你当真介入了众皇子的明争暗斗?”

    谢安犹豫了一下,便将前些rì子他与长孙湘雨帮助李寿出谋划策一事告诉了孔文,使得这位老人惊叹连连。

    “那就对了!”孔文点了点头,正sè说道“倘若老夫所料不差,陛下显然已经看出了那rì在李寿殿下背后出谋划策的你等,是故,给你一个教训!——我大周祖上有训,但凡朝臣,皆不得干涉皇室家务,虽说这条例令到如今已形同虚设,朝中有不少大臣都介入了皇嗣之争,但即便如此,也不敢在陛下面前有任何表示!哪像你,当着陛下的面摆弄本事、使yīn耍诈……倘若你不是梁丘家那个小丫头的夫婿,这会儿恐怕是人头不保!”

    “陛下怎么知道是我?”谢安愕然问道。

    “呵呵,你等小辈,岂识陛下当初……罢了罢了!说起来,你与长孙家那个小家伙所设的计策,确实高明,你可知,破绽在何处么?”

    谢安摇了摇头,说道“小子不知,望老爷子指点!”

    “太过了!”

    “太过了?”

    “啊,太过了”深深望了一眼谢安,孔文压低声音,正sè说道“整个冀京,谁都知道九皇子李寿乃安分守己之人,平rì里大多在自己府上吟诗答对,不搀和朝事,说句不客气的话,不过是一个涉世不深的生罢了,即便是能想出一些计谋,也不过是纸上谈兵,你与长孙家的小丫头最大的疏忽就在于,没有注意到这一点,只想着将计策做的至善至美……”

    “老爷子的意思是,我二人做的太完美了,反而不好?”不难想象,谢安此刻的表情说有多别扭就有多别扭。

    “孺子可教!”孔文笑呵呵地点了点头,不过心中倒是暗暗赞叹,赞叹谢安与长孙湘雨的谋划。

    “这可真是……”谢安无言以对,颇有些哭笑不得。

    抬头望了一眼谢安,孔文正sè说道“小安呐,莫不要小瞧了阅历二字,你与长孙家的那个小丫头,在才智方面确实是远超众人,只不过有些时候,积年累月的经验,也能弥补这方面的差距……”说着,他顿了顿,带着几分玩笑揶揄道“可不要小瞧了陛下、胤公、老夫这帮行将就木之人呐,再怎么样,我等这些老头子,吃过的盐要比你等小辈吃过的米还要多……”

    说完,孔文老爷子举起一子,断了谢安一条棋盘上大龙的生机。

    “受教了!”谢安只听地心悦臣服,眼睁睁望着孔文老爷子在棋盘上提子。

    忽然,他表情微微一变,诧异说道“不对!这条大龙明明已经活了……”

    “哦,是么?”孔文老爷子露出一副疑惑之sè。

    谢安没好气地望着一脸无辜的孔文,无语说道“老爷子,没有这样的……”

    “小安是想说,老夫故意用话使你分心,趁机移动了棋盘上的落子?——证据呢?堂堂大狱寺少卿,说话可是要将证据的!”

    “……”谢安没好气地望着孔文半响,忽而举起双手做投降状,说道“好好好,算我输了!”

    “输就是输,赢就是赢,什么叫算你输?”孔文一脸正sè地望着谢安,继而脸上露出几分笑意,捋着胡子颇为得意地笑道“如此,老夫就是一百四十七胜、一百四十七败、无平局了……唔唔!”

    “……小子该说,[姜还是老的辣]么?”

    “呵呵呵呵……”

    望着孔老爷子笑而不语、悠闲自在的模样,谢安不得不承认,自己在经验方面,还是有些欠缺,明明已屡次提醒过自己要小心眼前这位老爷子的棋品,可一旦涉及到紧要之事,却又疏忽了……

    鉴于朝廷已正式下达了任命的文与圣旨,谢安暂时摆脱了大狱寺的公务,开始着手准备关于西征洛阳叛军的事宜。

    首当其冲地,谢安便想到了自己的妻子梁丘舞,以及她麾下的东军神武营,向孔文老爷子说了句,他便提前离开了大狱寺,与这些rì子一直担任他护卫的项青、罗超二人一同朝着神武营的军营而去。

    东军神武营的驻地,在冀京西北城的角落,那里有一片极为宽敞的空地。

    神武营驻地的西边,是西直门,而北边是德胜门,这两处城门,虽说卫尉署历年以来除了维持治安外,还负责着整个冀京除皇宫外所有城门的守卫,但是较真起来,西直门与德胜门,却不在卫尉署的管辖范围。

    这两处城门,一直以来都是东军神武营负责把守,理由很简单,毕竟东军神武营是骑兵,冀京西北角虽然空旷,但也不足以作为训练骑兵所用的校场,很多时候,神武营的将士都出城到城外cāo练。

    而神武营驻地的东面,则是皇宫西墙,也是皇宫西侧宫门,宣武门的所在。

    一旦宫内发生变故,而宫中禁卫又不足以平息变故,那么,东军神武营便能经这道宫门进入皇宫,保卫大周皇帝以及整座皇宫的安危。

    说起来,尽管谢安与梁丘舞同榻而寐也不知多少次,可这东军神武营的驻地,谢安却一次都还没来过。

    要不是项青与罗超在旁,他真不知该如何是好。

    “项副将,罗副将!”守卫营门的神武营士卒远远便瞧见了项青、罗超二人。

    “嗯”项青点了点头,问道“将军可在营内?”

    “启禀项副将,今rì并非出城cāo练之rì,将军正在营中!”

    “好!——开营门,我等有事要与将军商议!”说着,项青回头望了一眼谢安,说道“兄弟,下马!”

    下马?谢安还没有反应过来,只见那守门的士卒抬手一指谢安,沉声说道“将军有令:营内重地,不得奔马!——下来!”

    “……”谢安有些诧异地望向项青、罗超,却见二人早已下了马,心中暗自惊讶。

    虽然他早就听说自己的妻子梁丘舞治军严明,却也没想到这般严厉,严厉到项青、罗超身为神武营的副将,亦不得不照令行事。

    “抱歉、抱歉……”讪笑着说了两句,谢安将手中的马缰递给了守门的士卒,后者点了点头,一扬手,顿时,偌大的木质营门伴随着隆隆的巨响,向谢安、项青、罗超三人敞开。

    刹那间,谢安隐约感觉到一股肃杀之气,仿佛眼前的那并不是一座军营,而是一头潜伏的凶兽,向他敞开了血盆大口,露出了内中的獠牙。

    下意识地,谢安将背挺地笔直。

    跟着项青、罗超二人朝着营中深处走去,谢安时不时打量地经过的一切,当经过一块校场,看到神武营的士卒队列整齐,举刺手中的长枪cāo练时,谢安不禁有些纳闷。

    “三哥,神武营不是骑兵么?”

    回头望了一眼谢安,见他满脸诧异之sè,项青哪里还会不知谢安心中所想,笑着说道“你以为骑兵就不需要在平地cāo练了?倘若如此,那么在战场上,一旦胯下之马受创,那岂不是只能等死了?_上了马是骑兵,下了马,则是步卒,这便是我四镇之首,东军神武营的教条!”

    “厉害……”谢安听地心中倍感惊讶,他曾经听人说过,说骑兵下了马就是软脚虾,可如今瞧着那些神武营cāo练枪术,要不是清楚神武营是骑兵,谢安甚至会怀疑那其实就是一队步卒枪兵。

    继续朝前走,走过好几个千人方阵,谢安终于瞧见了梁丘舞。

    只见她穿着一身戎装,面无表情地踱步在数以万计神武营士卒面前,时而出声号令万军。

    好威风啊……

    虽说早就知道自己的妻子梁丘舞乃东军神营两万骑兵的上将军,可直到亲眼瞧见,谢安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妻子究竟有多么了不得。

    这样想象,谢安倒是也能理解,这个女人最初何以一直用发号施令的语气与他说话了,哪怕在榻上也是……

    苦笑着摇摇头,谢安正要走过去,忽然,身旁的罗超一把拉住了他的肩膀,用他一贯毫无情感波动的语气,吐出一个字。

    “等!”

    “等?”谢安满脸诧异之sè,正要说话,项青咳嗽一声,低声说道“cāo练之事,乃我神武营重中之重,除非紧要之事,不得干扰,否则亦军法论处……”

    “那我这事……算紧要么?”谢安犹豫问道。

    项青尚未来不及开口,罗超摇了摇头,淡淡说道“不算!”

    谢安苦笑一声,只好乖乖与项青、罗超二人远远站在一旁等候。

    而与此同时,远处踱步在数个千人方阵前发号施令的梁丘舞,似乎也瞧见了谢安等人,脸上隐约露出几分诧异之sè,却再没有其余表示。

    而在梁丘舞身前的千人方阵之中,副将陈纲正一面举刺手中的长枪,一面大声喊着口号。

    “刺,扎,插,叉!”

    “刺,扎,插,叉?”谢安脸上浮现出几分纳闷之sè,想了半天,回顾身旁的项青与罗超二人,古怪问道“有什么区别么?”

    “没有!”罗超摇了摇头,淡淡说道“只是连刺四下而已!”

    他这么一说,谢安脸上的古怪之sè更浓了,犹豫了半天,终于忍不住小心翼翼地说道“三哥,四哥,你们不觉得这样喊……很傻么?”

    “我一直这么觉得!——非但傻,而且丢人!”罗超面无表情地说道。

    接着罗超的话茬,项青亦忍俊不禁地说道“话虽如此,不过当着陈二哥的面可不能这么说,这可是他好不容易想出来的,他一直觉得这样喊很威风,还好几次很得意地想让小超也学他这么喊……”

    谢安闻言偷偷望了一眼罗超,终于明白,何以向来惜字如金的罗超,为何会就着这个问题说了那么多。

    如此足足过了大半个时辰,一直到了午时前后,梁丘舞这才下令全军歇息,一来是已到了用饭时间,二来嘛,七月正值酷暑,尤其是晌午,烈rì炎炎,不适合进行太过严格的cāo练,否则,一旦士卒因cāo练而中暑,那就是得不偿失了。

    “安,你怎么来了?”早就瞧见了谢安三人的梁丘舞,直到这时才走过来与自己的夫婿说话,让人不得不承认这个女人确实是公私分明。

    说实话,谢安双腿站地酸麻不已,可是一想到梁丘舞在烈rì下甚至比自己站立地还要久,他也不好意思再抱怨,耸耸肩说道“方才,朝廷正式发下公文,我还接到了陛下的圣旨……任命李寿为安乐大将军,任命我为从四品下参将统领,三等侍卫,三rì后赶赴洛阳平叛……”

    “……”梁丘舞闻言皱了皱眉,在深深望了一眼谢安后,说道“此事到帅帐再说!——对了,你三人还没用饭?我叫人多备几份!”

    谢安跟着梁丘舞到了军中帅帐,而当时,严开与陈纲也已回到帅帐。

    梁丘舞唤来左右护卫,叫那护卫多备了三份饭菜,继而才问起方才的事。

    “安,你要跟着九殿下去洛阳?”

    “嗯!——我总不能叫他一个人去?”谢安耸耸肩说道。

    梁丘舞微微皱了皱眉,没有说话,反倒是严开与陈纲二人听说此事,惊愕地望着谢安,尤其是陈纲,颇有些口无遮拦地说道“你?你去洛阳做什么?送死?”

    也难怪,毕竟严开与陈纲虽然那一rì也听到了长孙湘雨的分析,知道这次的洛阳平叛,对于李寿而言是一个难逢的好机会,可尽管如此,他们也没想到,谢安竟要跟着李寿一道去洛阳。

    “眼下去洛阳,可不是什么好主意啊,尽管那位长孙小姐才智过人,可在战场上,计谋并不能解决一切麻烦……”严开皱眉提醒着谢安。

    “多谢严大哥提醒,只是……只是我说什么也不能让李寿一个人去面对,我答应过……唔,我发过誓,我会帮他的!”

    “你能帮什么?”陈纲冷笑一声,不屑一顾地说道“似你这般手无缚鸡之力的生,到了战场就是送死!”说到这里,他转头望向梁丘舞,说道“将军,不若我东军请表,向朝廷请缨?——我军cāo练数年,始终无用武之地,营中将士亦是抱怨多时……”

    “嘿!”项青嘿嘿一笑,用手肘拱了拱谢安。

    或许注意到了项青的笑声,陈纲面sè微微有些涨红,尤其是当看到谢安感激、惊讶的目光时,他更是满脸涨红,恼羞成怒般说道“我只是为营中将士请命,你这卑鄙小人的死活,跟我有什么关系?!”

    “是是是……”谢安讪笑着连连点头,讨好般说道“哦,对了,陈二哥方才[刺,扎,插,叉]的口号,真是气势十足!”

    “是……是么!”陈纲闻言眼中忍不住露出几分得意之sè,随即,他又仿佛意识到了什么,咳嗽一声,故作平淡地说道“哼!总算你还有点眼力!”

    与罗超对视一眼,项青心中暗笑,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些什么,却见梁丘舞微微叹了口气,皱眉说道“关于我东军神武营介入洛阳一事,我此前已屡次向朝廷提及,只不过屡屡被太子殿下以及众朝臣驳回了……太子李炜言道,此次西征乃南军陷阵营职责,虽败了数阵,却仍有再战实力,倘若我等东军插手,便是看不起南军……”

    “什么屁话!”陈纲闻言大怒,忍不住骂道“南军前番损失惨重,两万编制如今只剩下八千人,再打下去,就全军覆没了!——南国公的吕老爷子,可没有这般小家子气!”

    “这可不好说”严开摇了摇头,沉声说道“平常倒是无妨,只是如今,吕家长子战死沙场,南军将士,多半想着为自家主将报仇,倘若我等此事插手介入,确实不太妥善……要知道,南国公吕老爷子,这回可是连皇命都不顾,亲自赶赴洛阳了!”

    “什么?南国公赶赴洛阳了?”谢安愣了愣。

    “你不知道?”严开疑惑地望着谢安,说道“南国公替自己儿子办妥身后事,便去大梁整顿南军了,算算时rì,差不多应该到洛阳,与叛军交上手了……”

    谢安闻言望向梁丘舞,却见她亦是点了点头,说道“陛下得此消息后,曾叫我东军追回吕伯伯,为此,我亦派出三百轻骑,只可惜,一路寻觅,却始终未有追到……”

    “能不能以援军的方式,前往洛阳?”项青试探着问道。

    “恐怕不行”梁丘舞摇了摇头,皱眉说道“太子李炜言道,说冀京不稳,叫我东军镇守冀京,不得擅离!”

    “不稳个屁!——洛阳那才叫不稳!”陈纲怒骂一句。

    “那能否这样呢?”舔了舔嘴唇,谢安压低声音说道“东军神武营一切照旧,舞,你选千余jīng锐,混入出征的队列中……”

    梁丘舞微微摇了摇头,叹息说道“前两rì夜里我不是就说了么?太子李炜早两rì已派天使来,叫我例行早朝,以防洛阳战事有何突变……”

    “有这事?”谢安愣了愣。

    梁丘舞闻言眉头一皱,有些不渝地说道“难不成我骗你?”

    谢安讪讪笑了笑,他自然不会认为是梁丘舞在说谎,毕竟这个女人向来就一是一、二是二,想来想去,谢安觉得很有可能是当时自己太过于专注与她的房事,因此没有注意到。

    好家伙!

    这太子李炜身旁,确实有不少足智多谋之辈啊,提前就将这条路给堵死了……

    这可真是……

    尽管早猜到太子李炜不会那么好心,坐视梁丘舞率东军神武营帮他谢安,可一听说确有此事,谢安亦不禁感觉有些头疼。(未完待续

第六十九章 各方态度(三)

    “……安,今……今rì太子李炜派了天使来,传口谕要我从明rì起,例行早朝,说……说是以防洛阳战局有何变故……唔……安!我在与你说正经事呢,你别……别……唔……啊……”

    “嗯,嗯,你说你的……”

    “你……唔……”

    在梁丘舞略带几分不悦的目光下,谢安脑海中渐渐浮现出前两rì夜里的那一幕温馨而甜蜜的景象。

    原来是那个时候说的啊……

    嘁!这个笨女人真不会挑时候,自己当时满脑子都是她,怎么可能听得进去嘛!

    嗯!真是笨女人!

    谢安心安理得地暗暗埋汰着自己的妻子。

    不过一想到眼下的处境,谢安不禁有些郁闷,要知道,他第六十九章 各方态度(三)之所以急急忙忙来到东军神武营的驻地,为了就是想看看能否从梁丘舞这里得到帮助。

    毕竟是夫妻嘛,更何况,只要谢安不犯作风上的错误,梁丘舞这些rì子,对他还是很好的。

    别看这个笨女人平rì里呆呆的,做事又是循规蹈矩,古板、固执地像个七老八十的老头子,但是不可否认,这个女人很可靠,当她有一剑在手时,那份超乎常人的武力,足以令天下男儿汗颜。

    至少,除了那个有名的危楼刺客金铃儿外,谢安从未看到这个女人在武力上吃亏,哪怕是当初对阵二十余名危楼刺客,照样用手中的宝刀将对方一干人砍瓜切菜般斩杀干净,而据长孙湘雨说,这个笨女人曾经在战场上时,远远不止这样。

    但可惜的是,太子李炜似乎也算到了这一点,提前就将这条路给堵死了。

    要知道,梁丘舞虽说是从二品的京官、武将,又供奉于兵部,绝对称得上是朝中的重臣,但归根到底,她乃四镇之一,并不属于冀京zhōng yāng军的体制,并非是乾清宫殿内的常置殿臣。

    说白了,第六十九章 各方态度(三)她有入宫上早朝的资格,但是却又不需要每rì都去上早朝,除非重大事件,否则,上不上早朝都可以。

    当然了,倘若是天子召唤,那就另当别论。

    而如今,太子李炜故意叫梁丘舞每rì上早朝,其用意显而易见,无非就是想将她困在冀京罢了。

    想到这里,谢安不得不承认,正如长孙湘雨所言,太子李炜身旁的幕僚,确实很有一手,将所有的事都考虑地极为周全。

    也难怪,毕竟人家是太子嘛,不出意外,那就是未来的一国之君,纵观天下那般多的才子、学士,谁不想攀上这颗大树,来个平步青云?

    或许是注意到了谢安脸上的遗憾之sè,梁丘舞心中有些过意不去,但是却也没有什么好办法。

    忽然,营中的老大哥严开摸了摸胡须,诧异说道,“将军,那太子李炜只是叫将军呆在冀京,未曾提及我等吧?”

    “唔?”梁丘舞微微一愣,略感纳闷地望着严开。

    “末将的意思是,倘若我四人以个人的名义,与谢兄弟一道前往洛阳……”

    项青眼睛一亮,大喜说道,“对啊!——摆着将军在,不敢夸口,我项青当初在冀北战场,与那帮外戎交手,也是被称为小霸王的人物……”

    小霸王?

    其乐无穷?

    谢安面容古怪地望着项青,他自然清楚霸王指的究竟是何许人物,只是儿时某个玩具的回忆太过于深刻罢了。

    在他身旁,罗超撇了撇嘴,淡淡说道,“好一个……”

    “小超?”项青似乎也注意到帐内气氛的怪异,有些纳闷地望向严开、陈纲、罗超、谢安四人,没好气说道,“你们这般瞧着我做什么?当初在冀北战场,咱哥四个,到底是谁杀地多啊?”

    “呵呵呵……”严开笑而不语,只不过,他的笑容不似平rì般那样平和。

    “小青这话,二哥可不能装着没听到啊……”陈纲舒展了一下全身的筋骨,舔舔嘴唇,似笑非笑地望着项青。

    项青嘿嘿一笑,带着几分挑衅说道,“要比试一下么?陈二哥?”

    陈纲自然清楚项青指的并不是比试武艺,闻言问道,“怎么个比法?比比谁杀的叛军更多?”

    项青摇了摇头,嘿嘿笑道,“看看谁能拿下那个叛军的人头!”

    “……”

    此言一出,屋内的气氛顿时凝重起来,就连平rì里看起来无yù无求的罗超,他的眼神也不禁变得火热起来。

    谁都知道,项青口中的,指的究竟是何人。

    “有意思……”严开舔了舔嘴唇。

    “甚久不曾这般热血沸腾了……”陈纲开始摩拳擦掌。

    “算我一个!”惜字如金的罗超,亦表达了他心中的想法。

    谢安愣了愣,颇有种好比绝处逢生的喜悦,忽然,他注意到项青朝自己眨了眨眼,待微微一愣后,他心中很是感动。

    “且慢!”见四将摩拳擦掌,似乎有些蠢蠢yù动,梁丘舞微微皱了皱眉,说道,“严大哥,陈二哥、项三哥、罗四哥,你四人愿意与安同往,我很是感激,只是……你四人乃东军副将,从三品的官衔,倘若不听调令,私自离营,御史监那道关就过不去……”

    “是啊,”尽管很希望能得到这四位的相助,但是谢安也不能因此叫人家置国家法度于不顾,因此,接着梁丘舞的话茬说道,“太子李炜既然想法设法要将舞留在冀京,摆明了就是不想让东军神武营淌这趟浑水,四位哥哥皆是在朝供职的武将,万一被御史监逮到四位哥哥不在营中……据小弟所知,御史监大半已落入太子李炜之手!”

    “此事易尔!——告假便是!”严开微微一笑,想了想,说道,“唔,我父族叔卧病,按辈分来说,我当称呼叔公,长辈卧病,我理当前往探望!”

    “你叔公不是早些年前就病故了么?当时我还送了三百两……”陈纲愕然望着严开,忽而恍然大悟,点了点头,说道,“这样的话,我恰巧有个族中兄弟,其子刚满一岁,抓周之礼,我不得不去……”

    “真是蹩脚的借口!”项青摇头哂笑不已,露出一脸不屑一顾之sè,叫严开、陈纲二人侧目而视。

    “那你呢?”二人愤愤问道。

    “那还不简单?”项青撇了撇嘴,理所当然地说道,“我在老家的婆娘生了,我不得不回家一趟,我就不信御史监那帮混账能挑出毛病来!”

    听着他那理所当然的语气,众人懵了,过了半响,谢安小心翼翼地试探道,“三哥在老家还有位嫂子?”

    即便是严开与陈纲,亦是一脸好奇之sè。

    只见项青瞥眼望着他们许久,忽然摇了摇头,理所当然地说道,“没有!”

    “……那就少说地这般理所当然!”谢安没好气地摇了摇头,转头望向罗超。

    似乎是注意到了谢安询问的目光,罗超双目微睁,淡淡说道,“告病!”

    好家伙……

    谢安微微抽了一口冷气,他实在不知该说什么好了,但令他百般惊愕的是,梁丘舞却眼睛一亮,连声说道,“这倒是个好主意!”

    这种一戳就破的借口,还叫好主意?

    谢安无语地翻了翻白眼,不过心中自是非常感动,他自是清楚,东军神武营这四位副将之所以帮助自己,无非是因为自己是梁丘舞的夫婿,更何况,自己曾帮过东军一个大忙。

    “既然如此,本将军便允你等三个月的假期……”说到这里,梁丘舞转头望向谢安,眼中隐约带着几分歉意,解释道,“这是最宽的期限了……”

    这个笨女人……

    你故意的对不对?

    故意要让哥感动地痛哭流涕,对不对?

    要不是此刻有严开等四人在旁,谢安忍不住想将她搂在怀中,好好一番,不过一想到极有可能是自己被,谢安还是作罢了。

    在谢安感动之余,四人中较为稳重的严开又皱眉说道,“单单我四人,却也起不到什么作用啊,我等此去洛阳,既然是告假之身,那帮京军,未必会服我等,将兵不合,上下二心,可是大忌!”

    谢安闻言一愣,继而顿时明白过来。

    对啊,此次这四位哥哥,可是打算以告假的身份义助自己,这样一来,东军神武营就不能出动了,否则,太子李炜叫御史监参上一本,就算是梁丘舞,恐怕也要落一个治下不严的罪过。

    可要去洛阳,必须有一支信得过的军队,否则,单单严开、陈纲等四将,又能起到什么作用?撇开了指挥军队这方面的才能不谈,即便是他四人,也不过是颇有武力的武夫罢了,对于动辄二十余万大军混战的洛阳战场,难说能起不到什么帮助。

    “要不向南公府的吕老爷子……算了,当我没说!”说了半截,项青便注意到其余人古怪的神sè,下意识将后半截话咽了回去。

    也难怪,毕竟眼下,无论是南国公吕崧也好,南军陷阵营的将士也罢,都憋着劲想替战死沙场的吕帆报仇雪恨,这个时候叫人家分兵给你?

    就在众人苦思冥想之际,忽然,陈纲摸了摸下巴,缓缓说道,“对了,可以用啊……”

    “那帮人?”项青愣了愣,继而恍然大悟,一拍拳掌,兴奋说道,“对啊!——那帮人可不在我东军编制之内!”

    随着他的话,梁丘舞、严开、罗超等人亦纷纷醒悟过来。

    望着屋内的人一个个都做出恍然大悟之sè,谢安很是莫名其妙,望望左右,连声问道,“舞?严大哥?陈二哥?项三哥?罗四哥?你们倒是说啊,什么是那帮人啊?那帮人是谁啊?你们倒是说呀!”

    只见项青与严开对眼一眼,压低声音,神秘说道,“我东军神武营特产……”说到这里,他忽然一停顿,望着谢安嘿嘿直笑,摆明了想卖个关子,而其余三人,亦是面带微笑,笑而不语,急地谢安感觉仿佛有千万只蚂蚁在身体内爬行,闹心地很。

    遗憾的是,屋内有一个从来都不懂得看气氛的女人……

    “北戎狼骑!”

    接过项青的话茬,梁丘舞沉声说道。

    谢安呆住了,不理会好生郁闷的项青,惊愕问道,“北……北戎狼骑?东……东军还有这个?”

    此言一出,除梁丘舞外,其余四将相视一笑,即便是被谢安暗中诋毁为面瘫的罗超,眼中亦露出几分自得之sè。

    “跟我来,安!”

    梁丘舞起身站了起来,领着谢安走出帅帐,朝着营地深处走去。

    途中,根据梁丘舞的解释,谢安这才知道,那什么北戎狼骑的来历。

    那是在四、五年前,草原部落的首领,勇士咕图哈赤率几十个部落所聚拢的十万胡骑,攻陷大周幽州,兵锋直指冀京。

    国难当头,梁丘舞率东军神武营,跟随如今的项王四皇子李茂北伐,鏖战数月,兼之有长孙湘雨暗中出谋划策,这才将这股强敌击溃。

    而梁丘舞,也正是在这一战扬名天下,以区区十三岁之龄,在战场上斩杀了被草原部落尊称为的勇士咕图哈赤,夺得了对方那柄妖邪之气极重的宝刀,被人视为怪物。

    在此之前,大周根本就没有什么的传言,只有流传于冀京的,指的就是梁丘舞与长孙湘雨二人。

    这个名号,初听多半以为是大周国民替梁丘舞取的,但实际上并不是这样,那只是咕图哈赤在临死前对梁丘舞的称呼,在通过知晓外戎语言的人翻译后,东军神武营的将士,以及四皇子李茂的部下,这才渐渐改用炎虎姬来称呼这位不得了的女中豪杰。

    久而久之,这才徐徐传遍了整个大周,而随后,有些好事的家伙将天下其余三位奇女子与梁丘舞排在一起,这才弄出了一个什么,也正是因为这样,梁丘舞才会被奉为四姬之首。

    当年咕图哈赤战死后,十万外戎胡骑由于失去了领袖,变得支离破碎,犹如一盘散沙,其中一部分因为被长孙湘雨故意放出的谣言吓到,误以为大周真的组织了一支轻骑,前往草原攻击他们所在的部落,因此慌忙撤军;也有一部分负偶顽抗,被梁丘舞联合四皇子李茂歼灭。

    整整十万外戎胡骑,撤回草原时,却仅仅只剩下四五万,其余大多被歼灭,但外人所不知的是,那传言被歼灭的四五万外戎胡骑,其中有一小部分选择了投降。

    这些人,都来自于草原上的小部落,由于自身部落实力不足,因此被其他部落兼并,沦为了某些大部落的奴隶,只不过因为马术娴熟,这才被招入咕图哈赤的大军之中,本来就谈不上什么忠诚,无非是慑于勇士咕图哈赤的威名罢了。

    因此,当勇士咕图哈赤被梁丘舞所斩杀后,这批人便在东军神武营投降不杀的口号下,选择了投降,毕竟他们原来的部落早已被摧毁、兼并,几乎已没有剩下什么亲人,撇开草原部落与大周世代的仇恨不谈,梁丘舞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还算上是他们的恩人,更何况,这位女中豪杰亲自斩杀了咕图哈赤,谁都知道,在草原上,每一个人都奉行强者为尊的信念。

    苍原之狼咕图哈赤之所以有那么人跟随他,就是因为他强,而当时,那些胡骑向梁丘舞投降,就是因为这个女人比前者还要强。

    一路走,一路说,梁丘舞领着谢安来到了营中深处,来到了一片围着木栏的校场,校场的zhōng yāng,挤满了光着膀子的壮汉,这些人围成一个巨大的圈,嘶声力竭地喊着什么。

    而校场的两旁,那是一长排的……

    马厩?

    望着那一片马厩,谢安一脸古怪。

    或许是注意到了谢安脸上那古怪的表情,项青笑着说道,“兄弟猜的不错!——这些人便是曾经入寇我大周的外戎狼骑,自投降后,将军便将他们安置在这里,你也知道,这些都来自草原,每个人都对马匹非常熟悉,是故,平rì里替我东军照顾战马……不过,可别小瞧了这帮人,这帮人一旦放出去,别看才区区两、三千人,但可不是寻常地方守备可以挡得住的!”

    “这倒是……”谢安远远望着那帮光着膀子的壮汉,粗粗打量,他便瞧见了不少人身材魁梧甚至要在神武营四将之上。

    “这样放任他们,就不担心他们会暴动?”谢安可是注意到,校场木栏的周围,几乎没有什么守卫的东军士卒。

    项青笑了笑,拍拍谢安肩膀,神秘说道,“你待会就知道了!”

    “……”谢安不解地望了眼项青,继续打量那帮人。

    只见这些人围在校场内,手中拿着馍馍、米饼等饭食,一面咬着、咀嚼着,一面观望着校场zhōng yāng两名壮汉的角斗。

    而让人感到匪夷所思的是,明明是校场zhōng yāng那两名壮汉在角斗,可在四周围观的胡人,却比他们还要兴奋,一个个脱光了膀子,嘶声力竭地为场中那两人呐喊助威,他们的神情,已无法用兴奋来描述,简直就是疯狂。

    在场中角斗的那两人,每挥出一拳,旁观的人便大喊一声,倘若有谁将对方整个抱起狠狠摔在地上,那四周更是欢呼呐喊声震天。

    “我们……就这样过去?”谢安感觉自己稍稍有些发憷,毕竟这里每一个人,都要比他壮实。

    “不用!”梁丘舞淡淡说了句,随即深深吸了口气。

    猛然间,她双目一睁,全身上下迸发出一股无比强大的气势,那仿佛天崩地裂、排山倒海的杀气,即便是谢安此前已见识过几回,依然感觉很不适应。

    这个笨女人当初在冀北战场究竟是杀多少人,才有这种仿佛实质般的杀气啊?

    望着身旁面无表情的梁丘舞,谢安暗暗心惊,心惊之余,眼中隐约露出几分不忍。

    刹那间,整个校场鸦雀无声,那一个个至少要比梁丘舞高一个头的壮汉们,望向她的目光中,竟然流露出了深深的恐惧,甚至于,有些人连手中的馍馍、米饼失手掉落在地,犹未反应过来。

    啊,不是畏惧,而是恐惧!

    短暂而令人不安的沉寂过后,忽然有一个壮汉抬手指向了梁丘舞,口中大声叫着谢安听不懂的语言。

    “乌……乌呼鲁黎!可图乌呼鲁黎!”

    “乌呼鲁黎?”谢安不解地望向身旁的项青。

    见此,项青低声解释道,“就是炎虎姬……而,就是勇士的意思!——将军不常来这里,是故他们见到将军,会这般震惊非常!”

    而此时,在校场上的那无数外族壮汉们,亦纷纷反应了过来,齐刷刷地跪倒在地,口中说着谢安听不懂的语言。

    那可真的是跪倒在地……

    额头紧贴脚下的土地不说,整个人几乎可以说完全趴在了地上。

    “他们在做什么?”谢安疑惑问道。

    项青微微一笑,低声解释道,“显而易见!——在草原,这是臣服的意思!”

    臣服……

    校场中那数百名身材魁梧的壮汉,草原上的战士,竟然会臣服于一个小女人?

    一个个头甚至还没有他们胸口高的小女人?

    想到这里,谢安忍不住转头望向梁丘舞。

    只见梁丘舞徐徐收回了那迫人的气势,威风凛凛地站在那数百人之前,而陆陆续续地,校场左右的马厩、帐篷中,又奔出无数人,这些人也像之前的同胞那样,口呼谢安听不懂的语言,跪拜于地,久久不敢起身。

    前后只不过半柱香的时间,整个校场已人满为患,谢安粗粗打量,竟有两千余人。

    整整两千人啊……

    就这样放任他们在营中?万一他们联合起来造反呢?

    不过在看到面前黑压压跪倒在地的人头后,谢安倒是明白了项青方才那句话的意思。

    原来如此……

    不敢反么?

    嘿!竟然被一个女人吓住!

    谢安心安理得地暗自耻笑,他倒是忘了,当初他对梁丘舞做出那档子事后,梁丘舞那般杀气逼人的眼神,吓地他腿都软了。

    “从今rì起,你等暂时归此人统帅,三rì后,赶赴洛阳平叛!——谁要是战功卓著,便撤谁战俘身份,赐其大周国民身份,调入我东军神武营!从此不必在此地喂马,与我东军其余将士无异!”说着,梁丘舞轻轻一拍谢安后背,后者没有提防,身体一倾,不由自主向前走了两步,站在梁丘舞面前,站在那两千余曾经的外戎狼骑面前。

    其实在梁丘舞说话时,这两千余替东军喂马的军奴中,已有不少人窃窃私语着,将梁丘舞话中的意思传达给自己的同胞,以至于当听到只要立下战功便能调入东军神武营的消息后,这帮人面sè大喜,止不住欢呼起来。

    可再一看他们未来一段时rì内的统帅时,这帮人便愣住了,傻傻地望着谢安,望着他浑身没有几两肉的身子骨。

    不得不说,众目睽睽之下,谢安不禁有些紧张,毕竟在他面前的,那可是当年入寇大周的北戎狼骑战士,每一个都是手染无数鲜血的沙场jīng锐,单单看这些人身上的伤疤就知道。

    见这些人一言不发,直直望着自己,谢安觉得自己得说些什么来镇镇场子。

    想到这里,他深深吸了口气,脸上露出浓浓笑意。

    “大家好,大家吃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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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整个校场,鸦雀无声。

    PS:文中的草原语,因为找不到准确的资料,属胡乱编造。!!!

第七十章 各方态度(四)

    尽管东军神武营无法插手介入洛阳战场这令谢安感到有些遗憾,但是好歹也得到了两千兵力。

    要知道,这些人在四五年前,那可是入寇大周边陲、致使北方全线陷落的罪魁祸首,北戎狼骑。

    不得不承认,有一位身为上将军的妻子,谢安可谓是占尽了便宜,非但平白得了两千人力,还得到了一批东军淘汰的兵器、铠甲。

    在谢安的印象中,所谓淘汰的兵器铠甲,就应该生锈的兵器,或者半破损的甲胄,可当他瞧见梁丘舞命人将营内军械库中,那些半新、甚至于几乎是全新的装备搬出来时,他无法想象,那一柄柄依然锋利的兵器,为何会被淘汰。

    为此,他询问第七十章 各方态度(四)了梁丘舞,结果这个女人很是理所当然地说,这些兵器落后了,冀京的匠臣们,摸索冶炼出了更为坚韧的铁质,打造出了更适合骑兵的兵器,更轻便却又更结实的甲胄。

    记得曾经,他将长孙湘雨称呼为吃金子长大的女人,却万万没有想到,他的妻子梁丘舞,也是这么一位主,明明还可以用的装备,只因为研制出了更好的,她便大笔一挥,下令全军更换装备,这一换,便是二、三百万两银子……

    那一刻,谢安终于明白了,他终于明白为何朝廷要削减四镇的军械资金,其他三镇且不说,单单这东军神武营,便是一直用金子堆成的军队,军中士卒的装备,一直以来都是全国顶尖,倘若他谢安是户部尚书,恐怕也不会放任这种事。

    太奢侈了!

    怪不得有些朝中大臣会说,供养两万东军神武营的军费资金,足以打造一支十万人的部队。

    想想自己每月八百两的俸禄,谢安实在是有些郁闷。

    不过反过来想想,这也可以说是梁丘舞对自己部下负责,希望能以最好的装备,减少第七十章 各方态度(四)部下在战场上丧生的可能,也正因为这样,东军每rì的训练章程也是非常的繁重,参照这则教条。

    当然了,当望见那些半新的兵器被交予北戎狼骑手中时,谢安也清楚自己捡了一个大便宜,更何况,梁丘舞还借给了他两千匹马,将那两千北戎狼骑,打造成了骑兵。

    准确地说,应该是一千七百的戎人,外加三百假扮戎人的东军神武营士卒。

    尽管那帮被梁丘舞吓破了胆的戎人,就算在得到了兵器、甲胄、马匹后,也不见得就敢造反,但是为了以防万一,梁丘舞还是在这帮人中掺杂了三百神武营的将士,一来是监督那一千七百戎人,免得这帮人见她梁丘舞不在便得意忘形,胡作非为、我行我素,不听谢安调度,二来嘛,这三百神武营将士,主要是为了负责谢安的生命安全,哦,还有李寿。

    不得不承认,尽管在东军营中当了四五年喂马的军奴,可当这些戎人拿到配发的兵器、甲胄时,谢安当即便感受到了一股只有虎狼之师才具有的军威,只可惜,这帮人就算是拿到了兵器,在梁丘舞面前还是跟见到了猛虎的狼群一样,夹紧尾巴,丝毫不敢放肆,这让谢安不得不浮想联翩,猜测当年的冀北战场,自己的妻子梁丘舞在战场上究竟有多么地令人恐怖。

    至少眼下在谢安看来,梁丘舞最令他感到恐怖的,无非就是那超越常人的jīng力,谢安承认女人在房事上确实要比男人持久,可也没有那么离谱的啊。

    但是不管怎么样,得到了一支全副武装的两千战力军队,谢安还是很欣喜的,欣喜万分的他,甚至来不及等与梁丘舞一同回府,便径直前往安乐王府。

    这一次,项青与罗超没有随同,毕竟他二人还要准备一些事,比如说与那些戎人的沟通问题,再比如说,向朝廷告假的问题,毕竟在谢安看来,太子李炜既然执意要将梁丘舞留在冀京,那么理所当然,太子李炜心中所打的主意,无非就是想借洛阳叛军之手,将他谢安以及李寿铲除,换而言之,太子李炜不会在眼下再派刺客暗杀谢安。

    等谢安来到安乐王府时,天sè已临近傍晚。

    当时,李寿与王旦正准备用饭,瞧见谢安到来,那表情,说有多么jīng彩就有多么jīng彩,直到谢安一脸没好气地将北戎狼骑的事告诉李寿与王旦后,这二人这才露出一副的表情,讪笑着连连致歉赔罪。

    “这么说,本王已有两千可用之兵了?”李寿总归也是尚未弱冠的年纪,心xìng也不是那般成熟,在听到这等消息后,也是喜得眉飞sè舞。

    在王旦笑而不语的目光下,谢安撇了撇嘴,带着几分嘲讽,yīn阳怪气地说道,“启禀王爷,那两千骑兵的统帅,乃是不才!——跟王爷,没有半毛钱关系!”

    李寿闻言倒抽一口冷气,一脸大惊小怪地说道,“欠本王两万多两银子的家伙,竟然还敢这般得意忘形?”

    即便是谢安脸皮后,也被李寿这句话臊得不行,恼羞成怒说道,“少废话!——对了,出征前记得再准备两万两银子!”

    “做……做什么?”

    “犒赏,收买人心啊,那帮人又不是我大周人,别以为几句话人家就会给你卖命了,一个发个十两银子意思意思,这叫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学着点!”

    李寿目不转睛地望着谢安良久,古怪说道,“你不是说,本王只是名义上的统帅么?”

    “对啊,就因为是名义上的统帅,所以这档子事才叫你来做嘛……反正你又不缺钱!”

    “……”李寿气地翻了翻白眼,不过最终,他还是应了下来,只不过表情相当无奈罢了。

    毕竟他与谢安的交情,可不是银两便能左右的,别说那两万两银子是用来笼络那帮戎人降卒的,就算是平白给谢安,他也没有二话。

    而叫李寿颇为郁闷的是,谢安用这个消息在他府上又蹭了一顿饭,临走前,作为府邸主人的他,竟然还要亲自送这个混小子。

    “下次就算有好消息,也别选在用饭时辰!——话说你是掐着时辰来的吧?否则怎么来得这么巧?”

    “少显摆了,哥现在有的是去处!——你以为还会像以前那样,每rì到你府上蹭饭?”谢安一脸没好气地说道。

    不过这话倒不假,毕竟除了东公府外,谢安的便宜老师,礼部尚书阮少舟便不止一次邀谢安到他府上做客,只是谢安没好意思去罢了,毕竟他也清楚,人家看中的并不是他的本事或者权势,而是他与长孙湘雨的关系。

    就像胤公邀请他谢安到丞相府一样,难道是为了看他?不!只是为了看看长孙湘雨在离家出走的这段期间,过得如何罢了,至于他谢安,只是一个顺带。

    当然了,虽说是顺带,可胤公也未曾亏待谢安,谢安每次去,都是好酒好菜招待,去着去着,反而是谢安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了。

    至于其他属于长孙家、梁丘家一派的朝臣,更是好几次在酒楼或者自家府邸设宴,邀请谢安,数不胜数。

    如今的谢安,也不再是当初落魄冀京街头的他了。

    “那我走了!”走至安乐王府的大门处,谢安一副慵懒神sè,很是随意地向李寿挥了挥手。

    “去吧去吧!”李寿无奈地叹了口气,忽然,他好似想到了什么,连忙喊住了谢安。

    “等等,谢安!”

    “唔?”谢安停下脚步,疑惑地回头望向李寿,却见他犹豫了一下,皱眉说道,“三rì后才启程去洛阳,明rì便是七月十五……”说到这里,他没有再说下去,只是望着谢安。

    “七月十五……”谢安微微皱了皱眉,脸上那漫不经心的神sè逐渐收了起来,正sè说道,“要去么?”

    在王旦诧异不解的目光下,李寿点了点头,说道,“这般重大之事,我觉得还是向他老人家说一声为好……”说着,他勉强露出几分笑容,继续说道,“顺便,还能求他老人家在天之灵,保佑你我……”

    “神鬼之说,无稽之谈!”谢安撇了撇嘴,转头朝着自家府邸的方向走去。

    望着谢安离去的背影,李寿没好气喊道,“喂,到底去不去啊!”

    谢安也不回头,招了招手,喊道,“明rì卯时,到我府门接我!”

    李寿闻言哭笑不得,摇了摇头,笑骂道,“臭小子,官阶不高,架子倒是挺大,竟然叫本王驾马车去接他?呵!”

    望了眼谢安离去的背影,又望了一眼李寿,王旦抚了抚胡须,诧异问道,“殿下,明rì七月十五乃鬼节,莫非殿下与谢大人要去祭拜哪位老人么?”

    “啊,”李寿闻言长长叹了口气,惆怅说道,“一位对我、对谢安,都有大恩的老人!”

    “哦……”王旦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次rì天明,李寿早早便起了身,带着自己的妻室王氏,以及尚未满月的儿子李昱,与心腹幕僚王旦一同驾着马车来到了谢安的府邸。

    由于是卯时,天sè尚且蒙蒙亮,街上的行人亦不多,来来往往也就那么几个人罢了。

    见此,与李寿一同坐在马车车夫位置的王旦笑着说道,“自在下入王府,还从未见过谢大人卯时时候起身,会不会太早了?在下很是怀疑,谢大人此刻犹卧眠在榻……”

    “呵呵呵,”驾驶着马车的李寿微微一笑,继而摇头说道,“清明那rì,我与谢安那小子,可是寅时就起来了,待卯时开城门便出了城……那小子虽然嘴里尽是那些不如人意的话,不过心中,却从未忘记过福伯对他的大恩……你可知道,去岁大年三十,寒冬腊月,这小子差点就冻死在我安乐王府门口了,是福伯将他背入了王府,救了他的命……”

    此刻的王旦,已经从李寿口中得知那便是此次众人要出城上山祭拜的故去老人,也知道在谢安担任安乐王府管家之前,便是那位老人,照顾着李寿长达十余年之久。

    但是对于谢安险些冻死在安乐王府门前的糗事,他却不甚清楚,闻言惊讶说道,“还有这种事?”说着,他摇了摇头,颇有些感同身受地说道,“怪不得当初谢大人说,忍饥挨饿的感觉,他再清楚不过……”

    “己所不yù勿施于人,”转头望了眼王旦,李寿正sè说道,“那时,就是谢安将你背入王府的……”

    王旦张了张嘴,双目满含感激,止不住地连连点头,口中说道,“在下明白,自那时起,在下便告诉自己,在下这条贱命,便全权交付殿下与谢大人了,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王先生言重了……”李寿宽慰了一句,正要说些什么,却远远地瞅见谢安正等在自家府邸门口,旁边,长孙湘雨一脸好奇地望着左右街道打量。

    马车吱一声停下了,李寿还未来得及打招呼,便遭到了谢安一阵劈头盖脸的埋怨。

    “太慢了,你做什么呢?”

    本来李寿还打算与谢安打个招呼,闻言顿时没了心情,没好气说道,“谢大人,谢少卿,本王准备马车可是要时间的……”说着,他望了一眼一脸纳闷之sè的长孙湘雨,古怪说道,“长孙小姐这是……”

    话音刚落,就见谢安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摇摇头,倍感无语地说道,“都跟她说了,不是去玩,而是上山祭拜故人,她不信,非要跟着……”说着,他回头瞥了一眼长孙湘雨,没好气说道,“上去吧,大小姐!——等什么呢?难道还要我给你准备人凳不成?”

    长孙湘雨自然明白谢安口中的人凳究竟是什么,闻言撇撇嘴,不屑一顾地说道,“就你这般虚弱的身子骨,本小姐还怕踩坏了呢!回头舞姐姐与我理论,我可吃罪不起!”说着,她好奇地望向李寿,带着几分怀疑问道,“九殿下,当真是出城上山扫墓?”

    “是啊……”李寿苦笑地点了点头。

    “那……那我也要去!”丢了一句话,长孙湘雨耍着世家千金的脾气,径直踏上了马车,待一撩马车帘子,瞧见车厢内抱着儿子的李寿妻子王氏,她的表情不禁有些尴尬。

    说到底,长孙湘雨虽然生xìng顽劣、刁蛮,可还是相当注意自己仪容的,尤其是在女人面前。

    “你……你是九殿下的王妃吧?”

    “妾身王氏,见过长孙小姐……”李寿的妻室王氏低着头小声说道,看得出来,她有些拘谨、怕生。

    “王氏……”长孙湘雨微微一愣,深深望着面前这位抱着婴儿,有些不知所措的内向女子,继而脸上露出几分真切的笑容,钻入马车,坐在王氏身旁,望着她手中的婴儿笑嘻嘻地说道,“王姐姐,这位便是九殿下的世子吧?小家伙,叫什么名儿呀?”说着,她用修长的手指轻轻戳着在母亲怀中熟睡的婴儿脸蛋。

    “小名叫昱……”见长孙湘雨紧紧挨着她,xìng格腼腆内向的王氏低着头,小声说道。

    “李昱……不错的名字!来,叫长孙姑姑抱一抱……”

    “……”王氏求助般望着李寿,见李寿点头应允,这才万分不舍地将怀中的孩子抱给长孙湘雨。

    “奇怪了……长孙小姐与王王妃似乎很投缘的样子?”王旦惊讶地瞧着这一幕,毕竟在他看来,长孙湘雨向来都是生人勿近,从未像这样如此亲近一个人,就算是谢安也没有,要知道当初,谢安可是被这个女人狠狠羞辱了一番。

    “或许这就是缘分吧……”谢安微笑着说道。

    他自然不会说破,长孙湘雨的生母,就是一位姓王的女子,虽然不曾亲眼见过,但是据胤公所言,那位王夫人,也是一位婉柔贤淑、xìng子腼腆的女子。

    “李寿,瞧不出来,你儿子还是蛮可爱的嘛!”在王氏一脸紧张的目光下,长孙湘雨自娱自乐般逗着怀中的婴儿,抬头对李寿说道。

    李寿闻言哭笑不得,只能点头称是。

    而这时,谢安拍了拍王旦的肩膀,笑着说道,“王老哥,你也到车内去吧!”

    “这……”王旦有些尴尬地望着车厢内的两位女子,转头对李寿说道,“不如在下来驾车,殿下到车内歇息……”

    “呵呵,”李寿笑了笑,摆手说道,“王先生,此去途中,我与谢安说不定有些话要聊,还是你到车内歇息吧……”

    见李寿态度坚决,王旦没有办法,只好钻入车厢,坐在角落,仿佛老僧入定般,密闭养神。

    翻身上了马车,坐在王旦之前的座位上,谢安瞥了一眼车厢内,继而放下门帘,望着李寿揶揄道,“怎么?这次舍得将嫂子也带出来了?”

    “呵,”李寿微微一笑,说道,“福伯又不是没见过王氏,当初我的婚事,还是福伯张罗的,此次带她一同前去,无非就是想让福伯瞧瞧我李寿的儿子……”说到这里,他长长叹了口气。

    作为李寿的最信任的心腹,谢安知道王府内所有的事,理所当然的,也知道李寿自被抱离皇宫以来,这近二十年来都是福伯在照顾他,以至于李寿一直以来都将福伯视为自己的亲人。

    “我想,福伯会感到欣慰的,当初他催了你好久呢……”谢安一脸奚落之sè。

    “这女人身孕的事,我有什么办法?”李寿闻言翻了翻白眼,没好气地说道,“倒是你,怎么不带你家中那两位一同前去啊?福伯待你如亲子一般,怎么着也该叫让老人家瞧瞧自己的儿媳吧?”

    “又没有成婚,等成婚之后再说吧!”

    “那要等到什么时候?——人可是从二品的上将军,你才正五品上,什么时候才追的上她?照我说啊,入赘梁丘家得了,改名叫梁丘安……貌似还不错!”

    “……”谢安闻言翻了翻白眼,没好气说道,“这跟你有一文钱关系?闭嘴,专心驾车!”

    “你这家伙……”李寿恨恨地咬了咬牙,忽然,他好似想到了什么,忍不住笑道,“对了,你还记得,当初你我相识的时候么?”

    “在王府?”

    “呵呵呵,”李寿轻笑着摇摇头,说道,“本王还记得那句话……”

    “嘿!”谢安忍不住咧了咧嘴,与李寿相视一笑。

    而与此同时,东公府内,梁丘舞也已起身,在后院的小校场例行习武。

    一直到辰时前后,她这才回自己房间洗了个澡,准备用饭。

    用饭之后,趁着去军营点卯的时辰尚早,梁丘舞准备走一趟谢安的府邸,交代他一些有关于北戎狼骑的事,虽说谢安的府邸离东公府有些路途,不过骑马的话,倒也花不了多少时辰。

    然而,当她来到大狱寺少卿谢府的时候,却意外地发现,谢安早已不在府上,据府内的下人说,谢安一早便出门了。

    梁丘舞并不知道此刻谢安与李寿早已离开冀京十余里,想了半天,还以为是谢安到大狱寺去了,结果又白跑了一趟大狱寺。

    怀中心中诸般猜疑,梁丘舞到军营点卯后,便再一次又来到谢安府上,一问,谢安还是没有回来,百般纳闷地她,颇有些失望地回到了东公府,准备等谢安回来。

    结果谢安没等到,却意外地等到了南公府送来的请柬……

    也难怪梁丘舞感到意外,毕竟眼下,南公府世子吕帆战死沙场,南国公吕崧携怒亲赴大梁,整顿南军陷阵营,踏足洛阳战场,yù替自己儿子报仇雪恨。

    而这个节骨眼,南公府竟然送来请柬?

    拆开请柬细细一观,梁丘舞确定,这正是邀请自己到南公府赴宴的请柬,再一看落款,她微微一愣。

    只见上面明晃晃地写着一个女人的名字,苏婉……

    这个女人找自己做什么?

    对于那位自己夫婿始终念念不忘的女子,即便是梁丘舞,心中也有些不是滋味,因此,早些时候代谢安参加南公府世子吕帆的丧事时,她也只是稍稍安慰了那个女人几句,并没有大多的追问其余与丧礼不相干的事。

    比如说,自己夫婿谢安的过去,二人相识的经过……

    在那之后,南公府无论与东公府,还是与谢安,都没有什么接触,但是没想到,这会儿,那个女人却送来了请柬……

    忽然,梁丘舞恍然大悟。

    在她想来,谢安三rì后便要随九皇子李寿出征,那个女人,多半是想经她梁丘舞的口,向谢安转达一些事,比如说祝愿……

    想到这里,梁丘舞将请柬放入怀中,出了府门,骑马径直朝着南公府而去。

    毕竟,她也有些事想询问那个女人,作为谢安的妻子,她无法容忍自己对自家夫婿的了解,还不如某些不相干的女人。!!!

第七十一章 各方态度(五)

    一刻时辰后,梁丘舞怀着心中诸般疑问,骑马来到了南公府,自南公府世子吕帆丧事之后,她来没有来过。

    到了南公府府门前,将代步的马匹用缰绳栓在拴马石上,梁丘舞走到府门前,抓起门上的铜环,敲了敲门,毕竟眼下南公府内没有主事的男丁,因此,紧闭府门谢客。

    不多时,府内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继而吱嘎一声,府门打开了,一名家丁从门里一脸疑惑地探出头来,待瞧见门外的是梁丘舞后,当即换了一副神sè,一边敞开大门,一边连声说道“舞将军,未及远迎,真是抱歉……少夫人等候多时了!”

    “唔!”梁丘舞点了点头,踏入府中,前往府中的前厅。

    在前厅坐下没多久,便有一名侍女走入厅中,向梁丘舞盈盈拜道“少夫人在内院闺房等候,舞将军请……”

    梁丘舞也不说话,只是点了点头,跟着那名侍女穿过府中的huā园,来到了内院一间屋子。

    “少夫人正在更衣,请舞将军稍等片刻……”说着,那名侍女便退出了屋外,轻轻合了屋门。

    “……”梁丘舞疑惑地打量着屋内的摆设,在她看来,这只是南公府内院中很普通的一件厢房,这有些出乎她的意料。

    她原以为,那个叫做苏婉的女子既然没有选择在前厅接见她,那么自然是在她的闺房,却没想到,只是一间看起来普普通通的厢房。

    而令她感到不解的是,屋内的桌子上,摆着一杯依旧冒着热气的香茶,根据茶杯边缘的胭脂唇印来看,梁丘舞并不觉得那是替她准备的。

    在她想来,那个叫做苏婉的女人方才很有可能就在这里,一听说她来按约前来拜访,这才回自己的〖房〗中更衣,倘若是这样的话……

    “这个屋子有什么特别之处么?”

    梁丘舞带着几分纳闷嘀咕着,好奇地打量着屋内的摆设。

    忽然间,她看到屋内梳妆台上,摆着一只jīng致的木盒,盖子敞开着,而在盖子的旁边,放着一张折迹非常明显的纸。

    梁丘舞好奇地将那张纸拿了起来,却发现纸上只写着三个字。

    “不咽气?”梁丘舞轻声念着纸上所写的那三个字,一头雾水,目光一瞥那只jīng致的木盒,却发现木盒内所盛放的东西,并不是什么珍贵首饰,而是一张张叠地四方整齐的纸,像极了她手中的那一张。

    出于好奇,梁丘舞从木盒中取出一张叠成四方的纸,将它拆开,随即,她眼中露出几分疑惑,因为她发现,这张纸确实与方才那一张一模一样,上面也写着[不咽气]三个字。

    这是什么意思?

    怀着心中诸般猜疑,梁丘舞一连拆了十几分,却惊讶地发现,木盒内所盛放的叠纸,每一份都一模一样写着那三个字,这让她有些百思不得其解。

    就在这时,房门吱嘎一声打开了,一位身穿华服的貌美女子走入了房内,瞧见梁丘舞手中的好几张叠纸,神sè一愣。

    毋庸置疑,这位美貌的女子便是南国公的儿媳,世子吕帆的妻子,苏婉,虽然比不上长孙湘雨那般惊艳,但是却有着江南等地女子普遍的特征,肤sè白皙细腻,气质婉约温顺,举手投足间,给人一种富有教养的感觉。

    或许是注意到了对方眼中的惊讶,梁丘舞脸sè微微一红,歉意说道“抱歉,未经主人同意便私自拆开这盒子的纸……”说着,便手忙脚乱地将那些纸再次放入盒子中。

    见此,苏婉脸上隐隐露出几分苦笑,摇头说道“舞将军过于拘谨了……对了,舞将军与小安有婚约?”说着,她轻轻走到梁丘舞身旁,将木盒中那些胡乱塞进入的纸又拿了出来,小心叠好,再放回木盒。

    瞧见她的动作,梁丘舞心中更是尴尬,一面照着她的动作,将那些纸张叠好,一面点头说道“嗯,我与安已在我梁丘家列祖列宗灵位之前立下婚誓,只是那家伙始终对入赘我梁丘家一事抱有抵触,是故这婚事便一直拖着……”

    “小安是一个要强的人呢……”苏婉轻笑了一声,将最后一张纸叠好放回木盒,望向木盒的目光中,隐约流露出几分叹息与遗憾。

    “这些纸是什么?”见苏婉如此宝贝这些看起来有些莫名其妙的纸张,梁丘舞忍不住问道。

    苏婉闻言咯咯一笑,眨眨眼神秘说道“这可是长生不死的秘诀呢!”

    “长生不死的秘诀?不咽气?”梁丘舞愣了愣,想了半响,继而脸上露出一种古怪的表情,又好气又好笑地说道“究竟是何人想出这种哗众取宠的秘诀?”

    苏婉微微一笑,带着几分叹息说道“你猜!”

    梁丘舞愣了愣,望了眼苏婉的神sè,低声说道“莫非是……安?”

    苏婉轻笑一声,不置可否,在叹息一声,喃喃说道“从广陵到冀京,其中路途何止千里,妾身当初所准备的盘缠,根本就不够用,到青州时,便已所剩无几,皆赖小安用这种仿佛骗术般的办法,每到一地,便从当地的百姓手中赚些铜钱,勉强来到冀京……”

    “会有人买?”梁丘舞难以置信地问道。

    “呵呵”苏婉笑了笑,抚摸着木盒说道“那是你不知小安本事,当初在广陵时,小安便能将一匹普通的缎子说的天huā乱坠……哦,妾身娘家,曾经是做绸缎生意的,广陵苏家……起初生意并不景气,明明是质地优良的缎子,却因为广陵集市上这类的缎子太多,往往卖不出好价钱,是故,小安便替我苏家想了一个好主意,直接做成衣服,再叫人在衣服上绣huā,做得愈发jīng致,刻上我苏家的记号……按他的话说,便是将这些绸缎再加工,塑造品牌,推销给城中的名门世家……你知道他怎么做的么?”

    梁丘舞摇了摇头。

    “小安将做好的成品衣服,免费赠送给广陵的生、才子,整整两百套,而他要那些才子、生做的,却仅仅只是叫他们每rì穿着印有我苏家记号的衣衫,走在大街上,待有人问起时,如实相告……”

    “那……那不是亏了么?”梁丘舞满脸诧异之sè。

    “是呀”苏婉轻笑一声,说道“起初是亏,亏地妾身那亡父心疼不已,然而三个月后,广陵人人以穿印有我苏家记号的衣服为荣,即便是达官贵人,亦是如此……如今想想,祸根便是那时候埋下的,单我苏家一户,便叫广陵无数贩卖布料、绸缎的富商们断了财路,逼得走投无路的他们,不得不联合起来,并勾结官府,陷害我苏家……你可知道,那一年我苏家赚的银子,比妾身亡父苦心经营十年还要多,只可惜,亡父不听小安劝告,赚多了银子,非但不收敛,反而愈发得意张扬,生怕他人不知我苏家财力雄厚,要是那时候,亡父能听从小安财不露白的劝告,再使些银子贿赂广陵的官员,那么,我苏家又岂会落到人财两失、家破人亡的局面?”说到这里,苏婉忍不住叹息起来,眉宇间充满了浓浓的哀伤。

    见此,梁丘舞心中不禁也有些同情,岔开话题说道“那这一份所谓的长生不死秘诀,能卖多少?”

    “一份二十文铜钱……每到一地,运气好的话,能卖地数十份,运气不好的话,便只有寥寥几份,就算小安有时候说地天huā乱坠,但要是当地百姓手头不富裕,那也没有办法……”

    “数十份?那也才几两银子?”梁丘舞露出一个古怪的神sè。

    似乎是看穿了梁丘舞心中所想,苏婉颇为凝重地说道“几两银子虽少,却是救命的钱……此前在家中无忧无虑的妾身,真不知道,身无分文,那究竟是何等的窘迫,倘若不是小安,似妾身这般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娇弱女子,如何能够横跨半个大周,来到这冀京……”

    梁丘舞愣了愣,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失礼,歉意说道“是我考虑不周,非有意冒犯,望少夫人恕罪……”

    苏婉深深望了一眼梁丘舞,忽然笑着说道“小安乃妾身弟弟,虽无血缘关系,但胜过亲弟,舞将军既然与小安有婚约,便是妾身弟妹,姐姐托个大,唤你一声妹妹,可否?”

    “这个……”梁丘舞犹豫了一下,继而抱了抱拳,说道“少夫人……不,苏姐姐言重了,妹妹给姐姐行礼了……”说着,她朝苏婉拜了拜。

    “不敢……”苏婉连忙将梁丘舞扶起,继而将她请到桌子旁坐下。

    回头望了一眼梳妆台那只木盒,梁丘舞不解地说道“苏姐姐,那只木盒中的纸张,便是当初你留下的吗?”

    “不全是”苏婉摇了摇头,说道“有些是在途中,而有些,是在冀京……”

    “在冀京?”

    “嗯”苏婉点了点头,轻声说道“这个主意虽好,却有一个破绽,那就是在一个地方,只能用一次……虽然huā二十文钱,换开怀畅笑一次,对于有些手头宽裕的人而言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也不会来找我等的麻烦,但归根到底,上过一次当的人,又岂上第二次当?”

    “苏姐姐的意思是……”梁丘舞犹豫了一下,试探着说道“剩下的那些纸,不会是安在冀京故技重施时,苏姐姐暗中命人去买下的?”

    “……”苏婉闻言望了一眼梁丘舞,不置可否,只是微微叹息着说道“小安虽看似随和,然心xìng甚是倔强、固执,倘若他打定主意,旁人很难能让他改变心意……自他那rì愤然离开南公府后,姐姐便知道,终此一生,他不会再与南公府、不会再与姐姐有任何瓜葛……他宁愿在寒冬腊月的夜里,在某处忍饥挨饿……”

    “……”梁丘舞张了张嘴,却说不出什么话来。

    毕竟,要不是发生了那么多的突发实况,她也不会知道,他的夫婿谢安,竟然与南公府有着这样的关系。

    “姐姐很感激妹妹你,还有九殿下……若不是你们,妾身真不知该怎么办……”

    事到如今,梁丘舞其实也明白了,在谢安尚未结识李寿的时候,正是眼前这位女子,暗中帮助着谢安。

    想到这里,为人耿直的她不禁有些气愤。

    “太不应该了,安!”

    “不怪他”苏婉摇了摇头,继而面sè微红,小声说道“他对姐姐的情意,姐姐也知道,只是……”说到这里,她忽然岔开了话题,带着几分笑意问道“说起来,妾身真没想到,小安竟能相识似妹妹这般女中豪杰……妹妹当真毫无怨言么?”

    “唔?”梁丘舞隐隐觉得苏婉这话中带着几分深意,疑惑问道“什么怨言?”

    只见苏婉稍稍一停顿,隐隐带着几分难以捉摸的神情,轻声说道“妹妹乃朝中从二品的重臣,而小安当时仅仅只是安乐王府一介管家、家丁……”

    “原来苏姐姐指的是这个”梁丘舞恍然大悟,也没有多想,如实说道“哪里是没有怨言,当时妹妹恨死这家伙了,只是**于他,没有办法罢了!”

    “咦?失……**?”苏婉愣了愣,表情说不出的震惊与古怪。

    见苏婉也不是外人,梁丘舞犹豫一下,便将当初的事与她解释了一遍,只是略去了长孙湘雨那部分。

    “原来如此……”苏婉的表情看起来很是哭笑不得,端起桌上的那杯茶,摇了摇头。

    “正如苏姐姐所言,我那时恨死这家伙了,明明只是安乐王府一个门客,管家,口气却那般大,我好心替他安排仕途,结果却被他拒绝,争吵之际,还说什么十年之内,他的官位会在我之上……”

    “十年之内……么?”苏婉端着茶杯的手微微一颤,深深望了眼梁丘舞,口吻有些沉重地说道“那……那妹妹便就这么放任他了?”

    梁丘舞并没有长孙湘雨那般察言观sè的本事,也没察觉苏婉脸上那不自然的神sè,点点头说道“当时我就在想,此人倒是还有些骨气,身为男儿,自然要靠自己的本事安身立命……我当时就对他说,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只要你有这本事,去试试也无妨!”

    话音刚落,只听咣当一声,苏婉手中的茶盏翻落在桌上,茶水顿时湿透了桌面。

    “苏姐姐?”梁丘舞疑惑地望着苏婉。

    苏婉如梦初醒,连忙起身拿过抹布,擦了擦桌上的茶水,继而,语气略微有些颤抖地问道“那妹妹甘愿等他十年?”

    “难道这样不对么?”梁丘舞不解地望着苏婉。

    “不……”苏婉长长叹了口气,继而望着梁丘舞,语气难以琢磨地说道“妹妹很走运,因为妹妹是东公府的主人,倘若妹妹只是寻常人家的女儿,恐怕就不会这样说了……”

    “苏姐姐为何这般认为?——无论是何等身份,我梁丘舞依然会这么说!——就算他办不到,我也会支持他、相信他、帮助他!——自己的丈夫有着奋发进取的念头,有什么理由要去泼他冷水?”梁丘舞皱眉望着苏婉,神sè有些不悦。

    “……”苏婉直直注视着梁丘舞良久,忽然,她长长叹了口气,喃喃说道“是妹妹赢了……”

    “咦?”

    望着梁丘舞那不解的神sè,苏婉苦笑一声,正sè说道“妾身那顽劣的弟弟,rì后便托付妹妹了……”说着,她好似想到了什么,笑着说道“你看姐姐这记xìng,邀妹妹到府上赴宴,别说宴席,茶水也忘记准备……姐姐这就叫人去准备一些酒菜,妹妹陪姐姐小酌一杯,可好?”

    “这个……”梁丘舞微微皱了皱眉,知道她为人的都知道,她并不喜欢饮酒,尤其是发生了太子李炜那件事,她极为抵触在外面饮酒,更不会再去喝别人递过来的酒,除了她的夫婿谢安。

    见梁丘舞表情有些抵触,苏婉微微一笑,说道“姐姐这几rì心中苦闷,妹妹便陪姐姐小酌几杯,作为回报,姐姐告诉妹妹一些小安的事,一些他或许不会对妹妹提及的糗事……”说着,她眨了眨眼。

    梁丘舞听得怦然心动,故作平静地轻声说道“那……那好……这样的事有很多么?”

    “啊!比如,他说曾经有人骗他,到茅房如厕,事后用竹片刮那个……那个东西,咳!他信以为真,真的那样做了,结果被竹片刮伤,痛了好些rì子……”

    “噗嗤!”即便是梁丘舞,亦忍俊不禁笑出声来。

    --与此同时--

    “阿嚏!”

    在冀京城外某处山上,谢安蹲在福伯的坟墓前,与李寿二人一同烧着纸钱,结果一个喷嚏,喷了李寿一脸。

    “你搞什么鬼?”用袖子抹了抹脸,李寿无语地说道。

    也是,任谁被喷一脸都会感到不爽“忽然觉得鼻子痒痒……”谢安很是无辜地望着李寿。

    “不许打岔!”蹲在谢安身旁,长孙湘雨拿着一根细细的小棍子戳着那些熊熊燃烧着的纸钱,颇有些急不可耐地说道“快快,接着说呀,那一晚你们打起来了没?”

    李寿闻言苦笑一声,继续说道“啊,打起来了,当时我去西国公府上赴寿宴,长孙小姐也知道,太子李炜当时也在场,对我百般奚落,本王心情本来就不佳,骑马回王府,却在路上被这个疯子丢出的一篮馒头砸中脑袋,连人带马,一头撞在路边一棵树下,好在那颗树下积雪颇多,倒不至于出事……当时本王还很客气地……”

    “客气个屁!”谢安撇了撇嘴,不屑说道“[大半夜的,你个疯子搞什么鬼?活得不耐烦了?!]这也叫客气?”

    李寿闻言语塞,反唇讥讽道“好歹本王最初也没想拿你怎么着,还问你是否是发生了什么不愉快的事,结果你呢?你说什么?你说,[老子砸的就是你!]说完就扑上来,对不对?”

    谢安颇有些尴尬地挠了挠头,忽然面sè一变,怒声说道“屁!——明明是你先动的手!”

    “有这事?”李寿愣了愣,皱眉思忖了半响,依旧是一脸愕然。

    瞧着李寿这副无辜的表情,谢安气不打一处来,说道“还想装蒜?”

    “到底怎么样嘛!——从头说啊!”长孙湘雨拄着小棍有些不耐烦地说道。

    望了一眼长孙湘雨,谢安与李寿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张了张口。

    “那是去岁大年三十,西国公韩宏五十大寿……”

第七十二章 回忆时间轴(一)

    ——大周弘武二十二年,大年三十——

    此时的谢安,尚且还没有遇到他rì后的妻子,赫赫有名的[炎虎姬]梁丘舞,他甚至连九皇子李寿也未曾结识。/

    自从一气之下离开了南公府后,他便一直混迹于冀京街头巷尾,寻思着找一份能够糊口的差事,但是很遗憾的,当冀京各个商业协会的管事瞧见他那看似只有十六、七岁的外表后,便纷纷摇头,以至于谢安在走遍了整个冀京西南城,也未曾找到一份差事。

    十二月底,足以称得上是寒冬腊月,至少比谢安以往所熟悉的世界要寒冷地多,望着冀京城内万家灯火、望着空无一人的街道,他不禁有些怀念自己那些朋友。

    由于亲情上的缺失,谢安向来对于友情格外看重,虽然称不上为了朋友不惜两肋插刀、赴汤蹈火,但至少在他的朋友圈子里,几乎所有人都认为谢安很够[义气],是个值得深交的朋友。

    城中的内河,彻底冻结了,一些顽皮的孩童在河面的冰层上嬉闹,直到被各自的父母拎着耳朵给带了回家。

    望着那些小家伙耷拉着脑袋的模样,这让谢安颇为低落的的心情稍稍改善了一些。

    大年,从腊月最末一rì开始直至正月十五rì元宵为止,某种意义上相当于chūn节,一般来说,它与八月十五的中秋一样,惯例是一般家庭成员团聚、共享天伦之乐的rì子。

    当然了,这种节rì是否存在,对于眼下的谢安而言是无所谓的,因为对于自幼便是孤儿的他而言,他个人就是整个家族,或者说,整个家族,就只有他一个人……

    独在异乡为异客,每逢佳节倍思亲,这句出自小学语文课本上的诗句,至此今rì,谢安终于深刻体会到了作者当时的苦楚,那种无法用语言来形容的孤独。

    “咕咕!”

    由于长时间的忍受空虚,谢安的肚子终于向自己的主人发出了抗议。

    微微叹了口气,谢安摸了摸自己的衣服,但是最终,他只是来到了一处民居的水缸旁,用水瓢敲碎表层的冰块,咕嘟咕嘟灌了几口凉水,直到腹内的饥饿感消失,但是随之而来的、那种仿佛渗透到灵魂深处的寒意,却让他不由自主地打了一个寒战。

    说实话,谢安并不认为乞讨以及请求他人施舍是一件很丢人的事,毕竟他从小在孤儿院长大,在他看来,他之所以能够活到现在,无非是源于一些社会爱心人士的施舍,但是现在,他真的不想那么做,因为冀京的百姓,在他看来生活条件并不乐观,这些生活在这个国家最底层的百姓,好不容易能够在大年这个值得庆祝的rì子与自己的亲人享受一些平rì里舍不得享受的饭菜,谢安不希望自己这个不速之客去破坏这份温馨。

    这个道理,谢安是在前几rì才明白的,那时,也是这样,由于过于饥饿,他无奈敲响了一处民宅的家门。

    不可否认地说,那户人家很热情地招待了他,并拿出他们准备过节的菜肴,这让谢安感到十分惊喜与意外,直到那户人家的几个孩童用莫名敌视的目光望着他……

    当然了,作为大周的都城,冀京并不是只有这些尚且负担不起一位不速之客的平民百姓,至少在游荡时,谢安不止一次看到了许多宏伟的府宅,毋庸置疑,居住在这些地方的人都是冀京城内的有钱人,只不过府内的家丁以及府外的侍卫并不是那么的友好。

    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这可以说是冀京此时此刻的〖真〗实写照,显赫人家rìrì笙箫,而高墙之外,却不时有一些走投无路的人饿死在街头巷尾,更不可思议的是,在这些人中,有绝大部分是寒门子弟。

    与谢安前来冀京的目的不同,据说大周每隔一段时间都会有大批的寒门子弟涌向冀京,其目的无非是希望收到京师内高官达人的器重,从此平步青云,只可惜成功者寥寥无几,大多数人还是在用尽盘缠后无颜返乡,或放弃原本的尊严作为某个深家大院的仆役,或者固守节cāo,饿死街头。

    至少谢安就不止一次地看到那些寒门生在饥寒交迫之余缩在某个宅邸的石狮子后背诵先贤的文章。

    走着走着,忽然,远处“咣咣”的锣鼓声引起了谢安的注意,他抬头望去,这才发现在远处的巷口,有大一群人正围在那里。

    怎么回事?

    暗自嘀咕一句,谢安朝着传来锣鼓声的地方走了过去,他发现,围在那里的,都是一些像他一样,流落街头或者挤在义舍勉强度rì的他乡人士。

    说起来,冀京作为大周的首都,城内也设有义舍,也就是朝廷与官府无偿供给像谢安这样无家可归的人一个居住的地方,并且每rì供给食物的场所,谢安就是从那里的常客,只不过,义舍每人每rì一碗薄粥、一个馒头,实在不足以彻底解决饥饿罢了。

    而至于那些自视甚高的寒门读人,只要不是走投无路,是绝对不会去这种自贬身份的地方的,他们宁可在角落忍饥挨饿,也不会与一大帮人挤在拥挤的义舍中。

    “喂,这位大哥,这里发生什么事?怎么会有锣鼓声?”

    谢安询问着身旁一位身穿长衫的生。/

    那位生看似二十来岁,闻言转头望了一眼谢安,继而一脸轻蔑地朝前努了努嘴。

    顺着此生的示意,谢安抬头望去,这才注意到,在人群的前方,有十几个穿着黑sè粗布的家丁正提着好些篮子的馒头朝着人群喊话,由于人群中窃窃之语不断,是故谢安并没有听清楚那些家丁在说什么,只听到什么[祝寿]之类的词。

    或许是注意到了谢安脸上的不解之sè,那位生压低声音解释道“那个人是在说,他们老爷今rì五十大寿,只要我等肯为其贺寿,便有一篮馒头奉送……”

    “有这等好事?”谢安听闻顿时满脸喜sè,要知道在冀京街头巷尾走了一天的他,这会儿正是又饥又饿。

    但他奇怪地发现尽管那几个家丁在前面喊得喉咙发哑,但是人群中却没有一个人上前。

    “为什么没人去祝贺?”谢安一脸疑惑地问道。

    “祝贺?”那位读人一脸愕然地望了一眼谢安,继而嗤笑说道“小兄弟没注意到这里是哪么?”

    谢安闻言满脸诧异,莫名其妙地望了望左右,他这才注意到,自己这些人竟然是站在一座规模异常宏伟的府邸前,大门两旁的围墙,竟然延伸到他视线以外,不难想象,居住在这里的人,必然是一位大人物。

    “此乃西国公府!——韩宏的府邸!”生压低声音对谢安说道,令后者一脸的莫名其妙。

    “那又怎么样?”

    “那又怎么样?”生原本平和的表情顿时有了一些改变,随之而来的,他看待谢安的目光也变得有所不同,至少他注意到谢安一脸的纳闷后,那些莫名的古怪眼神才稍稍退去。

    “小兄弟没听说过韩宏此人么?”生压低着声音试探问道。

    谢安摇了摇头。

    “原来如此!”生释然了,语气亦恢复了早前的和善,在歉意望了一眼谢安后,低声做出了解释。

    原来,这位西国公虽然官爵显赫,但是为人处事却被世人所不耻,最初以盐商的身份起家,靠着奉承、贿赂各地官员发家致富,期间做过不少强买强卖、提高物价等龌蹉事。

    只因为当年天子李暨率六万jīng锐yù征讨南唐时,向朝廷捐了一笔极大的钱物,这才被天子李暨所器重,摇身一变,成为冀京四镇之一,与当时大周首屈一指的善战之将、也就是梁丘舞的爷爷梁丘亘,以及传言中文武兼备的吕崧、也就是广陵苏家之女苏婉rì后的公公,平起平坐。

    东公府梁丘家与南公府吕家世代都是大周将帅,然而这西国公韩宏,却是靠着银子以及奉承做上的西公府,更何况这些年来,西国公韩宏之子韩裎,依附太子李炜,结党营私,党同伐异,陷害了不少朝中贤良,这无疑使得旁人更为看轻,这份鄙夷,甚至无辜牵连到了西军[解烦],将天子李暨用来褒奖韩宏替国解忧,替他解忧的意思,曲解为屈膝卑躬的奉承。

    而实际上,西军[解烦]作为一支轻步兵,虽然在野战不如东军[神武],强攻死守不如南军[陷阵],但依然有着出sè的战斗力,单兵作战能力颇强,尤其是小分队的敌后sāo扰能力。

    天子李暨之所以能够单凭六万jīng锐覆灭南唐二三十万兵力,背地里,无疑也有着西军[解烦]的功劳,只不过不像当初的东军与南军那般战功辉煌罢了。

    “原来是这样……”

    在听完了生的解释后,谢安缓缓点了点头,心中颇有些不以为然。

    在他看来,那韩宏出身低下,不管是用什么办法爬到西公府的位置,都是一件值得令人敬佩的事。

    世人皆道,不以成败论英雄,但事实上,无论是哪个时期,都永远是成王败寇的世道,失败者,无论当时多么显赫,充其量也只是在历史上一笔带过,再者,发几句类似丧家犬叫嚣般的牢sāo罢了。

    而这时,偌大的西国公府内门庭内走出一名男子,看似三十上下,衣饰奢华鲜艳。

    “这人是谁?”谢安小声问道。

    只见那位生撇嘴冷笑一声,压低声音说道“韩宏的独子,韩裎,官拜步兵校尉、黄门郎中,爵西乡侯!听说近期要率军去泰山一带剿匪……他也配?——此人比起其父更为不堪,文不成、武不就,实乃沽名钓誉之徒,只不过依附太子殿下,借着太子殿下的名义狐假虎威罢了,为人所不齿!——为人嚣张跋扈,甚是可恶!”

    谢安有些惊讶,纳闷说道“这位仁兄似乎对那位西乡侯颇有意见?”

    “哼!”那生轻声一声,压低声音说道“此人最是喜欢戏弄他人取乐……小兄弟待会就知道了!”

    “……”

    正在谢安与那位生说话的时候,这位西国公之子、西乡侯韩裎已走下门庭前的台阶来,在环视了一眼人群后,淡淡说道“今rì二喜临门,既是大年之期,又乃我父寿宴,只要你等肯为我父道贺,每人奉送寿食一篮……怎么?没有人么?”

    整整半响工夫,整个人群鸦雀无声,这让这位西乡侯的表情变得有些不渝。

    就在这时,人群走出一人,看似二十来岁,神情紧张。

    “我……在下王逸,祝……祝西国公益……益寿延年!”

    “哦?”韩裎轻笑一声,淡淡说道“抱歉,方才风大,我没有听到!”

    顿时,那个叫做王逸的男子面sè涨红。

    “唉”谢安身旁的生轻声叹了口气,压低声音说道“看到了,众人之所以不去,是因为这个家伙每每会借此取乐……实在是,有辱斯文!”

    谢安这才恍然大悟,而这时,那个叫做王逸的男子又高声重复了一遍。

    “好,很好!”韩裎很满意地点了点头,随即从身旁一名家丁的手中接过一篮寿食,继而递给了王逸,口中轻笑说道“它是你的了!”

    那一瞬间,谢安注意到王逸脸上露出了一副如释重负的表情,而就在他即将伸手去接韩裎手中的篮子时,突然,韩裎松开了手,任凭那只篮子掉落在地。

    只听啪嗒一声,一篮冒着热气的寿食顿时滚落在地。

    呃,这xìng格还真是恶劣啊……

    远处观瞧的谢安不禁皱了皱眉,就连他心中亦是分外不渝,更别说作为当事人的王逸。

    “你……”

    然而就在这时,却见韩裎轻笑一声,故意皱眉说道“你怎么回事?为何不好生接着?莫非戏耍本侯不是?”说着,他望了一眼呆若木鸡的王逸,冷冷说道“怎么?还要本侯替你捡是么?”

    只见王逸气地浑身颤抖,在深深望了一眼韩裎后,忽然拱手说道“在下忽然记起先贤之言,深感愧对先祖!——告辞!”说着,他转身就走。

    “好个无礼的刁民!”韩裎哈哈大笑,在他身后,那帮家丁亦是附和般大笑不止。

    “少爷,需要我等将那个不识礼数的刁民带回来么?”韩裎身旁那些家丁说道。

    “算了”韩裎微微摇了摇头,轻笑说道“今rì乃我父寿诞之rì,就饶那刁民一次!”

    “少爷心慈!”众家丁齐声奉承道。

    “好说好说”韩裎自以为得意地点了点头,继而望向人群,嗤笑说道“还有人愿意为我父道寿么?”

    人群中众人面面相觑,在望了一眼那些掉落在雪地上犹自冒着热气的寿食一眼后,纷纷摇着头散开了,毕竟没有人愿意步那个王逸的后尘,平白无故被韩裎戏耍一顿。

    而就在这时,忽然人群中传来一个声音。

    “我,我!”

    不得不说,附近众人都愣住了,就连始作俑者的韩裎也有些傻眼,楞愣地望着谢安缓缓走出人群,来到他面前。

    “你……愿为我父祝寿?”韩裎的表情显得有些古怪,因为他想不通,在有一个人被他戏耍后,竟然还有人敢上前来。

    “是啊,是啊!”在韩裎与周围众人诧异的目光下,谢安嬉笑着连连点头,继而学着方才那个王逸那样拱了拱手,高声说道“在下谢安,祝西国公益寿延年!”

    整句话顺畅无比,没有任何停顿。

    “呵,有意思!”深深望了一眼谢安,韩裎微微一笑,继而指了指脚下的那些寿食。

    没有人会不明白韩裎的意思,包括谢安。

    只见在众人瞩目之下,谢安道了一声多谢,微微一弯腰,却好似忽然想到了什么,摇头说道“不对!侯爷,如果在下没有记错的话,这一篮寿食,侯爷刚才已经赐给了那位叫做王逸的大哥,换句话说,已非侯爷所有,侯爷如今用它来赏赐在下,是否是有些不妥?”说着,他望了一眼另外几篮寿食,言下之意,不言而喻。

    “呵!”韩裎轻笑着望了一眼谢安,继而抬手,从身旁家丁手中又接过一篮寿食,但是谢安却没有急着去接,反而是后退一小步,还做了一个[请]的手势,似乎是等着韩裎再将其丢到地上,他再去捡。

    “……”不知为何,韩裎的表情突然变得十分古怪,在深深望着谢安许久后,将那篮寿食递给了谢安,而令人感到意外的是,他这次并没有故意将手放开。

    “你辈读人不是说不食嗟来之食么?”在谢安连连道谢,正要转身离开的时候,韩裎喊住了他。

    只见谢安嘿嘿一声,不慌不忙地说道“首先,在下并不是读人,只是一个尚得不到温饱的可怜虫罢了,其次,嗟来之食,也是食……不是么?”

    “不错,不错……”并未瞧出谢安故作恭敬的韩裎闻言哈哈一笑,从怀中摸出一个小银锭,丢到谢安右手的篮子中。

    “多谢侯爷!”

    道了一声谢,谢安转身拎着那篮寿食离开了。

    期间,周围的人群皆向他报以异样的目光,就连方才那位生亦用不屑的神sè望向谢安,似乎是在表示他对方才与谢安交谈一事深感不耻。

    然而谢安却不是很在意,在他看来,这事与他在大学就读期间去社会找工作一样,公司的头头给你钱用以养家糊口,而你则给予对方相应的尊重与回报,这只是一种交易行事而已。

    与其是在意这些,谢安倒是更在意,他是否能够找到前几rì那家热情接待他的人家,将怀中那一个银锭偷偷塞到门里头。

    人呐,不是什么时候都会一帆风顺,就好比你走在一条小巷中,迎面走来一条恶狗,难不成你也跟它争道?

    你要跟它争,它准咬你,让狗先走,这不丢人,人活在世上一辈子,总有吃屎的时候,记住别嚼就行!

    话虽粗俗,但道理却是真的,人呐,处在弱势的时候,就必须学会夹着尾巴做人。

    当然了,秉着[一饭之恩必偿,睚眦之怨必报]的人生格言,谢安也不介意自己rì后飞黄腾达后,也去戏耍戏耍这位西乡侯,但是在此之前,他还是得夹着尾巴做人,毕竟人要有自知之明,在一般情况下,以卵击石这种事,绝对称不上是勇敢,非但解决不了当前的问题,还会惹来不必要的麻烦。

    这个道理,谢安在九岁时候与孤儿院一位工作人员吵架之后便有了深刻的体会。

    然而周围的众人,却瞧不出谢安这一手的高明,只将他当成是没羞没臊的地痞无赖,却想不到,那正是谢安故意营造的氛围。

    要知道方才韩裎没有松开手,那绝对不是他忽然良心发现,真正的原因在于,谢安给韩裎营造了一个他并不在乎屈辱的错觉,这让后者感到相当无趣。

    毕竟,一个人若是不在乎受到屈辱的话,再去羞辱他又有什么意义呢?

    对于习过心理学的谢安而言,要摸透韩裎心中的想法,再轻松不过了,包括之前故意装出那般不顾脸面的模样,其实无非只是为了设套子罢了。

    只能说,西公府门前的这帮人,见识太过浅薄罢了,不如谢安临机应变的能力强。

    倒是在距离西国公府大概十几丈远的位置,在一辆装饰古朴的马车上,有一位看似五六十岁的老者正撩帘观望,清清楚楚瞧见了那一幕的他,眼中隐隐露出了几分惊讶之sè。

    这辆马车已在这里停了许久,车上的老者,似乎也是前来西公府赴宴的客人。

    而在谢安路过的期间,马车的帘子再一次撩开了,车内那位老者瞥了一眼谢安,以及他手中的那一篮寿食。

    “蹬蹬蹬……”

    没过多久,伴随着一阵轻微的脚步声,一位穿着管家衣饰的老者从前方小跑了回来,与他一道回来的,竟然还有刚才戏耍谢安的西乡侯韩裎,此刻的他,正毕恭毕敬地站在马车前。

    “老爷,西乡侯亲自来迎接老爷!”老管家低声问道。

    “唔,好!”马车内传个一个淡淡的声音,继而,走出一位身穿素青sè长衫、长衫上绣着一只丹鹤老者,神态从容,隐隐有股香气息。

    见此,韩裎慌忙拱手拜道“小侄拜见长孙伯伯!”

    “不必多礼”老者微笑着摆了摆手,继而转过头去,望了一眼远处谢安的背影,轻笑说道“老夫方才见到一个小家伙拎着一篮寿食离去,实在是……叹为观止啊!”

    “长孙伯伯说笑了……”似乎是从老者的话中听出了调侃的意思,韩裎面sè一慌,勉强笑道“小侄素来宽以待人……”

    “借机欺辱他人也算是宽以待人?”

    “呃?——您都瞧见了?”韩裎满脸尴尬之sè。

    “呵!”老者淡淡一笑,抬腿走向西国公府的府门,望着那宏伟的府门,脑海中不禁回想起了方才那名少年。

    “十年……”

    “啊?长孙伯伯说什么?”旁边的韩裎满脸诧异之sè。

    望了一眼韩裎,老者高深莫测地笑了。

    “不,没什么……”

    此位老者,正是长孙湘雨的爷爷,大周当朝丞相,胤公。

第七十三章 回忆时间轴(二)

    ——回到当今时间,丞相长孙府——

    在自家的后huā园后,胤公正与自己的学生阮少舟在huā园中散步,一面走,一面淡淡笑道“太子殿下那边的反应也不慢啊……”

    “是啊”阮少舟点了点头,皱眉说道“顺水推舟,便将九皇子李寿以及谢安推到了洛阳战场那片火坑,还想法设法将东军的梁丘舞困在冀京,没有[炎虎姬]相助,谢安恐怕……”

    “呵呵呵,你这个老师倒是做的称职!——放心,不还有老夫那位了不得的孙女么!老夫敢打赌,这次九殿下与谢安闹出这档子事,准是她在背后挑唆!”说着,胤公微微一笑,忽然,面sè微变,惊声说道“老夫想起来了!”

    “什么?”阮少舟一脸疑惑之sè,诧异问道“师座想起什么了?”

    只见胤公伸手捋了捋胡须,喃喃说道“老夫此前总觉得在何处瞧见过谢安那个小家伙……方才,终于想起来了,那是去岁大年三十,在西国公韩宏五十大寿之际!”

    “西国公韩宏?”阮少舟微微皱了皱眉,似乎也会那西公府颇有意见。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连连念叨两句,胤公的脑海中,不禁又回忆起当初他在马车上所瞧见的那位少年。

    既没有因为受到屈辱而满脸愤怒,也没有因为得到些许好处便满脸喜sè。

    不以物喜、不以物悲、能屈能伸……是为大丈夫!

    “少舟,西国公之子韩裎回冀京了么?”

    见自己的老师忽然说起此事,阮少舟有些纳闷,摇摇头疑惑说道“并非学生背后说闲话,那韩裎着实不是领军材料,这都大半年了,依旧无法剿灭泰山那帮贼寇,太子李炜想打压东公府,暗地里培植西公府的如意算盘,恐怕是打不响了!——师座何以言及此人?”

    “呵呵呵”胤公微笑着捋了捋胡须,脸上浮现出几分小孩子般的笑意,戏谑说道“老夫忽然觉得,rì后有好戏可瞧了!”说到这里,他忽然注意到自己的学生一脸的古怪。

    “怎么了,少舟?”

    “学生觉得,师座方才说话时,神sè酷似您的宝贝孙女,湘雨……”

    “有……有么?”胤公微微一惊,苦笑不迭地摇了摇头。

    “哎呀,这可真是……”

    ——与此同时,冀京城外某山,安乐王府老管家福伯坟墓前——

    在听了谢安的讲述后,长孙湘雨一脸鄙夷地望着他。

    “什么?你还做过这种事丢人的事?——古人云,不是嗟来之食……”

    谢安翻了翻白眼,没好气说道“那古人有没有说,别死皮赖脸赖在人家家里吃白食啊?”

    长孙湘雨闻言小脸微红,不服气地说道“什么叫吃白食啊,难听死了,人家这么帮你与寿殿下……别忘了,人家还要帮你们到洛阳平息叛乱呢,凯旋之rì,天子龙颜大悦,赏赐你等,人家可没有半点好处!所以说,眼下吃用你一些怎么了?——寿殿下也是这么觉得?”最后一句,她是对李寿说的。

    见长孙湘雨说得这般理直气壮,李寿心中暗暗好笑,再一瞧谢安郁闷的表情,他坚定地选择了站在长孙湘雨这边。

    “长孙小姐所言极是!——谢安,你太小气了,你到本王府上蹭了那么多次饭,本王可曾嫌你?长孙小姐看得起你,这才暂住在你府上,可别不识抬举!——你可知道,这可是整个冀京其余世家公子求都求不来的福分!”

    “这话小女子爱听!”长孙湘雨毫不吝啬地给了李寿一个赞赏的眼神,后者谦逊一笑。

    二人的[眉来眼去],只看得谢安牙痒痒。

    “李寿,你这家伙……”

    或许是注意到了谢安愈加不善的目光,李寿也有些心虚,连忙岔开话题说道“这么说,你就是在那之后,碰到我的?——不对呀,听你描述时的语气,你好像并没有当时那么生气啊……”

    李寿的话,成功地转移了谢安的注意力,在仰头望了一眼晴朗的天空后,谢安喃喃说道“啊,那什么西乡侯,我一点不在意,只是……只是在随后,碰到了一个女人……”

    “一个女人?”望着谢安低落的神sè,李寿愣了愣,心中很是不解,正要询问,却见长孙湘雨眼眉一挑,带着几分揶揄猜测道“我猜,莫非就是你昏迷那些时rì,口中一直念叨着的,婉儿姐?南国公的儿媳……”

    谢安闻言皱了皱眉,望着长孙湘雨问道“是舞告诉你的?”

    “本小姐猜的!”在谢安惊愕的目光下,长孙湘雨轻轻摇动着手中的扇子,娇声说道“你曾经说过,你并非是自愿来到冀京,而是为了将某个人带来这里,但是,本小姐此前调查过你的身份,并没有发现你有什么朋友、亲人,换而言之,若非那位发生了什么不测,便是你二人可能是发生了什么误会,不再来往……想到那rì殿试,南国公那般义助你,对你颇为亲切,而你却似乎有什么芥蒂,本小姐便想到,你当初从广陵带来冀京的人,多半与南公府有些关系……本小姐便叫人调查了一番,看看南公府中,究竟哪个女人名字中带着[婉],然后就查到了,南国公的儿媳,广陵苏家之女,苏婉!”

    望着她得意的神sè,谢安恨得牙痒痒,忍不住咒道“这般工于心计的你,rì后一定找不到夫家!”

    遗憾的是,长孙湘雨丝毫不将谢安的诅咒放在眼里,轻描带写地说道“那你就养着人家呗!——好啦,快说啦!”

    “就不说!”谢安气呼呼地说道。

    “那行”长孙湘雨嘴角扬起一个危险的笑容,自言自语般说道“那人家就这样理解好了,那个苏婉嫁给了吕帆,你心中嫉恨,某一rì将她约出府外,想对她做一些先这样再那样的事……”说到这里,她面sè微微一红,多半是想到,谢安曾经针对她说过这样的话。

    “你……你可别胡说啊!”谢安闻言心中一惊,表情有些不自然。

    “那你就老实交代咯,否则嘛……”啪地一声合上折扇,长孙湘雨咯咯笑道“其实人家觉得,那个女人刚死了丈夫,当了寡妇,你们还可以再续前缘呢!”

    “你别胡说!”谢安的神sè变得有些凝重起来,他太了解长孙湘雨这个疯女人了,知道她做事从来不分轻重,只要她觉得有趣的事,都会去做,丝毫不会去管会造成什么样的后果。.

    倘若这个疯女人当真传播谣言,那苏婉的可就名节丧尽了,要知道,谢安正是为了避免这种事,这才刻意与南公府保持距离,尤其是在吕帆战死沙场之后。

    “那你老实交代!”坐在一把小凳子上,长孙湘雨兴致勃勃地望着谢安。

    “算你很!”谢安气闷闷地望了一眼长孙湘雨,随即继续缓缓讲述当初所发生的事……

    ——弘武二十二年大年三十——

    在耍弄手段从西公府得了一篮寿食后,尽管走了几条弯路,但是最终谢安还是凭着记忆,找到了前几rì那家热情招待他的民居。

    透过窗户纸,谢安依稀能够见到那对夫妇以及他们那三、四个孩子正在屋内享受天伦之乐,至少在谢安看来那是一份难得的温馨。

    在门口摆下四个尚且冒着热气的馒头,并且将那一小锭银子摆在最显眼的位置,谢安抬手“笃笃”敲响了那户人家的门,继而一转身,走到了墙根处。

    “谁啊?”

    那户人家的男人发出了略带戒备的喊声,继而吱嘎一声,门开了,一个看似三十岁出头的男子站在门外朝着四周望了望,随即莫名其妙地望着门口那四只冒着热气的馒头,以及那摆在最显眼位置的一锭银子。

    谢安一直站在墙根处倾听着,直到听到那户人家的女人发出一声戛然而止的惊呼,以及那几个小家伙的欢呼后,他才淡淡一笑,转身离去了。

    露面?

    不,没有露面的必要,遵从于[一饭之恩必偿]这一人生格言的谢安,并不会去在意那户人家的感谢,在他看来,那对夫妇前几rì给予他的帮助,其价值要远远大于那一锭银子以及那几只馒头。

    一碗热腾腾的、漂着碎肉的热汤,亲切的问候,以及那几个小家伙隐隐带着几分嫉妒与敌意的目光……

    呵呵呵!

    提着一篮寿食漫步在鲜有行人的大街上,谢安的心情出奇的好,一来是他还清了前几rì所欠的人情,二来嘛,那一对善良的夫妇总算可以过一个比较不错的chūn节,至少那一锭银子能够让那户人家的几个小家伙做一身新衣来迎接新的一年,而这,恰恰正是谢安尚在孤儿院时好多年的愿望。

    “chūn节快乐!”坐在一座石桥的桥旁,谢安望着自己怀中的那一篮寿食喃喃自语着。

    不出意外的话,那将是他大年至元宵的唯一的食物,毕竟冀京很多家店铺的伙计或者掌柜都已确定地告诉过他,这些店铺要直至元宵才会再次开张,并且在此之前不招收打杂的仆役。

    天,越来越冷,空中渐渐飘落片片雪huā。

    也难怪,毕竟是寒冬嘛,冬天不下雪,那显然不合常理。

    缩了缩身子,谢安渐渐感觉自己的全身泛起阵阵寒意,但是他没有动,在他看来,与其拎着一篮子的食物满街寻找能够遮身的地方,还不如趁着那些馒头还带着几分热气,先行果腹充饥,借此恢复一些体力。

    想到这里,谢安拿起篮子中一只馒头,吹散了沾在上面的雪huā,放入嘴里咬了一口,慢慢咀嚼着。

    不得不说,尽管那个叫做韩裎的什么西乡侯在谢安看来是那样的不如人意,不过这些寿食的味道倒是不错,都是上好的面料以及上好的馅。

    也是,人家可是西国公呢!

    张嘴又咬了一口,谢安一面咀嚼着,一面抬着头,用略带茫然的目光望着面前冻结的城中内河。

    不得不说,此刻的谢安,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孤独。

    也不知过了多久,谢安忽然感觉落在自己身上的雪好似停了下来。

    “雪停了?”

    错愕地伸出左手,谢安下意识地仰头望向天空,他这才注意到,他的头上不知何时出现了一把碎huā纸伞,正替他遮挡着愈来愈大的雪,而握着这把碎huā纸伞的主人,是一位身穿着素白sè镶金丝衣裙的年轻女子。

    只见这位年轻女人年纪大概在二十左右,清秀可人、端庄贤淑,别的尚且不说,光是她手中那把碎huā纸伞伞柄上所镶嵌的宝石,便知这位女子必然是出入富贵之家的女子,更谈何其他。

    毋庸置疑,这位女子便是广陵苏家之女,如今南公府的儿媳,苏婉。

    “是你?”谢安微微皱了皱眉。

    或许是注意到谢安皱眉的动作,苏婉的眼中闪过一丝yīn霾,幽幽叹道“小安,你就这么讨厌我么?”

    “小的怎么敢?”谢安自嘲一笑,淡淡说道“您可是广陵苏家的千金大小姐,哦,对了,现在应该叫你南国公府上的少夫人,对?”

    “小安!”女人的眼中隐隐浮现出几分愠怒,但是半响之后,她幽幽叹了口气,再没有说话。

    默默地,谢安望着身旁的女子,不由地,他回想起了一年前的往事。

    那是他最初来到这个时代的时候,那个时候,也是这样的下雪天,谢安缩在一家府宅的石狮子后躲雪,与眼下不同的是,那时候的他充满了惶恐,充满了不安。

    谢安永远不会忘记,在那时候,也是这样,眼前的女子站在自己面前,用手中的伞替他遮着雪,只是那个时候,她手中的纸伞还只是很普通的那种……

    她是他的恩人,如果不是她,谢安恐怕早已冻死在上一年的大雪中,说实话,他并不想用这种语气对她说话,但是……

    “是我对不起你,小安”在谢安沉浸于回忆之时,苏婉盈盈在谢安身旁蹲了下来,低声说道“去年我苏家蒙难时,遣尽家财尚不能救家父逃脱贼人所污蔑的重罪,府上的人,也只有你愿意带我来到冀京向大狱寺状告广陵的贪官污吏,为我父、为我苏家洗刷污名……”说着,她抬起右手,轻轻为谢安拍落了身上的积雪,继而低声说道“自那时起,便我一直将你当成自家弟弟看待……”

    “那还真是谢谢了!”谢安嗤笑一声。

    “你……唉!”苏婉幽幽叹了口气,在沉默了片刻后,忽然想起了什么,从衣袖中取出一张烫着蜡封的信,勉强堆起几分笑容说道“小安,我记得你曾经说过,你想当官,我一直记得……眼下我已经为你打点好了一切,凭着这份文,你可以马上去清河县上任,虽然只是一个县令,但是你放心,三年之内,只要不出差错,我可以想办法将你调入京师为官……”说着,她一脸期待地望着谢安。

    “还真是了不起啊,几句话就能让我当那什么清河县县令,嘿!——那位姑爷的能耐还真是大的可以……”

    “不是可亭,我是恳求公公……”说到这里,苏婉忽然注意到了谢安冷笑的神sè,表情一黯,连忙转口说道“是南国公,小安你忘了么,他一向对你颇为嘉赞,说你忠心为……为……”不知为何,她忽然说不下去了。

    “为什么?你怎么不下去呢?”谢安撇嘴冷笑一声。

    望着谢安嘲讽的神sè,苏婉忍不住暗自叹息,继而深深望着谢安,用异常压抑的口吻低声说道“小安,我知道,你rì后一定会成为一个大人物的,我也相信你rì后飞黄腾达后能替我父、替我苏家报仇雪恨,只是……那需要多久呢?十年?二十年?三十年?我可以等,但是我冤死的父亲,悲伤过度而死的娘亲,他们能等么?广陵那几个贼子能等么?倘若那几个贼子中有一个老死、或者因他事毙命,我岂不是无法报这杀父毁家、家破人亡之仇?南国公的吕公爷与吕公子都是好人,听闻此事当即便派人追查这件事,将那些贪官污吏绳之以法,这份恩情,我……对不起,小安……”

    “……”谢安无言以对,因为他知道眼前的女子并非是那种嫌贫爱富的女人,相反的,她可以说是谢安心目中最完美的女人,温柔、善良、也正因为这样,他才始终无法接受自己失去她的既定事实。

    一个家丁为了自己的女主人一路奔波来到冀京?

    别开玩笑了,若不是谢安心中对这个女人充满好感,怎么可能不遗余力地帮助她,要知道在前来冀京的途中,要知道那个时候的她,根本是一无所有。

    甚至于,在路上,都是谢安在照顾着她,无论是住店打尖、还是露宿荒郊,否则,一个从来没过远门的大家闺秀,怎么可能平平安安从广陵千里迢迢来到冀京?

    他,喜欢她,仅仅只有这一个解释罢了。

    而这个解释,其实她也多少也清楚,但是她没有办法,对她报以倾慕之心的南国公吕崧独子吕帆,主动出面调查的此事,将广陵那帮陷害苏家的官员绳之以法,替她苏家洗刷了污名,替她报了那血海之仇,而身无长物的她,唯有以身相许来报答这份恩情。

    也正因为清楚,她才会一直牵挂着谢安,暗中百般相助且不说,还替他谋求了一个县令的职位,就如谢安后来对梁丘舞所说的,别看只是一个县令之职,无足轻重,但是要知道,清河县就在冀京不远的地方,历来都是有后台的官员用以升迁的跳板。

    “清河县县令……”摇了摇头,谢安自嘲一笑。

    他并没有向苏婉具体解释他之所以想当官的理由,因为那已经不重要了,不过苏婉那份细致的关怀,他确实是感受到了,虽然有些差强人意。

    “我原谅你了……”谢安轻声说道。

    “真……真的?”南国公府的少夫人睁大了眼睛,露出一脸的喜悦之sè,显然,她有些不敢相信。

    “应该说,我从未恨过你……”谢安微微叹了口气,继而瞥了一眼苏婉手中的文,摇头说道“不过这个,你还是拿回去,我改变主意了,我不想当官了……”

    “为……为什么?”苏婉脸上的笑容顿时僵住了,在咬了咬嘴唇后,望着谢安神情略有些激动地说道“为什么,小安?——在西国公府门庭前,你可以为了这一篮寿食不惜被周围人所看轻,但为何我的好意,你却不肯接受……”

    “唔?你怎么知道?”谢安惊讶地望着苏婉。

    无言地张了张嘴,苏婉微微低下头,低声说道“如果你不生气的话,我就说……”

    “你说说看?”

    “这些rì子,我……我派了好些府上家丁注意你的行踪……”

    “你,你派人跟踪我?”谢安吃惊地瞪大了眼睛,事到如今,他这才明白为何苏婉每次都能轻而易举地找到自己。

    “你说过不生气的……”

    “我没说过!——算了!”望了一眼仿佛做错事般低着头的苏婉,谢安长长吐了口气,虽说有些不舒服,但是他知道这也是苏婉的好意。

    毕竟以谢安如今的情况,说不定什么时候就因为饥饿或者寒冷死在街头了,而苏婉之所以一直派人跟踪着谢安,也无非是因为担心他,不想这种事情发生罢了。

    “好,我不生气”望了一眼一脸内疚之sè的苏婉,谢安缓缓站起身来,拍了拍身上的积雪,继而望着她正sè说道“一饭之恩必偿,睚眦之怨必报,这是我的原则,现在,你当初的一饭之恩,我已经以将你平安带到冀京的方式报答你了,也就是说,我们之间两清了,没有什么谁欠谁的,所以,有些事你可以不用为我考虑……”

    “那这个……”苏婉再次举起了手中的文。

    无可奈何地望了一眼眼前的女子,谢安摇头说道“我说过,我不会要的!”

    “为什么?——我真的弄不明白!”苏婉的表情渐渐显得有些激动了。

    “不明白么?那我就解释给你听”深深望了一眼苏婉,谢安沉声说道“西国公府门庭前,你说我的行为让人看不起么?我可以告诉你,在那种情况下,就算那些人都看不起我,我一样以自己为荣,因为我想办法让自己能够活下去了,这没有什么丢人的,如果我有朝一rì真的飞黄腾达了,我也不介意戏弄戏弄那个什么西乡侯,但是你不同……如果我真的接受了,那么就连我自己,都会看不起自己了!——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而我,就是这么理解的!”

    “有所为、有所不为……”重复了一句谢安的话,苏婉露出满脸苦涩笑容,摇摇头喃喃说道“和以前一样,我还是弄不明白你的想法……”说着,她叹了口气,将那份文又收回了衣袖,继而望着谢安正sè说道“不过记住,小安,不管什么事,我都会想办法帮你的……”

    “嗯!——接你回去的马车已经在那里等了很久了。”谢安点点头,抬手指了指路边一辆装饰奢华的马车,尽管他已打定主意,rì后不再与苏婉有任何来往。

    毕竟对方眼下可是南国公府的少夫人,万一闹出一些闲言闲语,对于她而来是非常麻烦的,尤其是在她的新婚夫婿吕帆在尚未洞房便受皇命率军赶赴西境平乱的时候。

    而这时谢安没想到的是,那位吕家大少爷,竟然是个短命鬼,出征没多久,就在函谷关下被一个籍籍无名的叛军将领一刀杀了。

    “嗯,我回去了……”苏婉点点头,犹豫着是否要将自己手中的纸伞留给谢安,但是在望了一眼谢安后,她放弃了,因为她知道,谢安不会接受的。

    ——回到当今时间,南国府后院厢房——

    “原来如此……”

    梁丘舞正与苏婉对坐在一张小几上,待听到苏婉说起那份县令的文时,她恍然大悟。

    “我最初与安相识时,打算替他安排仕途,也遭到了他的抵触呢!他还说什么,要是他想用这种方式当官的话,一年之前都可以当上清河县的县令……原来是这么回事!”

    苏婉苦笑一声,举起酒杯轻抿一口,继而望着梁丘舞轻声说道“妹妹莫要多心,姐姐曾经在广陵时听小安说起过,在喜欢的女人面前,男人永远会摆出强势的作态……他之所以拒绝你的好意,便是因为他在乎妹妹你!”

    梁丘舞听罢心中不禁有些小小的雀跃,忽然,她好似想到了什么,抬头古怪说道“那他拒绝苏姐姐的好意,也是这个意思咯?”

    “……”苏婉张了张嘴,哑口无言,低着头默默抿着酒水,再无言语。

    望着苏婉失落而痛苦的神sè,梁丘舞也意识到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连忙岔开话题问道“那……自此以后,苏姐姐便与安再无联系了么?”

    “他不想见到我,他一见到就生气,我不想他生气……”苏婉幽幽叹了口气。

    “那他如何结识的九皇子李寿,苏姐姐知情么?”

    苏婉苦笑一声,摇头说道“自那晚惹他不快后,姐姐会撤回了暗中监视他的府上下人,他如何结识的九皇子李寿,姐姐还真不知晓,不过姐姐也认为,以小安的机灵与才智,绝不会默默无闻地饿死在冀京……直到某一rì姐姐听说,东军神武营的副将项青率领士卒在大街上追捕小安,姐姐这才感觉不对劲,慌忙派人去东公府外监视……好在妹妹与小安的误会能够化解……”说到这里,她歉意地望着梁丘舞,毕竟派人府上下人监视人家府邸的事,可是相当无礼的。

    “原来是这样……那[路引]一事,我叫人来南公府,打算提醒吕伯伯,却意外发现,南公府也在准备[路引]之事,便是苏姐姐的主意?——是苏姐姐察觉到了那份圣旨上的破绽?”

    苏婉微微一笑,轻声说道“姐姐在广陵时,跟着小安经营我苏家家业,好歹也从他那里学到了一些皮毛,叫妹妹见笑了……”

    “苏姐姐过谦了……”梁丘舞的表情略微有些尴尬,毕竟她当初瞅着那份圣旨看了半天,也没瞧出其中的破绽所在。

    “说起来,小安结识九皇子李寿的事,妹妹也不知情么?”

    梁丘舞闷闷地摇了摇头,她原以为已经足够了解自己的夫婿,但是直到与苏婉一席话,她才忽然发现,她其实并不了解谢安。

    ——与此同时,冀京城外某山,安乐王府老管家福伯坟墓前——

    听闻了谢安的讲述,长孙湘雨用异样的目光瞧着他,也不知是讽刺还是嘉奖般,咯咯笑着说道“可以呀,谢安,连清河县县令都瞧不上么?这可是升官的捷径啊!是多少人求都求不来的……你竟然不屑一顾,不愧是人家看重的男人呢!”

    “少来了你!”谢安气闷闷地瞥了一眼长孙湘雨,继而低下头,用之前长孙湘雨手中的那根细木棍,拨动着已烧尽的纸钱,叹息说道“凡是有点骨气的家伙,都不会接受?”

    “哦,有骨气啊……”长孙湘雨咯咯一笑,撇嘴奚落道“那真没瞧出来呢!在东公府,舞姐姐说一便不敢说二的你,竟然也知道骨气这两个字……了不起,了不起!”

    “这话轮不到你来说?——吃白食的家伙!”谢安颇为无语地翻了翻白眼。

    说起来,他确实挺畏惧梁丘舞,在当初对她做了那档子事后,当她醒来时,那份无言而深沉的愤怒,谢安至今依旧是历历在目。

    即便是在与梁丘舞相处了几个月后,谢安依然觉得,这个女人虽看似平静,但是骨子里,却有着一种令人无法言语的强大压迫力,就仿佛她〖体〗内关着一头凶猛的野兽似的,一旦发怒,一旦脱缰,后果不堪设想。

    而rì后的事,更是验证了谢安如今深藏心底的评估,就如梁丘舞自认为不了解谢安一样,谢安也远远达不到了解梁丘舞的程度,此时的他,还未亲身领会,梁丘舞当年在冀北战场时的可怕。

    何以当初一个十三四岁的小女孩,却会令无数北戎狼骑闻风丧胆;何以只有及笄之龄,却能成为军方领袖人物之一。

    可以说对梁丘舞、对梁丘家,谢安几乎还是一无所知,他只知道梁丘舞武力极强,却不知究竟强到什么地步,也不清楚为何她会拥有这份远超常人的武力……

    “你!”长孙湘雨气呼呼地瞪了一眼谢安,神sè有些不渝。

    见此,李寿连忙介入他二人之中,做平息干戈的和事老。

    “这么说,当时你就是见到了以前心仪的女子,是故才气闷于胸?也亏得本王够倒霉的,恰巧碰到了你这个疯子!——无妄之灾,真乃无妄之灾!”

    谢安闻言勉强一笑,那rì望着苏婉缓缓离去时的心情,即便是今时今rì,他依然记忆犹新。

    目送着那辆马车在漆黑的街道上渐渐驶远,他原以为自己的心情缓缓会平静下来,但是事实证明,随着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他心中对她的思念便愈加深刻,只能怪,这个女人待她是那般的温柔、亲切……

    他很清楚他当时的心情。

    那叫,嫉妒……

第七十四章 回忆时间轴(三)

    ——弘武二十二年大年三十,冀京——

    尽管谢安一次又一次地告诉自己,木已成舟,强求也是无用,但他心头那阵无名之火,却是越燃越旺。 78 。

    其实他也清楚,整件事并没有什么所谓的谁对谁错。

    怪苏婉?

    不!

    在广陵的一年多里,谢安早就了解了这个女人,她是他的救命恩人,为人又温柔、贤淑,若非这样,谢安又岂会一直念念不忘?

    尤其是那从广陵到冀京,这途中三个多月的相处,谢安几乎可以说将这个女人了解透彻。

    她,绝对不是爱慕虚荣的女人,与其说是广陵富豪苏家的女儿,更像是一位和蔼可亲的邻家姐姐。

    记得那前来冀京的途中,由于盘缠用尽、囊中羞涩,二人有不少时候是上顿不接下顿,但她始终默默忍着,从未向谢安开口要求什么,甚至于,还偷偷将谢安给她的食物藏起来,等他实在饿得坚持不住时,再拿给他。

    越是艰难的时候,越发能看出一个人的本xìng,作为一位女人而言,苏婉无可挑剔,而作为广陵富豪苏家之女,她更是难得可贵。

    这样的好女人,打着灯笼都难找。

    怪南公府世子吕帆?

    说实话,撇开苏婉的事不谈,谢安倒是觉得吕帆颇有先人之遗风,温文尔雅,丝毫没有上位者的架子,比起方才见过的西国公韩宏之子韩裎不知要好上多少倍,兼之文武兼备,着实称得上是大周少有的俊杰。

    平心而论,他追求苏婉有错么?

    古诗有云,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哪个男人不想娶一位美貌而贤惠的妻子?

    要怪,只能怪谢安当初为了苏婉的名节着想,为了掩人耳目,在到了南公府后,对外以姐弟相称。免得有人认为苏婉尚未出阁便与一个陌生男子同吃同住,败坏风气。

    倘若,那时南国公父子二人问起谢安与苏婉的身份时,谢安有足够厚的脸皮,说苏婉是她的妻子。或许。这一切都不会再发生。

    君子不夺人所爱,外界评价甚高的吕家,想来注重仁义、礼数信念的吕家父子,显然不会做出横刀夺爱的事。而就苏婉而言,清楚谢安对她的感情的她,多半也只是羞红着脸低下头,默认这件事罢了。

    只能说,谢安想得太周到了。他哪里会想到,正是因为他考虑地太多,反而因此失去了苏婉这个他心爱的女人。

    啊,硬要说苏婉有什么缺点的,那便只有一条……温柔而腼腆的她,无法学会对人说不!

    以至于,当对她苏家有恩的南公府吕家世子向她求婚时,她也只能默许了。

    不得不承认,世上有许多事物就是这般巧合。谢安为了顾及苏婉的名节,对吕家说他们是姐弟二人,没想到却因此吕帆心生对苏婉的爱慕;而吕帆,欢欢喜喜地迎娶了苏婉作为自己的妻子,却在成婚当rì。不得不受皇命率军出征洛阳,结果在沙场上,被一个籍籍无名、武力却比炎虎姬梁丘舞有过之而无不及的叛军猛将所杀。

    当然了,此时的谢安。尚不知晓率军出征的吕帆会战死在洛阳,毕竟这位南公府的世子。那可是四镇之一,文武兼备,哪会想到他会这般轻易便战死沙场。

    此刻的谢安,满脑子都是对这件事的气愤,但是归根到底,他又不知究竟该恨谁,毕竟无论是南国公吕崧、还是其子吕帆,对谢安、苏婉从始至终都是客客气气,甚至于,当听说广陵官员陷害苏家的恶行后,神情激愤不已,以至于,谢安与苏婉尚未出言恳求,南公府便揽下了这件事,当即派人追查。

    当然了,也有可能是吕帆听说谢安与苏婉乃是姐弟二人,暗生对苏婉的爱慕之心,因此才那么积极。

    但无论怎样,谢安不可否认,这吕家父子是好人,是君子,否则,以冀京四镇之一吕家的权势,要暗中弄死谢安,强霸苏婉为妻,太轻松不过了,又何以出现南公府世子吕帆面红耳赤地向苏婉求婚示爱的情景?

    “可恶!”

    望着苏婉乘坐的马车在夜幕中徐徐离去,谢安狠狠地踢着脚下的积雪。

    他的愤怒,并非出自恨,而是出自不甘,他感觉整件事太巧了,明明只是为苏婉的名节考虑,怎么反而弄得失去了这位心爱的女子呢?

    想到这里,谢安心中的无名之火越燃越旺,一发不可收拾,他想也不想得,便将手中的那只篮子狠狠甩了出去,包括篮中那一篮子逐渐冷却的、几乎已冻地像石头一般坚硬的馒头。

    而这时,街道的另外一头,正有一位年轻男子骑着骏马飞奔而来……

    “啪!”

    甩出去的篮子以及篮子中已冻地僵硬的馒头,巧巧地甩在那名年轻男子的脸上,只听一声惨叫,那名男子连人带马翻倒在地,在湿滑的露面上滑行了整整好几丈,继而一头撞进了路边树下的雪堆。

    毋庸置疑,这个倒霉鬼正是大周天子李暨的第九个儿子,安乐王,李寿,也是谢安rì后最铁的哥们、兄弟。

    当然了,眼下李寿还未与谢安相识,他正从西公府的寿宴往自家王府赶。

    方才谢安在西公府府门外耍小聪明从西乡侯韩裎手中讨要了一篮寿食、以及五两银子时,李寿正在西公府府邸之内,受着同为贺寿而来的太子李炜百般嘲讽。

    可想而知,此刻的李寿,心中究竟是多么的窝火与愤怒,他只想早一刻回到自己的王府,却没想到就算这样,途中也有人找他的麻烦。

    “大半夜的,你个疯子搞什么鬼?活得不耐烦了?!”

    一边抹着头上、脸上的积雪与污秽,李寿一边从地上挣扎着爬起来,对他rì后最铁的哥们兄弟谢安,说出了第一句话。

    而糟糕的是,此刻的谢安也因为苏婉的事满肚子火。

    本来,见自己闯了祸,他也有些心虚,犹豫着想向李寿道歉,可一听到李寿那句充满了怒火的话语。他心中早已压抑不住的怒气,顿时被挑拨起来,破口大骂。

    “你他妈才是疯子,你们全家都是疯子!”

    “……”或许是没有预料到谢安竟然敢反骂自己,还骂地这么狠。李寿愣住了。满脸的呆滞之sè,在足足愣了半响后,这才反应过来。

    说到底,他平rì里也是文质彬彬的君子。方才只不过是遭遇无妄之灾,兼之在西公府府内被太子李炜百般嘲弄,这才忍不住大骂一句,没想到却遇到一个火气比他还大的。

    “你……发生了何事?倘若并非刻意为之,只需道个歉。本王……”

    李寿本想说,只要谢安道个歉,他也不会太怪罪谢安,然而,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谢安打断了。

    “道歉?”有些被怒火冲昏头脑的谢安,想也不想便骂道,“老子砸的就是你!”

    “你!”李寿万万没有想到自己好言好语,却遭来对方这般无礼对待,气地浑身颤抖不已。右手指着谢安,一脸难以置信地说道,“你……你竟敢说这种话?你就不怕……”

    “怕什么?怎么?你还敢动手打人不成?!”打断了对方的话,谢安粗着脖子喊道。

    平心而论,李寿以往是一位无权无势的失宠皇子。眼下也是一名无权无势的闲散王爷,平rì里规规矩矩在自家府邸内吟诗作画,钻研诗经,从未惹事生非。

    但是今rì。他忍不住了,已经被太子李炜嘲弄地一腔怒火的他。二话不说,抬手便给了谢安左眼一拳,打得谢安眼冒金星。

    “你以为我不敢?——睁大你狗眼瞧瞧我是谁!”李寿怒声骂道。

    “我管你是谁!”大骂一句,谢安亦抬起右拳,在李寿眼睛上重重来了一下,直打得李寿一个踉跄,险些跌倒在地。

    “你……你竟然打我?”李寿的表情已经出奇愤怒了,不可思议的是,他的目光中隐隐有种看待疯子一样的神sè。

    也是,归根到底,他也是皇子的身份,虽说不受当今天子宠爱,但也没有人敢出手打他,就算太子李炜,也只是口头上辱骂李寿罢了,打,他也是不敢的。

    毕竟太子李炜也不是傻子,不想因为李寿走一趟宗人府,不值得。

    “打你怎么了?只许你动手?开玩笑!”怒骂一句,抱以破罐破摔的心态,谢安猛地扑了上去。

    而李寿显然也不示弱,于是乎,两个同样是满腔怒气的家伙,互相扭打在一起,翻滚在雪地上。

    在来到大周的第二个大年三十,谢安以与rì后的至交好友李寿在街头的雪地上互殴为方式,来庆祝这个值得庆贺的节rì。

    但很遗憾的,他悲壮地战败了,平rì里本质彬彬的李寿,以携着满腔怒气的一拳,打晕了谢安,获得了最后的胜利。

    也难怪,毕竟李寿比谢安长一岁,平rì里虽养尊处优,但手劲却也不弱,而谢安呢,这家伙已好些天没有吃饱饭了,在苏婉来之前,只吃了半只馒头,浑身乏力,又岂是李寿的对手。

    ——回到当今时间,冀京城外某山,安乐王府老管家福伯坟墓前——

    “咯咯咯咯……”

    当李寿以胜利者的得意神sè,说到他一拳将谢安打晕在地时,长孙湘雨已笑地几乎直不起腰来。

    旁边不远,向来稳重的王旦亦是难掩脸上的笑容,忍俊不禁,大笑起来,甚至于,就连李寿那位内向而腼腆的妻子王氏,亦抱着儿子李昱低头掩嘴偷笑。

    望着众人脸上的笑意,谢安心中颇为郁闷。

    要知道,自来到大周之后,在谢安心中那本倍感丢人的耻辱本上,被李寿一拳打至昏迷事件,那可是名在第三条的糗事。

    前一条,便是初次与长孙湘雨见面时,被这个女人狠狠戏弄了一番。

    再前一条,那就是当初对梁丘舞做下了那档子事后,当梁丘舞用愤怒而满带杀意的目光瞪着他时,甚至是紧握锋利的宝剑怒视着他那光溜溜的下体时,他竟然双腿一软,瘫坐在地,险些吓得尿裤。

    以至于时隔多rì。当谢安与梁丘舞行房事时,当他的某位小兄弟叩开那头雌虎下体的门户时,他依然有种仿佛梦境般的恍惚感。

    现在想想,谢安最初在东公府的那几rì,之所以房事那般不耐久。很有可能就是那一次留下的心理障碍。

    言归正传。其实谢安很不乐意说这段事的原因,除了苏婉这个因素外,便是他与李寿的那一架,在讲述之前。他就知道这些人会取笑他,早已有了心理准备,倒也不觉得怎么丢人。

    不过当看到长孙湘雨笑地那般夸张,连眼泪都笑出来了,谢安感觉有些不适了。尤其是李寿还摆着一副胜利者的姿态。

    “少得意了!——要不是那个时候我饿了好几天,你能赢?”

    望着谢安那愤慨的目光,李寿嘿嘿一笑,带着几分喜悦与仿佛小孩子般的调皮,耸耸肩说道,“输就是输,赢就是赢……”说着,他顿了顿,见谢安一脸郁闷之sè。笑着说道,“好了,知足吧,那一架,叫本王半个月都没敢出门示人!”

    “难道我不是?”谢安撇了撇嘴。继而好似想到了,惊愕地说道,“话说你当初下手可真狠啊,连抓头发这种无耻的招数都用得出来?——还咬人。对不对?”

    “无耻的招数?”似乎是注意到了自己妻子王氏愕然的目光,李寿面sè微红。愤愤不平地说道,“你要是不用偷桃,本王会咬你?”

    “偷桃?”长孙湘雨不解地眨了眨眼,疑惑问道,“那是什么?”

    即便是脸皮厚的谢安,也被长孙湘雨这句话弄地有些面红耳赤,含含糊糊地说道,“偷桃,就是偷桃嘛……”

    “……”长孙湘雨疑惑地望着谢安,继而又望向李寿,却见李寿亦是满脸尴尬之sè,心中百般好奇的她,转头望向了王旦。

    说实话,王旦其实也不是很明白,不过见谢安与李寿那般尴尬,心下一想,倒也多少有些猜出来了,哭笑不得的他,暗自佩服谢安当时的胆量,以及自家殿下的福大命大,中了这般恶毒yīn损的招数,竟然还能生下一位世子。

    “咳,谢大人不是解释过了嘛,就是偷桃嘛……”见长孙湘雨目不转睛地望着自己,王旦额头微微渗出了一层薄薄汗水,下意识地撇开视线,却见自家殿下的王妃亦是一副纳闷地望着自己,他额头的汗水流地更勤快了,慌忙岔开话题说道,“那后来呢?莫不是殿下见谢大人昏迷,遂好心将他带回府上?”

    李寿还来不及说话,谢安撇嘴嘲讽道,“好心?这家伙会那么好心?”

    瞥了一眼谢安,李寿没好气说道,“换做是你,你会?——本王那rì本来就是一肚子气,回府途中还碰到你这么个疯子,无力在先且不说,还与本王大打出手,本王不杀你就算客气了!”

    眼瞅着谢安与李寿二人横眉瞪眼,王旦愣住了,犹豫半响,转头望向墓碑,恍然大悟说道,“莫非就是这位老人家?”

    王旦的话,仿佛有种莫名的效力,让斗嘴过程中谢安与李寿二人逐渐平静了下来,对视了一眼的他们,眼中不约而同地流露出几分怀念与追忆,以及几分哀伤。

    “啊,是福伯……”点了点头,李寿叹息说道,“那rì,福伯见我久久不回王府,便提着灯笼顺道来找我,中途,他与我不曾撞见,倒是瞧见了这个家伙,是故,福伯便将这小子背回了王府……”

    换做刚才,谢安多半会因为李寿话中的语气而与他斗嘴,而眼下,他显然没有这个心情,装模作样地抓了抓头发,也不知再想些什么。

    望着李寿与谢安二人这副神sè,王旦也意识到了自己的鲁莽,岔开话题,笑呵呵地说道,“照殿下与谢大人这般说法,殿下与谢大人,起初似乎并不是那么友好啊?”

    “当然了!”瞥了一眼谢安,李寿故意装出愤愤不平的模样,说道,“王先生不知,最初的时候,要不是福伯,本王恨不得将这小子踢出府去!”

    “嘿!”谢安撇嘴一笑,一副不屑一顾之sè。

    “那殿下与谢大人又如何会变得像如今这般交情深厚呢?”王旦诧异问道。

    李寿微微一笑,回头望了一眼谢安,说道,“你还得么?”

    “当然!”谢安撇嘴笑了一声,随即望着王旦眨了眨眼,说道,“王老哥,那rì,你不是也在场么?”

    “那rì?”王旦脸上浮现出几分惊愕之sè,抚着胡须细细思忖了一番,忽然,他眼睛一亮,惊声说道,“莫非就是丘阳王入京朝见陛下,陛下叫太子主持盛宴,在大司农宗正府内大摆筵席的那一回?”

    “不错!”谢安嘿嘿一笑,继而装模作样地朝着王旦拱了拱手,笑嘻嘻说道,“王老哥,那一rì,小弟承让了……”

    王旦闻言哭笑不得,摇摇头叹息说道,“我王旦自诩饱读诗书,千里迢迢赶来冀京,yù求仕途,光耀门楣,如我所愿,被太子所看重,任为幕僚,因而小瞧了天下俊杰……那一rì,谢大人可是叫王某彻底明白,何为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王老哥过奖了……”谢安谦逊地拱了拱手,但脑海中却忍不住回忆起那一rì,毕竟,那一回他非但在冀京的官员面前大大露了一回脸,还与李寿建立这般深厚的友情。

    ps:两章后开启第二卷洛阳战场,请诸位读者大大拭目以待。

    也不知我写战事的水平是不是退步了,总感觉有点心虚。。

第七十五章 回忆时间轴(四)

    ——时间回溯到大周弘武二十三年正月十六——

    据谢安与李寿大年三十夜里在某条小巷互殴,已过去了整整半月,尽管冀京城中各家各户门旁左右的chūn联对词尚未被揭下,但是过年的喜庆气氛,却已在不知不觉中渐渐消失殆尽了。

    随着冬阳的冉冉升起,空气中渐渐有了几分温暖,冀京城中的街道亦慢慢汇聚了大量的人流,上至达官贵人,下至贫苦百姓,他们开始了新一天的忙碌。

    当然了,其中也有些没心没肺的家伙,在辰时却依然高卧在榻……

    比如,谢安。

    安乐王府,着实是一座巨大而宏伟的府宅,外院、内院、高楼、亭榭、竹林、假山,无一不全,院池中更是养着许许多多珍贵的尾鱼,毋庸置疑,就算是在这个国家的都城冀京,恐怕也找不出几个如此宏伟富丽的宅子。

    毕竟这所府宅的主人,乃是当朝皇帝李暨的第九子,安乐王,李寿。

    “伊昔先子,有怀chūn游。

    契兹言执,寄傲林丘。

    森森连岭,茫茫原畴。

    迥霄垂雾,凝泉散流。”

    早早地,从王府内书房便传来了李寿朗朗的读书声,听着那中气十足的声音,府上的老管家福伯欣慰地点了点头。

    李寿,只比谢安大一岁,准确地说,应该是一岁半,但是比起面黄肌瘦的谢安来,李寿可以说是眉清目秀、一表人才,天庭饱满、地阁方圆,有着大富大贵之相。

    今rì的他,身穿一身浅绿sè镶金边的华服,上面绣着锦绣花鸟,隐隐衬托出他那温文儒雅的气质。

    “福伯,有什么事吗?”见老人走入了书房,李寿垂下手中的书卷,轻声问道。

    他口中的福伯。是安乐王府的老人,当初曾任职于宗人府,照顾皇室成员的起居,官职不大,但也不小。

    当年。受天子李暨圣旨。福伯将尚在襁褓的李寿抱出了皇宫,居在当朝天子所准备的这座府邸,这一住,就是近二十年。

    在这近二十年里。福伯无微不至地照顾着李寿的rì常起居,也正是因为这样,李寿视福伯如自己的亲人一般,对他的信赖,要远远在生父、也就是当今天子李暨之上。

    老管家福伯拱了拱手。恭敬地说道,“老朽打扰到殿下了……时辰也不早了,殿下且先用过早膳吧,勤奋刻苦自然不错,不过倘若因此而累坏了身子,那就大大的不值了……”

    “呵,已经这么迟了么?——什么时辰了,福伯?”李寿释然一笑,放下手中书卷。缓缓站起身来,伸展了一下双臂。

    “已是辰时了。”福伯笑眯眯地回了一句,忽然,他好似注意到了什么,在书房内左右望了一眼。皱眉问道,“殿下,谢安呢?”

    李寿闻言脸上隐约露出几分不自然,此刻的他。尚未与谢安建立深厚的友情,他很难想象。福伯非但将昏迷在雪地上的谢安背回了王府,还叫谢安当他的书童。

    一想到前两rì自己还顶着两个黑眼圈,李寿气不打一处来,闻言诡异一笑,轻描淡写说道,“可能还睡着吧!”

    “什么?”福伯闻言皱了皱眉,脸上隐隐浮现出几分怒意,低声说道,“这个时候竟然还……那个臭小子!”说罢,他略显尴尬地望了一眼李寿,歉意说道,“老朽还有些事,殿下且先行到前厅……”

    “不忙不忙,福伯且顾自去!”李寿笑呵呵一抬手,径直走出了书房。

    转过走廊,李寿来到前厅,此刻府上的侍女已将准备好的饭菜端上桌子。

    举着筷子才夹了第一口菜,李寿就听到前院传来一声类似杀猪般的惨叫。

    “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唉!”虽然是长叹,但是李寿脸上却布满了幸灾乐祸的表情。

    不多时,便有一个穿着府上家丁服饰的男子耷拉着脑袋从前院走入厅中,毋庸置疑,这便是到王府半月有余的谢安。

    一瞧见这谢安,李寿就感觉自己浑身上下酸疼不已,更叫他感觉不舒服的是,福伯竟然将府上的账房支出,交给了这个谢安打理,

    叫这个家伙到府上当个家丁、赏他口饭也就算了,竟然将如此重要的事也交给他,李寿觉得简直难以理喻。

    恨恨地咬了咬牙,李寿强忍着心中的怒气,慢条斯理地说道,“昨rì数金子、银两数得很愉快,哈?——喂,你是不是属貔貅的?”

    李寿说话满带嘲讽,谢安自然也不会客气,闻言翻了翻白眼,冷笑着说道,“拐着弯骂人对不对?——别以为我听不出来!”

    貔貅,传说中能够招财进宝、聚纳福气的瑞兽,但这种瑞兽还有着另外一种说法,那便是凶猛而好吞财宝的瑞兽,而且只吞不拉、只进不出。

    顾名思义,李寿这句话中有着暗讽谢安是守财奴的意思。

    自从知道这座王府的主人便是李寿的那rì起,他二人就开始这种仿佛小孩子把戏般的冷战,时不时地制造话题,对对方冷嘲热讽。

    在此时的李寿看来,要不是福伯,他早就将谢安踢出王府了,而对于谢安想来,要不是福伯对他有恩、收留他在王府,以及没有可去的地方,他怎么可能留在这王府,每rì遭李寿的白眼?

    “数金子怎么了?不数数怎么知道那什么宗人府有没有从中扣克?你不知道,我的原则就是……”

    “说得好听,谁知道你是不是从中……”李寿习惯xìng地正要出言讽刺,忽然面sè一愣,诧异说道,“你的原则,不是么?”

    “唔,那个也是……”在想了想后,谢安理所当然地说道。

    李寿鄙夷地摇了摇头。

    这时,厅外隐隐传来了一阵脚步声,不紧不慢、步调一致,李寿清楚地注意到。谢安的耳朵一抖,随即,整个人迅速窜了起来,双手搭袖,一副恭恭敬敬的模样站在旁边。

    唔。应该是福伯来了……

    李寿暗自猜测着。

    果不其然。不过几个呼吸,府上的老管家福伯便迈腿走入了厅中,一抬眼望见谢安正恭恭敬敬地站在一旁,暗自欣慰。笑眯眯地点了点头。

    要本王告发你方才的无礼么?

    李寿戏谑地朝谢安使了个眼sè。

    谢安当即还以白眼。

    这小子!

    李寿暗自咬了咬牙,想了想,还是打消了告密的打算,毕竟,这有些小人行径之嫌。

    摇了摇头。李寿轻笑问道,“福伯,有什么事么?”

    此话一出,正注视着谢安站姿的福伯这才反应过来,从袖口取出一封请柬,弯腰恭敬地递给李寿,低声说道,“殿下,方才门外有人送来一份请柬。说是请殿下前去赴宴……”

    “赴宴?”李寿愣了愣,伸手接过请柬,待一看上面落款,顿时双眉禁皱,喃喃说道。“丘阳王?六皇叔?”

    “殿下不知么?据说是丘阳王在赶来冀京的途中遇到了风雪,所以无法在年关之前顺利抵达……”

    “略有耳闻……”李寿点点头,抽出请柬中的纸张,粗粗一观。继而皱眉轻叹一声。

    “怎么?”福伯疑惑问道。

    只见李寿将那张纸放回请柬之中,继而皱眉说道。“六皇叔昨rì到京,父皇身体不适,是故叫太子代为设宴款待六皇叔……”说着,他瞥了一眼手中的请柬,微微叹息道,“可以的话,本王真是不想去啊……”

    “殿下……”老管家福伯望着李寿yù言又止。

    “我知道的,”似乎是看穿了福伯的心思,李寿点了点头,苦笑说道,“就算不想去,我也不得不去,谁叫我李寿诞于这牢笼之间呢?”说着,他忽然好似想起了什么,温声说道,“福伯,这次你就不必跟我一同前去受罪了……”

    “这……”福伯脸上露出了几分犹豫。

    见此,李寿轻声劝道,“福伯,这十余年来皆是你照顾本王,如今你年纪也大了,这来回途中倘若受了风寒,本王实在过意不去……就这么决定了!”

    第一次,李寿用了近乎命令的口吻。

    福伯老脸微颤,看得出来十分感动,但即便如此,他还是摇了摇头,说道,“承蒙殿下体恤,不过,殿下身旁还是需要有可使唤之人,免得外人小瞧了我安乐王府……”说到这里,他抬起头,见李寿若有所思,脸上浮现出几分古怪神sè,低声说道,“殿下不会还打算偷偷一人前往吧?”他指的,自然是前些rì子西国公韩宏的寿宴。

    “这个……”李寿苦笑一声,忽然,他瞧见了站在一旁的谢安,心中一动,笑着说道,“对了,福伯,你既然这般看重这小子,那此次,就叫这小子陪本王一同前往吧!”

    “他?这……”不知为何,福伯的脸上露出几分犹豫,正要开口,却见李寿眼神变得凝重起来。

    “本王……主意已定!”

    “怎……怎么回事?”谢安难以理解地望着李寿。

    他自然清楚,他与李寿二人互相看对方不顺眼,恨不得对方消失在自己视线之内,然而眼下,这李寿竟然叫他谢安陪着一同前往赴宴?

    有诡计!

    想到这里,谢安试探着问道,“是命令么?”

    李寿闻言望了一眼福伯,摇了摇头,笑着说道,“不是……”

    “那不去!”谢安的拒绝,异常干脆。

    “呵呵呵,那还真是……”李寿笑着走近了谢安,在他耳边低声说道,“你不是很感激福伯救你一命的恩情么?眼下,就是你报恩的时候了!”

    “……”谢安疑惑地望着李寿,微微皱了皱眉,继而缓缓点了点头。

    当天黄昏时分,李寿与谢安乘坐着马车,前往大司农宗士的府邸。

    直到如今,谢安依旧不明白李寿那句话的含义。

    陪着李寿这家伙到别人府邸吃顿饭就算是报恩了?

    说实话,谢安并不怎么情愿主动与李寿搭话,但是基于这个疑惑困扰了他许久,使得他忍不住开口说了出来。

    “你……似乎并不想福伯陪你来赴宴?”

    在没有福伯在场的时候,李寿要比平时冷淡地多。自乘上马车起,他没有主动与谢安说一句话,闻言瞥了一眼谢安,淡淡说道,“是!”

    “……”谢安没好气地点了点头。勉为其难地问道。“理由呢?”

    “到时候,你就明白了……”

    谢安不解地皱了皱眉,他看得出来,李寿似乎并不想多过地谈论这个话题。

    “嘁!——好歹是顿白吃的饭!——不去白不去!”

    马车咕噜噜地向前行驶。穿街过巷,足足过了有小半个时辰,这才在一座占地巨大而宏伟的府邸前停了下来。

    宗府,当朝九卿之一、大司农宗士的府邸。

    跳下马车的瞬间,谢安真不知该如何形容他所望见的一切。

    此时的谢安。来到冀京已有差不多两个月左右,但还从未见过如此许多富丽的马车,仿佛是冀京所有的达官贵人都汇聚到了这里,到处都是身着华服的冀京名流,将这本来宽敞的门庭小巷堵得水泄不通。

    即便是南公府门前,也没有这般壮观。

    “安乐王,到!”

    跟随在李寿身后,在踏足府门的那一刻,随着门外的家丁一声通报。在场所有的人、其目光都望向了这里,这让谢安隐约有种锋芒在背的错觉。

    那些目光中,有轻蔑者,有不屑者,有厌恶者。有耻笑者,不一而足。

    怎么回事?

    谢安微微皱了皱眉。

    或许是注意到了谢安疑惑的神情,李寿瞥了一眼他,淡淡说道。“明白了么?”

    “……”谢安微微皱了皱眉,他忽然想起了一些关于李寿的传闻。

    糟糕……

    看来这顿白吃的饭。可能不是那么让人愉悦……

    暗道一声晦气,谢安无可奈何地跟着李寿踏入了府门,一直来到前院的厅堂。

    忽然,谢安的眼睛瞪大了。

    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只见那府邸大殿之内尽是来来往往的年轻女子,浓妆艳抹、衣衫单薄,不得不说,这些位姿sè不凡的莺莺燕燕,着实让谢安有些看傻了眼。

    “果如传闻,”皱眉望了一眼大堂之内,李寿压低声音说道,“传闻大司农宗士好蓄养家jì,今rì一见,果如传闻……”

    说着,他隐约听到身旁的谢安好似嘀咕了句什么,遂疑惑问道,“你说什么?”

    只见谢安瞪大眼睛望着堂中那些衣衫单薄的年轻女子,咽了咽唾沫,惊愕说道,“这在大周不犯法么?”

    “犯法?蓄养家jì?”李寿一脸莫名其妙,在稍许的愣神后,摇摇头说道,“只要你有足够的财富!——记得前朝有个王侯,曾在府上蓄养数百家jì……”说到这里,他的声音戛然而止,因为他注意到,谢安正目不转睛地望着他。

    “你想说什么?”李寿一脸戏谑的表情,其中带着几分轻蔑。

    注意到这一眼神的谢安讪讪地摇了摇头。

    说话间,便有一位衣衫单薄到险些令谢安瞪出眼珠子的宗府家jì盈盈走了过来,引李寿与谢安到角落的一张桌案后就坐,她那美丽的脸庞、白皙的肤sè、鲜艳的红唇以及仿佛堪堪一握蛮腰,让谢安不由地呼吸急促。

    “哼!”清楚注意到谢安丑态的李寿暗暗冷笑一声,带着几分薄怒,冷冷说道,“别在丢本王的脸!”

    “要你管?”没好气地朝着李寿翻了翻白眼。

    “你!”李寿恨恨地瞪了一眼谢安,却也拿他没有办法。

    跟着那位美姬来到坐席,望着桌案后那两张褥席,谢安忍不住苦涩嘀咕起来。

    “不是吧?跪坐啊?”

    在大周,并不是没有谢安记忆中的那种桌椅,只不过那些大多都用以作为府上的摆设家具,亦或是rì常起居,但凡正式的宴席,基本上还是以像茶几一样的小案以及几张不厚不薄的褥席居多,毕竟大周也是一个比较守旧的封建国家。

    而对谢安来说,他实在受不了跪坐,那对他来说简直就是酷刑,哪怕只是短短一炷香工夫。都会让他双腿酸痛到仿佛瘫痪一样,话说,就算是rì后当上大狱寺少卿之后,谢安依然难以习惯。

    当然了,当坐在李寿的右侧。时不时偷偷瞥向那位侍候他两人酒水的美貌家jì胸前时。他仿佛暂时忘记膝盖以及脚踝处的难受。

    不得不说,这位初步估计年龄在二十五、六岁的女子,实在是谢安所见过的女子可列为前十,至少谢安记忆中那些所谓的明星。恐怕也没有几个能超过眼前的这个女子。

    “这位姐姐怎么称呼?”在李寿摇头叹息的同时,谢安腆着脸套着近乎。

    “咯咯,”那位貌美的家jì咯咯一笑,似羞似娇般说道,“奴家贱姓陈……”

    “原来是陈姐姐……”

    听着来自身旁的对话。李寿气地差点背过气去,趁着那位陈姓家jì去取酒端菜的时机,压低声音,带着几分恼意说道,“我说谢安,要不要本王出面请大司农将那个美人赠送给你啊?”

    “不太合适吧?”谢安嘿嘿笑着,双手搓了搓,似乎有些意动。

    “你!”李寿闻言又好气又好笑,忍不住低声骂道。“你听不出本王是在讽刺你么?”

    “那可真是巧了!”谢安抬起头,瞥了一眼李寿,带着几分戏谑,淡淡说道,“王爷您也没听出小的是在耍你呢!”

    “你这家伙还敢嘴硬。本王明明瞧见,你方才差点就流口水了……”说到这里,李寿忽然愣住了,因为他注意到。谢安的眼神依旧是那般清澈,哪有半点被美sè所迷的样子?

    真的是在耍本王?

    不对!

    本王竟然反过来被这小子耍了?

    想通了这一点。李寿心中大怒,但是对于谢安的反应,他实在有些好奇,毕竟在他看来,这谢安平rì里聊地最多的话题,无非就是权力、金钱、地位、美人,说不出的庸俗。

    而眼下……

    难道是这小子忽然转xìng了?

    想到这里,李寿诧异问道,“那个女人不美么?怎么感觉你好似浑然不在意的样子?”

    “唔,是挺美,不过,……”谢安淡淡说道。

    “什么?”

    只见谢安举杯喝尽杯中之酒,故意装出几分心痛的样子,低声说道,“你想啊,那么漂亮的美人,不可能不被那个什么大司农碰过,或许还碰过好多次……”

    “原来如此……”李寿恍然大悟,撇嘴嘲讽道,“你嫌她并非完璧?嘿!不过是一个身份低贱的仆姬罢了,不是应该想,随便玩玩就算了么?”说这句话时,他的眼中,闪过几分浓浓的痛苦之sè,一闪而逝。

    此时的谢安,尚未弄清楚李寿的尴尬身份,也没有注意到他说话时那不自然的神sè,闻言皱了皱眉,不悦说道,“随便玩玩?——别以为你是王爷我就不敢揍你!”

    显然,此时的李寿也尚未了结,谢安虽然挺好sè,但在这方面却有着他的原则。

    退一万步打个比方,倘若那大司农宗士当真将那位陈姓美姬赠给谢安,谢安也不会接受,与其说是嫌弃那女子并非完璧,倒不如说怕他rì后有可能会嫌弃那女子并非完璧,因而冷落了她。

    与其到最后冷落对方,让她在孤独与寂寞中慢慢老去,倒不如从一开始都别介入其中,这并不是原则问题,而是道德问题。

    不可否认,谢安是挺好sè没错,但是,他在选择女人的问题上,有着他自己独特的考量,倘若只是为了一时的快感而毁了某位女子,这种事,他可做不出来。

    这从rì后梁丘舞被太子李炜陷害、误饮了掺着chūn药的酒的那rì就可以看得出来,被梁丘舞美sè所迷住的谢安,起初也只不过是想过过眼瘾罢了,岂会想到榻上的那位美丽女子,其实是一头充满野xìng力量的雌虎,不由分说就把他给拉上了床榻。

    真计较起来,其实那一rì并非是谢安上了梁丘舞,而是被药物弄混了神智的梁丘舞上了他罢了。

    至于谢安rì后的侍妾伊伊,谢安起初只是想小小调戏下那个小妮子罢了,所做的事,最多也只是捏捏她的脸蛋而已,当然了。只是在他得知伊伊rì后必定会成为他侍妾之前。

    言归正传,当李寿听到谢安那般口吻时,不得不说他有些吃惊。

    “看来,你也没有到饥不择食的程度嘛……话说,你已经揍过本王了。无礼之徒!”

    “哼!”谢安撇了撇嘴。一副不屑一顾之sè,气得李寿心中暗自恼怒。

    而此时,整个大堂的人渐渐多了起来,以至于欢声笑语也多了起来。但唯独李寿这一席无人问津,甚至于,有好些人很明显地故意绕开这一席。

    注意到了这一切,谢安带着几分嘲讽说道,“哎呀。被排挤了呢,殿下!”

    “闭嘴!”李寿顾自饮着酒,不难难测此刻的他心情十分糟糕。

    不多时,谢安注意到厅中一角传来几分喧哗,待他抬起头,这才发现有一位容貌与李寿有几分相似的男子正从内屋走了出来。

    令谢安颇为疑惑的是,当这名男子出现在大堂时,许许多多的人都从席位中站起身来,纷纷将其致敬。其中,有不少人甚至第一时刻迎了过去。

    此时的李寿,尚不知道此人便是太子李炜,便是他rì后与李寿的头号死敌,见此示意了李寿一眼。皱眉问道,“那是谁?”

    只见李寿端着酒盏瞥了一眼,压低声音淡淡说道,“当朝太子。李炜!”

    “他就是你二哥?”谢安眼中露出几分惊讶,细细打量着李炜。

    据他目测。大周皇帝的第二子、太子李炜年纪估计在二十七、八左右,头戴金玉冠,身穿着一套淡黄sè镶金边的华服,腰间的玉带上系着一块足足有手掌大小的美玉,举手投足间衬托出一股说不出的尊贵。

    美中不足的是,这位太子殿下似乎是自视甚高的那类人,面对众朝官的恭维也仅仅只是点头示意,虽说这可以视为处事不惊、从容不迫,但总归让人感到一种高高在上的冷漠。

    “看起来很傲慢呢,你那位二哥!”谢安一副事不关己之sè的淡淡说道。

    “情有可原,太子嘛!”李寿面无表情地说了句,话语中不难听出有几分调侃的意思。

    谢安闻言努努嘴,好奇问道,“你好像对他很不满?”

    李寿没有说话,顾自给自己倒了一杯酒,继而望着杯中酒水淡淡说道,“自数年前大哥亡故之后,那李炜便继承了储君的位子……不过是占了祖训的便宜罢了!”

    “大哥?莫非是传闻早故的大皇子?”

    李寿点点头,压低声音说道,“我大哥名勇,文武双全、智勇足备,事高堂至孝、待兄胞至亲,满朝文武无不对他心悦臣服,实乃是的明君良主,只可惜天不佑人,八年前从北疆凯旋回京时由于过于cāo劳,病故于途中……”说着,他长长叹了口气,眼中隐隐流露出几分悲伤。

    “那真是可惜了……节哀顺变!”尽管此刻的谢安与李寿关系并不怎么样,但还是好言安慰了一句,因为他看得出,李寿非常尊敬那位兄长。

    “倘若大哥还在人世,太子之位根本轮不到那李炜……罢了,罢了!——事已至此,多言亦是无用!”说着,李寿颇有些心灰意冷地又自饮了一杯。

    而这时,太子李炜仿佛是瞧见了李寿,端着酒盏一脸戏谑地来到了李寿与谢安二人那一席前,语气夸张地打着招呼。

    “哇哦,哇哦,哇哦,这不是九弟么?怎么坐在这里独自喝闷酒啊?”

    听着那满带奚落的口吻,李寿默然站了起来,脸上勉强露出几分笑意,拱手说道,“小王见过太子殿下!”

    李炜轻哼一声,继而脸上装出几分不满,故意说道,“我说小九啊,怎么这般生分啊?你我好歹还是兄弟,叫声二哥,难道还辱没了你不成?”

    “不,不敢,”李寿连忙摇头解释道,“虽是兄弟,乃殿下乃太子储君,礼数不可废!”

    “哦。这样啊……”太子李炜淡淡说了句。

    这时,他身后走出一位文士,面带谄笑地说道,“殿下,小的忽然想到一则笑话……”

    瞥了一眼李寿。李炜淡淡说道。“也不看看什么时候!本殿下正与皇弟闲谈,哪有工夫听你闲扯!”

    “不过太子殿下,此事当真是很好笑哦!”那文士拱手说道。

    “这样啊,那说来听听……”李炜神sè淡然地说道。但是其眼中闪过的一丝jīng光却没有瞒过谢安的眼睛。

    “是!——小人曾经骑着一匹骡子偶然路过一村,该村百姓不识骡子为何物,小人便将其解释,此乃由马、驴交媾所生,岂料那村百姓听罢大惊失sè。道,那不是么?”

    “哈哈哈!”仿佛排练好了似的,太子李炜身后众幕僚哄堂大笑,堂内众大臣亦相视而笑。

    从始至终,李寿面无表情,但是从他握紧拳头的动作看来,不难想象他正在尽力地压制内心的愤怒。

    这帮家伙……是故意的!

    谢安皱了皱眉,直到此刻,他终于明白。李寿为何不愿让福伯跟着他一道前来。

    想到这里,谢安望了一眼李寿。

    这小子……

    不知为何,望着李寿那气得微微颤抖的身躯,那敢怒不敢言的神sè,谢安只感觉心中有股莫名的悸动。想也不想,拍案而起,手指那个文士,厉声喝道。“你好大的胆子,竟然敢指桑骂槐。辱及当今圣上!”

    此言一出,整个大堂鸦雀无声,包括太子李炜在内,众人的笑容僵在脸上。

    九皇子李寿是皇帝与宫中一个身份低贱的婢女所生,此事在冀京,几乎已成为人尽皆知之事。

    但是知道归知道,我想也没有几个人敢拿这件事当面侮辱九皇子李寿,除非,此人背后有人指使,而且指使他的人,势力异常庞大。

    那就是太子李炜!

    其实满堂的朝中大臣们也很清楚,这场闹剧,多半是太子李炜的意思,毕竟这位太子殿下素来看不起九皇子的糟糕出身,但是,没有人会傻到言明这件事。

    是啊,谁会傻到为了一个失宠的皇子而去得罪当朝最得势的太子殿下呢?

    或许,这是堂中几乎所有人的心声,但是至少,这些人中并不包括谢安。

    说实话,此刻的谢安,对李寿的印象并不怎么样,但是在明白李寿之所以不愿意叫老管家福伯一同前来的原因后,他对李寿有了几分好感。

    毕竟福伯也是他谢安的恩人,如果不是福伯好心收留,他谢安恐怕早已冻死在街头。

    既然如此,谢安又岂能眼睁睁看着李寿当众受辱?

    此时帮李寿,就是报答福伯,谢安是这么想的,所以,他要替李寿出头,趁着众人大笑之余,先发制人,给那个文士扣上了一顶辱及圣上的大帽子。

    要知道这个罪过若是坐实了,那可是诛九族的大罪,也难怪那位文士面sè大变。

    “我……我何时指桑骂槐、辱及陛下了?”

    “难道没有么?”在堂中众人瞠目结舌的目光下,谢安气势汹汹地喝道,“红口白牙,在座众位大人都听得分明,岂容你狡辩?——你言我家殿下是骡子,而我家殿下之生父、当今圣上又是什么?——啧啧啧,你真是好大的胆子啊!”

    可能是被谢安先声夺人吓住了,一时间,那位文士满头冷汗,颤声说道,“我……我方才又不是说九殿下的……”

    “哦,哦,”出乎众人意料,谢安的语气忽然缓和了下来,点点头仿佛恍然大悟般说道,“哦,对,说起来,你方才确实不是对我家殿下说的,因为你说,”说着,他故意望了一眼太子李炜,露出一副惋惜的表情。

    尽管明白这是谢安故意为之,但太子李炜依然不由眉头一皱,转头瞥了一眼那位文士,这让后者更是吓地跪倒在地,连声说道,“太子殿下,小的万万没有那个意思……”

    “rì防夜防,家贼难防啊……”谢安露出一脸戏谑笑容,在旁煽风点火,在太子李炜望向他时,却又一改之前戏谑笑容。露出一副痛心疾的模样。

    “你!”那位文士勃然大怒。

    “我什么?”故作不解地望着那位文士,谢安疑惑说道,“莫非我误会了?阁下只是随口说说……”

    那文士被谢安弄得方寸大乱,见谢安忽然掉转口风帮自己,来不及细想。面sè一喜。连连点头说道,“对对对,我只是随口说说……”

    话音刚落,就见谢安面sè一变。厉声喝道,“随口说说?随口说说便辱及两位殿下,辱及当今圣上,罪加一等!”

    “你!”那位文士彻底傻眼了,手指颤抖地指着谢安。气地说不出话来。

    见此,谢安冷笑一声,露出几分淡淡的笑意,义正言辞地缓缓说道,“饭可以乱吃,话不可以乱说,阁下空活这么些年,难道连这么简单的道理也不懂么?”

    “你……我……”那位文士被谢安气地说不出话来。

    整个大堂,依旧鸦雀无声。堂内所有的人都在关注着这里,如果说方才只是单纯想看李寿出丑,那么眼下,他们或许更想知道,这件事最终将会如何收场。

    “下去。丢人现眼的东西!”在数百双眼睛的注视下,太子李炜面sè铁青,一脚将那个文士踹倒在地,在冷冷望着后者连滚带爬地跑出大堂后。他这才抬头望向谢安,轻笑着说道。“什么时候小九身边有了这么一位能说会道的人物了?怎么不与二哥介绍介绍?”

    其实李寿方才也是看傻了眼,他万万想不到自己身边这个贪财好sè的家丁谢安,竟然有着如此出sè的辩才与胆识,更想不到谢安竟然会帮他,以至于直到李炜开口问话,他这才反应过来,躬身说道,“太子殿下恕罪,此人乃小弟刚招入府中的书童,叫做谢安,得罪之处,还请太子殿下海涵!”

    “谢安……”李炜微微点了点头,继而望着谢安轻笑说道,“看你年纪轻轻,竟有那般出sè辩才,想来也是读过些书,这样吧,要不与我府上幕僚切磋一二?”

    堂内众朝臣对视一眼,均是心若明镜,很显然,是这个叫做谢安的小子方才让太子殿下丢了面子,是故,那位受不得半点气的储君眼下急着要找回这个面子,并借此狠狠羞辱谢安以及李寿一番。

    倘若不是这样,这种比试根本没有必要,要知道太子李炜府上的幕僚文士,那可都是饱学之士,熟读百家之学,岂会连区区一个十五、六岁的孩童也赢不过?

    且不说堂中诸人,其实李寿心中也是暗自打着退堂鼓。

    对于谢安,李寿太了解了,这个小子虽说有着一肚子的鬼点子,偶尔还会说出一两句一鸣惊人的话来,仿佛给人一种饱读诗书的错觉,但是说到底,那小子至今连自己的名字都还不会写,又谈何与太子殿下府上的幕僚比试学问,那岂不是自寻其辱么?

    “这个……”

    “怎么?”可能是见李寿面露难sè,太子李炜的面sè瞬间就沉了下来,yīn声yīn气地说道,“小九不给面子?”他话中的威胁口吻,哪怕是傻子恐怕也听得出来。

    “不敢……”李寿摇了摇头,继而转头望了一眼谢安,示意谢安按照太子李炜的话去做,免得将已经变得非常糟糕的事态变得更加糟糕。

    尽管此时的李寿,尚未与谢安建立rì后那般深厚的交情,可看在谢安方才义助他的份上,他也不想这小子因此送了xìng命。

    反而是谢安显得要平静许久,在微微吸了口气后,望着太子李炜躬了躬身,拱手问道,“不知太子殿下想比试什么?”

    “随便!”轻哼一声,太子李炜顾自在一旁的空席中坐了下来,一副有恃无恐的从容之sè,显然是相信自己身旁的幕僚不可能会输给一个身份低贱的书童。

    而同时,在他身后的幕僚中,又走出一位文士,倨傲地望着谢安,敷衍地一拱手,冷笑说道,“在下吴瑞!——出题吧,小子!”

    谢安歪着头默默地打量着那位文士,忽而轻笑说道,“阁下看起来自信满满?”

    “哼!”吴瑞冷哼一声,颇为自负地说道,“我吴瑞自幼苦读诗书,jīng通百家之术。岂是你区区一书童可比?”

    谢安闻言不禁皱了皱眉,说实话,尽管初次见面他便对盛气凌人的太子李炜产生了反感,但这并不表示谢安心中不畏惧李炜,相反。谢安十分忌惮那位太子李炜的身份地位。也因此,尽量表现出恭敬的样子,以免被太子所记恨。

    给李寿出头是一回事,可得罪太子李炜又是另一回事。这一点,谢安还是分得很清楚的,说到底,他可不是那种会以卵击石的蠢蛋,再者。还没有发生那一件让谢安与李寿发誓要杀了太子李炜的事。

    但是这并不代表,谢安也会忌惮面前这个叫做吴瑞的文士。

    “原来如此,饱学之士……”望着吴瑞那倨傲的面容,谢安释然般点了点头,继而忽然讥笑道,“不知比起方才滚出去的那位,如何?”

    吴瑞闻言面sè微变,在望了一眼太子李炜后,咬牙切齿地说道。“自然要强过于他!”

    “是指滚的方式么?”谢安笑着接口道。

    堂内隐约响起一阵轻笑,但是当太子李炜那不渝的眼神一扫,那些轻笑顿时消逝地无影无踪。

    “休要逞口舌之勇!”被气地面sè涨红的吴瑞深深吸了口气后,怒声说道,“小子。速速出题!——鹿死谁手,尚未可知!——滚着出去的究竟是谁,还说不定呢!”

    “不,一定是你!”谢安戏谑地说了一句。继而沉吟一下,沉声说道。“你说你jīng于百家之术,这样,我们比试一下算术吧?如何?”

    “还以为是什么……雕虫小技!”吴瑞轻蔑一笑,淡淡说道,“尽管道来!”

    谢安轻笑一声,也不说话,只是叫堂中的家jì取来八块竹片,随即又请李寿在分别在这八块竹片上写上、四个字,每个字两块,这让在场所有人有些摸不着头脑。

    在众目睽睽之下,谢安将那八块分别写着数字的竹片以背面的形式放在桌上,随即转头对吴瑞说道,“以每两块写着相同字的竹片为一组,规定你每次只能翻一块竹片来看它背面所写的字,倘若翻到相同的字,便可以将这两块从中拿出来,现在我问你,在条件充足便不能故意重复失败次数的前提下,要将这些混杂在一起的竹片按字区分开来,最快需要翻几次,最慢又需要翻几次?——哦,对了,不可以真的翻动这些牌子哟!”

    “唔?如此出题,倒是稀奇……”这所宅邸的主人,当朝大司农宗士走了过来,颇为惊讶地望了眼谢安,继而将目光放在吴瑞身上。

    在他看来,太子李炜府上所蓄养的幕僚,那可是一等一的饱学之士、王佐之才,按理说不至于难倒他们,但是出乎意料的是,那位叫做吴瑞的文士却是双目呆滞、表情愕然,别说解出谜底,他似乎连谜面都没能听懂。

    反而是那些朝中大臣,都颇为好奇地围了过来,私下议论纷纷。

    “八块竹片……”

    “每两块相同字的为一组,每次只能翻一块……”

    “最快几次,最慢几次……这?”

    “王侍郎,你们工部素来jīng于统算之术,可能解出此题?”

    “这个……”

    “李大人呢?”

    “唔,下官从未听闻此等谜题……”

    难以置信!简直是难以置信!

    见满堂朝中大臣、国中贤士皆被此题所难住,摇头苦思却始终未曾得出答案,李寿心中万分惊愕。

    要知道出现在这里的,那可都是大周朝廷中的贤士良才,是天子委以重任的朝中重臣,然而,这些治国大臣却被自己一个书童所出的谜题所难倒,这简直是骇人听闻。

    似乎是注意到了吴瑞的呆滞的表情,谢安心下暗暗冷笑。

    不可能……

    解地出来!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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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cc/r206/ 第一时间欣赏妻乃上将军最新章节! 作者:贱宗首席弟子所写的《妻乃上将军》为转载作品,妻乃上将军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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妻乃上将军介绍:
某官员推过一只装满金银财帛的箱子:“谁不知谢大人乃陛下跟前红人,这件事就拜托大人了……”
谢安:“好说,好说……伊伊,替为夫点点!——明日为夫给你买盒喜欢的胭脂……”
伊伊:“嗯嗯……”
长孙湘雨:“见者有份,奴家要一半!——奴家昨日看中一条上等的项链,正巧手头不宽裕……”
梁丘舞:“大周官员不得收受贿赂!——没收,充当我东军军饷!”
金铃儿:“都给老娘靠边站!——小贼,你答应过余,要替余筹集一些财物资助那些孤儿的……”
上前,将那只箱子瓜分干净,只留给谢安一个空盒子。
谢安:“喂,姑奶奶,好歹给条活路走啊!”
妻乃上将军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妻乃上将军,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妻乃上将军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