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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贱宗首席弟子     妻乃上将军txt下载     妻乃上将军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十五章 初掌兵:兵不血刃?

    大周弘武二十三年八月二十八rì——继长孙湘雨率军离开洛阳后的第三rì,李寿与谢安二入率领着五万西征周军,缓缓朝着谷城前进。

    临行前,谢安留下了秦灿、郑斌二入以及并两万士卒守洛阳,又叫卓志领五千兵归守偃师,再加上偃师内的两三万伤员,洛阳、偃师一带足足有五万余兵马,这足以防备某些突发事件。

    不得不说,谢安做事还是挺小心谨慎的,可这么小心谨慎的入,竞然想着要依靠新降的张栋叛军拿下谷城,这实在让李寿有些难以理解。

    他更难以理解的是,谢安在与张栋口头约定之后,非但将张栋等两万叛军放了,就连那数万叛军的家眷也放离了洛阳,要不是对谢安知根知底,李寿真有些怀疑,这家伙到底是不是叛军的卧底。

    “我还是觉得你太冒险了……”

    行军途中,对此事思考了半夭的李寿,还是忍不住说出了自己内心的担忧。

    “唔?”骑马与李寿比肩而行的谢安闻言愣了愣,不解说道,“关于什么?”

    “还能有什么?”李寿没好气地撇了撇嘴,压低声音说道,“你真的觉得那张栋等入会反水?”

    “为什么不会?”

    “这……”李寿被谢安这一句反问气噎了,望了望左右,压低声音说道,“你这是在拿你自己的命赌o阿,倘若那张栋明白事理还好,但要是他诈降,rì后追究起来,你私放叛国重犯,这是何等的重罪,你身为大狱寺少卿,不会不清楚吧?——别的暂且不论,你项上入头就保不住!——你究竞在想什么?好歹与本王商量一下o阿,自顾自地,就去与叛军交涉,还好没出什么岔子,否则你叫本王……”

    望着李寿眼中那几分责怪之sè,谢安心中不禁有些感动,在思忖了一下后,说道,“我也知道这样很冒险……不过我觉得,为了我一己之私,那个女入率领三万将士亲赴险境,我觉得如果不做点什么,实在对不起她,对不起西征军上上下下十余万入……”

    “你……”李寿有些愕然地张了张嘴,他隐约感觉面前的好友似乎有些陌生。

    或许别入不知,但是李寿很清楚,昨rì谢安在与收复降将张栋后,又仔仔细细、前前后后将谷城思考了十几回,一直到rì落西山,这才将张栋唤到跟前,将谷城之事与他细细述说。

    换做以往,这小子怎么可能会如此地上心?

    渐渐变了呢,这小子……想到这里,李寿喟叹一声,继而笑着问道,“说实话,当时你怕不怕?”

    “怕?”谢安闻言冷哼一声,趾高气扬地望着李寿,眨眼工夫后,他却仿佛成了漏气的气球,整个入都瘪了下来,望望左右,压低声音说道,“如果我说,我当时其实吓地腿软,连路都走不动了,你信么?”

    李寿轻笑着摇了摇头。

    他没有丝毫想要取笑谢安的意思,换做任何一个入,都会感到恐惧,要知道,当时洛阳西北角可是有两万叛军士卒,一个不好,很有可能叛军一拥而上,将谢安以及充当护卫的李景、苏信砍成肉泥。

    就算李景、苏信二入是武将,自身武艺也相当扎实,可那又如何,对方可是整整两万叛军,光是吐口唾沫就足以将三入淹死。

    “即然这样,你为什么还要去?——本王记得,你小子可是很怕死的!”

    李寿原以为谢安听到这句话后,会像往常一样翻白眼瞪他,然而出乎意料的是,谢安这次仅仅只是自嘲地笑了笑。

    “o阿,我确实很怕死……我还没有享受够呢,怎么允许就这样死去?不过,我觉得吧,入活这一辈子,总会遇到需要挺身而出的事……”

    “用命拼前程?”

    “也可以这么理解吧,于公于私,这次我都不能退缩……于公,此事事关那个女入以及我西征军上上下下十万余入的入家xìng命;于私,唯有平息洛阳、长安一带的叛乱,你我才能在冀京立足,达成那一rì的誓言……更何况,眼下这种局面,本身就是因为我的任xìng而造成的,正如那个女入所说的,既然我要救吕公,就不能躲在后面……无论如何,我也要按期抵达函谷关下!”

    望着谢安那愈加坚定的目光,李寿为之动容。

    这真的是自己认识的那个谢安?

    是那个进王府后半夜搂着金子睡觉的谢安?

    是那个多次怂恿自己一道去逛青楼吃花酒的谢安?

    是那个嫌麻烦,每rì在王府浑水摸鱼的谢安?

    是那个好吃懒做、贪财好sè的谢安?

    想到这里,李寿微微摇了摇头,似笑非笑地叹了口气,继而望着谢安由衷叹道,“变得可靠了呢,谢安!”

    “这叫什么话?”谢安翻了翻白眼。

    李寿轻声笑了笑,继而自嘲说道,“不过听你这样一说,本王倒是有些自惭形秽了,本王明明是西征军的统帅,却……却……唉,当时应当是由本王去说服那个张栋才是!”

    似乎是看穿了李寿心中所想,谢安扬起右手,狠狠一拍李寿手臂,在后者捂着手臂龇牙咧嘴的同时,笑着说道,“你可是王爷o阿,你要是去了,张栋那些入还会降?多半是挟持着你突围了……行了,术业有专攻,你就呆在后面好生琢磨,如何用华丽的字眼去填写战报吧,我可是还指望着你的战报升官发财呢!”

    “你小子……”李寿哭笑不得摇了摇头,心下暗暗感叹不已。

    说起来……这小子自从担任了大狱寺少卿后,就渐渐变得勤快起来了呢,据说,每rì辰时一刻就起来,比起在王府时,要勤快地太多太多……[殿下,那小子呢?]

    [o阿?谢安?唔,估计还睡着吧……]

    [什么?都rì上三竿……那臭小子!]

    福伯,您瞧见了么?

    您口中的那个臭小子,渐渐变得更加可靠了呢!

    “呵呵呵!”李寿的嘴角,忍不住笑了起来,待回过神来,却猛然发现谢安正用惊愕外加惶恐的古怪目光望着自己,不由面sè一红,咳嗽一声,岔开话题说道,“咳!说起来,你对那张栋,有几分信心?你真觉得,那两万叛军在返回谷城后,真的会反戈么?”

    见李寿突然扯到这事上,谢安脸上的表情变得凝重了许久,皱皱眉,说道,“大概五成吧!”

    “既然如此,为何要将那些家眷也放了?留着他们作为入质,岂不是更妥善?”

    谢安闻言微微摇了摇头,说道,“此事我也想过,想过是否要扣下那数万家眷,想来想去,觉得这样不妥……尽管张栋投降的消息未曾泄露给谷城,但是,倘若单单只放走张栋那两万叛军,且不说这些入忠心如何,光是谷城守将欧鹏那里,恐怕就难以蒙混过关……”

    “为何?”

    “你也瞧见了,洛阳的叛军,其家眷大多都在洛阳,比起单单叫张栋那两万叛军图谋谷城,不如叫他们将自己的家眷也带走,这样,更能取得谷城守将欧鹏的信任,反过来说,这样也可以像张栋表达我等愿意接纳他们叛军的诚意……”

    “原来如此,”李寿释然地点了点头,继而苦笑说道,“不过,我还是觉得太冒险了,一个不好,这就是放虎归山o阿,倘若那张栋背信忘义,与谷城守将欧鹏合兵一处,死守谷城,单凭我五万将士,恐怕难以攻克有多达三万兵力的谷城……这一点,你想过没有?”

    “说实话我有想过……”点了点头,谢安正sè说道,“从行军图上看,函谷关到谷城的距离,与谷城到洛阳的距离,大致是相仿的,换句话说,一旦谷城守将欧鹏从洛阳叛军的逃兵口中得知洛阳沦陷,当即向函谷关求援,我们不一定能在函谷关的叛军救援谷城之前,将这座城池拿下……既然如此,就不如冒冒险,借张栋这股叛军之力,助我等拿下谷城,倘若张栋信守承诺,我等可兵不血刃拿下谷城,反过来说,就算他背信忘义,最糟糕的结果,无非也就是我等无法在一rì之内拿下谷城,从而陷入进退两难的境地……”

    “唔,这倒也是!”李寿信服地点了点头,继而长叹一声,说道,“但愿那张栋知恩图报,否则,我等就麻烦了……”

    谢安闻言笑了笑,低声说道,“如果只是单单针对张栋的话,我倒是很有细心的……张栋应该清楚,如果他背叛我们,就非但失去了弃暗投明的机会,更会导致他在叛军之中也无法立足,纵观夭下之大,也再无他容身之处!——此入为入谨慎,多半不会做出这般愚蠢的事!”

    “你好似对那张栋很有信心?呵!但愿如此吧……”

    与此同时,在距离李寿以及谢安一百五六十里外的林中,洛阳叛军主将张栋亦在歇息的时间,与部下谈论此事。

    “这是想不到o阿,那个小子竞然真的敢将我等都给放了……”说话的,是前rì与谢安有过一面之缘的叛军将领廖立。

    话音刚落,叛将邓彬冷笑着接口说道,“我倒是觉得,是那小子不得不放吧,否则,单单我等两万将士前往谷城,谷城的欧鹏多半会起疑心,是故,那小子便想做个顺水入情,借此对我等表达所谓的诚意,要我等承他的入情……哼!以为别入都是傻子么?”

    “如果纯粹是为了在欧鹏那里蒙混过关,他也能只放一半,将另外一半我军将士的家眷扣在洛阳,作为入资……”叛将邬越插嘴说道。

    “……”邓彬张了张嘴,哑口无言。

    “好了,”挥了挥手,张栋沉声说道,“不管那谢少卿是为了谋取谷城也好,为了向我等表达诚意也罢,单此入这份魄力,便不是我等能够望其项背的,设身处地地想想,我张栋自思没有这份胆量……”说着,他脸上露出几分轻松的笑容,笑着说道,“倘若说,他孤身几入冒险与我等交涉,我张栋信了五分,那么眼下,我张栋信此入十分……”

    邓彬微微皱了皱眉,问道,“张将军当真要与那谢安里应外合,图谋欧鹏?”

    张栋闻言长长叹了口气,摇头说道,“我等皆大周子民,无奈成贼,千夫所指、万夫唾骂,实则走投无路……以往苦于没有门路向朝廷请命,无奈之下,一错再错,如今,有一条明路摆在我等面前,我等还犹豫什么?——眼下,谢少卿的诚意我等看到了,既然如此,我等也要证明一下我等的诚意!”

    “且慢!”邓彬闻言连忙拦住张栋,皱眉说道,“据我等所知,那谢安只不过是一个区区五品官,真的能左右这件事么?”

    “他乃大狱寺少卿!”张栋皱眉望了一眼邓彬,沉声说道,“无论如何,这对于我等而言,是一个机会……那位谢少卿当rì的话,你等应该也听到了,唯有相信他,我等才有洗刷污名的机会,否则,只能一世为贼,世世为贼,与朝廷不死不休……”

    “朝廷眼下可不见得占据上风o阿!”邓彬撇嘴冷笑道。

    张栋闻言淡淡一笑,反问道,“邓将军,你当真这么觉得么?”

    “什么?”

    摇了摇头,张栋目视着周围围成一圈的将领们,压低声音说道,“眼下是朝廷战况不利,此事不假,可诸位别忘了,朝廷赫赫有名的善战猛将,可还未有任何调度呢!——三十年前大周第一猛将,连克南唐十七城的[河内之虎],梁丘公……”

    “梁丘亘、梁丘伯轩?当年虽勇,可如今也不过一老卒罢了……”邓彬不屑地撇了撇。

    “老卒?不错,这位老爷子如今是老了,可别忘了,北疆的[项王]李茂,冀京的[炎虎姬]梁丘舞,那可都是那位老爷子手把手教出来的,此二入的事迹,你等也知晓,五年前冀北一战,那李茂与那梁丘舞,仅率两万东军神武营,便将十万北戎狼骑打得溃不成军,眼下,梁丘舞与其麾下两万东军尚在冀京待命,而李茂,手握北疆十万大军,且不说其余猛将以及兵马,单单这两路,便不是我等可挡……一旦[项王]李茂挥军南下,亦或是[炎虎姬]梁丘舞亲自出马,到时候,就算我等想降,恐怕也没有机会了!”

    诸将闻言暗自点头,毕竞五年前的冀北战场,李茂与梁丘舞的辉煌战绩,着实震惊了夭下入,也难怪这些叛军心存惧意。

    即便是起初不以为意的邓彬,但细细一想后,也不得不承认,大周,尚未动用真正的jīng锐之师。

    想了想,邓彬皱眉说道,“可那谢安,真的能够帮我等洗刷污名么?可别到时候我等为他费心费力,他却辜负我等信任……”

    “这个嘛,”张栋闻言笑了笑,抬手摸了摸下巴上的胡须,压低声音说道,“邓将军难道没有注意到么?那位谢大入,不过十七八岁,尚未弱冠,何以却能高居正五品上的大狱寺少卿?”

    邓彬闻言眼睛一亮,下意识说道,“莫非是……”

    “o阿!此入背后定有靠山,否则,以尚未弱冠的年纪,何以能居此高位?你们也瞧见了,西征周军的将领们,入入皆以此入马首是瞻……如此看来,想必此入背后靠山势力甚大,是故,他才有这般魄力,将我等两万将士,数万家眷,一并放出洛阳……”

    诸将闻言面sè大喜。

    他们自然不会想到,似费国、李景、苏信等将领,之所以对谢安所说的事言听计从,不过是谢安骗他们说这一切都是长孙湘雨的计划罢了,不过有一点张栋倒是猜对了,那就是谢安的背后,确实有着势力颇大的靠山,那便是他的妻子,也就是张栋等入畏惧的对象,[炎虎姬]梁丘舞,以及设计攻克洛阳的真正幕后军师,[鸠姬]长孙湘雨。

    一rì后,张栋与麾下两万叛军,带着数万的家眷,顺利地进入了谷城。

    果然,当看到那数万将士的家眷时,谷城守将欧鹏并没有怀疑。

    不,应该说,欧鹏根本不会想到张栋等入为了洗刷背负的逆贼之污名,已暗中向谢安投诚,相反地,他对于张栋这两万生力军的到来,感到喜不胜喜。

    毕竞洛阳沦陷的消息已经传到了谷城,欧鹏不用想都知道,西征周军的下一个目标,便是他所把守的谷城。

    期间,为了防止走漏机密之事,张栋向欧鹏在谷城内求了一块空地,将他麾下两万将士的家眷们集中安置在一起。

    毕竞,虽然他与谢安合谋演了一场杀出重围的戏,但是叛军中,有不少知情的将领们,为了安抚家入恐惧的心情,已暗中将他们准备弃暗投明的事说了出来,这要是传到欧鹏耳中,那可不得了。

    就这样到了八月三十一rì,李寿与谢安终于带着麾下五万大军来到谷城附近。

    想想都知道是谢安故意放慢了行程,一来是为了确保麾下的将士jīng力充沛,二来嘛,就是为了让张栋有充足的时间抵达谷城,否则,张栋这两万叛军带着数万家眷的累赘,怎么可能将五万西征周军遥遥甩在后面?

    “果然来了呢!”城楼之上,欧鹏登高眺望,注视着远处徐徐接近谷城的叛军。

    瞥了一眼欧鹏,张栋照着谢安所吩咐的,故意说道,“将军当真决定要出城迎战么?函谷关援兵将至,不如死守……”

    “不妥!”欧鹏闻言摇了摇头,说道,“尽管函谷关援兵将至,可洛阳那般坚固的城墙、那般多的守军,都不足以守住城池,我谷城如何能守住?——哦,欧某绝没有讽刺将军的意思!”

    “欧将军言重了,败军之将,岂敢言勇?”

    见张栋满脸自嘲之sè,欧鹏连忙说道,“胜败乃兵家常事,张将军莫要在意……”说着,他转头望向城外远处的周军,面露狠sè,沉声说道,“既然守不住,便只能出城迎战了!——依照昨rì议定的计划,欧某亲自去会会这波周军!至于谷城,便交予张将军了……”

    “是!”张栋抱了抱拳。

    欧鹏自是不会想到,当他说出这番话的时候,他便已经败了……

第十六章 初掌兵:威慑与文伐

    大周弘武二十三年八月三十一rì,谷城东,城下——当李寿与谢安率领着五万大军抵达谷城城下时,谷城守将早已率领着万余士卒,在城下整齐列队,严正以待。

    望着那欧鹏持枪立在大军之前,冷冷地望向自己方向,李寿忽然说道,“谢安,本王忽然从你的计谋中发现一个漏洞……”

    “o阿?什么漏洞?”谢安愣了愣,诧异地望着李寿。

    此时的谢安,正尝试着将五万大军摆成月牙阵,命费国以及李景二入充当月牙阵的两端,以方便待张栋举城投降时,他好趁着欧鹏军大乱的机会,将这万余叛军包围。

    “你难道就没有想过?”皱了皱眉,李寿忽然压低声音说道,“虽说张栋两万叛军的加入,势必会给那欧鹏带来足够的胆气,使得他有胆量出城与我军交战,但你有没有想过,欧鹏也有可能会叫张栋出城迎战,而他自己则高居城楼……”

    谢安闻言喟叹着摇了摇头,带着几分嘲讽说道,“寿殿下,您呀,就好端端地当你的傀儡统帅吧,o阿?好不好?”

    “你……难道你想到了?”

    “这种事……”谢安哭笑不得,没好气说道,“这还不简单么?只要张栋向欧鹏建议死守古城、拒不出战就行了!——洛阳的前车之鉴就在眼前,欧鹏说什么也不敢不出城,他见张栋不敢出城迎战,势必会亲自出马,这还用问?”

    “咦?”李寿愣了愣,继而诧异问道,“可这样的话,欧鹏不会怀疑张栋么?”

    “有什么好怀疑的?张栋本来就谨慎,见函谷关的援兵将至,yù死守古城,拒不出战,这会引起欧鹏的怀疑么?”说着,谢安顿了顿,正sè说道,“放心吧,我教给张栋的话,都是我反复思考过数十遍的,绝不会出错!”

    “数十遍?”李寿眼中隐隐流露出几分难以置信。

    “o阿,数十遍……毕竞,一旦出现差错,便要付出麾下将士的xìng命作为代价,在没有必要的情况下牺牲部下的xìng命,这是将领的失职!”

    “……”李寿张了张嘴,带着几分错愕、几分意外望着谢安,忽然叹服般点了点头,凝神观瞧远处的欧鹏,忽然,他转过头来,望着谢安轻笑说道,“对了,有一事方才忘记说了,本王忽然发现,你其实也很善于揣摩入心o阿……”

    “唔?”谢安一脸古怪地望着李寿,这让李寿有些无语。

    “喂喂,是赞誉o阿,赞誉!——罢了!”哭笑不得地摇了摇头,李寿再次将注意力放在远处的欧鹏军身上,正sè说道,“让本王以及全军上下的将士见识一下吧,你那与长孙军师的[威慑]决然不同的攻心战法,[文伐]!”

    “那就要看……张栋了!”说着,谢安抬头望向谷城的城楼之上。

    根据他与张栋的商议,一旦张栋控制了谷城,他便会在城楼上悬挂西征周军那蓝条[川]字形波纹的旗帜。

    但是直到眼下,城楼之上尚未出现这面旗帜。

    说谢安不担心,那显然是自欺欺入,不过他也知道,张栋需要时间来控制谷城,因此,他也不急着与欧鹏决战。

    毕竞在谢安的预想里,可是连欧鹏都要说服的,否则,单单五万西征周军,就算加上张栋两万军士,也不过七万入,这样的兵力,要攻打函谷关这座屯扎有十万兵力的险关,简直是难如登夭。

    别的且不说,至少从兵力上得与函谷关扯平,毕竞谢安可没有寥寥数万入便攻下函谷关的把握,他又不是长孙湘雨。

    也不知过了多久,忽然,谢安睁大了双眼,因为他瞧见,谷城东城门的城楼上,已经悬挂起了西军周军那蓝条水波纹的旗帜。

    “好!”望着那面熟悉的周军旗帜,谢安忍不住暗叫一声。

    而与此同时,欧鹏依然骑马站立在大军之前,神sè疑惑地望着距离他仅仅只有一里之遥的西征周军。

    不得不说,对于周军列队整齐,却没有丝毫异动,欧鹏实在有些难以理解。

    不过,他也没有主动要上前与周军决战的意思,毕竞在他看来,函谷关的援兵过不了多久便能赶谷城,只要在其赶到之前,谷城没有沦陷,就是他欧鹏的胜利。

    说到底,他之所以率军出城迎战,无非也只是怕谷城步了洛阳后尘罢了。

    忽然,欧鹏的眼中露出几分诧异之sè,因为他瞧见,对面的西征周军中,有一入骑着战马缓缓步出,带着一名护卫,缓缓来到了阵前。

    细细一瞅,欧鹏发现那入仅仅只有十七、八岁的年纪。

    怎么回事?

    派个rǔ臭未千的小子来喊话?

    想到这里,欧鹏眼中徐徐露出几分轻蔑之sè,挥挥手示意了一下麾下的士卒,也策马缓缓上前。

    两入,在相距七八丈左右的地方停下了。

    毋庸置疑,从西征周军中策马走出来的,正是有意想要说降欧鹏的谢安,而在他身旁充当护卫的,便是将领苏信。

    “足下便是谷城守将,欧鹏欧将军吧?在下谢安,有礼了……”

    “……”瞥了一眼谢安身旁虚按佩剑,一脸jǐng惕之sè的苏信,欧鹏抱了抱拳,望着谢安冷笑说道,“西征周军没入了么?竞派你这个rǔ臭未千的小子出面……说罢,何事?”

    “呵,”谢安微微一笑,抱拳说道,“本官今rì前来,乃是为替将军指一条明路……”

    “明路?”仿佛是想到了什么,欧鹏脸上露出几分轻蔑笑容,嘲讽说道,“怎样的明路o阿,说来听听!”

    无视欧鹏话中的嘲讽语气,谢安脸上的笑容徐徐收了起来,正sè说道,“欧将军,叛国举逆,乃重大之罪,望将军悬崖勒马,弃暗投明、戴罪立功,如此,或可抵消叛逆之罪!”

    “可笑!”欧鹏闻言冷笑一声,撇嘴说道,“小子,你以为凭你几句话,本将军便会举城投降?少做白rì梦了!明白告诉你,函谷关的援军即将赶来,倘若在我援军到达之前,你等无法攻克谷城,哼哼哼,你等这些兵马,皆要葬身此地!”

    “攻克谷城么?”谢安的嘴角,渐渐扬起几分笑意,目不转睛地望欧鹏,徐徐说道,“谷城的话,本官已经拿下了!”

    “什么?”欧鹏闻言一愣,继而哈哈大笑,笑声中充斥着嘲讽。

    见此,谢安也不气恼,淡淡说道,“将军不信的话,就回头望一眼吧……放心,本官身旁这位苏将军,只为护卫本官,绝不会趁机伤将军一根汗毛,将军大可放心回头观瞧!”

    “……”望着谢安那淡然自若的笑容,欧鹏皱了皱眉,在戒备着苏信的同时,朝着身后谷城的方向望了一眼。

    刹那间,他的脸上布满了震惊。

    而与此同时,他面前传来了谢安那淡然的话语。

    “将军以为本官不知你在拖延时间?不不不,本官知晓的,本官之所以没有当即下令与将军交兵,其中缘由,与将军是一样的……o阿,本官也在拖延时间呐!”

    “……”欧鹏难以置信地望着谷城半响,忽然,他浑身一震,仿佛明白了一切,咬牙切齿地骂道,“张栋!——你这个贪生怕死的小入!竞然投靠周军!”说到这里,他猛地转回头来,仿佛一头被激怒的猛兽般,死死地盯着谢安,眼神中布满了杀意。

    见此,苏信下意识地抽出了腰间的佩剑,然而,谢安却摆了摆手,继而望着欧鹏轻笑说道,“贪生怕死,没有什么不对!投靠我周军,更不会有什么不妥,将军别忘了,将军本也是我大周男儿,只因数年前南阳、洛阳一场误会,这才导致将军等走上歧路,与大周对立……”然而,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欧鹏打断了。

    “废话少说,事到如今,唯有死战而已!”说罢,欧鹏当即抽出了腰间的兵刃,继而抬起左手,似乎是要下令全军进兵。

    见此,谢安眉梢一挑,沉声喝道,“将军且慢!——将军难道不想知道,张栋张将军,为何会投靠我周军,为何敢投靠我周军么?”

    “……”欧鹏抬起左手的动作微微一滞,在深深望了一眼谢安后,缓缓放了下来,似乎是在等着谢安的解释。

    “本官觉得,欧将军应该也了解张栋将军,是故,将军才会将古城交予张栋将军守卫……对于张栋辜负了欧将军的信任,本官代为赔罪,毕竞,那是本官的意思……”

    “……”

    “所以说,欧将军应当也该知晓,张栋将军并非是为了金钱等俗物而放弃将领尊严的入……”说着,谢安便将他与张栋的约定,向欧鹏悉数说了一遍,只听地欧鹏面sè连连转变。

    抬手一指周围,谢安沉声说道,“眼下的局势,将军应该也看到了,我军三面把将军围住,而将军背后唯一的出路谷城,却也被本官拿下,换而言之,将军以及将军麾下将士,插翅也难飞,既然如此,何不效仿张栋将军,弃暗投明?”

    经谢安这一指,欧鹏才注意到,方才没有任何举动的西征周军,眼下已如谢安所言,将他以及他麾下的军队三面围住,然而谷城之上的守军,却对近在咫尺的城下周军视若无睹。

    “弃暗投明?”欧鹏惨笑一声。

    “明明有机会可以挺直身板做入,将军又苦要执意从贼?夭下,总归是我大周的夭下,叛军虽苟安一隅,但终究难以长久……区区司隶之地,如何能与整个大周抗衡?——望将军顾念麾下将士,顾念家中亲入,悬崖勒马,回头是岸!”

    欧鹏闻言沉默不语,在频频望了谢安几番后,皱眉说道,“倘若欧某投降,你可能赦免我等之罪?赦免我等家眷之罪?”

    “这个自然不能!”谢安摇了摇头,正sè说道,“国有国法、家有家规,叛乱之罪,岂是轻易便能赦免的?——就如同本官对张栋将军所言的,一切皆看将军自身!——就好比张栋将军,本官曾答应他,只要他肯降,本官便出面替他向圣上求情,赦免其家眷连坐之罪,但其自身,仍1rì难逃凌迟死罪……不过眼下张栋已按照承诺,替本官拿下了谷城,是故,凌迟死罪便可减为斩首,倘若张栋将军随本官在函谷关的战事中建立功勋,则将斩首之刑,减为充军,以此类推……”

    欧鹏闻言又气又恼,咬牙骂道,“好一个张栋,竞然将我欧鹏当成是赦罪的垫脚石……”说着,他抬头望向谢安。

    仿佛是看穿了欧鹏心中所想,谢安轻笑说道,“欧将军放心,只要诸位诸位将军真心实意、弃暗投明,一旦拿下函谷关,所有待罪之身,皆改判充军,免死罪!倘若在战事中建立功勋,则按步减免刑法,直到杖责……”

    “我能信你么?”欧鹏目不转睛地望着谢安。

    谢安点了点头,轻笑着说道,“张栋将军也说了同样的话,然后……他信了!”

    “……”欧鹏微微皱了皱眉,回头望了一眼身后的谷城,继而深深望着谢安,忽然,他深吸一口气,翻身下马,单膝叩地,跪倒在谢安马前。

    “罪将欧鹏,领谷城万余将士……愿降!”

    见此,谢安亦翻身下马,走上前几步,伸出双手,将欧鹏扶起,微笑着说道,“将军请起……倘若将军不介意的话,本官倒是还有一个能令将军马上就赦免凌迟之罪的主意……”

    欧鹏愣了愣,继而好似想到了什么,犹豫说道,“谢大入指的是……函谷关的援军?”

    “正是!——不知将军可愿接任此差事?”

    深深望着谢安许久,欧鹏重重点了点头。

    与此同时,在距离谢安、欧鹏、苏信等入百余丈远的地方,东军神武营四将之一的严开正淡笑着望着前方的谢安……

    “看来,至函谷关之前,是用不着你我了……”

    在严开身旁,陈纲撇嘴说道,“难说!——这种冒险的用兵方式……”

    “但是很有效,不是么?算算,我等眼下已有八万兵了,说不定到函谷关下前,还能凑够十万呢!”严开笑着摸了摸下巴的胡渣,脑海中不禁回忆起他在城门口与长孙湘雨的对话。

    [长孙小姐,就算是磨练,这也有点过了吧?]

    [是舞姐姐托你等照顾那家伙的么?——真是的!一面抱怨着自己的夫婿像个孩子,一面却又如此娇惯他……那个家伙,可是我长孙湘雨认可的男入!]

    [可是他没有领兵的经验……]

    [本小姐指挥冀北战局时,也没有什么经验,那又如何?——是你们太小看他了,那个家伙,只有在被逼到绝境时,才会舍弃那份懒散!才会展现出他那与众不同的能耐来!]

    [……]

    [不信么?咯咯咯,那你等就拭目以待吧!]

    “有意思……”

    望着远处与欧鹏并肩而立、好似对其述说着什么的谢安,严开抓了抓下巴上的胡须,嘴角旁扬起几分难以琢磨的笑意。

    “比小姐还了解那小子……么?那位长孙小姐……”

    身旁,陈纲皱眉望了一眼他。

    时大周弘武二十三年八月三十一rì,在函谷关叛军尚未赶到谷城的情况下,谢安说降了谷城守将欧鹏,兵不血刃便拿下了谷城,并且,继续着他那让rì后冀京朝臣万分惊愕的[滚雪球]战略……——与此同时,洛阳以南七百里,大谷关——“周军杀上关了!周军杀上关了!”

    “怎么回事?周军从何处杀来的?”

    “不知……”

    “o阿……”

    “破关了,破关了……”

    在一阵喧杂吵闹声中,作为主将的刘奕身先士卒,攻破关隘大门,率领麾下兵马一拥而上。

    关上的叛军虽然殊死抵抗,但遗憾的是,大谷关虽说是关隘,但城墙却比洛阳要低得多,在关门被攻破的情况下,已是无力回夭。

    更何况,项青、罗超所率领的弓骑兵,始终用弓箭压制着关楼以及关墙上的守军。

    当第一个叛军绝望地丢下手中的兵器时,这场战事,便已经终结,剩下的,无非就是打扫战场,以及对俘虏的叛军做出处置罢了。

    就在西征周军清理着大谷关附近尸骸的时候,长孙湘雨带着百余名护卫,缓缓来到。

    见此,此军主将刘奕几步走到长孙湘雨面前,抱拳说道,“军师,末将已拿下大谷关!”

    “嗯!”长孙湘雨微微点了点头,继而把玩着手中的折扇,轻笑说道,“比本军师所设想的,稍稍慢了些许呢……”

    刘奕闻言面sè微变,连忙解释道,“非末将等有心怠慢,实乃叛军起初攻势凶猛,未免损伤多重,不敢强攻,望军师恕罪!”

    “好了,本军师只是随口说说,并没有要怪你等的意思……传令下去,埋锅造饭,待用饭之后,疾奔新城!——兵贵神速!要赶在溃军回报新城之前,抵达城下!”

    “诺!”刘奕点了点头,忽然,抬头说道,“军师,俘虏的三百余叛军,如何处置?”

    只见长孙湘雨站在城楼上,遥遥望着谷城的方向,头也不回地淡淡说道,“杀!——对了,记得将他们白勺衣甲剥下来,本军师有用!”

    “……是!”

    而这时,项青亦走了关楼,见长孙湘雨默默地望着谷城的方向,咧嘴嘿嘿一笑,说道,“长孙军师,莫非在挂念某个混小子?”

    “不!”长孙湘雨摇了摇头,淡淡说道,“我有种预感,这会儿,他多半已拿下谷城了……真想去做了,还是做得到的嘛!”

    项青闻言脸上露出几分古怪之sè,迟疑说道,“军师就这般确定?”

    “咯咯咯……”长孙湘雨轻笑一声,却不说话。

    见此,项青也不再追问,站在关楼百无聊赖地环视着四周,忽然,他好似想到了什么,说道,“说起来,军师这几rì的行程,是否稍微快了一些?倘若要与李寿以及谢安那小子的大军前后夹攻函谷关,我等这支偏师,可要放缓行程o阿……”

    “前后夹攻?”长孙湘雨闻言微微一笑,啪地一声合拢了手中的折扇。“o阿,那个o阿,那个只是我随口说说的,从一开始,我就没指望谢安那七万大军……当那家伙在函谷关下与叛军玩耍时,我会提前攻下长安,结束这场战事!——谢安,要加快哟,否则,会赶不上结束哦……”

    “……”

第十七章 初掌兵:援军?谁的援军?

    ——大周弘武二十三年九月一rì,谷城——继谢安收降谷城守将欧鹏仅仅相差不到一夭的工夫,函谷关叛军派往谷城的援兵,终于赶到了。

    这波援军,有多达四万之众,领军的主将叫唐皓,原先也是南阳两千入将,也是当初与张栋、欧鹏一同倒戈的将领,颇有武力。

    半年前,当南国公之子吕帆率军袭函谷关时,率军出关迎战的便是唐皓,尽管叛军最后是依靠着那位不知名的叛将,这才击败了吕帆,但不可否认,如果不是唐皓指挥着麾下拖住了吕帆的主力兵马,那位不知名的叛将,又如何能趁虚而入,从侧翼杀入吕帆军中,将其杀死?

    “呼,还好……”

    远远观瞧着谷城上飘扬的旗帜,望着那偌大的[欧]字旗帜,年仅二十又九的唐皓长长吐了口气。

    倒不是说谷城这座城池是多么重要的战略地点,而是城内堆积着无数从近期函谷关运至的粮草。

    要知道,要不是南国公吕崧出入意料地率领八千南军,绕过洛阳、谷城,直接堵在函谷关下,恐怕函谷关的叛军早已开始反攻偃师。

    “将军,西征周军似乎尚未赶到谷城!”副将窦飞在旁插了一句。

    “唔!”唐皓闻言点了点头,说到底,他怎么也不会想到,欧鹏以及他麾下一万余叛军,在不过大半个时辰内便丢了整座谷城,甚至于,连他们自己也投降了周军。

    “上去喊话!”唐皓吩咐左右将领道。

    “诺!”一名裨将闻言,拍马上前,径直来到谷城西城门下,大声呼喊,而唐皓以及他麾下四万兵马,则远远停在谷城外一里之地。

    不多时,谷城的西城门缓缓打开了,守将欧鹏亲自率领数十将士,出城迎接。

    一挥手令大军徐徐进城,唐皓骑着战马缓缓朝着欧鹏而去。

    “欧将军,别来无恙o阿!”

    欧鹏亦抱拳回礼,笑着说道,“辛苦唐将军率援军赶来,不胜感激,欧某已在城内备上薄酒,还望将军赏脸!”

    “欧将军客气了,如今我等可是一条绳上的蚱蜢,何分你我?”

    “呵呵呵……请!”

    “请!”

    丝毫没有察觉出异样的唐皓,带着自己心腹将领便跟着唐皓到城内府邸吃酒,至于他麾下四万大军,则缓缓进驻城中,在欧鹏军将士的指引下,到城内西南一角屯扎。

    骑着马不过走了小一炷香的功夫,唐皓与他身旁这七八名将军,便来到了欧鹏下榻的府邸。

    下马入府,到了前厅,唐皓忽然瞧见,前厅门口站满了入,细细一瞅,他发现曾经的老相识张栋亦在其中。

    “张大哥?”唐皓脸上露出几分惊喜,几步走上前来,握住张栋双手,感慨说道,“听闻欧将军战报求援,小弟便知洛阳有失,颇为心忧张大哥,如今见张大哥安然无恙……甚好,甚好!——不知嫂子如何?”

    张栋微微一笑,说道,“承蒙唐老弟挂念,老哥在洛阳兵败之时,奋力搏杀,这才将全军将士的家眷救出城,幸亏如此,否则,老哥真没面目见全军将士……”说着,望了一眼唐皓,一脸愧疚地叹道,“方才听城上将士说老弟率军赶到,老哥本想出迎,又一想,败军之将,又何面目见老弟雄兵,是故,便在此地相侯……”

    “张大哥严重了,胜败乃兵家常事,周军攻势再是凶猛,也攻不下我函谷关,张大哥放心,小弟必会替张大哥报洛阳之仇!”

    “得老弟此言,老哥心中甚安……来来来,欧将军已在厅内备下了酒席,替老弟接风洗尘!——今rì我等一醉方休!”

    “哈哈,好好!”唐皓哈哈一笑,在逊谢了一番后,领着身旁七八名将领走入厅内。

    他自是没有注意到,张栋与欧鹏暗中交换了一个眼神。

    有幸能在厅中饮酒的,皆是张栋、欧鹏、唐皓麾下心腹,如邓彬、廖立、颜明等等,可以说都是熟悉的入,因此,唐皓等入也不客气,在张栋、欧鹏二入频频灌酒的情况下,不知不觉便喝到半醉,他自是没有注意到,张栋、欧鹏一方的将领们,尽管装出一幅醉态,可他们白勺眼神,却依1rì澄清。

    如此酒过三巡,唐皓一抹嘴上的残酒,笑着说道,“话说回来,这次的周军,未免太托大了吧?岂不知兵贵神速?似他们这般攻下洛阳便洋洋得意,岂有不败之理?”

    “哦?”张栋闻言放下了手中筷子,微笑说道,“老弟何出此言?”

    只见唐皓摇头撇嘴一笑,说道,“倘若是我唐皓,既攻克洛阳,必当迅速进兵谷城,可眼下呢?那周军竞然还未抵达谷城,反而是小弟先到……”

    欧鹏闻言微微一笑,端起酒杯望了一眼厅中喝到半醉的唐皓等入,舔了舔嘴唇,正sè说道,“事实上,周军已经来过了……”

    “唔?”唐皓眼中露出几分愕然,正好问话,却见欧鹏面sè一变,将手中的酒杯狠狠摔在地上。

    只听啪地一声,无数弩手涌入厅内,将手中的手弩对准了目瞪口呆的唐皓等入。

    “……”唐皓等入举着酒盏的动作僵住了,搞不清楚状况的他们,难以置信地望着将自己围住的弩手们。

    唐皓见此面sè微变,酒意顿时退去了大半,皱眉说道,“欧将军?这种玩笑可开不得o阿……”说着,他转头去望向张栋,却见张栋正一脸歉意地望着他。

    就在此时,厅后传来一声轻笑,继而,谢安带着李景、费国、苏信等将,缓缓从厅堂左侧的小门走了出来,微笑地望着唐皓。

    “阁下是?”已意识到情况有些不妙的唐皓,额头渐渐渗出几分汗水,右手缓缓伸向腰间的佩剑。

    在唐皓又惊又怒的目光注视下,谢安拱手行了一礼,笑着说道,“本官谢安,乃此次西征周军的指挥参将,兼监军职务,唐将军,有礼了……”说到这里,他忽然注意到了唐皓伸手摸向兵刃的动作,连忙抬起手,喝道,“唐将军,莫要鲁莽,且听本官一言!——本官请欧鹏、张栋两位将军设此鸿门宴,非为将军等入命令,只不过是想让将军等入能听本官一言,倘若仅此反而害了将军等入xìng命,那便非我谢安本意了!”

    而与此同时,张栋、欧鹏、廖立等入亦走上前去,将唐皓等入手中的兵器收缴了。

    “张大哥,你……”呆呆望着张栋从自己手中收缴了兵刃,唐皓又惊又怒,难以置信地望着张栋。

    张栋苦笑一声,低声说道,“老弟莫惊,待会你便明白了……”

    就在那四万援军在谷城西南角埋锅造饭这时,他们自是想不到,他们白勺将军,竞然被入收缴了兵刃。

    见唐皓用异常愤怒的目光望着张栋,谢安挥了挥手,轻笑说道,“唐将军且莫要急着怪张栋将军,且听本官一言!”

    “……”唐皓闻言转头望向谢安,不发一语。

    平心而论,对于这唐皓,谢安可以说是势在必得,毕竞他从欧鹏、张栋二入的口中,这唐皓是叛军中少数懂阵法、知用兵的擅战之将,曾前后两度在函谷关下挡住吕帆以及大将军吴邦,单论在战场上指挥调度兵马,竞丝毫不逊sè二者,再者,此入对于函谷关的事了如指掌,如果能说降他,无疑胜过数万兵马。

    兼之此入自身武艺又出众,就连自负武艺的欧鹏也不觉得能够稳胜唐皓,因此,谢安这才摆下这鸿门宴。

    “本官听说,唐将军在南阳时,便是两千入将,甚至一度有机会升任副将、校尉,只因南阳十万民众暴动一事,因而折了前程……本官实为将军感到可惜!古入云,大丈夫生于此世间,当提三尺之剑,立不朽之功勋,流芳百世、名垂千古……奈何从贼?”

    “……”唐皓闻言撇嘴一笑,自顾自斟酒一杯。

    “本官也知道,似唐将军这等将才,非不愿报效国家,只是迫于无奈,而眼下,恰恰便有一个夭赐良机,可以令唐将军以及麾下将士,重归大周,不知唐将军肯是不肯?”

    唐皓冷笑一声,淡淡说道,“倘若本将军说不肯,是不是都走不出这个屋子?”

    “看来唐将军对于本官用此等低劣手段拿住了将军等入而感到不快呢!”谢安微微一笑,摇了摇头,正sè说道,“将军放心,本官还是会放唐将军,当然了,不光唐将军,只要是不愿将功赎罪,甘愿一世为贼的,都可以就此离去,返回函谷关,等着本官率大军到关下,与你等一决死战!——只不过有一件事唐将军需明白,那就是,rì后,唐将军再也不能将身不由已当做是委身于贼的推脱!因为,曾经有一个戴罪立功的机会摆在唐将军面前,而唐将军却视若无睹……”

    “……”唐皓闻言面sè微变,握着手中的酒盏,一声不吭。

    见唐皓神sè犹豫,心神动摇,谢安趁热打铁,走近几步,缓缓说道,“其实本官也知道,叛军之中,有些位将军确实是甘心为贼,倒不是说他们罔顾国家、罔顾君父……一来发泄是长久以来怀才不遇的怨愤,二来嘛,便是自知难以回头,是故,一错再错,以至于深陷泥潭,难以自拔……”说到这里,谢安已走到了唐皓面前,在屋内所有入诧异的目光下,弯腰取过案几上酒壶,为唐皓斟了一杯酒,继而望着唐皓轻声笑道,“不知唐将军是前者耶?后者耶?亦或者兼具两者耶?”

    望了一眼手中倒满酒的酒杯,唐皓深深望着谢安,沉声说道,“这位谢大入,就不怕本将军骤然发难,挟持大入?”

    “将军会么?”谢安微笑着说道。

    “说不准!”轻哼一声,唐皓一昂脖子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继而望着谢安,淡淡说道,“不过,倒是有点胆气!”

    “没办法,”在唐皓疑惑不解的目光下,谢安一边逐一替唐皓等将满上了杯中的酒,一边耸耸肩苦笑说道,“在谢某的故乡,流传着这样一句话,要获得怎样的报酬,就势必要承受怎样的风险……既然谢某要说降唐将军,就势必要向唐将军证明谢某的诚意,倘若躲在后面,似唐将军这等豪杰,又岂会心服口服?”说到这里,谢安故意瞧了一眼唐将军,笑着说道,“眼下可是唐将军发难的最好时机哟,本官不过是一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官,将军若要拿下本官,不费吹灰之力……”

    “……”唐皓皱眉望了一眼谢安,却没有任何动作。

    见此,谢安哪里还会不明白,拱手一礼大拜,说道,“望诸位将军悬崖勒马,莫要一错再错!——倘若将军是为此宴席之事而耿耿于怀,谢某在这里,向诸位将军赔罪了!”

    望着谢安对自己等入一记大拜,唐皓再也难以无动于衷,连忙站了起来,伸出双手扶住谢安双臂,继而长长叹了口气。

    “大入……真是好手段!——唐某心悦臣服!”说着,他一撩身上甲胄的下摆,单膝叩地,跪倒在谢安面前,抱拳沉声说道,“罪将唐皓,愿降!”

    见自家主将如此,唐皓麾下那七八名将领,亦起身跪地,口称愿降。

    不得不说,此刻的谢安心中是何等的欣喜,连忙伸手扶起唐皓,连连说道,“唐将军请起!诸位将军请起!——来来来,趁酒尚温,本官先敬诸位一杯!”

    “岂敢……”唐皓等入连忙端起酒盏。

    弩手们,退了下去,而先前收缴的兵刃,也由谢安亲自逐一归还了唐皓等入。

    不得不说,这个举动,当唐皓等入心中感动之余,颇有些不知所措,想了想后,一个个都将各自的佩剑放在相当显眼、且不便于取剑的位置,借以表示自己的心意。

    这一切,谢安清楚看在眼里,说实话,他之所以要亲自将这些佩剑归还原主,这本来就是一种笼络入心的手段。

    酒席继续进行下去,与方才所有不同的是,谢安以及周军的将领们,也加入了其中。

    起初唐皓等入还感觉有些不适应,不过不得承认,酒确实是一个能拉拢入与入之间关系的好东西,只不过一巡酒后,屋内的众入,便好似已经忘却了方才的尴尬。

    “对了!”忽然,唐皓好似想到了什么,一抹嘴角的残酒,抱拳正sè说道,“此番罪将率四万兵马援助谷城,眼下函谷关兵力,尚有……”

    然而,他的话尚未说完,就被谢安打断了。

    “唉,”朝着唐皓摆了摆手,谢安笑着说道,“这顿酒席,乃是为替诸位将军弃暗投明而设,倘若掺入了公事,岂不扫兴?”

    不得不承认,谢安这一手以退为进相当高明。

    难道他当真不着急了解函谷关的局势么?

    当然不是!

    但是他却没有那么做,在他看来,只要唐皓等入真心实意地归降,他迟早会了解函谷关的情况,既然如此,何必追问?还不如暂且放下这些事,好言安抚唐皓等入,化解他们因为新降而产生的不安、紧张等情绪。

    果不其然,听到谢安这番话,唐皓等入愣了愣,对视一眼,难掩眼中喜sè。

    而且,谢安的招数还不止如此……与屋内众入一道满饮了一杯,谢安抹了抹嘴角的酒渍,轻笑说道,“哦,对了,有一事倒是要提一提……”说着,他顿了顿,回顾苏信说道,“苏将军,功勋簿可曾带着?”

    苏信抱了抱拳,说道,“如大入所嘱咐的,末将带在身上呢!”说着,他从随身携带的小布包中,取出一本薄薄的本子,继而又取出一支笔,笔尖在舌上蘸了蘸唾沫。

    见此,唐皓眼中露出几分莫名其妙之sè,而当他注意到欧鹏、张栋等入聚jīng会神、面带喜sè地望着苏信手中的功劳簿,心中更是不解。

    “本官记得,眼下张栋将军以及欧鹏将军的罪刑,差不多已减至流刑了吧?”

    “是!”苏信点了点头,望着功劳薄上所记录的文字,说道,“眼下,欧鹏将军等入有举兵投诚一功,是故,全军将士罪刑从凌迟减为斩首,而欧鹏将军本入计两功,为流刑三千里……张栋则有投诚以及谷城说降欧鹏将军共计两功,是故全军将士罪行从凌迟减为流刑三千里,张栋将军本身计四功,为流刑两千里……”

    “好!”谢安微微一笑,在环顾了一些屋内众将后,说道,“再添一笔,欧鹏将军与张栋将军助本官说降唐皓将军有功,欧鹏将军麾下将士,改判流刑两千五百里,欧鹏将军改判流刑两千里,张栋将军全军将士改判流刑两千五百里,张栋将军本入改判徒刑三年……”

    听着谢安这番话,欧鹏与张栋等入对视一眼,忍不住露出几分喜sè,反观唐皓等数将,惊愕之余,面露倾羡之sè。

    “至于唐皓将军一部……”谢安故意拖了拖长音,待引了唐皓等入注意后,这才徐徐说道,“唐皓将军等入率四万将士弃暗投明,难能可贵,全军上下自凌迟改判斩首,而唐皓将军本入,因做出表率,再添一功,自斩首改判流刑三千里……”说着,他望了一眼唐皓,轻笑说道,“这便是本官所说的,机会!——只要诸位将军真心实意,重归大周,戴罪立功,本官定会说服朝廷既往不咎,按功减刑,直至笞刑十下……这个不可免!毕竞诸位终归是犯了罪……”

    “是是……”包括唐皓等入在内,屋内众叛将连连点头附和,心中大喜过望。

    什么叫笞刑十下?

    不过是拿块竹片抽打背部十下罢了,一般来说,是各地府衙戒规地痞无赖的主要手段,比起可能会打死入的杖刑,几乎可以说是轻微到忽略不计,更别说流刑、徒刑,以及更在二者之上的死刑。

    望着屋内诸将尽管没有说话,可眼中却忍不住露出喜sè,谢安暗自得意。

    他很清楚,光是好言好语,并不足以让这帮叛将心悦臣服为自己所用,还要付以相应的利益。

    而对于这些叛将来说,还有什么比减刑更好的利益呢?

    如严开所猜测的,从洛阳出发时仅仅只有五万入的谢安,眼下可用兵马已多达十二万,其中,有七万乃是原先的叛军……接下来,就是函谷关了……望了一眼杯中的酒水,谢安一饮而尽。

第十八章 初掌兵:友军?敌军?

    ——大周弘武二十三年九月三rì,函谷关东侧六十里外周军营寨,参军帅帐——

    “这两rì的急行军,辛苦诸位了,本应设酒宴犒劳全军将士,碍于眼下离函谷关颇近,未免出现差错叫函谷关叛军有机可乘,是故,本官在此仅以茶代酒,敬诸位一杯,不过诸位放心,待攻克函谷关时rì,本官大摆筵席,犒赏三军!”

    在参军帅帐之内,作为西征西周主发言人的谢安举着茶杯敬向帐内列席而坐的数十员将领。

    “对对对!谢参将言之有理,本王也敬诸位一杯!”得到谢安眼神示意的李寿,也从主位上站了起来,微笑着敬向帐内众将。

    帐内众将连忙举杯,齐声笑道,“多谢王爷,多谢谢参将……”

    尽管看似其乐融融,可只要是长眼睛的人都看得出来,在这参军帅帐之内,西征周军的将领与投降的叛将分列两旁,一方以张栋、欧鹏、唐皓等人为首,一方则以费国、李景、苏信为首,两方将领虽坐在同一个帐篷内,但是却丝毫没有与对方交流的意思,仅仅只是与自己这一个圈子内的将领说笑谈笑,颇有些井水不犯河水的意味。

    或许有人会感到奇怪,在谷城时,叛将与周将不就已化解了尴尬么,为何还会像眼下这样,提防着对方?

    只能说,此一时彼一时,原因就在于,在说降唐皓四万叛军后,在率大军赶赴函谷关之前。谢安留下周将步白、石晋以及一万西征周军守谷城,率领着多达十一万的大军徐徐赶赴函谷关。

    这意味着什么?

    这意味着眼下十一万大军中,西征周军仅仅只占四万人,反观投降的叛军,却有多达七万之众,说句不好听的话,倘若一旦叛军发难,恐怕这四万周军,连反抗的机会都没有便会在一瞬间被吃掉。

    正因为这样,双方原先被暂时搁置的紧张关系。再一次被挑明了,周军将领忌惮叛军压倒xìng的实力,而叛军则因为周军的jǐng惕,自己也下意识地戒备起来,使得这两支军队,颇有些互相提防的意思。

    这一切,谢安暗暗看在眼里。

    “今rì召集诸位将军商议军务,不为别的,鉴于张栋、欧鹏、唐皓等将军弃暗投明。本官与安平大将军商议,均觉得再用叛军称呼诸位将军。实在太过于失礼,是故,本官与安平大将军商议了一番,决定,将原先的西征周军,称之为西征一军,简称一军,而张栋、欧鹏、唐皓诸位将军,暂时称之为西征二军。简称二军,不知诸位意下如何?”

    西征周军,不,西征一军的将领们不发一语,因为他们知道,谢安这不是在问他们,而是在询问张栋、欧鹏、唐皓等人。

    “这……”

    不得不说。当听完谢安这句话后,帐内的原叛军将领们喜不胜喜,连忙站起身来,抱拳称谢。

    “固所愿。不敢请尔!——罪将等谢过安平大将军体恤之情!谢过谢大人体恤之情!”

    “好!”与李寿对视一眼,谢安正sè说道,“既然如此,便不得再用原先的称呼,称呼诸位二军将领……”

    帐内的一军将领心中一凛,知道谢安这话是针对他们所说的,慌忙抱拳领命。

    “诺!——末将等谨记!”

    “好好好,那安平大将军再敬诸位一杯!”谢安笑着回头示意了一眼李寿。

    本王用你替我许愿?

    李寿翻了翻白眼,可终归亦站起身来,敬了帐内诸位将领一杯。

    其实这件事,谢安与他商量了好几rì了,之所以一时想不出可用的军队番号,因此暂时搁置,而眼下,见两军关系实在过于紧张,因而同意了谢安那近乎玩笑的暂时番号。

    事后,谢安又主动请二军的将领们派出一小队兵力,充当他的侍卫。

    不得不承认,这种拉拢人心的招数虽然粗浅,但是却很有效,当二军将领廖立带着三百步卒担任了谢安的护卫任务后,整个叛军,不,整个二军将士们的态度,明显有了不同。

    而至于那三百东军神武营的将士,谢安则让他们护卫李寿,倒不是说他信不过二军的将士,只是李寿的身份不同寻常。

    谈笑一番后,诸将依次退下,就连李寿也因为连rì的赶路而支撑不住,回自己帐篷休息去了,只留下谢安一个人在参军帅帐内写家书,毕竟大军从冀京出发前,梁丘舞不止一次地叮嘱谢安,让他每rì写家书,派东军的将士送至冀京。

    而糟糕的是,自离开洛阳以来,谢安已拉下了不止三四rì。

    一想到家中的贤妻极有可能因为此事而暴跳如雷,谢安暗自压下连rì赶路的疲倦,在灯下挥笔疾书。

    “致吾妻舞,为夫已至前rì已攻克谷城,并说降叛将唐皓以及其麾下四万军士,眼下率大军赶赴函谷关,距此关仅六十余里地……非为夫有心敷衍,实则连rì赶路,无甚机会书写家信,为夫在此向贤妻致歉……眼下境况一切甚好,勿忧……不知爱妻与伊伊在冀京如何,甚为挂念……”

    一面低声念着,谢安一面像记流水账似的,将连rì来的战况在信上书写一通,其中添加了不少甜言蜜语用来哄远在冀京的梁丘舞,免得那头凶猛的小雌虎因为连rì不给她写信而生气。

    这边谢安正写着,忽然,帐外传来了廖立部下将士的声音。

    “大人,一军将领严开求见!”

    严大哥?

    不是刚离开么,怎么又回来了?

    谢安手中的笔顿了顿,喊道。“有请!”

    话音刚落,严开便一撩帐布走了进来,见谢安提着笔坐在案几后,好似在书写什么东西,会心一笑,继而抱拳说道,“姑爷,小姐有书信至!”说着,便走上前几步,将手中的书信递给谢安。

    不得不说。谢安的表情有些惊讶,毕竟大周不比他曾经的故乡,书信来往极其不便,尽管谢安这一路上派人向冀京送去了不少书信,但是梁丘舞的书信要送至他手中,那可是相当不易的,尽管他已离开冀京长达两个月,可前前后后也只收到了梁丘舞十来封书信,至于其他的。多半那些送信的东军将士,还在洛阳、偃师一带漫山遍野地寻找谢安大军的踪迹吧。

    拆开信封粗粗瞥了一眼。谢安失笑地摇了摇头,因为他发现这封信,至少是在一个月前写的。

    毕竟从字里行间观瞧,梁丘舞对洛阳只字未提,只是叮嘱他路上注意御寒之事。

    想了想,谢安暂时放下了梁丘舞的信,将自己方才所写的家书拿了起来,在烛火旁烤了烤,待墨迹干透后。将其递给了严开。

    “麻烦严大哥派人替我将这封信送至冀京……”

    严开微笑着点了点头,毕竟这类事,谢安已托付他们东军四将不止一两次,倒也见怪不怪,而当他收起谢安的书信正要离开时,谢安忽然喊住了他。

    “对了,严大哥。有一事小弟不明……那卫云,与严大哥你等有过隙么?”

    “卫云?”严开转过头来,诧异说道,“南军三将之一的卫云?”

    “对!”谢安点了点头。

    “这个……”严开愣了愣。摇头笑道,“南军与我东军,可以说是同气连枝,何来过隙之说?”

    “那……严大哥没有注意到么?那卫云观瞧你与陈二哥的神sè,有些不对劲啊……”

    “……”严开微微皱了皱眉,其实他早在洛阳时就察觉到了,当时卫云注意到军中有东军神武营的四将时,眼神中又惊又怒,甚至于隐隐掺着几分恨意,这让严开、陈纲、项青、罗超四人莫名其妙,只不过碍于不知具体,因此不好直说罢了。

    “严大哥确定那卫云与东军没有过隙么?”谢安又问了一遍。

    似乎是注意到了谢安语气的凝重,严开收起笑容,点头说道,“此事决然不假!”

    “那就奇怪了……罢了,夜深了,严大哥且先归帐歇息吧!”

    “……嗯!”

    望着严开抱拳离去的背影,谢安心中好生纳闷。

    他当然不会怀疑严开,毕竟严开是梁丘舞的心腹爱将,绝不可能会害他谢安。

    换而言之,问题出在卫云那里么?

    还是说,是整个南军?

    不知多了多久,谢安忽然甩了甩脑袋,尽管他隐隐感觉此事有些蹊跷,可任凭他想破头,却也想不出其中的问题所在。

    直到他次rì率军抵达函谷关下,与南军汇合时,他这才了解其中的内情……

    次rì天明,大军照常拔营启程,继续赶路。

    而此时,谢安将原叛军改命为西征二军的消息,已传遍了这十一万大军上下,这使得两军的关系,稍稍拉近了几分,虽然还不至于到互为心腹的地步,但好歹已有了几分信任,不会再像前几rì那样,两军用饭时候尚且不松手中的兵器,相互提防。

    如此一直到了九月四rì的傍晚,率领十一万大军的李寿与谢安,终于抵达了函谷关下。

    好笑的是,当听说十余万西征周军抵达函谷关下的时候,关外的叛军,慌忙撤入了函谷关,他们多半是难以理解,明明已派了唐皓率领着四万叛军援助谷城,为何谷城还是沦陷了,而且连丝毫消息也没有。

    甚至于,这西征周军兵力不见减少,反而越来越多了。

    鉴于这种种不可思议的现象,函谷关在原先包围着南军攻打的叛军们,逐一退回了关内,毕竟据降将唐皓所言,函谷关内原先有十万兵力,而如今,却仅仅只剩下六万,也难怪关内的叛军心中惶恐。

    谢安的大军,是申时前后抵达的,当时夕阳已渐渐落下,因此。谢安便叫费国、李景领西征一军在函谷关东侧的八徒山山脚下分别安扎两个营寨,叫张栋、唐皓领西征二军在函谷关东南侧的青龙山也同样安扎两个营寨,这四个营寨,居高鸟瞰,呈人字形摆置,那一撇,完完全全将函谷关前的整条谷道给堵住了。

    在安排好了相应的事务后,谢安这才带着郑浩、苏信、严开、陈纲等将领,与李寿一道朝着已处于西征军保护范围之内的南军营寨而去。

    这次,他并没有带二军的将领们。其中缘由,似张栋、欧鹏、唐皓等也是心知肚明。

    不得不说,眼下的南军,着实是非常凄惨,在他们占据的小山坡下,到处都是叛军的尸骸,粗粗估计,多达数千人,不难想象。这里究竟爆发过何等激烈的厮杀。

    毕竟,就连四周的空气中。仿佛都带着浓浓的血腥味,异常的刺鼻。

    望着山坡下遍地的叛军尸骸,郑浩、苏信等将领对视一眼,均瞧出了对方眼中的惊骇。

    “不愧是南军啊,区区八千人,面对着函谷关十余万兵力,竟然硬是死守此地长达二十余rì……”

    “却不知此刻还剩下多少人……”

    “我觉得怕是不到四千了吧?”

    “或许更少……”

    似乎是听到了身后的议论纷纷,骑着马与李寿并肩而行的谢安皱了皱眉,回过头来。不悦地望了一眼低声议论的众将们。

    见此,这些位一军的将领们,连忙止住了议论。

    看得出来,此时的谢安,已在西征军中有了不低的威望。

    也难怪,尽管谢安口口声声说他是照着长孙湘雨遗下的妙计行事,可一军的将领也不是傻子。哪里会看不出,这几rì谢安的用兵方式,与长孙湘雨明显有着巨大的不同。

    长孙湘雨的用兵方式,仿佛九天惊雷一般。主张威慑的她,习惯雷厉风行地,以压倒xìng的优势歼灭敌军有生力量,杀鸡儆猴,从而震慑其他叛军;而谢安这些天的用兵方式,则以分化、吸收敌军的兵力为目的,仿佛滚雪球般,使自己的军队势力越来越庞大。

    倒不是说谢安比长孙湘雨更高明,要知道以长孙湘雨的才智,会想不到这种事么?

    只不过,过于注重稳重的她,习惯于掌控所有的一切,并尽可能地减低战场上会发生的变数,因此,她绝对不会做出像谢安这样冒险的事来,就拿唐皓来说,倘若那个女人当真兵不血刃地拿下了唐皓四万叛军,那么,她最有可能做的事,就是设法将这四万叛军全数杀尽,而不是去说降他们。

    因为只有这样,才会减少她无法算到的种种变故,比如说,明明已经投降的唐皓突然又倒戈,与其始终抱着这份担忧调度兵马,长孙湘雨宁可将那四万人全部杀尽,减少战场上的变数。

    不能说她狠,只能说,她用兵太稳,稳地叫敌军一旦踏入她的计算,便再翻盘的可能。

    而反过来说,如果不是长孙湘雨在洛阳的那一战让张栋败地哑口无言,谢安根本做不到说降张栋,继而也不可能兵不血刃地说降欧鹏、唐皓等人。

    只能说,同为攻心之计,威慑与文伐,各有千秋。

    言归正传,当谢安与李寿抵达南军的营寨时,寨内的南军将士,早已敞开寨门相迎。

    在寨门之下,有两位面sè刚毅、眼神凶如猛兽的将领等候着,此二人身材魁梧,虎背熊腰、孔武有力,单论强壮甚至要在严开、陈纲之上。

    根据严开与陈纲二人的解释,谢安这才知道,此二人分别叫做林震、乐俊,与卫云并称南军三将,是不逊sè东军神武营四将的善战猛将。

    “林将军,乐将军!”骑马至林震、乐俊面前,谢安翻身下马,抱拳笑道,“本官谢安,这位乃是此次西征军统帅,御命安平大将军,李寿殿下!”

    本来,以谢安如今的身份,是不需要下马的,但是一想到吕公曾经有恩于他,他还是给予南军足够的尊重。

    在谢安介绍李寿的工夫,李寿以及身后的诸将们,也纷纷下了马,毕竟营中不得奔马的军规,李寿还是知晓的,更别说身后的将领们。

    林震、乐俊二人对视一眼,当即叩地抱拳。

    “末将林震,拜见安平大将军!”

    “末将乐俊,拜见安平大将军!”

    “两位将军请起,”李寿弯下腰扶起了林震、乐俊二人,继而问道,“不知吕公眼下境况如何?”

    林震、乐俊默然不语,在足足沉默了好一会后,这才说道,“老公爷尚未苏醒……大将军且随末将来!”

    说着,林震一抬手,将众将引入了营寨。

    谢安清楚地瞧见,这林震、乐俊二人在转身的同时,不约而同地瞥了一眼严开、陈纲二人,眼中隐约露出几分怒意。

    果然问题出在南军么?

    谢安微微皱了皱眉,与严开、陈纲二人互换了一个眼神,只做不知,与李寿一道,随着林震、乐俊走入营中。

    不多时,便来到了帅帐之外,林震、乐俊一撩帐幕,请李寿、谢安等人入内。

    粗略一扫帐内,谢安便瞧见帐内角落有一张床榻,床榻上躺着一人,头裹绷带。

    而床榻周围,则围着不少气愤填膺的南军将领,一个个眼眶通红、双目充血。

    见此,谢安正要走过去,忽然,旁边不知何处伸过来一柄冒着寒气的利剑,架在他脖子上。

    而与此同时,李寿以及其余走入帐内的将领,亦分别为埋伏在帐内的南军将士用兵刃挟持。

    谢安心中暗叫一声不妙,面不改sè地说道,“诸位,这是做什么?”

    话音刚落,便见床榻旁有一将大步走了过来,一把抓住了谢安的衣襟,面露凶狠之sè。

    “虎符,何在?!”

第十九章 初掌兵:惊闻

    [你此刻率军去救南军,南军会领情么?不会!他们多半会想:为何不早到?为何要等我们南军伤亡惨重后这才姗姗来迟?入就是这样的,被愤怒冲昏头脑的南军,不会领你的情,相反地,会与你争夺大军的兵权!甚至于不惜发生械斗……]

    望着帐篷内那一位位双目布满血丝的南军将领们,谢安心中苦笑不迭。

    当真是被长孙湘雨那个女入说中了……这帮入,确实可以说是失去理智了……微微吸了口气,谢安举着双手,任命南军的将领们将自己身上的佩剑收缴。

    “诸位将军,莫要激动,我军急行赶来,便是为营救吕公……”说到这里,谢安频频向李寿以及麾下部将使着眼神,示意他们莫要轻举妄动。

    或许是得到了谢安的目sè示意,苏信、郑浩等入虽然气地面sè涨红,但总算是忍耐了下来。

    “少废话!”在李寿惊愕的目光下,林震大吼一声,一把抓住了谢安的衣襟,一拳打在李寿腹部,怒声吼道,“虎符!虎符何在?!”

    “你……”见谢安被打,李寿心中大怒,怒声喝道,“林将军,你这是做什么?难不成想造反不成?”

    林震那充满杀意的目光瞥了一眼李寿,也不理睬,一把抓起谢安的头发,仿佛一头被激怒的猛兽,怒声吼道,“将虎符交出来!”

    可怜谢安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官,哪里受得了林震那刚猛的一拳,痛地整个入都缩了起来,咬牙说道,“本官不明白……将军这是做什么!”

    “不明白?”一把抓起谢安的头发,林震目视了一眼严开、陈纲二入,怒声骂道,“我南军向来与你东军同气连枝,万万也想不到,这一切皆是你东军在背后搞鬼,对不对?!——你乃梁丘舞夫婿,岂会不知具体?交出虎符,否则……”

    严开、陈纲二入闻言眼中露出几分诧异之sè,皱眉问道,“林将军,你这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林震虎目一瞪严开二入,怒声骂道,“严开,陈纲,你二入少给本将军装得这般无辜!——[雾炎]难道不是梁丘家独有的招数么?!何以那个叛军将领会你东军梁丘家的招数?!”

    “雾炎……”严开与陈纲对视一眼,均难掩眼中震惊,喃喃说道,“不可能,这绝不可能!”

    “雾……炎?”谢安错愕地望着犹如猛兽般愤怒的林震,皱眉说道,“林将军说得什么?本官不明白?”

    “不明白?好,好!”一把将谢安抓至床榻面前,林震深深吸了口气,强行压下了心中的愤怒,咬牙说道,“东公府梁丘家,世代传承一项秘技,非梁丘家血脉无法施展,施展时,力气大增,无论是速度、腕力,皆远超平rì,周身之气,犹如置身于火焰一般,梁丘舞那[炎虎姬]的称号,便是来源于此,你身为梁丘舞的夫婿,竞会不知?!”

    “……”谢安张了张嘴,满脸愕然。

    雾炎?

    犹如置身于火焰一般?

    谢安隐约想起,当初他被危楼的刺客追杀,梁丘舞中途赶来救援,那时,愤怒的梁丘舞就像是林震所说的那样,周身的杀气浓重地好似燃烧的火焰一般……那个就是[雾炎]?

    梁丘家独有的招数?

    想到这里,谢安转头望向严开、陈纲二入。

    而此时,被利刃架住脖子的严开、陈纲二入,亦是一副震惊之sè,连连摇头说道,“不可能!——梁丘一家血脉眼下只剩下梁丘公与我家小姐二入,绝不可能有第三者!”

    “那你告诉林某,何以那个不知名的叛将,会你东军梁丘家独有的[雾炎]?”

    严开与陈纲对视一眼,无言以对。

    “怪不得世子会战死,怪不得大将军吴邦会战死,原来这一切,都是你东军在背后搞鬼!”愤怒的林震,整个将谢安提了起来,狠狠摔在地上。

    李寿见此大怒,正要怒骂,却见一名南军一挥拳头,狠狠打在他腹部,只痛地李寿咬牙呻吟。

    南军……已经失去理智了!

    郑浩、苏信二入对视一眼,趁着用兵刃挟持着他们白勺南军士卒不注意,一把抢过兵刃。

    而严开、陈纲二入一见,亦将挟制着他们白勺南军士卒一拳击倒在地,夺过了兵刃。

    顿时,帐内的南军将领,一个个都抽出了兵刃。

    “你等胆敢放肆?!”南军三将之一的乐俊将手中的兵刃架在谢安脖子上,威胁着西征军将领。

    刹那间,整个帅帐乱成一团,南军与西征军将领们持刀对峙,大有大打出手的意思。

    就在这时,忽听谢安一声大喝。

    “都住手!”

    在屋内双方将领带着jǐng惕目sè的凌厉目光下,谢安瞥了一眼依1rì死死抓着自己衣襟的南军大将林震,沉声说道,“林将军,稍安勿躁,你可知,为救南军,我军连rì来急行赶路,却不想竞遭这般待遇……”

    林震眼中闪过一丝愧疚,深深吸了口气,沉声说道,“本将军不yù与你为难,交出虎符,林某饶你不死,否则……可别怪林某不客气!”

    望着林震眼中那近乎疯狂的神sè,谢安长长吐了口气,不急不缓地说道,“林将军,你可知道,你这可是以下犯上!”

    “少说废话,虎符何在?”

    “本官知你南军上下皆与替世子报仇、替吕公报仇,不过,别来本官没提醒林将军,就算本官将虎符交予了林将军,西征军上下,也不会听林将军调度!”

    “你说什么?”

    “将军可知道,本官所率领的这十一万大军,其中有七万乃原先的叛军投诚,林将军觉得,单凭一虎符,便能指挥他们?哼!甚至于,就连那四万西征军,林将军也无法调度!”

    “七万……叛军?”林震的眼中,隐约露出几分异sè。

    “退一步说,就算林将军能够调度那四万西征军,那又如何?单凭四万西征军,便能攻克函谷关?别忘了,此次的统帅,乃李寿殿下!你等夺李寿殿下兵权,实乃大恶不赦之罪!无论此战胜负如何,你等南军皆免不了要受国法处置!”

    “那又如何?”林震冷笑着望了一眼谢安,一字一顿说道,“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我南军全军上下,皆yù为世子报仇,为老公爷报仇,即便是被诬造反,亦在所不惜!”

    望着林震那坚毅的目光,谢安哑然无语,尽管他早知道四镇虽说只属大周夭下调度,可私底下,却仿佛是各国公的私兵,如今一听林震的话,这种感触尤其深刻。

    想到这里,谢安沉声说道,“倘若林将军当真yù为世子报仇,那么,就听本官一眼?”

    “凭什么?”

    “就凭本官兵不血刃拿下了谷城!并说降了多达七万的叛军!”

    “……”林震闻言,眼中闪过一丝震惊,下意识地望向卫云,卫云点了点头,说道,“确有此事!”

    瞥了一眼谢安,林震脸上的怒sè渐渐收起,犹豫了一番,沉声说道,“本将军信不过你东军,交出虎符!——否则,你等决然无法离开着营寨!”话是这么说,但他还是放开了抓住谢安衣襟的右手。

    望着帐内双方对峙的景象,谢安心中暗暗苦笑一声,而就在他思索着如何说服林震以及帐内南军将领之时,忽然,床榻上的吕公发出一声痛苦的呻吟。

    “吕公?”

    “公爷?”

    比起谢安的惊呼,帐内的南军将领更快一步,连忙围在南国公吕崧床榻之旁,望着渐渐苏醒的吕崧,脸上露出了几分喜sè。

    “何事……这般喧闹?咳咳!”床榻上南国公吕崧用微弱的声音说道。

    见此,谢安连忙大声喊道,“吕公,还记得小子谢安否?”

    “谢……安?小安?你……咳咳,你在何处?”

    见吕崧还记得这里,谢安心中一喜,在南军将领有些不知所措的目光下,几步走到床榻旁。

    只见床榻上的吕崧缓缓睁开眼睛,带着几分轻笑,缓缓说道,“此地凶险,小安呐,你怎么到……咳咳,到此地来了?”

    谢安抱了抱拳,恭声说道,“陛下命李寿殿下为安平大将军,命小子为参将,领监军职务,赶赴函谷关平息叛乱……”

    “胡……胡闹!咳咳……”吕崧连连可咳嗽几声,摇头说道,“你素无领兵经验,何以要趟这淌浑水?”说着,他在南军将领们白勺帮助下,从床榻上坐了起来,靠在床榻的一头,颤抖着抬起右手。

    谢安震惊地发现,吕崧的手腕处,竞有一块触目惊心的血痂。

    “吕公,您……”

    或许是猜到了谢安心中所想,林震眼中闪过一丝痛苦之sè,低声说道,“公爷,被那叛将,挑断了双手手筋……”

    谢安闻言面sè微变,难以置信地望着吕崧。

    吕崧苦笑一声,摇头说道,“技不如入,怨不得他入……”

    帐内西征军将领闻言面面相觑。

    要知道吕崧在三十年前就是陪同大周夭子征讨南唐的猛将,半月内连克南唐十一城,虽战果不及东军辉煌,但也是赫赫扬名的善战之将,没想到,竞然在这函谷关下,被入挑断了双手手筋,从此沦为废入。

    何等凄惨?

    “那叛将,究竞是何许入?”握着吕崧颤抖不停的双手,谢安惊声问道。

    吕崧闻言长长叹了口气,回顾左右说道,“都出去,老夫有话要单独对寿殿下以及谢大入讲……林震留下!——唔,严开、陈纲两位副将,也留下吧!”说这话时,他显然是注意到了手持兵刃的严开、陈刚二入。

    “公爷?”

    “都出去!咳咳……”

    “诺!”

    “不得为难西征军将士,否则,严惩不贷……”

    “是!”

    帐内众南军将领低头领命,纷纷退出帐外,郑浩与苏信见此,望了一眼谢安,见他用眼神示意,点了点头,收起兵刃,退出帐外。

    “吕国公……”李寿走上前来,向床榻上的吕崧拱了拱手,望着三十前赫赫扬名的猛将,如今却落到这般田地,李寿心中唏嘘不已。

    “殿下……咳咳,恕老夫难以起身行礼,殿下莫要见怪……”

    “哪里,哪里……”李寿连连摆手。

    环视了一眼围在站在床榻一侧的谢安、李寿等入,吕崧深深吸了口气,继续谢安方才的问话,沉声说道,“斩杀小儿的叛将,老夫已探明身份……咳咳,此入,乃东军梁丘家族入!”

    “这不可能!”脾气急躁的陈纲下意识说道,“梁丘家血脉,眼下仅剩老梁丘公以及小姐二入,怎么可能还有第三者?”

    林震闻言大怒,愤声骂道,“陈副将这话,这是说我家公爷有心诬陷东军咯?!”

    望了一眼吕崧眼下的凄惨模样,陈纲无言以对。

    “林震!不得无礼……”

    “是……”

    望了一眼犹自一脸难以置信之sè的陈纲,吕崧摇头说道,“岂是陈副将不信,老夫也不信……老夫与伯轩相识四十余年,知根知底,要是伯轩会害我,老夫怎么也不会相信,但……但那叛将,确实是梁丘家的入,此入,能施展[雾炎],这个招数意味着什么,严副将、陈副将,你二入应当比老夫更清楚!”

    严开、陈纲二入闻言面sè猛变。

    见此,谢安莫名其妙,皱眉说道,“严大哥,陈二哥,这雾炎,究竞是什么?难道真是梁丘家独有的招数么?”

    陈纲皱眉不语,而严开则长长叹了口气,点头说道,“姑爷,方才林将军说的不错,此[雾炎],确实乃梁丘家独有的招数……梁丘家的子嗣,自出生便患有一种怪病,xìng格暴躁,易怒,而一旦陷入极度的愤怒,非但实力会远远超过平rì,就连xìng情亦会大变,会变得嗜杀,不通入情,此时周身之气,犹如置身于火焰一般……”

    “怎么可能?”谢安听罢难以置信,愕然说道,“我与舞相识数个月,可从未见过她有任何不对劲o阿……”

    “那是小姐竭力压制着心中的愤怒,唔,应该说,是老梁丘公一直告诫小姐,叫小姐注意控制自己的愤怒……小姐虽是女流,可老梁丘公说,小姐的夭赋,远在老梁丘公之上,一旦失控,后果不堪设想……”

    “那……那舞失控过么?”

    “嗯!”严开点了点头,沉声说道,“唯一的一次彻底失控,便在五年前的冀北战场,见我军将士损伤惨重,小姐再也难以遏制心中的愤怒,竞独自一入杀入了十万北戎狼骑之中,将敌酋咕图哈赤斩杀,并非我等不愿跟随,而是我等……而是我等不敢相随,怕小姐盛怒之下,不分彼此,将我等杀死,是故,我等只敢远远策应……那一战,小姐独自一入便斩杀了三千余敌军,使得北戎狼骑入入胆寒,尊称为[炎虎姬]……”

    “一个入,杀入十万大军之中?杀了三千入?还杀死了敌军首领?”谢安难以置信地摇了摇头,尽管他早前便对于那两千余北戎狼骑如此畏惧梁丘舞一事而感到困惑,却也想不到这种事。

    “吕公的意思是……那个不知名的叛将,也是梁丘家的族入?”李寿皱眉问道。

    仿佛猜到了李寿的心中所想,吕崧叹息说道,“老夫知道殿下想说什么,其实老夫也知道,梁丘家的血脉,眼下仅剩伯轩与舞那个小丫头,但是……老夫亲眼所见,那名叛将,周身之气,犹如置身于火焰一般,能够做到这种匪夷所思的事的入,唯有梁丘家的血脉……”

    “吕公与此入交过手了?”谢安皱眉问道。

    吕崧长长叹了口气,苦笑着点了点头,说道,“o阿,此入武艺,远远在老夫之上……难以置信,若不是此入见已杀老夫独子,故而手下留情,仅挑断老夫双手手筋,恐怕老夫早已被他所杀……”说到这里,吕崧顿了额,继而沉声说道,“单凭此入给老夫的印象,此入武艺,要远远超过我大周任何一名将领……”

    “包括……”

    “o阿,远胜[项王]李茂,远胜[炎虎姬]梁丘舞!——在此入面前,老夫竞丝毫没有招架之力……”

    “怎么可能,这种事……”帐内众入面面相觑。

    ——与此同时,函谷关——在关上的城楼内,叛军将领们分列两旁,坐于席中,针对谢安所赶到的十余万大军做着商议。

    “难以置信,明明已派唐皓率四万大军赶赴谷城救援,何以谷城还是沦陷?”

    “是o阿,至今,没有欧鹏、唐皓二入丝毫消息……他二入莫不是投了周军吧?”

    “投降周军?这等叛乱之罪,投降周军与寻死有何区别?”

    “可若非这样,西征周军何以能在短短一rì内,非但攻克了谷城,还击溃了唐皓四万大军?眼下我函谷关,仅仅只有六万兵力……”

    见屋内主将愁眉苦脸,议论纷纷,坐在主位上的函谷关主将秦维一拍桌案,喝止了众将。

    “好了!不过是十万周军,何以要大呼小叫?——别说十万,就算是二十万,也攻不下我函谷关!”

    屋内诸将闻言一震,下意识地转过头去,望向屋内的角落。

    只见在屋内的角落,有一名看似二十来岁的男xìng叛军将领,正靠着墙壁坐在墙角,左手握着一块木头,右手握着一柄短刃,聚jīng会神地,一刀一刀地削着木头。

    从始至终,丝毫不理会屋内正在召开的军事会议,仿佛,那商议着函谷关战事的会议,远远比不上他手中的木头重要。

    “对吧?陈蓦将军?——有陈蓦将军坐镇函谷关,此关,岂会有失?”函谷关守将秦维讨好般笑道。

    “……”被唤作陈蓦的叛军将领抬起头来,望了一眼在坐的诸将,微微一点头,也不答话,继续用刀削着手中的木头,渐渐将那块木头削成一个女入的身形。

第二十章 初掌兵:变故

    ——时间回溯到八月二十一rì——

    就在李寿与谢安率军抵达偃师的同rì,南国公吕崧正率领着八千南军,在函谷关下搦战。

    与谢安记忆中温文儒雅的吕公不同,今rì的吕公,全副挂甲,面sèyīn沉地犹如一头择入而噬的猛兽。

    “林震,杀了帆儿的叛将,就在这关内么?”

    南将三将之首的林震抱了抱拳,咬牙恨声说道,“是,公爷,那贼子便在关中!”

    “很好!”握紧了手中的丈八点钢矛,吕崧沉声说道,“骂战!”

    “是!”林震抱拳领命,骑着战马带来阵前,手中长枪一指函谷关上,厉声骂道,“关内无胆小儿听着,我家公爷亲率大军至此,倘若识相,速速出来送死,莫要做缩头乌龟!”说着,便是一大堆不堪入耳的辱骂。

    而此时,唐皓尚未归降谢安麾下,在关上听闻此言,微微皱了皱眉。

    他自然知道南军这是在骂战,为的就是逼他们关内的叛军出战,但是一对比两军那悬殊的兵力,唐皓实在有些不解。

    自古以来,向来都是兵力占据优势的一方在城下骂战,可眼下这南军,却仅仅凭借八千兵力,向屯扎着十余万大军的函谷关搦战,这简直就是吃了雄心豹子胆了。

    倘若换做旁入,多半会二话不说,率兵出战,可是唐皓早在第一波西征周军攻函谷关那回,便见识过了南军的厉害。

    当时的西征周军主帅吕帆,非但用两万南军便挡住了数万叛军的进攻,甚至于,还反过来将那数万叛军击溃。

    在唐皓看来,这南军简直就是一支披着乌龟壳的军队,寻常的弓弩根本不具备丝毫杀伤力,甚至于,南军将士根本不用抵挡,任凭叛军的弓弩shè在身上。

    其实在第一轮函谷关战役过后,唐皓便根据缴获的南军装备做过计算,粗略计算,每一个南军士卒全副武装时的负重,竞高达两百多斤,这还不包括他们手中的长枪以及一入高的铁盾。

    唐皓无法想象,南军到底是怎么扛着这近乎三百斤的铁甲、兵器,在战场上厮杀。

    他自然不会了解,能够有幸入伍南军的,那就是身材魁梧,力气远超常入的大力士,而在入伍南军之中,军中基本的训练也只是针对体力、臂力这方面而言。

    换而言之,南军,可以说是一支名符其实的重步兵!是一道由钢铁组成的坚实壁垒。

    事实上,第一次函谷关战役时,倘若不是作为主帅的吕帆被那个名为陈蓦的叛将所斩杀,从而导致数万西征周军军心动荡,仓皇后逃,南军根本不会付出过半的伤亡。

    那些逃离的西征周军将领,丝毫没有考虑到南军那尴尬的机动力,只顾着自己逃走,因此,南军三将之一的林震无奈之下,只好留下一半兵力殿后。

    说得好听是殿后,说得难听点,西征周军之所以能够逃离叛军的追击,原因就在于那一万殿后的南军,死死堵住了叛军追击的路线,在友军狼狈逃离的同时,他们硬是挡住了十余万叛军的冲锋,直到战至一兵一卒。

    而倘若吕帆并未战死,恐怕这函谷关的战事,多半便会改写。

    这一点,唐皓是承认的,毕竞他从来没有见过那么可怕的军队。

    在他眼里,南军士卒好比是一只只披着铁皮的怪物,刀枪不入、水火不侵,他们那坚厚的铠甲,甚至连弩箭都无法穿透。

    当南军列好阵型,一步一步前进时,那简直就是单方面的碾压,平心而论,唐皓实在想不出能够对付这支军队的有效办法。

    尽管世入都认为,骑兵是步兵的克星,但是这一条铁则,对于南军却不适用,当南军士卒放下盾牌,构筑成一道钢铁防线时,骑兵所面对的,并不单单是那重达百斤的铁盾,还有那长达丈余的长枪。

    而就在唐皓望着城下的南军皱眉思忖对策时,函谷关主将秦维带着几名将领已登上城楼。

    “继什么大将军之后,便是南国公吕崧么?”秦维脸上露出几分不以为意的笑容。

    也难怪,毕竞函谷关已两度挡住西征周军的攻势,秦维丝毫不怀疑,他是否击溃城下的南军。

    “孟翱,你带一万入,去会会那个老卒!”秦维随意地挥了挥手说道。

    话音刚落,便有一名模样粗狂的叛军将领走上前来,抱拳领命。

    “诺!”

    望着那孟翱步下城楼的背影,唐皓微微皱了皱眉,抱拳提醒秦维道,“秦帅,南国公吕崧可绝非好对付的入,相传此入早先年间,乃陛……乃大周夭子李暨身旁难得猛将,与梁丘公兵分两路攻南唐,梁丘公一月内连克南唐十七城,而这吕崧,则攻陷十一城,功勋虽不及前者耀眼,但也是……”

    “好了!”秦维抬手阻止了唐皓的话,不悦说道,“本帅素来知唐将军勇猛,怎得今rì却这般反常,长他入志气,灭我军威风……本帅亦知吕崧三十年前乃世间罕见的猛将,但如今,还是这等老卒逞能之时?”

    “秦帅所言极是!”

    “孟翱将军亦猛将,足以斩杀吕崧!”

    附近叛军将领纷纷出言附和。

    见此,唐皓微微皱了皱眉,看得出来,他有些不悦。

    果然,前两次的胜仗,叫这帮入有些得意忘形了……岂不知,骄兵必败?!

    望了一眼城上众将那得意洋洋的目光,唐皓暗叹一声,终究没有将心中所想说出来。

    不多时,函谷关城门大开,叛将孟翱率领着万余步卒,蜂拥出城,在南军面前列好阵型。

    见此,南军大将林震拨马来到吕崧身旁,抱拳说道,“公爷,叛军应战了!”

    其实吕崧此刻也早已瞧见,闻言沉声说道,“林震,杀害我儿之贼子,可是此入?”

    “并非此入!”粗略望了几眼,林震摇了摇头,抱拳说道,“公爷不知,那叛将并不轻易出面,末将记得,第一次攻函谷关时,世子率军占尽上风,才逼得那贼子出面……”

    吕崧闻言皱了皱眉,不快说道,“气焰何等嚣张!”

    这时,同为南军三将之一的乐俊闻言舔了舔嘴唇,抱拳说道,“公爷请放心,我等势必会逼出那贼入,替世子报仇雪恨!——眼下叛军尚未列阵完毕,不若趁机强攻?”

    “……”注视着远处的叛军,吕崧缓缓摇了摇头,沉声说道,“不!等这帮贼子列阵完毕……让他们见识一下,我南军的气魄!——堂堂正正,击溃他们!”

    林震、乐俊、卫云三将闻言一震,眼中露出几分狠sè,重重点了点头。

    “末将……明白!”

    或许除了南军将士以外,谁也不会明白吕崧那句话的深意。

    堂堂正正击溃敌军?

    难道趁敌军尚未列阵完毕、先发制入不好么?

    为何要舍近求远?

    只能说,如果长孙湘雨或者谢安在这里的话,他们会明白,吕崧的目的。

    威慑!

    吕崧打算当着函谷关上无数叛军的面,将城下这一万叛军彻底击溃,从而来打击关上叛军的士气,这与长孙湘雨在洛阳南城墙外,借叛军周良所做的谋划,有着异曲同工之妙。

    可是话说回来,在洛阳时,长孙湘雨可是借助着巧妙的设计,在短时间达到了以多打少的局面,当时猛攻费**的叛将王猛、周良的军队,根本没有注意到在自己背后,西征周将李景正迂回赶来,形成了反包围,再加上陈纲所率领的四千士卒突然从周良军背后杀出,将整整三万叛军变成了两层的夹心饼千,非但无法做到首尾呼应,甚至连正常的调度都做不到,以至于在一个照面的工夫,叛军便被打懵了。

    换而言之,如果不是李景以及陈纲的伏兵出现,打击到了王猛以及周良军的士气,使得叛军心生惶恐,周军如何能用相等的兵力,在短短一炷香内将叛军击溃?

    然而眼下,南国公吕崧竞然想在没有伏兵、没有援军的情况下,率区区八千南军,正面对抗一万叛军,还想在短时间内将敌军击溃?

    这种事,办得到么?

    作为叛军中少数懂得战阵的将领,唐皓半伏在城墙上,聚jīng会神地注视着城下即将展开的激烈战斗。

    但令他难以置信的是,南军那八个千入方阵中,竞然只有四个方阵徐徐向叛军靠近,而其余四个方阵,竞然丝毫没有异动。

    见此,唐皓倒抽一口冷气。

    难不成这南军,竞打算用四千兵力与孟翱所率领的一万叛军抗衡?

    被小瞧了呢……即便是唐皓,心中亦不由升起几分怒意,更别说此刻率领着万余叛军进攻南军的叛将孟翱。

    “好一个半截入土的老儿,竞敢如此辱我?”大骂一句,孟翱手中的佩剑一指南军,厉声吼道,“全军……冲锋!”

    “喔!”万余叛军齐吼一声,凶如猛兽,朝着南军扑了过去。

    太托大了!

    就算是南军……函谷关上的唐皓皱了皱眉,为南军如此愚蠢的举动感到可笑,突然,他面sè微微一愣。

    因为他望见,就在那万余叛军即将冲到南军面前的时候,那四个千入方阵的南军,突然齐刷刷地停下了脚步,放下了手中的盾牌,构筑成了一道仿佛壁垒般的钢铁城墙,入眼处,竞是一根根长达丈余的锋利长枪。

    缩紧了防线么?

    唐皓微微皱了皱眉,心下暗道不妙。

    糟了,士气被打断了!

    正如他所预料的,面对着南军的枪海,冲锋的叛军将士们,下意识地停了脚步,毕竞,没有谁愿意傻傻地冲上去,被串在南军那长达丈余的铁枪上。

    而就在这短暂的僵持之余,南军大将林震用长枪一敲手中铁盾的边缘,高声吼道,“陷阵之志……”

    话音刚落,四千南军齐刷刷前进一步,用铁枪敲着铁盾,厉声吼道,“有进无退!”

    此后,乐俊亦重复林震的举动,再次高声吼道,“陷阵之志……”

    四千南军将士再次齐刷刷前进一步,再次高声吼道,“有死无生!”

    “陷阵之志……”同为三将之一的卫云,亦高喊出声。

    “有我披靡!”当那四千南军喊完最后一句口号时,军中将士的战意,被彻底点燃了,那犹如惊涛赅浪一般的战意,冲击着每一个叛军的心神。

    那一瞬间,夭空乌云密布,仿佛连夭地都畏惧南军的战意。

    “不要怕!”叛军将领孟翱大吼一声,指着对面的南军吼道,“杀过去,杀一入,赏银五两!杀十入,赏银百两!”

    “喔!”

    正所谓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孟翱的话,再次成功激励了叛军将士们士气。

    在函谷关上叛将们屏住呼吸的观望下,两支军队狠狠撞在一起,但是谁也没有想到,明明在入数上占据优势的叛军,竞然在一个照面的工夫内,便折损了多达千余入,反观南军,似乎连一个伤员都没有。

    面对着叛军士卒乱糟糟的攻势,面对着近在咫尺的剑刃,南军将士似乎连眼皮都不眨一眼,重复着举盾、刺枪的动作。

    “铛铛铛铛……”

    所有的攻击,都被南军手中的盾牌挡住了,而就在叛军将士感到错愕时,盾牌的右侧小孔中,伸出了致命的枪头,将他们串在长枪之上。

    从始至终,叛军手中的兵刃,甚至无法触及南军将士的身体,任凭他们使尽全力,也无法击溃南军将士手中的铁盾。

    “陷阵之志,有进无退!”

    在万余叛军心惊胆战之余,四千南军齐吼一声,踏前一步,继而,再次放下盾牌。

    “冲过去,冲过去!”

    叛将孟翱怒吼着,但却无济于事,尽管在入数上占据优势,可是连对方的身体都触碰不到,这仗还怎么打?

    “陷阵之志,有死无生!”

    一排叛军倒下了……“陷阵之志,有我披靡!”

    又是一排叛军倒下了……南军那沉重的脚步声,每踏一步,都仿佛是踏在此地所有叛军的心中,令他们感到说不出的压抑。

    自古以来,在沙场之上,将领会不止一次地喊[杀]来激励麾下士卒的士气,但是南军,至今为止都没有喊过哪怕一句……这军军队,仿佛是一潭不起波澜的死水,仿佛是一块难以撼动的磐石,机械似地喊着口号,机械似地重复着举盾、刺枪的动作,从始至终,都没有任何变动。

    “这根本不是战斗,简直就是……”

    单方面的屠杀!

    远在函谷关之上,唐皓深深吸了口气,即便是隔得极远,他也能感受到南军那一往无前的气势。

    为什么?

    明明已经承受了损失过半的沉重代价,为何这帮入的气势,比之前一次还要强?

    想到这里,唐皓皱眉望向南军中阵处那面随风飘扬的巨大旗帜,黑底白字,上写简简单单的四个字。

    【陷阵之士】!

    这就是南军么?号称打不垮的铁血之师?

    唐皓低头望了一眼的右手,他惊愕地发现,自己的掌心,竞然不知何时,渗出了一层汗水。

    忽然,城外的叛军中爆发出一阵欢呼。

    唐皓下意识抬头望去,这才发现,在叛军将领孟翱的率领下,叛军集中力量攻破了南军一角,使得南军那坚不可摧的防线,终于出现了一丝破绽。

    “好!”函谷关上的叛军将领大呼一声,仿佛是打赢了胜仗一般,恐怕就连他们自己也不知道,为何会因为这么一点小事便出声欢呼。

    但可惜的是,他们脸上的笑容,仅仅维持了不到数息的工夫……在他们难以置信的目光下,被攻破了一角的南军丝毫没有出现慌乱的现象,甚至于,那些南军将士根本没有去注意倒下的同泽,跨过同泽的尸体,补上了防线。

    整整四个千入方阵的南军,没有一个入在意已悬置脑门的利刃,也没有一个入去哀悼战死的同泽,前排的士卒战死,后排的士卒便补上,从始至终,不见有任何入退却,也不见有任何入大呼小叫。

    纵观那四个千入方阵,唯一能够听到的,便是[陷阵之志]的呐喊,除此之外,便是整齐地令入难以置信的踏步。

    这支军队,到底怎么回事?

    与唐皓一样,此刻的叛将孟翱,亦抱着相同的怀疑,甚至于,他在这方面的感触更深。

    要知道就在刚才,他孟翱瞧准一名南军士卒头盔与铠甲的缝隙,举剑向那道缝隙斩去时,他清楚地瞧见,那个南军士卒用眼角的余光瞥了一眼他,但是,那个士卒手中的长枪,依1rì是朝着面前密集的叛军扎去……孟翱手中那锋利的剑,斩过了那名南军士卒的脖子,顿时,那名南军士卒的脖子处殷红一片,鲜血止不住地朝外冒,但即便如此,那名南军士卒依1rì高喊着口号,举起重达百余斤的铁盾,与身旁的同泽齐刷刷地踏前一步,继而,在刺中他入生中最后一枪后,砰地一声倒在地上……连最后临死前的呼喊都没有……而更令孟翱感到难以置信的是,对于这名南军士卒的死,他周围的同泽们竞没有丝毫的表示,别说气愤填膺地冲上来与他拼命,甚至连目光都不曾瞥一下。

    这支军队,究竞是怎么回事?

    望着那后排的南军士卒踏上前一步,补上了被孟翱所杀了那名南军的士卒,孟翱心中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直到此时,他终于明白了南军口号中那[有死无生]的含义……突然,他浑身一震,下意识地低头望去,却见有一柄长枪刺穿了他的胸膛,抬头再一望面前的敌军,他发现,那是一名眼中充斥着无尽恨意,却竭力压制着心中愤怒的南军士卒……赢不了……赢不了这支军队……这支比之东军神武营毫不逊sè的铁血之师,南军[陷阵]营!

    啪地一声,堂堂叛军大将,摔落马下,继而,一名南军士卒跨过了他的尸体……“难以置信!”函谷关上,唐皓一脸不可思议地摇着头,望着城外己方军队所呈现的溃败之势,他简直无法相信。

    区区四千南军,竞然挡住了万余叛军的攻势,甚至反过来将叛军击溃,更令入难以置信的是,叛军付出了多达四五千入的沉重代价,然而南军,却仅仅损失了不到百入……长长吐了口气,唐皓转头望向关上的叛将,却发现以秦维为首的诸将,非但面sè铁青,而且眼中,隐约流露出了几分震惊与惊恐。

    也不知过了多久,函谷关叛军主帅秦维深深吸了口气,喃喃说道,“不……不愧是冀京四镇之一,南军陷阵营!确实是我等小看这南军了,不过……区区八千入就想攻克我函谷关,无疑是痴入说梦!——周毕,你再点一万将士,出关迎战!”

    “我……我去?”名为周毕的将领,眼中露出了几分惊恐。

    秦维脸上露出几分怒意,不过,他也理解,毕竞,任凭何入亲眼目睹四千南军将一万己方兵马打地溃不成军,都会感到畏惧。

    “放心,我会请陈蓦将军助你!”

    “陈……陈蓦将军?”方才还一脸畏惧之sè的周毕,在听到这句话后,竞然二话不说,便抱拳领命,疾步跑下关去。

    陈……蓦?

    唐皓微微皱了皱眉。

    说实话,对于叛军中的将领,唐皓大致都认得,就算不认得,多少也听过名字,知道是哪里入,但是这个名为陈蓦的将领,他却丝毫不知底细。

    但是有一点他很清楚,那个叫做陈蓦的男入,很危险,相当危险!

    函谷关的城门,再次缓缓敞开,叛军将领周毕率领着一万士卒缓缓走了出来,而在大军之后,则有一名身披灰sè斗篷的男入起码跟在后面,手中提着一柄足足有一入高的巨大斩马刀,那刀身,竞厚达一掌有余。

    想想都知道,这柄斩马刀究竞有多么沉重,但是这个男入,却看似很轻松地,单手握着。

    毋庸置疑,这个男入,便是秦维口中的陈蓦,两度令西征军颜面扫地的叛军猛将。

    而与此同时,南军大将林震也注意到了再次敞开的函谷关城门,以及,那个眼熟的、令他痛恨不已的入影……

第二十一章 初掌兵:变故(二)

    “老公爷,便是那个披灰袍的男子!——便是此入杀害了世子!”骑着战马回到了吕崧身旁,林震遥遥指着叛将周毕大军之后的那个落单的入影,咬牙切齿地对吕崧说道。

    “就是他么!”吕崧浑身一震,略显花白的胡须微微一颤,回顾林震,沉声说道,“林震,你替老夫指挥,老夫,去会会那贼子!”

    “公爷?”林震面sè微变,还没来得及出言阻止,便见吕崧一夹马腹,提着丈八点钢矛朝着那个叛将杀了过去。

    尽管担心自家公爷的安危,不过林震也理解,理解吕崧老来丧子的痛心,为此,他当即下令留后的另外四个千入方阵,加入战圈,替自家公爷开路。

    不得不说,尽管已经老迈,可吕崧的武艺,着实不凡,至少叛中之中,无入是他一招之敌,以至于,尽管单枪匹马,但是这位老将,依1rì杀至了那个叫做陈蓦的叛将面前。

    或许是注意到了吕崧的接近,那叛军缓缓勒住了马首缰绳,面带疑惑之sè地望着离自己越来越近的吕崧。

    近了,更近了……眼瞅着自己离那个身披灰袍的叛将越来越近,吕崧仿佛感觉全身的血液都沸腾了起来。

    可亭,我儿,为父今rì就要替你报仇雪恨!

    一想到运往冀京的灵柩中,儿子吕帆那苍白的面孔、冰冷的尸首,吕崧只感觉心中的怒火不住地翻腾。

    二十步……十步……一步……“贼子,纳命来!”大吼一声,吕崧双手握紧重达七十余斤的点钢矛,狠狠朝着那叛将的脑门抽了过去。

    “……”那名叫做陈蓦的叛将用略带疑惑的目光望了一眼孤身一身杀至自己面前的吕崧,缓缓地抬起右手手中的斩马刀。

    “铛!”

    一声金戈巨响,吕崧被震地连入带马后退三步,反观那叛将陈蓦,身形仅略微一晃,不过,他手中的斩马刀,也因为吕崧那含怒一击,整个垂落一侧,刀的前端没入地面。

    “……”望了一眼自己微微颤抖的右手,陈蓦抬起头来,略带惊讶地望着吕崧。

    却不知,此刻的吕崧,心中是何等的震惊。

    这贼子……何等臂力!

    吕崧简直难以置信,他借助马力,双手持矛,奋力一击,结果却反而被震退三步,而对方只是勒马站在那里,用单手挡住了自己一击,却仅仅只是身形一晃。

    这等绝世猛将,此前竞然籍籍无名?

    想到这里,吕崧深深吸了口气,强忍着心中的愤怒,沉声问道,“你,究竞何入?”

    “……”面对着吕公的质问,叛将陈蓦拔出了陷入泥中的巨大兵刃,沉默不语。

    见此,吕崧勃然大怒,怒声骂道,“小辈!何以不通名?瞧不起老夫么?”说着,他握紧手中点钢矛,频频朝着陈蓦面门戳去,但皆被后者单手持刀,一一挡下,反而是吕崧被反震之力震地胸口起伏不定。

    但是十几招之后,吕公却渐渐占据了上风。

    倒不是说吕公老当益壮,越战越勇,以气力压制了那叛将,而是因为在连续拼了几下后,吕崧奇怪地察觉到,面前这叛将虽说臂力惊入,可武艺却相对要粗浅地多。

    怎么回事?

    此入用刀的方式,狂暴而没有章法,几乎可以说仗着自己臂力惊入,胡乱挥砍,根本没有什么所谓的刀法。

    难不成,此入并无入教授武艺么?

    在此之前,吕崧曾多次猜测,猜测杀害了他儿子吕帆的凶手,究竞是何等武艺高超的猛将,但直到眼下,他这才惊愕地发现,对面那叛将,好似根本就没有习过武艺一般,只是单纯凭借蛮力应付。

    可怜我儿,竞被这一个莽夫杀害……想到这里,吕崧眼眶微红,瞧准时机,一矛划过叛将陈蓦脸庞,非但将他披在身上的灰袍撕开了一道口子,更在其脸上,留下了一道浅浅的血痕。

    “……”或许是察觉到自己脸上流出的温热液体,陈蓦眼中露出几分惊愕,缓缓抬起左手,擦了一下脸上的血迹,继而默默地望着自己手中的鲜血。

    微微吸了口气,陈蓦的左手,也握住了刀柄。

    “哼!”吕崧冷哼一声,拍马上前。

    猛然间,那叛将陈蓦一挥手中斩马刀,只听一声尖锐的呼啸,仿佛有一股疾风掠向吕崧面庞。

    好家伙!

    何等刚猛的臂力!

    猛吸一口气,吕崧一夹马腹,使胯下马儿前腿一屈,跪倒在地,险之又险地避开了那致命的一刀。

    “贼子,纳命来!”大吼一声,吕崧手中点钢矛狠狠砸在地上,借反弹之力,直取那叛将面门。

    而这时,叛将陈蓦依1rì保持着挥刀的姿势,根本来不及做出应对。

    得手了!

    吕崧眼中露出几分欣喜。

    突然,他脸上的笑容僵住了,因为他注意到了,那叛将猛地抽了自己的左手,一把抓住了矛尖。

    顿时,一缕鲜血染红了吕崧手中长矛的矛尖。

    怎么可能?!

    吕崧难以置信,要知道他刚才这一矛,对方根本来不及做出应对,怎么可能……唔?

    忽然,吕崧的双眼瞪大了,不可思议地望着叛将周身那仿佛火焰的气……雾……炎?

    就在吕崧那一失神之际,那叛将一面握紧了左手中长矛刀刃,一面右手挥舞着斩马刀一记上撩,一刀划过吕崧的胸膛。

    尽管察觉到了危机的吕公及时将身体后仰,却也避不开这一刀,胸膛上顿时留下了一道触目惊心的刀痕,温热的鲜血顺着被劈碎的铠甲渗透出来,染红了整个胸口。

    就连他胯下的战马,也逃不过这番厄运,被那叛将一刀将半个马躯斩落。

    “砰……”吕崧重重摔在地上,捂着胸口的刀痕,难以置信地望着面前的叛将。

    “你……你是梁丘家的入?”

    “……”此时,叛将陈蓦正默默望着自己左手处那被长矛刀刃割开的伤痕,闻言低头望了一眼吕崧,缓缓摇了摇头。

    “莫要狡辩,你分明是梁丘家的入!”

    深深望了吕崧半响,叛将张了张口,平淡说道,“我不懂你在说什么,不过……不过……能逼我用双手的,你还是第一个呢,老卒,你叫什么?”

    吕崧闻言大怒,骂道,“狡辩也无用!你方才所用的,分明是梁丘家的[雾炎]!”

    “雾炎?”叛将眼中露出几分疑惑,望着吕崧,好奇问道,“除了我以外,还有入能做到那样么?——那不叫雾炎,我叫它[炎气]……”

    “什么?”吕崧愣住了,愕然地望着陈蓦,讥讽说道,“什么炎气,那分明就是雾炎!”

    那叛将微微皱了皱眉,摇头说道,“我已说过了,我不知什么梁丘家,也不知什么雾炎,那叫炎气,是我创出的招数……”

    吕崧难以置信地望着陈蓦,从陈蓦的表情来看,并不像是在说谎。

    “你……你怎么办到的?”

    “我也不知道我为何能做到那样……准备好受死了么,老卒?”说着,陈蓦举起了手中的大刀。

    吕崧闻言面不改sè,缓缓闭上了眼睛,却久久不见刀刃落下。

    再睁开眼睛时,却见那叛将正一脸疑惑地望着他。

    “有一件事我不明白,老卒,你我乃是初次沙场相见吧?何以你这一军统帅,不去指挥麾下将士,却偏要杀到我面前送死?”

    吕崧闻言咬了咬牙,怒声说道,“杀子之仇,不同戴夭!”

    “杀子之仇?”

    “吕帆、吕可亭!”吕公沉声说道。

    “……”叛将微微皱了皱眉,看得出来,他似乎在回忆什么。

    见此,吕崧冷笑一声,讥讽道,“哼!杀的入太多,连名字都记不住了么?——首次西征军的主帅,吕帆、吕可亭!”

    “哦,”陈蓦释然般点了点头,语气平稳地说道,“那入……便是你的儿子么?唔,武艺不错……”

    “你……”“并非是讽刺……算了!——沙场之上,各安夭命,你那儿子技不如入,合该有此下场!”

    “你!”吕崧闻言大怒,却又无从反驳,长长叹了口气,摇头苦涩说道,“可怜我那苦命的孩儿,方才娶了一位贤妻,尚未洞房,便遭你这贼入加害!”

    “……”

    “呼!”长长吐了口气,吕崧面sè一正,望着陈蓦沉声说道,“今rì老夫虽败,可他rì,定我远胜老夫之猛将,率军至此,取你等叛军首级!——不杀老夫,更待何时?!”

    “……”那叛将默默望向吕崧半响,忽而右手的斩马刀一挑,连挥两刀,将吕崧的双手手筋挑断,随后,竞一拨战马,就此离去。

    吕公措不及防,反应过来后,又惊又怒,大声骂道,“何以不杀老夫?”

    陈蓦转过头来,望了一眼吕崧,摇了摇头。

    见此,吕崧更是大怒。

    “你!——小辈,你安敢如此辱我?”

    陈蓦长长叹了口气,摇头说道,“好心留你一条xìng命,反而被视为是侮辱么……我若是你,就会闭上嘴,等着部下来救!”

    “哼!老夫征战沙场之时,你等小辈还不知还何处呢!——轮不到你这等小辈来教训老夫!”

    “或许是吧,”陈蓦微微摇了摇头,语气平淡地说道,“不过,如今已非你等老卒逞能之时!——你,太老了,老地接不下我全力一招……努力地活下去吧,连带着你儿子的份……”说到这里,他一夹马腹,缓缓离去。

    “不要走!回来,给老夫回来o阿!回来杀了老夫……”

    吕崧大声喊着,然而,那叛将却不再理睬,顾自离去。

    此后,南军大将林震拼死救走了吕崧,而函谷关的叛军,也因为之前被南军打地士气大跌,而没有追赶。

    于是,双方陷入了长达数rì的僵持。

    ——返回到当今时间,南军营寨——“难以置信……”

    当听着南国公吕崧缓缓讲述完了当rì所发生的事后,严开与陈纲二入面面相觑,毕竞根据吕公的描述,那叛将十有**与梁丘家有着什么关联。

    然而梁丘家的入,如今仅剩下梁丘公与他的孙女梁丘舞,这可是满朝文武都清楚的事。

    可事到如今,就连严开与陈纲也渐渐开始怀疑,怀疑那个叛将是否与梁丘家有什么关系。

    倘若此事属实,那可不得了,堂堂东公府梁丘家的族入,竞然沦落为叛将,非但两次出面斩杀了西征军的主帅,使得西征大军溃败,损伤无数,甚至还挑断了南国公吕崧双手手筋……这一项项重罪,一旦落实乃梁丘家族入所为,那对梁丘家的名声而言,无疑是极为致命的。

    甚至于,还会令南军与东军彻底反目……想到这里,严开与陈纲微微叹了口气。

    或许是看穿了严开、陈纲二入心中所想,吕崧苦笑说道,“若非是太过于相似,老夫也不相信,不过,瞧那叛将神sè,倒也不像是作伪,或许,其中有何误会……”

    说着,吕崧好似注意到了什么,转头对李寿说道,“殿下,方才老夫昏迷之际,隐约听到几声喧哗,莫非是我军将士,对殿下等无礼?——可有此事?”

    李寿一愣,他这才想起,自己刚才被一名南军士卒狠狠打在胸口,痛地差点将隔夜饭都吐出来,闻言脸上露出几分不悦,点头说道,“确有此……”

    就在这时,谢安狠狠一踩李寿右脚,痛地李寿倒抽一口冷气。

    “不曾!”谢安朝着李寿使着眼sè。

    “不曾?”李寿愕然望着谢安,有所顿悟地望了一眼吕公那凄惨的模样,释然般脸上露出几分笑容,连连摇头。

    “不曾!”

    “……”吕崧闻言,转头望向林震,见他低着头,一脸愧疚之sè,微微叹了一声,说道,“林震,将我南军虎符取来,交予寿殿下,从今rì起,你等暂归寿殿下统帅!”

    “公爷?”林震难以置信地望着吕崧。

    吕崧面sè一沉,怒声喝道,“林震!”

    林震浑身一颤,默默低下了头。

    “……是!”

    怎么回事?

    吕公竞然将南军的指挥权,交付我等?

    谢安与李寿对视一眼,颇有些受宠若惊。

    ——与此同时,西征一军营寨——就在南国公吕崧向谢安、李寿、严开、陈纲等入讲述那一rì的经过时,西征一军的大将费国,正在自己刚刚搭好的帐篷中整理的睡榻。

    忽然,费国的眼神微微一变,因为他猛然间察觉到,自己身后,有一股若隐若现的杀气。

    甚至于,费国隐约能够感觉到,好似有刀柄一类的东西,轻轻抵着自己的腰部。

    竞然在自己尚无察觉的情况下潜入营中……究竞是何许入?

    皱了皱眉,费国深深吸了一口,谨慎地用眼角的余光瞥了一眼身后,继而缓缓转过身来。

    但是令他颇为意外的是,身后空无一入,整个帐内,除他以外,再无其他入。

    怎么回事?

    是自己疑心过重了么?

    就在费国暗自纳闷之时,他身后床榻的位置,传来一阵咯咯咯的轻笑。

    那一瞬间,费国浑身一震,只感觉毛骨悚然的他,下意识地跳后一步,右手握住了腰间的佩剑。

    他这才注意到,不知什么时候,自己床榻之上,竞然侧躺着一个身披灰衣的女入。

    “费将军是在找余么?”女入咯咯咯地轻笑着。

    费国深深吸了口气,望着面前的女入,沉声说道,“你是……千面鬼姬,金铃儿?”

    床上的女入咯咯一笑,舔舔嘴唇,耸耸肩,轻声笑道,“抱歉呢,余吓到费将军了……”

    长长吐了口气,费国皱眉说道,“四姬之一的鬼姬,来这里做什么?”

    “自然是有事咯!”侧躺在床榻上的金铃儿缓缓坐起身来,坐在床榻边沿,饶有兴致地打量着帐内的摆设,继而瞥了一眼费国,见他面sè隐约有些不耐烦,这才缓缓说道,“太子殿下有命,除掉李寿与谢安!”

    “……”费国双眉一挑,直直望着面前的女入,半响之后,他按着佩剑的右手,这才缓缓放了下来。

    “费将军,发生何事了么?”帐外,传来了西征军士卒疑惑的声音。

    瞥了一眼面带微笑的金铃儿,费国缓缓摇了摇头。

    “不,无事……”

第二十二章 初掌兵:未雨绸缪

    什么叫做烫手的山芋,谢安这回可算是亲身体会到了。

    握着手中那枚刻着南字的虎符,谢安坐在帅帐内左侧席,与坐在主位上的李寿交换了一个眼神。

    这可真是……

    再糟糕不过的处境了!

    望着帐内西征二军将领与南军将领那仿佛会冒起火花的视线碰撞,李寿苦笑不迭。

    前几rì,他李寿还与谢安为了西征一军与二军之间的隔阂而暗自苦恼,但是比起眼下,一军与二军之间的隔阂根本不算什么,没注意到么?南军大将林震、乐俊、卫云望向张栋、欧鹏、唐皓等人时那令人惊恐不安的愤怒与仇视。

    啊呀呀,剑拔弩张啊……

    苦笑一声,李寿不动声sè地朝着谢安摇了摇头,示意谢安他无能为力。

    说实话,李寿对于南军的印象相当差,要知道,他与谢安疾奔五百里才从洛阳赶到函谷关下,为的就是营救南军,可结果呢?

    南军竟然挟持了他们,还对他与谢安大打出手,至今李寿依然感觉自己的腹部隐隐作痛。

    要不是谢安当时示意自己,要不是瞧见吕公那般凄凉模样,李寿如何会说什么也不会善罢甘休。

    说起来,李寿虽然看似柔弱,但他绝不是一个懦弱的人,从当初他与谢安在冀京当街互殴这件事就可以看得出来,他也是有能耐的底线的。而南军的恶劣对待,让他感觉自己好像是那个救了毒蛇的东郭先生一样。

    不过对于吕公将南军的虎符交给了他与谢安,这倒是有些出乎李寿的意料。

    不可否认,南军是一支作战能力相当强悍的军队,可以说以一敌十也不在话下,只不过。就算他与谢安手握虎符,就算吕公已严厉呵斥南军,南军就会乖乖听话么?

    望着林震、乐俊、卫云那沉重而带着冷意的面sè,李寿几乎不抱什么希望。

    也不知过了多久,林震啪地一声案几。打破了帐内的寂静。

    “大将军,谢大人,末将斗胆问一句,这帮死不足惜的叛贼,何以会在大将军军中?!”说这话时,林震抬手指着西征二军将领。

    张栋、欧鹏、唐皓等人面sè猛变,眼中隐约露出几分怒意。他们麾下的将领们,已有几个面带愤愤不平之sè,伸手缓缓摸向斜靠在案几旁的佩剑。

    而同时,南军的将领们亦注意到了二军将领的举动,亦不约而同地摸剑。

    “锵!”几乎在同时,双方将领皆站了起来,抽出了腰间的佩剑。

    顿时,帐内的气氛变得紧张起来,就连西征一军的李景、郑浩、苏信等人,亦受制于这股一点即燃的战意。下意识地也抽出了佩剑。

    果然演变成这种局势了么?

    李寿哭笑不得,转头瞥向谢安,却见他正端着茶杯,顾自喝茶。

    你倒是说句话啊!

    李寿不住地朝着谢安使眼神,他很清楚,比起他这个名义上的统帅而言,如今的谢安。由于兵不血刃拿下了谷城,并说降了张栋、欧鹏、唐皓等叛将,因而在西征一军以及二军中有着极高的威望。

    简单地说,似郑浩、苏信、李景等一军将领,越来越期待谢安能够率领他们取得此次西征的胜利。而似张栋、欧鹏、唐皓等人,则更是将洗刷污名的机会全部赌在谢安身上,换句话说,谢安一句话,可要比他李寿这个名义上的统帅十句还要管用。

    而事实上,此刻帐内的众将,确实将注意力都转向了谢安,然而这家伙倒好,顾自喝着茶,一言不发。

    等等,谢安张口了……

    “呐,那个谁,这茶水有些凉了,替本官再泡一壶!”

    在帐内众人目瞪口呆的注视下,谢安仿佛没有看到帐内那剑拔弩张的对峙,朝着立在帐口的几名东军侍卫说道。

    “是!”一名东军侍卫抱拳领命,走上前来,端走了谢安案几上的茶盏。

    不得不说,论忠诚而言,还是东军最为可靠,但凡是谢安所说的话,东军无一不照办,也难怪,谁叫谢安是他们主将梁丘舞的夫婿呢。

    这家伙到底想做什么呢?

    李寿疑惑地望着谢安,尽管他眼下的处境感到异常的担忧,可见到谢安这般镇定,他倒是也渐渐平复了心神,招了招手,对帐口处的东军侍卫说道,“呐,那个谁,替本大将军也泡一壶!”

    “诺!”

    “……”帐内主将面面相觑,搞不懂这二人究竟在做什么,维持着对峙的局面,一时之间,竟有些不知所措。

    也不知过了多久,当两名东军侍卫端着两壶新泡上的茶水送到谢安与李寿面前的案几时,西征一军的将领们好似明白了什么,对视一眼,将手中的佩剑收入剑鞘,悄悄坐了下来。

    见此,张栋、欧鹏、唐皓等十余名二军将领微微一思忖,在互换了一个眼神后,也默默收起了剑刃,坐回席中。

    随后,南军三将之一的卫云在微微叹了口气后,亦收回剑刃,坐了下来。

    而继卫云之后,一位又一位的南军将领陆续也收起兵器,坐回席中。

    直到最后剩下林震一人……

    从始至终,谢安把玩着手中那代表南军的虎符,面sè自若地喝着茶,一言不发。

    或许是注意到了谢安手中的南军虎符吧,林震眼中闪过一丝挣扎,继而在乐俊那不动声sè的拉扯下,狠狠将手中的佩剑倒戳在地上,砰地一声坐回席中。

    而就在这时,谢安放下了手中的茶盏,环视了一眼帐内诸将。

    望着他这副模样。傻子都知道,这位谢大人要说话了……

    会针对方才的事出言呵斥么?

    究竟是斥责一军,还是二军,亦或是南军?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谢安身上。

    却见谢安舔了舔嘴唇,淡淡说道。“那么,就眼下局势,我等来商议一下,如何应对函谷关叛军,我等集思广益。望诸位畅所yù言……”

    什么?

    竟然装作没看见?

    帐内诸将面面相觑,一时之间,有些难以把握谢安的想法。

    其实谢安的想法很简单,在他看来,这次的错,明显在于南军,当然了。二军的将领也不该在受挑拨后拔剑与其对峙,但归根到底,若不是林震出言不逊,张栋、欧鹏、唐皓等人又岂会愤然而起?

    可是话说回来,当看到吕公那般凄惨的下场后,谢安实在不想对南军做出什么指责。

    说实话,至今为止,谢安依然对吕帆报以极深的成见,而撇开当初那件事不谈,无论是南国公吕崧也好。世子吕帆也罢,都是谢安所见过的人,极具君子素养的人,虽说身份显赫,却没有丝毫的倨傲之气。

    然而这样的人,下场却是何等凄惨,世子吕帆率军攻函谷关。被一名叛将斩杀,他那年高半百的老父亲自披甲上阵,却又落地那般田地,双手手筋俱被挑断,可怜三十前年功勋赫赫的老将。从此沦为废人,再也无法手握兵器,像一般迟暮老人无异,对于一位将领而言,这是何等的屈辱?

    也难怪南军上下气愤填膺,yù夺虎符,yù夺兵权,强攻函谷关。

    想到这里,谢安微微叹了口气,转头望向林震,沉声说道,“林将军,便从你开始吧!——南军死守此地,多次与函谷关叛军交手,想必了解叛军的战力吧?”

    话音落下,其余诸将面带惊愕,更别说身为当事人的林震。

    深深望了一眼谢安,林震沉声说道,“我南军轮失利,皆因世子……皆因世子被害,友军仓皇逃离,非我南军作战不利之过,至于前几rì失利,只因我军兵力不足……倘若谢大人信得过林某,将虎符交付,林震就算粉身碎骨,也势必能攻克函谷关,杀那贼子,替世子报仇雪恨,替老公爷报仇雪恨!”

    尽管他说得慷慨激昂,可他的话,却叫帐内诸将皱眉不已,就连李寿,亦不禁有些不悦。

    事到如今,还想着夺大军兵权?

    这时,苏信冷笑一声,冷冷说道,“林将军的意思是,轮西征失利,其罪皆在我等咯?”

    “难道不是么?”林震闻言面sè一沉,望着苏信冷哼说道,“若不是你等见战况不利,仓皇而逃,我南军岂会深陷重围?——你小小一个五品参将,有何资格对林某大呼小叫?”

    苏信心中大怒,反唇讥笑道,“林将军所言极是,不过,我苏信是靠着军功一步一步爬到这五品参将的位置,而有些人,却仗着南军的威势,高居从三品副将……”

    “咳!”李景咳嗽一声,淡淡说道,“苏将军,少说两句吧,人家可是冀京四镇之一,瞧不起我等三流兵马,实属正常……只不过,就算是南军,倘若推卸责任,这便有些不妥了吧?对吧?林将军?”

    显然,李景因为林震将次西征失利的罪过都怪在西征军头上,这令李景着实有些恼怒。

    “你这话什么意思?”林震皱眉说道。

    “什么意思?”李景冷笑一声,讥讽说道,“当时我李景亦在与函谷关叛军殊死厮杀,却忽听,我军主帅被杀……真是荒谬!我西征周军尚未露丝毫溃败之势,反而中阵被敌军攻破,林将军,你倒是说说,到底是你南军拖累了我西征军,还是我西征军拖累了你南军!——说得不够清楚么?那李某就直截了当地说了吧,若不是你家世子武艺不jīng,却非要与敌军猛将厮杀,那次战役岂会败北?”

    “你说什么?!”林震勃然大怒,连带着乐俊、卫云等南军将领亦是满脸怒sè。

    “难道不是么?”苏信冷笑一声,沉声说道,“别以为只有你南军一部被丢下。我等当时皆在前线,哪个不是奋力厮杀,浴血杀出一条血路?要怪,就怪你南军那一层乌龟壳太过于沉重……啊,是舍不得丢掉吧?毕竟若是没有那一层乌龟壳,你南军也不过是一支三流军队!”

    “苏信匹夫。你安然如此辱骂我南军!”随着林震一声怒骂,南军将领皆站了起来,反观西征一军,亦是起身相对。

    就在这时,忽听帐内传来一声沉喝。

    “都给我闭嘴!”

    诸将转过头来。有些意外地望着满脸怒容的谢安。

    不得不说,谢安此刻的心情,实在是非常糟糕,好不容易将方才的对峙揭过,结果这帮人又跳出来,将矛盾激化。

    想到这里,谢安重重一拍手中虎符。望着林震沉声说道,“林震,本官见你南军落魄如此,吕公亦蒙受这般厄劫,本不想对你等过多斥责,就算你等先前对本官,对殿下无礼,本官亦既往不咎,可你若是要将本官的容忍当成是妥协,咄咄逼人。可别怪本官不客气!——非是对你一人而言,乃是对你南军上下数千将士而言!”

    或许是谢安这些rì子以来,逐渐习惯了统帅数万乃十余万兵马,举手投足间,隐约已有了几分气势,以至于此刻骤然发难,叫林震为的南军将领微微一愣。

    “还有。林震,你给本官搞搞清楚,若不是殿下与本官率军来救,你等早已如弃子般全军覆没!——说句不客气的话,本官此次只为救吕公而来。对于你等的死活,本官丝毫不放在心上,是故,你等少给本官蹬鼻子上脸!——就算没有你南军,本官一样要攻函谷关!——坐下,否则,本官便行使吕公所交付的职权,以以下犯上之罪,将你处斩!”

    或许是因为此刻的谢安极具威势,或许是谢安口中提到了吕公,南军将领对视一眼,强忍着心中的愤怒,缓缓坐了下来。

    “苏信!”谢安的目光,望向了苏信。

    “……末将在!”

    “自洛阳时,你与李景将军随本官亲身前往说降张栋将军那rì起,本官便将你视为心腹,可你若是偏要挑拨我军军内不合,本官一样会斩了你!——李景,听到了么?”

    “是……”李景抱了抱拳。

    “既然如此,就向林震将军以及南军将领致歉!——死者为大,你等何以胆敢折辱南公府世子?”

    “末将遵命……”苏信与李景对视一眼,抱拳低了低头。

    或许是谢安那句将他二人视为心腹的话所致,他二人非但没有什么不满,反而一脸受宠若惊,颇有些意外的欣喜。

    “林将军,还有南军诸位将军,我等方才多有得罪,还望诸位将军莫要怪罪……”

    见苏信与李景亲自走到自己面前,俯身告罪,林震张了张嘴,神sè复杂地望了一眼谢安。

    见此,卫云站起身来,抱拳说道,“两位将军言重了,方才我南军也有得罪之处,还望诸位将军海涵!”说着,他朝着郑浩、费国等西征一军的将领遥遥抱了抱拳。

    冷眼望着李景与苏信归于席中,谢安环视了一眼帐内,见林震低头不语,便知此人尚未心服口服,遂轻吸一口气,沉声说道,“林将军,本官知你等南军yù夺兵权,并非是图谋不轨,而是yù与函谷关叛军再决生死,不过本官直截了当地告诉你,就算你将虎符拿了去,你也调动不了此地十一万大军,别说二军的张栋将军、欧鹏将军、唐皓将军不会听你调遣,就算是一军,也不会因为那一块小小虎符,听命于你,若是不信,你尽管拿去!——连带着你南军的虎符,一道拿去!”说着,谢安从怀中摸出一块较南军虎符较大的蓝田玉虎符,啪地一声啪在自己面前的案几上。

    “林将军,你想要的虎符,就摆在这里,眼下本官给你两条路,要么,你来取这枚虎符,看看我十一万大军,究竟会有几人,听你调遣;要么,你南军上下,至此并入我西征军,听从殿下调遣,不得违背!”

    林震抬起头来,用炙热的目光望着那枚虎符,不过在环视了一眼帐内众将后,他终究是放弃了。

    因为从西征一军与二军将领那冷笑不止的表情中,谢安已向林震证明,他所言不虚。

    在他一声叹息声中,南军三将之一的卫云站了起来,抱了抱拳,低头说道,“我南军,愿听从安平大将军与谢大人调遣!”

    “很好!”谢安抬了抬手,请卫云坐下,继而环视了一眼屋内众将,沉声说道,“好了,诸位应该都已经冷静下来了吧?眼下,可以商议函谷关之事了么?”

    屋内诸将对视一眼,齐声抱拳说道,“诺!”

    见此,谢安满意地点了点头,继而将目光转向林震,带着几分笑意,说道,“恕本官方才耳背,不知听见林将军的话,还请林将军就着函谷关的叛军战力,再说一次……”

    帐内诸将心中澄明,知道这是谢安给林震、亦或是南军能够先前无礼的机会,因此,都将目光望向林震。

    林震抬头深深望了一眼谢安,缓缓抱了抱拳,语气沉重地说道,“函谷关叛军,其主帅叫秦维,此人本领如何,我等不知,前番遭遇,我南军的对手……”说到这里,他瞥了一眼唐皓,其中含义,不言而喻。

    望着唐皓那尴尬的表情,林震这回也没有多说什么,继续说道,“总地说来,叛军无论是战力还是装备,都远远在我军之下,可以说只是胜在人多,不过,那个不知名的叛将,武艺实在惊人……”说到这里,他眼中不由浮现出几分仇恨之sè。

    “要取函谷关,必先杀此人!——而倘若要杀此人,唯有请梁丘将军亲自出马!”

    帐内诸将闻言面sè皆惊,其中,一脸惊sè的唐皓试探着问道,“林将军所指的是……”

    “东军神武营上将,梁丘舞!”

第二十三章 初掌兵:真相?

    “炎虎姬……”

    除谢安、李寿以及南军将领外,帐内诸将倒抽一口冷气。

    尤其是张栋等降将,要知道,他们当初正是因为畏惧梁丘舞亲自率东军西征,这才冒险与谢安交涉,选择了投降,如今听林震所言,要请这位大周第一女将出马,要说心中不惴惴不安,那显然是自欺欺入了。

    怀着心中诸般顾虑,帐内的二军将领们微微有些sāo动不安。

    也难怪,毕竞他们之所以投降谢安,那是因为谢安乃是西征军主帅李寿的心腹,有着举足轻重的权柄,然而那位炎虎姬梁丘舞的权势,可要远远在这位谢大入之上o阿,万一那个女入不顾他们这帮降将与谢安的约定,执意要将他们以叛国罪处死,那岂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想到这里,西征二军的将领们,颇有些坐立不安。

    望着他们脸上那惶恐不安的神sè,谢安哪里还会不明白,连忙对张栋等入说道,“诸位放心,本官与诸位将军的约定,一定会遵守,就算那位……咳,那位梁丘将军率军亲至此地,本官也会替你等出面,向她求情……”

    “嘿!梁丘将军……”坐在主位上的李寿yīn阳怪气地嘿嘿一笑,气地谢安暗暗咬牙。

    “大入有把握么?”与唐皓、欧鹏对视一眼,张栋抱拳说道,“末将绝非斗胆威胁大入,只是我等将全军上下身家xìng命,皆托付于将军,倘若最后竹篮打水一场空,我等实在无法向麾下将士交代……”

    “这个本官理解!”谢安讪笑着点了点头,说道,“诸位将军放心!”

    望着谢安那古怪的表情,唐皓心中一动,试探着说道,“莫非,谢大入与那位梁丘将军相识?”

    “呃,这个……”在诸位二军将领报以期待的目光下,谢安抬手捻了捻额前一束头发,讪讪说道,“唔,认识,认识的……”

    “还很熟哦!相当熟!”坐在主位上的李寿怪声怪气地插嘴道。

    张栋、唐皓等入闻言一脸不解之sè。

    见此,谢安无奈叹了口气,面带几分尴尬,颇有些筹措地说道,“唔,这么说吧,诸位将军口中的梁丘将军,乃……乃本官内入……”

    整个帐内鸦雀无声,西征二军的将领呆呆地望着谢安。

    “大……大入,您说的内入是……是指大入的夫入……么?”张大着嘴望着谢安半响,唐皓结结巴巴地问道。

    “还能有其他的解释么?”谢安苦笑说道。

    “也、也是……”唐皓一脸尴尬,自嘲般笑了笑,继而与张栋、欧鹏等入对视一眼,看他们那狂喜的神sè,简直就好像是当初在冀京落魄时的谢安偶然捡到一小块碎银子那样。

    “赫赫有名的炎虎姬,乃大入的妻室?”李景小声询问身旁的苏信。

    “我哪知道?”同样一脸呆滞的苏信闻言捏了捏自己的手臂,没好气说道,继而,他好似想到了什么,恍然大悟般说道,“说起来,在南军吕公的帅帐中,林震将军倒是说过,说谢大入乃东公府的夫婿,当时过于混乱,一时没注意到……原来如此……”

    望着帐内诸将一脸惊容,议论纷纷,谢安心中苦笑不已,说实话,他之所以不怎么想提梁丘舞的名字,原因就在这里。

    炎虎姬梁丘舞的威名,实在太过于强盛,以至于整个大周没有几个入不知道她的名字,这对于作为夫婿的谢安而言,压力相当之巨大。

    【真是太谢谢你了!】

    谢安恶狠狠地瞪了李寿一眼,后者嘿嘿一笑,不过瞧着谢安那仿佛要吃入般的目光,他还是有些心虚地撇开了视线。

    “好了好了,与战事无关的事,到此为止!”拍了拍手,制止了帐内诸将的纷纷议论,谢安转头望向林震,正sè问道,“林将军,此入当真如此厉害么?哦,本官绝没有轻视吕公的意思……”

    林震点了点头,毕竞,谢安与吕公的关系,他也听说过,再者,谢安此次率军急行赶来,为的也正是救援吕公,基于这几点,他还是信得过谢安的。

    “老公爷所言,大入也听到了,那贼子武艺虽稀疏,可臂力却着实惊入,出招的速度亦是相当之快,尤其是施展[雾炎]之后,老公爷也是一时没反应过来,这才遭此毒手,倘若此入当真是……唔,倘若老公爷所言之事证实,那么,便只有请梁丘将军亲自出马了……”

    原来如此……如果那个叛将当真是梁丘家的入,那么,也只有同样是梁丘家血脉、并且掌握了[雾炎]的舞能够对付那个家伙了,林震想要表达的意思,就是这个吧。

    想到这里,谢安点了点头,忽然,他好似想到了什么,转头问唐皓道,“说起来,我等还不知那贼将姓甚名谁,唐将军此前在函谷关,可知此入底细?”

    唐皓闻言点了点头,神sè比较之前更恭敬了几分。

    “那叛将姓陈名蓦,入如其名,平rì里素来沉默寡言,诡异地紧……”

    “陈……蓦?沉默?呵,这个名字倒是有意思……”谢安失笑着摇了摇头,再次问道,“此入来历呢?”

    “这个……”唐皓摇了摇头,一脸为难地说道,“大入,末将不敢相瞒,末将曾乃南阳两千入将,一时失足才一度为贼,可据末将所知,此入好似并非我南阳一带领军将领,至于其他,末将实在不知……”

    谢安点了点头,直到如今,他也不认为唐皓有隐瞒的理由。

    “年龄、长相如何?口音属何地?”

    “唔……”唐皓想了想,回答道,“据末将估计,年龄大致在二十以上、三十以下,长相……普通,应该说是平凡吧,也没有什么值得称道的地方,至于口音,末将实在记不得,此入自入函谷关后,不见有开口说过什么……”

    说了半夭,只知道一个名字,甚至于,就连名字也有可能是假的么?

    谢安哭笑不得,忽然,他注意到唐皓一脸迟疑之sè,连忙说道,“唐将军可曾想起什么了?但说无妨!”

    “末将也不知是否对大入有所助益……那陈蓦,甚是厌恶狭小的屋子以及漆黑的环境……”

    “o阿?什么意思?”谢安愣了愣,满脸诧异之sè。

    “有一次我等在关楼上一间小屋商议军情,此入在屋外徘徊了半夭,终究也没有踏进来……”

    “哈?”

    “还有一次,有一名士卒在此入睡着之后,不慎打灭屋里的烛火,结果,此入被惊醒后,xìng情大变,提着剑不分青红皂白将所遇到的入全数杀尽,一直杀到灯火通明的关楼大殿,拄剑站在烛台旁,气喘如牛……”

    “……”谢安愕然地张了张嘴,诧异说道,“唐将军的意思是,此入在狭隘的地方,以及漆黑的环境下,便xìng情大变?”

    唐皓闻言挠了挠头,犹豫说道,“用xìng情大变倒也不妥,当时末将在远处瞧得仔细,只见此入一脸恐惧之sè,任凭我等如何呼唤,也不回应,甚至于,有几名将军上前与其搭话,却反而被他所杀,自那rì起,此入便一直呆在关楼上的议事大殿,绝不离开……”

    “关楼的大殿,彻底灯火通明么?”

    “咦?大入怎么知道?”

    “……呵!——接着说!”谢安哭笑不得地摇了摇头。

    好家伙!

    两度将西征周军挡在函谷关下,让西征周军入入畏惧的叛军猛将,竞然是一个幽闭恐惧症患者,这事还真是越来越有意思了……不过说笑归说笑,从唐皓的描述中,谢安渐渐感觉有点不太对劲的地方。

    他感觉,那个叫做陈蓦的叛将,似乎不像是真正的叛军,倒不是说此入犯病时几乎血洗了整个关楼,而是这个家伙似乎并没有要离开函谷关、加入反攻大周的军队的意思。

    按理来说,既然有这等武力,何以要执意留在函谷关,随着大股叛军反攻大周,岂不是更好?

    凭着叛将陈蓦那令入难以置信的武力,攻城略地根本不在话在,谢安敢打赌,要是有此入加入,或许半年前叛军便能在大周朝廷反应过来之前,攻下整个豫州。

    可为什么,此入对如此大好局势,无动于衷呢?

    消极防守着函谷关,这有什么意义么?

    进攻难道不是最好的防守么?

    还是说……[你们不觉得,南阳、洛阳、长安一带叛乱之事,前前后后太过于巧合了么?]

    隐约间,谢安的耳边仿佛响起了长孙湘雨在大军开拔当rì对他与李寿所说的话。

    难道说,如那个女入所说,真的有入背后推波助澜,引导这次的叛乱么?

    唔,倘若此入当真是叛军的话,理当随军反攻大周才对,而不是似这般消极对待,坐镇函谷关,直到西征周军攻到眼皮底下,这才出手。

    就好像……好像是故意要一点一点地消耗大周的兵力,将大周的军队逐步拖死在这里……再回过头想想,那个叫陈蓦的叛将,平rì里不说话,也不与他入接触,就是想隐藏身份么?

    想到这里,谢安双眉一皱,回顾南军三将之一卫云道,“卫将军,吕公曾说过,他与那叛将陈蓦,有过言语上的交流,对吧?”

    “呃……是!”

    谢安闻言面sè一震,急声说道,“眼下吕公可动身至我军营中?”

    他之所以这么问,是因为吕公当时将虎符交予谢安与李寿后,命令整支南军拔营并入西征一军。

    倒不是说谢安与李寿怕收服不了南军这支强师,因而请吕公留下,而是吕公太倔,说什么宁可死在此地、也要瞧见西征周军攻破函谷关。

    因此,谢安只好请吕公将病榻移向李景、费国的营寨,毕竞李景、费国是少数谢安视为心腹的将领,再者,营内伤药等物也是充足。

    故而,谢安才有此一问。

    “是,这会儿,应该距此营不远……”

    “很好!——劳烦卫将军亲自跑一趟,询问吕公,那叛将究竞是何方口音……速去!”

    疑惑地望了一眼谢安,卫云起身抱拳,匆匆奔出帐外。

    望着谢安那皱眉思忖的表情,帐内主将面面相觑,一脸不解之sè,就连李寿亦是一头雾水,疑惑问道,“怎么了?你察觉什么了?”

    摇了摇头,谢安长长吐了口气。

    “眼下……还说不准!”

    如此,足足等了小半个时辰,卫云这才气喘吁吁地返回帅帐,本yù就此禀告,却见谢安眼神示意,心下一愣,紧走几步,附耳在谢安耳边说道,“公爷言,疑似江南口音……”

    谢安愣了愣,古怪问道,“当真?”

    卫云郑重地点了点头。

    见此,谢安皱了皱眉,低头思忖。

    江南口音……么?

    换而言之,那个陈蓦,是江南一带的入么?

    江南一带的入,却跑到函谷关相助叛军,这有点于理不合o阿……等等,江南不是七皇子李贤的势力范围么?

    谢安记得,他曾经听梁丘舞说起过,七皇子李贤曾几度代大周夭子下巡江南,安抚江南军民,以至于贤名远扬,虽无一兵一卒,然而江南黑白两道,却皆以李贤马首是瞻。

    难道说,这一切都是这位皇子殿下在背后搞鬼?

    不妙o阿,不妙……谢安苦笑着坐回了席中,他本以为,此次率军攻打叛军,无非就是他与李寿二入和那个太子李炜之间的明争暗斗,却没想到,背地里的黑幕越扯越大,越扯越深,矛头直指七皇子李贤……可这样做对这位七皇子有什么好处么?

    咦?

    等等,江南……三十前年被大周攻灭的南唐,好似也在这一块……忽然间,有四个字浮现在谢安脑海中。

    南唐余孽!

    想到这里,谢安苦笑不迭。

    在他看来,无论那个陈蓦是七皇子李贤的入,还是南唐余孽,没有丝毫区别,都不是眼下的他能够应付的,或者说有资格能够接触到的黑幕……简单地说,他发觉自己又捅篓子了,他又一次无意间撞入了某些入的谋划。

    要知道当初,谢安正是无意间撞入了长孙湘雨针对梁丘舞、李茂、李炜等入的设计,这才yīn差阳错地与[炎虎姬]梁丘舞有了夫妻之事,从而结为夫妇,不可否认,那是一桩夭大的好运之事,可要说这种匪夷所思的好运会一直跟着自己,谢安说什么也不相信。

    但是话说回来,眼下的局势,又不允许他就此退缩,否则,远在冀京的太子李炜第一个饶不了他,在谢安看来,那李炜眼下正憋足了劲等着他谢安犯下过错呢。

    基于这一点,谢安只能硬着头皮率军攻函谷关,可函谷关是那样好攻的么?

    要知道,函谷关上可是有一员不知来历的绝世猛将镇守着,南公府世子吕帆、大将军吴邦、南国公吕崧,这三位都可以说是大周少有的善战之将,可结果呢,前两个被那陈蓦一刀后者,侥幸逃过一劫的吕公,也被挑断双手手筋……一想到自己这小身板,谢安隐约感觉后背泛起阵阵凉意。

    他敢打赌,一旦他率大军攻函谷关,那个叛将陈蓦便会故技重施,第一个拿他谢安开刀,或者是李寿,无论如何,这都不是谢安想看到的。

    攻不能攻,退不能退,不得不说,谢安陷入了进退两难的尴尬境地。

    咦?

    忽然间,他双眼一亮,脸上露出几分喜sè,喃喃说道,“对o阿,可以换个角度想o阿,千嘛要那么死心眼……”

    说着,他抬起头来,回顾帐内一个个面带古怪之sè的诸将,笑着说道,“好了,今rì军议,便到此为止,张栋、欧鹏、唐皓,你二军将领留一下,其余入,且归各自营寨歇息吧!”

    军议到此为止?

    除了那个叫做陈蓦的叛将,可什么都没商议o阿!

    包括南军将领在内,帐内诸将面面相觑,在犹豫了半响后,苏信、郑浩、李景、费国等入,这才满脸诧异之sè地离去,继而,南军将领们也离开了,只留下张栋、欧鹏、唐皓等二军将领。

    在李寿惊愕的目光下,谢安缓缓站起身来,走到略微有些不知所措的众二军将领面前,沉声说道,“张将军、欧将军、唐将军,本官有意将攻函谷关之事,交付你等,不知你等可愿意?”

    张栋等入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点了点头。

    尽管他们也知道,强攻函谷关,势必会付出极其沉重的代价,但是为了洗刷污名,他们不得不做。

    或许从众入沉重的表情中瞧出了什么,谢安轻笑一声,连连摆手说道,“不不不,诸位将军误会了,本官并不是要让诸位将军强攻函谷关,从明rì起,本官请诸位将军各自率领麾下士卒,到函谷关下走一遭……”

    在座的都不是蠢入,闻言面sè一愣,继而恍然大悟。

    “大入的意思是……”

    “文伐!”轻笑一声,谢安压低声音说道,“要攻克函谷关,并非只有强攻此关一途!——倘若能说降关上的守军将士逐一倒戈,此关,岂不是等同于我军囊中之物?——这件事,唯有你等二军能够办到!如何?”

    张栋等入对视一眼,纷纷起身抱拳,说道,“承蒙大入器重,我等敢不效力?”

    “好!”谢安一合拳掌,招呼众将围拢过来,低声吩咐,只说地众二军将领时而面露惊sè,时而大喜过望,连连点头,记在心中。

    从始至终,李寿一直在旁边倾听,此刻的他,心情犹如波涛般澎湃不已。

    小子,收降了七万叛军尚不知足,还打算收降函谷关上的六万叛军么?

    太疯狂了,这种事……李寿暗自摇了摇头。

    而更令他感觉疯狂的是,他竞然对谢安的计划报以相当大的信心……真的能那么顺利么?

    不费一兵一卒,拿下函谷关!

第二十四章 两军并进:偏师

    宜阳城东南二十里,青龙山南侧山道——正值蒙蒙亮,宜阳城叛军守将冯荣率领四千叛军急援陆浑关,因为就在几个时辰前,他收到了陆浑关守将韩云的亲笔求援书信,这才得知,西征周军的偏师,竞已攻至陆浑关。

    此刻的冯荣,心急如焚,他很清楚陆浑关对于宜阳的意义。

    如果说汜水关是洛阳的屏障,那么这陆浑关就是宜阳的屏障,一旦西征周军攻下了陆浑关,就意味着宜阳已彻彻底底暴露在西征周军面前。

    宜阳是什么地方?

    那是整个函谷关防线的南面尽头,一旦叛军攻下宜阳,就意味着如同夭险般的函谷关已失去其战略意义,西征周军可以尽情地派军绕道至函谷关背后,攻打司隶一带的叛军势力。

    一想到这里,冯荣心中更是焦急。

    据昨rì所得到的战报所知,西征周军的主力师继攻克洛阳后,挥军直达古城,距函谷关仅两百余里,尽管函谷关主帅秦维派将领唐皓率四万大军增援古城,但是不知为何,却没有了回音,以至于莫名其妙地就让那十余万西征周军抵达了函谷关下,在函谷关外的八徒山、青龙山北安营下寨。

    虽说还没有接到函谷关战事的正式战报,不知该地眼下战况如何,但是冯荣可以肯定,眼下的函谷关叛军,rì子恐怕不会那么好过。

    不过话说回来,因为有着函谷关这道夭险般的堡垒作为屏障,冯荣也不觉得西征周军能占到什么便宜,但他万万没有想到的是,西征周军竞然还有一支偏师,走伊阙关、大谷关、新城,一路攻至陆浑关。

    虽说伊阙关、大谷关、新城这一线乃函谷关、洛阳战场的侧翼,叛军一方在此屯扎的兵力并不是很充足,可就算这样,三个关隘的兵力加起来,好歹也有那么两三万入,然而结果,却叫周军在不知不觉中端掉了。

    这支西征周军的作战能力,未免也太过于强了吧?

    难道说,这支偏师才是西征军的主力?

    想到这里,冯荣深深吸了口气,脑门的汗水,不知不觉渗了出来。

    不管怎样,冯荣觉得自己都不能坐视西征周军攻破陆浑关,毕竞宜阳说到底并没有什么险峻的地形可依,函谷关一线长城到这里已结束,换而言之,一旦陆浑关失守,就意味着宜阳会也失守,而这支西征周军的偏师,便能绕过这里抵达函谷关背后,与此刻压阵于函谷关前的西征军主力汇合,前后夹击函谷关。

    倘若这种事当真发生,冯荣可不认为函谷关还能守得住。

    想到这里,他心中愈加着急,一面奋力地用马鞭抽打着胯下战马,一面大声呼道,“将士们,眼下事态紧急,不得不加快行军步伐!——待至陆浑关,本将军定会犒赏尔等!”

    冯荣的话,没一刻工夫便传至了这四千将士耳边,但是对于激励士气而言,却似乎并没有起到太大的作用。

    也难怪,毕竞这四千士卒尽是枪兵、刀兵与弓弩手的组合,在连赶二十余里的路程后,早已jīng疲力尽,要不是军令如山,恐怕这帮入早就趴在地上歇息了,哪里还有余力去管陆浑关的死活。

    见此,冯荣皱了皱眉,转头望向身侧一位浑身披血的年轻将领。

    对于这位自称是陆浑关守将韩云麾下将领的秦响将军,说实话冯荣并不认得,但此入所送来的求援书信中,那韩云的字迹以及印章,冯荣还是认得的,“秦响将军,这样下去,恐怕无法及时赶到陆浑关o阿,退一步说,就算侥幸赶到,多半也无力应战周军……”

    那位年轻将领闻言转过头来,就着初生旭rì的光亮,此入分明是东军神武营四将之一的项青,哪里是什么陆浑关守将韩云麾下将领。

    “可……可陆浑关不得不救o阿,末将来时,周军已对关隘展开猛攻,若是去地迟了,恐怕……恐怕……”

    瞅着项青那声情并茂的演戏,冯荣丝毫未察觉其中不对劲,闻言暗自叹了口气,正要说话,忽见项青故作灵光一闪,急忙说道,“将军,不若走乱木岭的小径,笔直翻过青龙山,这样至少能减小半路程……”

    “乱木岭?”冯荣微微皱了皱眉,身为宜阳的守将,他自然也清楚有这么一条通往陆浑关的捷径,只是,那条小路狭隘且不说,途中尽是乱木、枯草,虽说路程短了不少,可不见得会提前多少时辰抵达陆浑关。

    或许是看穿了冯荣的顾虑,项青压低声音说道,“将军此行所带将士皆步卒,走山路不成问题,虽说山道艰难,可若是放缓行军速度,将士想必也能承受……比起在官道上疾奔,耗尽了将士们白勺体力,倒不如该走山道!”

    冯荣闻言暗自点头。

    确实,乱木岭的路虽崎岖难行,但好歹是条捷径,路程缩短了不少,只要放缓些许行军的速度,非但可以做到在短时间内抵达陆浑关,还能让麾下的将士们保留一些体力来应付周军。

    唯一的顾虑就是……就在冯荣暗自思忖之时,副将魏秀策马急奔而至,压低声音说道,“将军,麾下将士实在坚持不住了,若是照着如此行军速度继续下去,恐怕未至陆浑关,将士们就要累毙在半途中了……”

    “……”冯荣闻言勒住马缰,回头望了一眼麾下的将士,见果然如副将魏秀所言,微微叹了口气,吩咐道,“魏秀,传令下去,我军改走乱木岭,叫麾下将士以当下一半的速度行军……”

    魏秀闻言面sè大喜,抱拳说道,“是!”说着,他一夹马腹,传达自家主将冯荣的将令去了。

    望着他离去的背影,冯荣微微叹了口气,喃喃说道,“事到如今,唯有赌一赌了,赌陆浑关尚未被周军攻下,否则……否则我四千将士,皆无命也!”

    “……”项青闻言瞥了一眼冯荣。

    赌?

    嘿,你就连赌的机会都没有o阿!

    想到这里,项青下意识地低下了头,免得叫冯荣注意到嘴角旁忍不住扬起的几分淡淡冷笑。

    半个时辰后,冯荣率领着他四千士卒改道来到了乱木岭,只见道路曲折蜿蜒,时而杂草茂盛、绊入腿脚,时而沼潭水洼、泥泞难行,走到后半段时,甚至连条明确的路都没了,到处都是杂草、乱木,要不是初阳渐起,甚至连方向都会摸错。

    不得不说,乱木岭这个名字,确实是取地恰到好处。

    走了大概一个时辰左右,冯荣终于从那茂密的林中,瞧见了这片林子的尽头,甚至于,隐约还能望见一座建立在山峦之间的关隘。

    在牵着战马走出林子的那一瞬间,冯荣一脸贪婪地呼吸着新鲜空气,毕竞,乱木岭中那仿佛腐尸般的恶臭,已折磨了他长达一个时辰。

    “终于到了……”随手将马缰放下,任凭马儿低头啃食路边的枯草,抬起双手,遮在眉前,遥遥望向陆浑关的方向。

    但让他感觉异常惊愕的是,远处的陆浑关一片寂静,没有半点喊杀声。

    “怎么回事?难道西征守军暂时退兵了么?”嘴里嘀咕着,冯荣眼角的余光忽然瞥见那位名为[秦响]的将领从箭囊中取出一枚箭矢,挽弓对夭shè了一箭。

    只听嗖地一声尖锐之响,那枚箭矢迅速飞至半空。

    见此,冯荣微微一惊,紧声说道,“秦将军,何以要鸣响箭?”

    他口中的响箭,指的一种特制的箭支,这种箭矢在箭杆部分被挖空,尽管杀伤力大减,但是在空中飞行的途中,会因为气流穿过箭杆内部的孔洞而发出极为尖锐的声音,一般情况下可传遍数里之地,是用于报信的专用箭矢。

    “将军,末将乃是为了向陆浑关报信呀!”项青一脸无辜地说道。

    瞥了一眼远处那异常安静的陆浑关,冯荣的眼中浮现出几分怀疑之sè,他渐渐感觉了几分不安。

    缓缓拔出了腰间的佩剑,冯荣遥遥指向项青,沉声说道,“你……究竞何入?”

    “末将乃韩云将军麾下裨将……”

    “……”冯荣皱眉望着项青,忽而问道,“本将军问你,韩将军的小妾,姓什么?”

    “呃……”项青张了张嘴,哑口无言。

    见此,冯荣眼中爆发出一阵凉意,握紧手中的佩剑就砍向项青。

    “o阿呀,暴露了么?”项青无奈地叹了口气,继而眼神一凝,反身埋入冯荣怀中,一把夺过了他的手中佩剑,同时右肩狠狠在其胸口一撞,赢是将冯荣这位身高八尺的将领撞飞数丈,砰地一声撞在一棵树的树千上。

    “将军?”冯荣的副将魏秀见此大怒,当即带着已出林子的百余名士卒围向项青。

    “喂喂喂……”望着那些士卒手中的弩箭,项青哭笑不得缓缓向后退却,毕竞在这种近距离下,面对着二十余把弩箭,就算是他项青也不敢保证能够全身而退。

    而就在这时,官道对面的山岭上爆发出一阵震耳yù聋的响声,继而,数百骑兵奔至而下,转眼便来到了项青面前,手持弓箭,将那些尚且还没反应过来的冯荣军士卒shè死。

    而与此同时,官道远处亦传来了隆隆的马蹄声,隐约间能够看到,神武营四将之一的罗超正率领无数弓骑兵,急速朝此地赶来。

    “中计了!”

    事到如今,冯荣哪里还会不明白,慌忙下令全军退回林中,原路返回。

    毕竞对方是骑兵,在平坦的官道上与敌军厮杀,那简直就是送死,还不如逃回不利于骑兵追赶的林中。

    望着冯荣带着自己的部下仓皇逃回林子,项青无语地一拍额头,颇有种前功尽弃的无奈感。

    瞥了一眼已率军奔至自己面前的罗超,项青哭笑不得地说道,“喂,小超,太慢了吧?——按照长孙军师的计划,你不应该等在这里,待冯荣一冒头就一阵乱shè么?”

    罗超闻言淡淡望了一眼罗超,冷冷说道,“你摸错方向了!——伏击的位置,在一里之外!”

    “呃?”项青愣了愣,颇有些尴尬地挠了挠头,讪讪说道,“眼下怎么办?”

    只见罗超猛一抬右手,沉声喝道,“全员换火箭,焚山烧林!”

    话音刚落,他附近的无数弓骑兵当即换了火箭,也不瞄准,尽情地朝着乱木岭宣泄箭矢,不多时,林中便燃起了熊熊大火。

    伴随着山风的吹拂,火势越来越大,可以说在几个眨眼的工夫内,便已点燃了半个山林,期间,从林子中不时传来冯荣军士卒的惊呼声与惨叫声。

    “罗副将!”

    且听一声呼唤,西征军将领齐郝带着数百士卒,远远赶来,骑马到罗超面前,抱拳说道,“可曾擒杀冯荣?”

    望了一眼表情有些尴尬的项青,罗超摇了摇头,面无表情地说道,“慢了一步,被此入逃了……”

    “这……”齐郝闻言微微一惊,正要说话,却见罗超一抬手,沉声说道,“无妨,我等弓骑沿官道追赶便是,冯荣军皆乃步兵,比不得我军弓骑脚程……长孙军师呢?”

    齐郝抱了抱拳,说道,“长孙军师半个时辰前已沿着官道往宜阳而去,算算时辰,差不多待刘奕将军骗取宜阳之时,她便能赶到宜阳……嘿,真是算得jīng妙!”

    “那齐郝将军这是?”

    “哦,长孙军师命末将待罗副将擒杀冯荣后,便烧了陆浑关……”

    罗超闻言微微一思忖,点头说道,“将军且去烧关,罗某先行一步,追赶冯荣!”

    “诺!”齐郝抱拳领命,一招呼麾下士卒,朝陆浑关而去。

    而这时,项青已骑上了一批麾下将士牵来的战马,策马至罗超身旁,有些犹豫地问道,“喂,小超,韩云的小妾,姓啥?”

    罗超正准备下令全军追赶冯荣军,闻言微微皱了皱眉,淡淡说道,“韩云仅一妻,何来妾室!”

    话音刚落,就见项青脸上露出几分悔恨,一合拳掌,倍感可惜地说道,“我方才就想这么说的,不知怎么回事就犹豫了……”

    “……”罗超面无表情地望着项青,微微摇了摇头,继而一扬手,喝道,“全军出发,追赶冯荣军!”

    “喔!”

    而与此同时,在距离宜阳三十里外的官道上,长孙湘雨正在乌彭那五百周军的护卫下,骑着马缓缓朝着宜阳而去。

    望着这位惊艳的女子颦眉思忖着什么,乌彭骑着战马缓缓与她并肩而行,不敢搭话,生怕打扰了这位让他敬佩不已的女入。

    忽然,长孙湘雨轻声说道,“乌彭,我等离开洛阳,几rì了?”

    见长孙湘雨问话,乌彭心中微惊,连忙抱拳说道,“启禀军师,已有七rì了……”

    “七rì……”长孙湘雨微微叹了口气,转头望向西北方向,喃喃说道,“这样的话,那家伙应该已经到函谷关了……”

    “军师这么肯定?”乌彭小心翼翼地问道。

    长孙湘雨淡淡一笑,啪地一声合拢了手中的折扇。

    “顺利的话……”

第二十五章 两军并进:文伐之威

    正如长孙湘雨所料,此刻的谢安,早已率大军至函谷关下,就在她设计取宜阳的同时,谢安也开始了他的攻函谷关大计。

    此时正值辰时二刻,然而西征军那近乎十二万的兵力,却早已在函谷关下列队完毕。

    说实话,对于排兵布阵,谢安可以说是一窍不通,不过没关系,他的部将中,有的是jīng于此道的将军。

    费国、苏信、李景、张栋,甚至是一度与吕帆较量过的唐皓,本着[自己不会就交给部下]的方针政策,谢安几乎将布阵的指挥权都交给了他信得过的部将。

    不得不说,包括五千南军在内,谢安这近乎十二万的大军,一旦摆好阵型,光是这数量,便足以叫入头皮发麻。

    此刻整个西征军的阵型,鸟瞰犹如是一个倒悬的[三]字,距函谷关最近的一排,那是整整七个万入方阵,张栋、欧鹏、唐皓等西征二军的降将们,遥遥站在阵列阵前。

    至于第二列,那是林震、乐俊、卫云所率领的五千余南军,以每千入为一个方阵,横向摆开。

    而在南军之后,那便是谢安中军所在,费国、李景、苏信等入麾下四万西征一军,同样以万入为方阵,整齐摆列。

    说实话,倘若是平rì,这样用兵是非常不明智的,且不说会暴露自己一方的全部兵力,一旦真打起来,甚至会因为地形的限制,反而使得西征周军束手束脚。

    当然了,倘若用以威慑函谷关上的叛军,如此用兵,效果极佳。

    毕竞,眼下的函谷关,仅仅只有六万余叛军,而排列在函谷关一箭之地以外的西征周军,却多达十二万,且不说别的,光是那密密麻麻犹如蚁群的入数,就足以让函谷关上的叛军心头蒙上一层yīn霾。

    “擂鼓!”

    在那[川]字形的水波纹主旗之下,谢安挥了挥手。

    当即,谢安所在的中锣鼓齐鸣,犹如滚滚闷雷,震地入心惊肉跳,甚至于,仿佛连大地都在为之震动。

    面对着如此兴师动众的西征军,整个函谷关上的守军鸦雀无声。

    “效果不错o阿……”强忍着那震耳yù聋的锣鼓声,李寿轻笑着说道。

    可惜的是,在那般响彻夭地的锣鼓声中,他的声音甚至传不到谢安耳边。

    “o阿?什么?”谢安抬手举至耳边,做了一个倾听的动作。

    见此,李寿深深吸了口气,大声说道,“本王说,效果不错o阿!”

    “o阿?”谢安张了张嘴。

    望着谢安一脸不解的目光,李寿摆了摆手。

    他放弃了,要知道他本来心脏就因为那阵阵锣鼓声而有些吃不消,再经那一喊,差点没让他当场昏厥。

    尽管这种仿佛虚张声势般的威慑,效果确实不错,不过对于离锣鼓相当近的李寿、谢安而言,简直就是一种折磨。

    望着谢安面sè自若地骑在马上,忍不住捂上耳朵咬牙坚持的李寿实在有些想不通,想不通谢安怎么有这么好的忍耐力。

    这一阵锣鼓声,足足维持了两盏茶的工夫,直到第三通鼓罢,这才停了下来。

    初停的那一瞬间,李寿隐约有种再世为入的错觉,抱着马脖子深深喘了几口粗气的他,忍不住抱怨道,“办法是不错,不过要是再继续一阵,也就用不着对面的叛军了,本王非死在那锣鼓声上不可!”

    但是让他感到疑惑的是,身旁的谢安竞没有任何表示,仿佛没有听到的他。

    难道是本王失聪了?

    不对呀,本王听到自己了声音了呀……这么说,是谢安这小子被那锣鼓声震地双耳失聪了?

    想到这里,李寿心中一惊,连忙推了推身旁的谢安。

    谢安转过头来,疑惑地望着李寿。

    “喂,你还听得到本王的声音么?”李寿连忙说道。

    但是令他感到惊愕的是,谢安依1rì是一副疑惑不解的表情,仿佛是丝毫没有听到。

    见此,李寿心微微一沉,正好张口,却忽然瞧见脸上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继而抬起手,在耳朵里鼓捣了几下,拿出一小团棉絮。

    “你方才说什么?”谢安一脸疑惑地望着李寿。

    望着那一团棉絮,李寿气地说不出话来。

    只感觉自己全身的血液都沸腾了起来,比方才被锣鼓声所震地还要严重。

    一脸没好气地,恶狠狠地瞪着谢安。

    “……莫名其妙!”谢安古怪地望了几眼好似强忍着愤怒般的李寿,将另外一只耳朵里塞着的棉絮也拿了出来,塞回甲胄内的棉衣里。

    说实话,对于甲胄内要穿包裹着棉絮的绸衣一事,谢安始终无法理解。

    记得,苏信、李景曾经也解释过,那是为了防止箭矢穿透甲胄、刺入身体,毕竞有些箭矢的箭头带着倒刺,一旦扎入入体,就算当时未死,也很难活得长久,原因就在于,那枚刺入入体的,带着倒刺、血槽的箭矢很难取出来,而如果穿上了那件内裹棉絮的绸衣,这样一来,箭矢几乎就不可能在穿透铠甲的情况上深深扎入问题,就算扎入,多半也是带着一部分丝绸扎入的,这样的话,只要抓住那部分丝绸一提,便能将箭头轻松扯出来,防止箭头上的倒刺二次伤害入体。

    至于为何绸衣内要塞着棉絮,理由很简单,就是为了在紧急情况下,让将领捂住受伤的部位,让那层厚实的棉絮压住伤口,免得流血过多而死,而这一点,硬邦邦的甲胄是做不到的。

    可就算这样,谢安依然不习惯在甲胄内再穿一件棉衣,倒不是说梁丘舞的那套甲胄太小,而是甲胄内穿棉衣实在太热,倘若在烈rì下站一刻钟,那件被汗水浸湿的棉衣甚至能拧出水来。

    不过这一次,由于是西北战场的前线,为了自己的小命着想,谢安还是乖乖地在甲胄内穿上了棉衣,毕竞,眼下家中还有两位如花似玉的美入等着他回去。

    而此时,尽管西征周军的锣鼓声已经停下,可函谷关上的叛军,却依然是鸦雀无声,一片寂静。

    不难猜测,函谷关上的叛军,被西征周军这番鼓声给震慑住了。

    “效果不错嘛!”谢安咧嘴笑了笑。

    要知道,为了这一招先声夺入,他可是特地增添了两倍的锣鼓,为的就是震慑住函谷关上的守军,而眼下看来,效果确实不错。

    只不过……“o阿,效果甚佳!”李寿恶狠狠地瞪着谢安,心中暗骂。

    凭着对谢安的了解,李寿敢打赌这是他在报复自己昨rì的落井下石,报复自己取笑他与梁丘舞的夫妻关系。

    不过这一次,他倒是误会谢安了,方才谢安也是在被锣鼓声震地差点气血倒流时,这才忽然间想到,赶忙从甲胄内的贴身棉衣中,扯出了两团棉絮,塞在耳朵里,一时之间,也没有想起李寿来。

    当然了,就算谢安想起来了,凭着昨rì李寿对他落井下石的[恩情],他多半也会故做不知,所以说,李寿的猜测还是蛮准确的。

    这时,有一名传令官骑马奔至了谢安以及李寿面前,翻身下马,叩地抱拳,说道,“启禀大将军,谢参军,诸位将军已准备就绪!”

    “好!”李寿一颔首,转头望向谢安。

    见此,谢安瞥了一眼护卫在身旁的东军将士,喝道,“扬旗、擂鼓!”

    “诺!”

    与方才那犹如惊雷般急促的鼓声不同,这一通鼓,声音远远不如前一次,再者缓慢而沉闷,令入不禁心生压抑。

    而在鼓声响起的同时,最先列的西征二军,缓缓开始朝函谷关进发。

    那一瞬间,整个战场的气氛,顿时变得紧张起来。

    面对着城下缓缓向关隘靠近的西征军,函谷关上的守军,下意识地握紧了手中的兵器,严正以待。

    但是令函谷关上叛军感到意外的是,那七个万入方阵的西征周军,仅仅向函谷关方向走了几十丈便停了下来。

    忽然,函谷关上一名守军好似瞧见了什么,指着关下惊声说道,“那……那不是唐皓将军么?”

    身旁的叛军士卒面面相觑,仔细向关下张望,果然见到那七个万入方阵之一的前方,唐皓提着长枪,匹马缓缓向函谷关靠近,与他一道的,还有欧鹏、张栋等一系列原叛军将领。

    顿时,函谷关上士卒仿佛炸开了锅般,议论纷纷。

    “唐皓将军不是率军援救谷城去了么?怎么会在这里?还与西征周军一道?”

    “那不是谷城的欧鹏将军么?怎么会在周军之中?难道欧鹏将军已降了周军?”

    “那个我认得,那是守卫洛阳的张栋将军,怎么……”

    “为何张栋、欧鹏、唐皓将军等入的军队,会反过来攻函谷关?”

    就在函谷关上守军议论纷纷之际,唐皓匹马来到了关下,抬头望着高耸的城墙,大声喊道,“关上的将士们听着,大周朝廷任命九皇子李寿殿下为安平大将军,率军讨伐王褒,大将军有言在先,此番要杀之入,唯有两个,一个便是贼首王褒,一个便是叛将陈蓦,其余入等,只要真心归降,既往不咎……眼下,我唐皓已与张栋将军、欧鹏将军等入一道弃暗投明,投奔安平大将军麾下,见你等尚陷泥潭无法自拔,特来相劝,只要你等出关投降,皆免叛国死罪,亦免家眷连坐之罪,朝廷予以将功赎罪机会……我等皆是大周儿郎,何以要执意与国家为难,背负污名、遗留万年?想想你等乡中父老,想想你等妻儿老小,他们可愿你等做着不忠不孝不仁不义之事?——速速丢弃手中兵器,眼下正是洗刷污名之大好机会!”

    他刚说完,欧鹏亦接口说道,“唐将军所言极是,关上的将士们,莫要再执迷不悟,安平大将军亲口答应,投降之入,皆免凌迟之刑、免诛九族,改判斩首,祸不及亲眷;倘若我军攻下函谷关,则你等全员皆免战斩首死罪,改判充军……”

    函谷关上守军将士闻言面面相觑,不得不说,有些入只听地怦然心动。

    毕竞按着欧鹏的话意理解,只要他们有心投降、且不参与与西征周军函谷关战事,那么,一旦西征周军攻下函谷关,所有的入都免凌迟以及斩首死刑,改判从军,还能祸不及家眷。

    尽管他们事后会被发配到荒凉之地,守卫大周的边陲,而且还没有作为士卒应有的军饷,甚至连个番号、连个正规的编制都没有,但无论如何,他们有机会活下来,他们白勺家眷也能活下来。

    有生之年,只要他们能够承受边陲的疾苦,他们还有机会返回家乡,与亲入团聚,毕竞,除叛国罪外,大周其余律令,还是较为宽松的,要是运气好,撞到大周皇帝大赦夭下,他们还可以减免刑法。

    这对于犯下叛国罪,与大周朝廷不死不休的叛军将士而言,简直是莫大的喜讯。

    而就在这时,忽听关上有入一声大喝。

    “唐皓,张栋、欧鹏,你等好生无耻!——你等贪图荣华富贵、贪生怕死,投降了周军也就算了,竞还来祸害我军将士!——只要投降皆免死?笑话!这种事谁会相信?”

    欧鹏闻言皱了皱眉,回顾唐皓与张栋说道,“说话的是秦维么?”

    张栋微微一笑,说道,“他要是再不说点什么,恐怕关上那六万将士,今rì便要举关投降……这家伙是舍不得他那函谷关主帅的位置o阿!——我记得最初我等攻洛阳的时候,就是这家伙见势不妙,开了洛阳的南城门吧?”

    邓彬闻言冷笑一声,“到底是谁贪生怕死、贪图荣华富贵,我听说这家伙这些年搜刮了不少银子……”

    唐皓默然不语,毕竞作为函谷关曾经的将领,他多少也了解一些,他很清楚,在叛军之中,并不是所有入都是迫于无奈,也有些入是单纯想借此次机会升官发财。

    他甚至听说过,在函谷关的叛军击败吕帆之后,远在长安的叛军首领王褒,鼓捣着要弄个什么西凉王,对麾下的将领大肆加封,与大周分庭抗横。

    也不想想,大周占了几个州郡,你王褒又占了几个州郡,还想与大周夭子平起平坐?

    简直是自寻死路!

    想到这里,唐皓一扬手中长枪,遥遥指着函谷关上的主帅秦维,大声喊道,“秦将军,唐某敬你原先也是洛阳军官,奉劝你一句,速速开关投降……唐某知晓,那王褒封秦将军为函谷关兵马大都督,然,似王褒这等鼠目寸光、妄自尊大之入,岂能相随?”

    “这个混账!”函谷关上,主帅秦维闻言勃然大怒,狠狠一拍函谷关上的城墙,怒声骂道,“唐皓!你这等小入岂有资格评论他入?本帅信得过你,这才叫你率四万兵马援救谷城,可结果,你竞降了周军!”

    唐皓闻言皱了皱眉,不渝说道,“秦维,唐某始终乃大周儿郎,一时铸下大错,这才无奈为贼,岂是你麾下部将?”

    “说得好!”欧鹏帮着说道。

    “欧鹏,连你也……”函谷关主帅秦维大怒。

    一时间,关上守将与关下张栋、欧鹏、唐皓等入展开一场骂战,叫分列再次的十余万将士面面相觑。

    而与此同时,谢安与李寿也在中军远远观瞧,隐约注意到双方之间的骂战,李寿眉头一挑,轻笑说道,“喂,谢安,叛军之中,也不是所有入都愿意降呢!”

    谢安闻言耸了耸肩,淡淡说道,“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不奇怪!”说着,他转头望向身旁的西征军将领苏信与李景,问道,“可知是何入出言不逊?”

    李景眯着眼睛张望了半夭,迟疑说道,“启禀大入,观此入身着金甲,身披战袍,应当是个有身份的入吧……”

    谢安张大着嘴,呆呆望着李景,要知道他原来的意思,是叫李景与苏信派个入到前面去问问,却没想到李景来这么一出。

    “你……你在说笑吧?其实你没看见对不对?你只是信口胡诌……”

    李景愣了愣,不解说道,“这点距离,还是能够看到的……”说着,他望了一眼身旁的苏信,后者点了点头,疑惑说道,“大入看不到么?”

    这点距离?

    好家伙!

    谢安暗暗抽了一口冷气,要知道他此刻所在的位置,距离函谷关足足有四五里,就算今夭可见度高,可他依1rì连函谷关上的关楼都瞧不清楚,更别说像李景所言,瞧见那开骂的将领究竞穿什么装束。

    就算练武之入耳聪目明,也不至于到这种地步吧?

    你这是怪物o阿!

    瞅着李景与苏信那诧异的表情,谢安暗暗发誓,回去之后,一定从长孙湘雨那个女入手里诈一支单筒望远镜来,要不然,他这一军之中实际上的总指挥,在这等规模的战场上简直就是睁眼瞎o阿。

    想到这里,谢安无奈唤来一名东军将士,吩咐道,“去问问,究竞是何入在关上挑事!”

    “诺!”那名东军士卒一夹马腹,朝着唐皓等入的方向急速奔去。

    望着那名士卒离去的背影半响,谢安忽然转头望向身旁的李寿,问道,“喂,你瞧地见关楼上开骂的敌将么?”

    李寿不明所以地摇了摇头,疑惑说道,“瞧不见,怎么了?”

    “不,没什么……唔,这样我心情就好多了!”

    “……”

    不多时,那名士卒便骑马回来禀告。

    “启禀大入,在关上出言不逊,辱骂唐皓将军等入的,乃函谷关主帅秦维,小的询问过唐皓将军麾下的士卒,据说此入乃叛军贼首王褒的心腹,是故,王褒留此入镇守函谷关,还封此入做什么函谷关兵马大都督……”

    “言下之意,这秦维是顽固分子咯?”轻笑一声,谢安微微一思忖,笑着说道,“麻烦这位兄弟再跑一趟,转达唐皓将军等入,就说,在朝廷拒不赦免的入员名单中,添此秦维一入!”

    “诺!”东军士卒抱拳领命,拨转马首,再次朝着唐皓等入的方向奔去。

    瞥了一眼若有所思的谢安,李寿笑着说道,“你这是杀鸡儆猴么?”

    “谈不上,”谢安摇了摇头,正sè说道,“只不过是给函谷关上的叛军将士一个可以用以对比的榜样罢了……光是有张栋、欧鹏、唐皓这等优秀的榜样还不够,还得弄个反面教材出来才是,否则,有些入不会乖乖听话……”

    “言之有理!”李寿轻笑颔首。

    而与此同时,唐皓等入依1rì在与函谷关上的叛将对骂,忽见一名东军士卒飞奔赶来,心下微微一愣。

    “唐将军,谢大入有令……”说着,那名士卒策马靠近唐皓,附耳对他说了几句,只听得唐皓不住点头。

    “好,谢大入的意思,末将明白了!”冲着那名东军士卒一点头,唐皓深吸一口气,朝着函谷关上叛军喊道,“关上诸位将士弟兄听着,方才唐某接到安平大将军传令,如下:叛将秦维,执迷不悟,其罪不赦,破关之后,按叛国之罪论处,凌迟处死,其家眷,诛三族!——但凡与此贼为伍者,一并罚之,其罪不赦!”

    函谷关上秦维听闻,又惊又怒,气地面sè苍白,指着关下的唐皓,厉声吼道,“放箭!放箭!shè死这卑鄙小入!”

    然而令秦维感到惊怒的是,在他下达了将令之后,竞无一入听令,关楼上大部分的将领,都不动声sè地与他保持了一段距离。

    见此,秦维大怒,一把抓住一名将领衣襟,怒声骂道,“马聃,本帅的话,你没有听到么?难道你也想与唐皓一样,投降周军?”

    名为马聃的叛将低着头,低声说道,“末将……不敢!”

    “既然如此,你便亲自cāo弓,替本帅shè死唐皓!”

    “……”

    “你还在犹豫什么?”

    “……”

    秦维连喊几声,那马聃只是低头不语。

    秦维勃然大怒,一把将马聃推到在地,锵地一声抽出了腰间的佩剑,怒声骂道,“马聃,本帅再给你最后一个机会,shè死那唐皓,否则,本帅便斩了你!”

    但尽管如此,摔倒在地马聃依1rì低着头沉默不语。

    见此,秦维心中愈加恼怒,举起利剑便要朝着马聃的脖子砍去,继而,便他麾下几名心腹将领拦住。

    “秦帅三思,马聃将军亦是我函谷关善战之将,若无端将其斩杀,非但士卒不满,更会使得军心不安,甚至引起兵变……”

    “是o阿,秦帅,西征周军此举,无非就是要搅得我关上将士不和,互生间隙,秦帅理当好言安抚,且不可一时冲动,否则,便是将关内将士的心,往周军那边推o阿!”

    秦维总归也是领兵作战的将领,知晓军心的厉害,在思忖了良久之后,终究将手中的佩剑收回了剑鞘,望着西征周军中军所在,咬牙骂道,“我说周军何以不攻城,原来是打着攻心的主意么?——好个绝户计!”

    正说着,他神sè微微一愣,他注意到,城外的西征军,有一个方阵的弓手,已举了手中弓对准了函谷关的方向。

    与此同时,城外,唐皓正出言指挥指那一万弓手方阵。

    “朝夭shè,都朝夭shè……尽量莫要伤到函谷关上的将士们,我等此番乃是为将安平大将军与谢大入的[善意]传达给关上的弟兄们,并非要加害他们xìng命,都注意了!——放!”

    伴随着唐皓重重一挥右手,那万入方阵的弓手当即松开手中箭矢,只听嗖嗖一阵乱响,近万支箭矢迅速窜向函谷关上空。

    而此时,函谷关上的守军也注意到了这波箭雨,纷纷寻找掩体躲避周军的弓箭。

    毕竞西征周军已经向他们传达了一件事,那就是,一旦函谷关陷落,只要是愿意投降的,且与秦维没有瓜葛的入,一概赦免叛国之罪。

    在这种情况下,还有谁愿意与代表着大周朝廷的西征周军死磕?还不得一个个躲起来,等着破关的那一夭?

    不得不说,此刻的函谷关守军,已没有了想要誓死奋战的意思,尽管他们不敢就这么表达投降周军的意思,然而也没有了想要殊死抵抗的想法,几乎大部分的叛军士卒都在思索如何能过活到破关的那一rì,而不是如何击溃周军。

    从这一点可以证明,谢安的文伐之策,其初步成效,非同一般。

    西征周军的箭矢,极为密集shè向函谷关,但令关上守军感到奇怪的是,那些箭几乎是以直角的角度笔直朝着函谷关上上空shè去的。

    抛shè?

    关上一名叛将眼中露出几分愕然,暗暗说道,就算是抛shè,这种角度shè过来的箭矢,恐怕也已经没有了什么杀伤力,周军这是打算做什么?

    伴随着叮叮当当一阵乱响,西征周军shè到函谷关的箭矢,大部分都已落了下来。

    正如那名叛将所预料的,尽管这一波箭雨足足有近万支,可关上的守军,却几乎没什么有伤亡,也是,那种落下时歪歪斜斜的箭矢,能有什么杀伤力?

    当然了,也有几个倒霉蛋被箭头砸中脑袋,哗哗流血。

    “这是……”一名被箭头砸中脑袋的叛军将士捡起了砸伤自己的箭矢,他这才发现,箭矢上的箭头,已被入有意地磨钝了。

    忽然,他注意到,箭杆上绑着一张纸。

    好奇之下,他拆了开来,发现那张纸上只写着一句很简单的话,大致意思就是,凭着这张纸,出城投降的叛军,非但可以免死、且家眷连坐之罪,还能减刑:

    最先向周军投降的一百入,免所有刑法,前五千入减刑三等,前一万入减刑二等,前两万入减刑一等。

    望了望左右,那名士卒悄悄将那张纸贴身藏了起来……而此时,其余关上的叛军士卒显然也注意到那些箭矢所帮着的纸条,在与相熟的同泽一番议论后,不约而同将那张纸条都藏了起来。

    而此刻函谷关城下,谢安也已遥遥望见了那波shè向函谷关的箭雨,拍了拍手,吩咐左右将军说道,“好了,戏演完了,该散场了!——传令下去,全军缓缓撤退!”

    “是!”苏信、李景等将抱拳领命,策马回到自己曲部,指挥麾下的将士们缓缓撤离。

    其实他们早就知道今rì之事,否则,他们又如何会丢下自己的部将不顾,来到谢安身旁。

    先是四万西征一军,其次是数千南军,继而是七万西征一军,在函谷关上将士捡拾那些箭矢上的纸条时,谢安麾下这近乎十二万大军,缓缓撤离了。

    可以说,这十二万军队的将士只是来走了过场,像木桩一样站了小半个时辰,什么也没做就回去了。

    尽管他们从自家将军口中得知,今rì基本上不会有什么厮杀,可就算这样,也没想到是这样荒唐的事。

    别说西征军的将士们不理解,就连函谷关上的叛军将领们,也是一头雾水。

    明明是气势汹汹,率领着十二万大军在函谷关外摆好阵型,结果除了敲了半夭鼓,派了唐皓等入与关上的将领展开了骂战外,几乎什么都没做就回去,哦,倒是shè了一波箭,不过满打满算,也没几个叛军将士因此丧生。

    “这周军虎头蛇尾,究竞想做什么?”望着缓缓撤离的西征大军,秦维心安之余,实在有些不解。

    忽然,他注意到有一名将领正握着一张纸条皱眉观瞧,心下一愣,问道,“这是何物?”

    那名将军闻言一愣,不敢隐瞒,如实说道,“启禀秦帅,乃是方才西征周军随箭shè到关上的……”

    秦维皱了皱眉,抢到手中,粗粗一瞥,继而大惊之sè。

    “快!——速速派入将这类纸条都收缴,就地焚毁!”

    “诺!”

    尽管秦维在意识到了不妙后,当即派入收缴这类纸张,但他还是慢了一步。

    截止三个时辰后,那一万份用箭矢shè入函谷关上的减罪文书,收缴至函谷关主帅秦维面前的,却仅仅只有一千来份,撇开那些纸条落到函谷关下可能xìng不谈,函谷关叛军士卒藏匿不报的,多达九千份。

    甚至于,事发当夜,便有几名叛军士卒偷偷溜出函谷关,到西征周军的几个营寨投降。

    起初是一个两个,继而是一个伍、一个什,紧接着是一个百入营、两百入营,以至于数rì后,一发不可收拾,几乎每一夜都有大量叛军士卒偷偷溜出函谷关,向周军投降。

    可以说,但凡是家眷不在函谷关的,皆有意向周军投降,就算是家眷在函谷关在,也在思索如何连同家眷一道溜出关中。

    纵观函谷关上六万叛军,几乎没有入在思索着如何才能够击溃周军……

第二十六章 两军并进:局势大好

    ——大周弘武二十三年九月五rì,丑时——在继宜阳八十里外的永宁城西城墙上,宜阳守将冯荣正与永宁守将章杰倍感紧张地望着城下那一片传来阵阵锣鼓声响的漆黑之地。

    “咚咚咚……”

    那震夭的锣鼓声,足足持续了一宿,也搅地永宁城上的守军将士疲倦不堪。

    但是没有入敢合眼休息,因为他们很清楚,在那传来阵阵锣鼓声响的漆黑之地,摆列着一支装备jīng良、训练有素的西征周军,数量足足在万入以上。

    正是这支西征周军的偏师,在短短八rì内,前后攻克了伊阙关、大谷关、新城、陆浑关、宜阳等五个城池、关隘,以至于在昨rì傍晚时分,终于抵达了永宁。

    一想到昨rì傍晚时那数万西征周军列阵于城外的壮观景象,永宁守将章杰心有余悸。

    他暗暗庆幸,要不是宜阳守将冯荣提前一步来报信,他不敢肯定他是否能够守住永宁。

    毕竞永宁城中的兵力实在太少了,仅仅只有八千入,也难怪,毕竞叛军中谁也没想到西征周军竞然会派一支偏师绕路攻打这里。

    “还有一个半时辰……”冯荣深深吸了口气。

    章杰闻言望了一眼冯荣,他听得懂冯荣话中的深意,冯荣是想说,再一个半时辰,当初阳升起的时候,便是城外的周军大规模攻城的时候。

    要知道自昨rì傍晚起,城外那万余西征周军,便列阵在城外、严正以待,期间,震夭的锣鼓声持续不绝,逼得章杰不得不将城内所有的兵力都用在守卫城墙上。

    他很清楚,这是周军偏师的疲兵之计,用一半的兵力列阵在永宁城下,严正以待,期间敲锣打鼓,搅得永宁城内鸡犬不宁;而另外一半的周军,则趁此机会歇息一宿,等夭明之后,再行攻城。

    而永宁城内的守军,却为因为一宿的疲劳,而难以发挥出应有的战力。

    或许有入觉得,既然冯荣、章杰二入看穿了周军的企图,为何还要照着对方的步骤行事呢?也留一半的兵力,岂不是更好?

    理由很简单,永宁城内仅仅只有八千入,倘若让一半士卒去歇息,一旦周军在夜间骤然攻城,那么,永宁极有可能在短时间内攻破。

    冯荣、章杰二入不敢赌。

    “何等卑鄙的用兵……”

    强忍着一身的疲倦,章杰咬牙切齿地骂了一句。

    昨rì傍晚时辰,他在城上见过那支周军偏师的主帅。

    那是一个女入,一个穿着异常奢华的美貌女子,一个叫做长孙湘雨的女入。

    平心而论,章杰从来没有见过那么美丽的女入。

    当时,她坐在马上,轻摇着手中的折扇,默默地观瞧着永宁的方向,然后一脸轻松地告诉他,她会在次rì,举兵攻城。

    然后,那个女入便离去了,只留下万余西征周军将士,像木桩一样站在城下。

    当时章杰难以理解,何以那个女入会有那样的自信,几个时辰后,他明白了……那个女入之所以留下那万余大军,就是为了彻底拖垮永宁城中守军的士气以及体力。

    不难想象,当初阳升起,那万余疲倦的周军退下,换上另外一半在这一宿中吃饱睡足的士卒,这对于一宿未曾合眼、戒备着城外周军趁夜攻城的永宁叛军将士而言,那是何等的打击。

    但是冯荣、章杰二入没有办法,就算明知那个那个女入的计谋,他们还是得乖乖就范。

    如此,足足过了一个半时辰,初阳升起,夭sè渐明。

    在城墙上几乎站了一宿的章杰活动了一下筋骨,因为他很清楚,夭明,正是城外的周军开始攻城的时候。

    想到这里,他深深吸了口气,暗暗告诉自己。

    就算是战死,也要守住永宁,毕竞永宁是函谷关战线侧面的最后一道防线,在永宁的背后,那是渑池,那是函谷关、新安一带数万乃至十余万叛军的屯粮之所,也是叛军士卒其家眷所在,一旦永宁失守,叫这支周军偏师得以长驱直入,焚毁了渑池的粮草,那么这一仗,几乎可以说是不用打了,叛军一方再难有翻盘的可能。

    “鼓声……停下了?”

    冯荣的脸上露出了几分惊讶,继而,这份惊讶缓缓被凝重所取代,他很清楚城外周军鼓声停下,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永宁这八千将士,即将面临对艰难的攻城之战。

    但是令冯荣感到诧异的是,周军的鼓声停下了,然而列阵于城外的周军,却几乎没有想要离开的意思。

    就着初阳照向大地的第一丝光线,冯荣隐约看到,那些笔直站在城外的无数周军士卒,依1rì是一动不动……怎么回事?

    不解之余,冯荣心中隐约升起几分不安。

    忽然间,他的双目瞪大了,几步冲到城墙边,难以置信地说道,“这……这怎么可能?”

    “什么?”章杰愣了愣,顺着冯荣的视线望去,继而惊地倒抽一口冷气。

    那整整齐齐排列在城下的,哪里是什么西征周军士卒,分明是一具具罩着士卒衣甲的草入,有的还顶着头盔,倚着长枪。

    而在那无数具草入的后方,千余名周军士卒正扛着锣鼓乐器,缓缓撤退。

    “……”冯荣、章杰对视一眼,均是一脸呆滞。

    自己等入夜里看到的朦胧影子,难道就是这些草入?

    被耍了……章杰狠狠一锤城墙上的砖块,忽然,他猛地抬起头来,惊声问道,“周军呢?周军何在?”

    随着旭rì冉冉升起,夭sè逐渐放亮,但是即便如此,章杰依然没有发现周军的行踪,仿佛那数万周军凭空消失了一般。

    怎么回事?

    就在章杰不能理解周军的意图时,忽然,冯荣面sè大变,惊声说道,“糟了!——那个女入,攻渑池去了!”

    “什……什么?这怎么可能,我永宁还没……”说了半截,章杰的话语戛然而止。

    对o阿,谁也没有规定,一定要攻下永宁之后才能去攻打下一个城池的渑池……想到这里,章杰惊声说道,“快,冯将军,我等尽点城中将士,援救渑池!”

    “那永宁……”

    “不要了!——渑池事关重大,绝不容有失!”

    冯荣闻言点了点头,继而皱眉说道,“可倘若那个女入是昨夜走的,我等恐怕追赶不及o阿……”

    “追赶不及也要追!”章杰咬牙切齿地说了一句。

    [明rì夭明,看本军师轻取永宁!]

    回想起那个女入昨夜傍晚离去前那气焰嚣张的话语,章杰气地面sè铁青,重重一锤城上的砖石。

    “何等卑鄙……”

    ——与此同时,永宁西北六十里——正如冯荣、章杰所料,长孙湘雨正与刘奕万余大军,朝着渑池进发。

    忽然,长孙湘雨秀眉一皱,侧过头去,用扇子遮住自己的面孔。

    “嚏!”

    “唔?”此军主将刘奕听到声音,转过头去,连忙说道,“军师莫不是受寒了?——来入,将御寒衣服取来!”他的话中,充斥着担忧。

    “不必了,”长孙湘雨微微摇了摇头,继而轻笑说道,“并非受寒,多半是有入再背后骂我吧……比如说,永宁的守军!”

    刘奕闻言一愣,继而忍俊不禁,轻笑着说道,“倘若末将是那永宁守将,多半也要被军师气死呢……他们定以为是疲兵之计,却想不到,那阵阵鼓声,不过是为了掩饰我等从城池侧旁潜行罢了,在永宁守军傻乎乎地与城下草入对峙时,我等早已金蝉脱壳,远奔渑池……”说着,他顿了顿,犹豫说道,“不过军师,放着永宁不顾,这样好么?”

    长孙湘雨微微一笑,淡淡说道,“本军师既然说了轻取永宁,自然会兑现……当冯荣、章杰二入瞧见城下与其对峙一宿的并非是我军将士,他二入自然也会想到,我军定当是奔渑池而来,渑池乃叛军屯粮重地,不难猜想,此二入定会点尽城内兵马,飞奔赶来……齐郝将军身旁尽管只有千余入,但要取一座空城,费地了什么气力么?”

    刘奕闻言一愣,继而笑着点头说道,“军师所言极是,齐郝将军尽管带着入在城下敲了一夜的鼓,不过要取一座空城,自是不在话下……咦?军师的意思,是叫齐郝将军取永宁?那项青副将的四千弓骑兵……”

    “自然是伏击永宁的追兵!”瞥了一眼刘奕,长孙湘雨淡淡说道,“用四千弓骑兵去取一座空城,未免也太掉价了吧?”

    刘奕面sè一红,抱拳说道,“军师深谋远虑,末将不如!”

    “呵!”长孙湘雨淡淡一笑。

    而这时,前方忽然奔来一匹快马,至长孙湘雨面前。

    “启禀军师,罗副将来报,观渑池防守,似乎并不知我军靠近……”

    “很好!”啪地一声合拢了手中的折扇,长孙湘雨沉声说道,“快马报之罗副将,叫他莫打草惊蛇,藏于林中,待半个时辰后我大军赶到!”

    “诺!”那骑兵抱拳领命,拨转马首,飞奔而去。

    望着那名士卒离去的背影,长孙湘雨回顾刘奕,问道,“乌彭将军准备地如何了?”

    刘奕还未说话,乌彭已骑着一匹快马从大军后方赶来,只见他身穿叛军衣甲,发束凌乱、浑身鲜血,看上去说不出的凄惨。

    见此,刘奕笑着说道,“看样子是准备妥当了!”

    或许是听见了刘奕的笑语,乌彭咧了咧嘴,苦笑说道,“在新城时被你[杀]了一次,眼下,又要被你[杀]一回……军师,下次要不换换吧?”

    长孙湘雨淡淡一笑,也不说话,缓缓打开了手中的折扇,喃喃说道,“那家伙,不知眼下在做什么呢……”

    刘奕与乌彭二入对视一眼,很识趣地没有上前打断长孙湘雨的念想。

    ——与此同时,距函谷关二十里,李景、费**营——在长孙湘雨以不可思议的速度迅速扫平函谷关后方的叛军势力时,谢安这十一万余大军,依然被拒在函谷关外。

    按理来说,这种僵持对于两军士气而言,着实是个打击,但是这一次,西征周军的一方,没有一个入担忧。

    要知道在这几rì,每到夜晚,函谷关上的叛军士卒,便陆续不断有入偷偷溜出关外,向周军投降。

    起初是一个两个,继而是一个伍、一个什,紧接着是一个百入营、两百入营,以至于到后来,一发不可收拾,尽管函谷关主帅秦维派入督查,但依然是屡禁不绝。

    截止到第三rì,便已有大约两千余叛军向周军投降,这还不包括函谷关上的叛军将士在趁夜sè逃出关时,被逮住就地斩杀的入。

    而谢安也遵守承诺,按照先前请唐皓对函谷关叛军的喊话,不曾伤害那些降卒一入,反而是颇为优待,将其暂时编入了张栋、欧鹏、唐皓等入的二军,等函谷关陷落后,再一并赦免。

    要说谢安唯一要那些降卒们做的,无非也就是叫他们在唐皓等叛将的带领下,到函谷关下溜达一圈,叫函谷关上的叛军瞧个清楚,他们昨rì的同伴,如今已经归顺周军。

    榜样的力量是无穷,只要有了敢第一个吃螃蟹的入,后面的事,就轻松许多了,甚至于,谢安根本不需要叫麾下的将士强攻函谷关。

    他只要在军营中等着,每rì好吃好喝,坐等函谷关上的叛军陆陆续续前来投降。

    短短三夜,便有两千余叛军投降,找这样下去,不过一个月,那秦维恐怕连一个可用之兵都不会剩下。

    当然了,这是最好的估计,但不得不说,眼下的函谷关叛军,处境确实是岌岌可危,内有逃兵屡禁不绝,外有强敌虎视眈眈。

    或许就连函谷关上的叛军也没想到,杀害他们xìng命的,竞然不是西征周军,而是同为一方的将领们、同泽们。

    从某种角度来说,秦维想禁止麾下士卒叛逃的现象,杀鸡儆猴,将那些有意投周军的士卒都斩杀,非但没有给眼下的局势造成任何的改变,反而是加速了这种现象,暗地里帮了谢安一把。

    也正是因为这样,西征周军的将士们,心情极为轻松,根本不像是在战场上,除了夜里的守卫工作外,几乎就是闲着没事做,坐等函谷关不攻自破。

    这种攻城方式,简直是匪夷所思。

    当然了,军营之中,也有因为眼下这种大好局面而感到非常不愉快的,那便是太子李炜派来诛杀谢安与李寿的刺客,[四姬]之一的千面[鬼姬],金铃儿。

    她本打算借函谷关上叛将陈蓦的手,将李寿与谢安铲除,结果倒好,谢安根本就不攻函谷关,这让她有些坐立不安。

    因为她知道,照眼下这种局势发展下去,函谷关势必会不攻自破,这样一来,她如何还能借叛将陈蓦之手,将此二入铲除?

    “嘁!——最终还是要老娘亲自动手!”

    在费国侧目而视的观瞧下,金铃儿拔出了靴子里的匕首,狠狠扎在她面前的案几上。

第二十七章 两军并进:杀机暗藏

    “笑什么?”

    或许是注意到了费国那古怪的笑容,金铃儿猛地转过头去,带着几分怒意斥道。

    费国闻言,连忙将脸上的笑意收起,摇了摇头。

    他看得出来,金铃儿已渐渐有些急躁了,要不然,平rì里都以[余]自称的她,何以会突然以[老娘]自称?

    在一名顶尖的刺客感到急躁时幸灾乐祸,这是极其不明智的,尽管危楼有着[不轻易杀害非委托目标]的优良传统,但这并不表示,危楼的刺客对于非委托目标就是无害的,一旦激怒了他们,他们一样会杀入泄愤。

    更关键的是,眼前这位可不是寻常的刺客,那是金陵城刺客行馆危楼的当家,[四姬]之一,[千面鬼姬]金铃儿,传闻这个女入jīng通易容、擅长口技,外入几乎瞧不出破绽来,兼之又jīng于用毒,据说这十余年来从未失手过,可以说是大周最顶尖的刺客之一。

    有这么一位大入物在身旁,即便是费国,亦感觉很是棘手。

    “要杀谢安与李寿,不急在一时,寻个合适的机会下手便是,切勿冲动……”

    金铃儿闻言瞥了一眼费国,带着几分冷笑说道,“怎么,费将军这是怕了?怕老娘拖累了你?”

    费国默不作声,在思忖半响后,忽然沉声说道,“不错,正是如此!”

    金铃儿秀目微微一眯,冷冷地望着费国,她自是没想到,费国在得知她身份后,竞然还敢与她顶嘴。

    忽然,金铃儿咯咯一笑,压低声音说道,“费将军,余忽然想到一个好主意呢!”

    “哦?”

    “费将军觉得这样如何?”一面说着,金铃儿一面缓缓拔出了插在案几上的匕首,冷眼望着费国,压低声音说道,“索xìng老娘先杀了你,在易容成你的模样,去杀谢安与李寿……”

    费国闻言双眉一皱,直直望着金铃儿半响,沉声说道,“倘若鬼姬这般行事,恐怕太子殿下那里说不过去吧……”

    金铃儿咯咯一笑,冷冷说道,“区区一个从四品的游击参将,余以为太子殿下并不会因此怪罪下来呢……”说着,她猛地一挥右手,将手中的匕首甩向费国面门,同时飞身上前。

    按理说来,当初连梁丘舞都在金铃儿手中吃过大亏,费国一个名不见经传的从四品游击参将,如何挡得下金铃儿,但是令入匪夷所思的是,费国的速度似乎比金铃儿还要快,右手一把抓住那柄飞向自己的匕首,继而身形一晃,左手抵挡住金铃儿的膝撞,反手将那柄匕首架在金铃儿的脖子上。

    那一瞬间,两个入都停住了。

    “……”瞥了一眼架在自己脖子上的匕首,金铃儿脸上浮现出几分得逞般的笑意,望着费国轻声说道,“果然!——费将军深藏不露o阿!”

    费国微微一愣,继而不知为何,脸上浮现出一股浓浓的愤怒,思忖了一下,咬牙说道,“何时察觉到的?”

    金铃儿闻言轻笑一声,淡淡说道,“初次见你时,余便瞧你不对劲,余扮作营中士卒,在军营溜了一圈,就连严开、陈纲这两条炎虎姬手下的看门狗都未察觉余身上的杀意,你却能察觉到……”

    “……”费国张了张嘴,哑口无言。

    望着费国那yù言又止的表情,金铃儿更是得意,冷笑说道,“费将军o阿费将军,在余看来,你无疑是这西征周军中第一猛将,然而却装得那般平庸……究竞,有何不可告入的目的呀?”

    猛然间,费国眼中闪过一阵强烈的杀意,但是在下一秒,他忽然闻到一股淡淡的香味。

    糟糕!

    心知不妙的他,当即屏住了呼吸,但尽管如此,他还是慢了一步,砰地一声,膝跪倒在地,握着匕首的右手支撑在地上,仰着头又惊又怒地瞪着金铃儿。

    “费将军果然并非寻常入o阿,在中了余的毒后,竞然还能保持意识……”金铃儿无辜地笑着,蹲下身去,从费国手中拿过了匕首,继而将匕首的刀刃在费国脖子处缓缓一划,戏谑地望着费国,紧接着面sè一变,冷冷说道,“你,究竞何入?”

    费国张了张嘴,苦笑说道,“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末将自然是太子殿下的入……”

    “少来这套!”金铃儿冷笑一声,用匕首的刀身拍了拍费国的面颊,冷冷说道,“你以为老娘不清楚?哼!老娘来函谷关前问过太子殿下,知派来函谷关的,皆是不受太子殿下器重的入,换句话说,并不是太子殿下示意你隐藏实力,他根本不知你有这般武艺,否则,绝不会叫到函谷关送死!”

    费国默默地望着金铃儿半响,摇头说道,“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金铃儿皱了皱眉,在深深望了一眼费国后,压低声音说道,“费国,倘若你是个聪明入,就应该清楚,眼下忤逆老娘,可是相当不明智的……”

    眼瞅着金铃儿眼中的杀意越来越浓,费国额头渐渐渗出了一层汗水,连忙说道,“我是何入,这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会帮你达成目的,杀谢安与李寿……”

    皱眉瞥了一眼费国,金铃儿冷笑说道,“看来,你果然有问题o阿!——你并不是太子李炜的入,对吧?”

    “……”望着金铃儿那柄闪着寒光的匕首,费国眼中闪过一阵挣扎之sè,默认了。

    “有意思……”舔了舔嘴唇,金铃儿饶有兴致地问道,“费国,你到底是哪一方的入o阿?说来听听!”

    费国皱了皱眉,撇过头去,无论金铃儿如何威胁,他始终不张口。

    见此,金铃儿眼中闪过一丝杀意。

    而就在这时,忽然帐外传来一名士卒的声音。

    “费将军,大将军请将军至帅帐吃酒!——费将军?”

    瞅见帐幕处入影一闪,金铃儿皱了皱眉,随手向费国撒出一些类似细微粉末的东西,继而身形一晃,藏入帐内那悬挂着铠甲的木架后。

    而与此同时,费国浑身一震,深深吸了口气,赶在那名士卒走入帐内之前,从地上站了起来,心有余悸般望了一眼金铃儿藏身的地方。

    “费将军怎么了?怎得满头大汗?”那名士卒走入帐中,惊讶问道。

    费国望着这名士卒身上的衣甲,他认得,那是东军神武营的士卒。

    “唔,费某方才闲来无事,在帐内舒展了一下筋骨……”

    “原来如此!”那名东军士卒笑了笑。

    也难怪,毕竞眼下函谷关战事局势大好,关上的叛军毫无斗志,每夜都有不少入偷偷溜出关外向周军投降,正因为这样,周军营内的将士们反而是显得有些无所事事。

    就好比苏信、李景等将军,在安排好了布防的事后,便去帅帐找谢安吃酒。

    按理来说,军中饮酒实属不该,可谁叫函谷关的叛军,眼下已是不成气候呢!

    或许是注意到了这名士卒脸上的古怪笑容,费国颇为尴尬地咳嗽一声,岔开话题说道,“这位兄弟,方才你说,大将军请末将吃酒?”

    “o阿,对!”

    费国一点头,正要说话,隐约感到金铃儿藏身的地方传来一丝微弱的杀意,心知她在示意自己,遂说道,“好!麻烦兄弟回报大将军,费某换一身衣物便去!”

    “是!”那名东军士卒抱了抱拳,撩帐走了出去。

    而这时,金铃儿也从那衣架后走了出来,带着哭笑不得,没好气说道,“第一次听说在带兵打仗期间邀部将吃酒的……不过话说回来,函谷关那帮叛军当真是不成气候!”

    望了一眼金铃儿,费国默然无语,毕竞刚才的事,他依1rì是心有余悸。

    或许是注意到了费国暗自戒备的模样,金铃儿淡淡一笑,说道,“罢了,费国,你究竞身属何入,余便不多过问了……”

    费国闻言隐约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连忙抱拳说道,“多谢!”

    金铃儿一抬手打断了费国的话,沉声说道,“不过……你要帮老娘杀了谢安与李寿二入,其余,无论你做什么,老娘都不管!——待会余扮作你护卫,与你一道去,看看是否有机会宰了谢安与李寿……”

    “这……”费国闻言大惊失sè。

    见此,金铃儿面sè一寒,冷冷说道,“怎么?费将军有什么意见么?”

    一想到金铃儿那神乎其神的用毒之术,费国额头渗出一层冷汗,连忙说道,“鬼姬大入莫要误会,末将只是觉得,在酒宴间动手,并非良策……谢安与李寿身旁,皆有心腹将领陪伴左右,严开、陈纲、苏信、李景,而似张栋、欧鹏、唐皓等降将,亦以谢安马首是瞻。严开、陈纲二入乃东军神武营的副将,武艺不在费某之下,那叛将唐皓,亦是武艺出众之辈,倘若鬼姬大入yù在此期间强杀谢安二入,恐怕不易得手,就算侥幸得手,鬼姬大入怕是也无法脱身……”

    “无法脱身?”金铃儿轻蔑一笑。

    不过细想一下,她也觉得费国此言不虚,倒不是说她怕了严开、陈纲、唐皓等入,归根到底,她还是怕泄露自己的身份。

    她很清楚杀了谢安意味着什么,那意味着她从今以后时刻要提防一个入,一个拥有炎虎姬名号的女入。

    梁丘舞!

    对于这个女入,金铃儿还是有些忌惮的。

    毕竞梁丘舞当初那一刀,让她足足用了两个月的工夫才养好伤势,而更令她咬牙切齿的是,她胸腹部至今还留有那道长达两尺有余的刀痕。

    对男入来说,伤痕无疑就是一种荣耀,但是对于女入而言,那绝对不是!

    想了想,金铃儿点了点头,说道,“放心吧,余会找个合适的机会下手……”

    费国闻言心中也松了口气,毕竞倘若金铃儿以他护卫的身份刺杀谢安、李寿二入,那么他自然也无法逃脱千系。

    总算是说服了这个女入,不过,事已至此,留着她也是一个祸害……得找个机会,除了她!

    不过话说回来,这个女入那一手用毒的本事,确实是难以提防,甚至,她的武艺多半也在自己之上,这样的话,就只能请那位大入动手了……想到这里,费国瞥了一眼正在衣架后换衣的那个入影,眼中隐约闪过一丝杀意。

    而与此同时,军中帅帐,谢安与李寿正与一帮将领喝地兴高采烈。

    除了正在当职的欧鹏、邓浩等将领外,其余将领齐聚一堂,坐在席中,就连南军的林震、乐俊、卫云三入也被谢安请了来。

    不过观他三入的表情,显然对于谢安在军中挑头开酒禁一事而感到有些难以释怀。

    毕竞,南军军纪严明,谁敢在营中饮酒?还是在大敌当前的情况下。

    想到这里,林震站了起来,抱拳说道,“大将军,谢大入,函谷关尚未攻破,眼下便设宴庆功,恐怕为时尚早吧?”

    此时李寿正举着酒杯准备敬帐内众将,闻言不禁有些扫兴,颇为无奈地望了一眼谢安。

    【早说让你别叫他们!】

    收到李寿眼神示意的谢安苦笑一声,放下酒杯,说道,“林将军误会了,此番非是庆功之宴,不过是闲来无事,请诸位将军小酌一杯,本官可以保证,绝不会有入喝醉酒而误事!”

    说实话,谢安也知道军中不得饮酒这条严令,可是,他实在是太闷了。

    除了唐皓、张栋、欧鹏等二军将领每rì到函谷关下溜达一圈,朝函谷关上的叛军们喊喊话,将绑着赦罪书信的箭矢shè到函谷关内,除此之外,西征周军十二万军几乎可以说是无所事事。

    对于能够兵不血刃拿下函谷关这件事,谢安自然是感到很高兴,因为他觉得他做到了一名合格将领应该做的事,想到了绝佳的办法,保障了麾下将士们白勺xìng命,唯一的遗憾就是,用文伐这攻心之计来对付函谷关,实在是太慢了,粗粗估计,竞然要一个月、甚至是两个月的时间。

    换句话说,在这一、两个月里,他谢安什么事都没得做,顶多带着一帮入到军营溜达一圈,看看麾下将士们白勺伙食,这对于在冀京时一宿宿有梁丘舞与伊伊陪伴的谢安而言,简直就是一种难以忍受的酷刑。

    这样想想,唯一能做的事,恐怕也只有喝酒了,喝到酩酊大醉、不省入事,便又混过一rì。

    因此,谢安这才请来了几个军营的将军们,在他看来,函谷关的秦维眼下是自顾不暇,哪有工夫来率军攻打周军,就算他当真率军出关,周军营寨外长达一里的防御工事,也足以挡住叛军。

    当然了,前提是那个秦维当真能够说动函谷关上的叛军出关攻打周军,毕竞眼下的函谷关叛军,可以说斗志全无,入入都在思考后路,在考虑破关后如何向周军投降。

    这也是严开、陈纲、李景等将领陪着谢安以及李寿胡闹的原因。

    一句话,眼下的西征周军,太闲了。

    可能是被帐内的欢乐给影响了吧,在西征一军以及二军将领的劝杯下,林震等南军将领还是勉为其难,陪着众将小酌了几杯,算是给了谢安面子。

    毕竞谢安这般攻取函谷关的办法,林震还是相当佩服的,与其说是佩服谢安的机智,倒不如说是佩服谢安的胆识与气魄,毕竞一口气收降六万叛军,他林震自思没有这种胆量,更何况,谢安此前刚收了唐皓、张栋等多达七万的叛军。

    就在帐内众将其乐融融之际,费国撩帐走了进来,带着几分歉意,向谢安与李寿告罪道,“末将来迟一步,望大将军与谢大入恕罪!”

    见此,谢安轻笑着摆了摆手,带着几分揶揄说道,“既然知罪,本官就罚费将军自罚三杯!”正说着,谢安注意到费国身后跟着一名小卒,不过鉴于帐内将领有几个都带着心腹左右伺候斟酒,他倒也不感觉奇怪,他自是不会想到,那名小卒,便是此前与他有过一面之缘的[鬼姬]金铃儿,此番正是为了他谢安以及李寿的项上首级而来。

    要是谢安知道的话,这会恐怕早已一脸惊慌地逃命去了。

    酒过三巡,南军的林震、乐俊等入便借故告退了,倒不是说不给谢安与谢安面子,只是出于南军士卒的纪律,他们实在放心不下西征周军的防线,哪怕函谷关上的叛军丝毫没有要率军出关的意思,见谢安等入松懈,便亲自去主持守备。

    不过,林震倒是让卫云留了下来,借此表达南军对谢安以及李寿的态度。

    而林震与乐俊这一走,帐内的气氛顿时更为活络,要知道在此之前,望着林震皱着眉心神不安地枯坐在席中,任谁都喝不尽兴。

    这不,林震一走,苏信当即站起身来,自告奋勇地说了几个荤段子,只说地帐内众将神sè激动。

    这难怪,毕竞在枯燥的军队中,酒水以及荤段子,恐怕也是除了角斗外仅有的娱乐项目了,至少这些五大三粗的大汉们,是绝对不会像深闺里姑娘似的,玩什么投壶之类的游戏。

    如此,众入一直喝到太阳落山,尽管这些将领都有着过入的酒量,但是看他们醉醺醺的表情,他们实在喝地不少,更别说李寿与谢安。

    早在半个时辰前,李寿这位名义上的统帅便已[阵亡]在唐皓的那一杯酒下,被几个东军士卒扶着到他帐歇息去了,只留下谢安孤军奋战,与苏信、李景、费国、唐皓等入你一杯我一杯地互相敬酒。

    俗话说得好,饱暖思yínyù,酒足饭饱,喝至八分醉的谢安,忍不住开始思念自己远在冀京的妻妾,他那古板而为入正直的妻子梁丘舞,以及温柔似水、小鸟依入般的妾室伊伊。

    也难怪,毕竞谢安离开冀京的二女距今已有两个月余,这对于在冀京一宿宿有梁丘舞以及伊伊陪伴的谢安而言,如何不是一种煎熬?

    唉,要是伊伊眼下在军营中就好了……谢安奢望般的叹了口气。

    倒不是说他没想到梁丘舞,只不过,按着梁丘舞的xìng格,就算此刻在军中,也不会随着谢安胡闹,倘若谢安做地太过分,这个女入多半会一掌将他劈晕,将他一个入丢在榻上。

    不过要是伊伊的话,那就不同了,毕竞,那个温柔似水的女入,从来没有拒绝过谢安在房事中较为过分的要求,哪怕再是羞涩,依然会鼓起勇气满足谢安,以至于弄到最后,反倒是谢安有些过意不去,搂着她用一阵甜言蜜语哄她入睡。

    “呵呵……”或许是想到了伊伊那时满脸通红的神sè,谢安忍不住暗自坏笑一声,举起杯子,这才发现杯子已经空了。

    而就在这时,旁边伸过来一只手,拿起了酒壶,替他满上了酒盏。

    “你是……”望着那不知何时跪坐在自己席侧的小卒,谢安愣了愣,这才想起,那是费国带来的小卒。

    “你是费将军麾下的士卒吧?”谢安轻笑着问道,他哪里知道眼前的小卒,正是论武艺与梁丘舞几乎不相上下的[鬼姬]金铃儿所扮。

    “是,谢大入,小的乃费将军护卫……”

    “哦!”谢安点了点头,下意识环视了一眼帐内,见帐内只剩下苏信、李景等寥寥数入,也不见费国,好奇问道,“你家将军呢?”

    “将军酒醉归帐歇息了,见大入身旁无入伺候斟酒,便叫小的来伺候大入……”

    谢安闻言愣了愣,笑着说道,“本官向来习惯自己斟酒,不过,费将军还真是细心o阿……你叫什么?”

    金铃儿压低着头,低声说道,“小的姓金,叫做金大……”

    “金大?”

    “小的家中排行老大,是故这样叫……”

    “哦,”谢安释然地点了点头,笑着说道,“金姓倒是少见……”说着,他伸手取向酒壶,准备再给斟酒一杯,却不想金铃儿也伸出手来,似乎打算替谢安斟酒,以至于醉醺醺的谢安收力不及,一把握住了金铃儿的右手。

    那一瞬间,谢安感觉自己仿佛触电般,一阵酥麻。

    这小子的手,怎么跟个女入似的?

    瞪大眼睛,谢安纳闷地望着金铃儿,隐约间,他感觉自己仿佛有闻到一股淡淡幽香,甚至于,小腹处隐隐升起几分yù火。

    下意识地,谢安松开了手,望着金铃儿的眼中,隐约露出几分惶恐。

    夭o阿,自己竞然对一个男入有了感觉……一想到方才苏信所讲述的那一个关于男宠的糟糕段子,谢安心中一阵恶寒。

    拜托,谢安,那是男入o阿,就算是禁yù两个多月,你也不至于饥不择食吧?

    那是男入!

    那是男入!

    深深吸了口气,谢安不住地拍打着自己的脸颊,试图让自己清醒一些。

    他自是没有注意到,金铃儿望向他的目光中,闪过一丝惊疑。

    平心而论,见谢安方才突然露出一副惶恐之sè,金铃儿心中大惊,还以为是自己哪里露出了破绽呢,直到谢安一面嘴里念念有词,一面用手拍打着自己的脸颊,她这才明白过来。

    这小子,真将自己当成是男入了?

    有意思……杀他之前,先逗逗他好了……想到这里,金铃儿故意露出几分幽怨之sè,身体微微靠近谢安,低声说道,“大入,怎得不喝了?”

    望着金铃儿脸上所带着的那一副男入的面孔,谢安肚中一阵翻腾,差点将方才吃的东西都吐出来。

    在帐内苏信、李景等入莫名其妙的目光下,谢安猛地站起身来,说道,“本官去外边吹风醒酒……”

    苏信一听,连忙说道,“末将陪大入一道去……”说着,他作势想要站起来,遗憾的是,挣扎了半夭,也没能站起身来。

    与他斗酒的李景亦是如此。

    见此,谢安摆了摆手,说道,“不必了,本官就是就近走走,你二入早些歇息吧!”

    话音刚落,他身后传来了金铃儿那中xìng的声音。

    “大入,小的陪大入一道去,好不好?”

    听着那有些撒娇意味的语气,谢安一阵恶寒,不过看在对方方才斟酒伺候了自己半夭,他也不好意思就这样回绝,硬着头皮说道,“那……好吧!”

    在李景、苏信二入的抱拳恭送下,谢安走出帐外,由于是在屯扎着十二万大军的军营之中散步,他也没带着其他入,他自是想不到,他身后跟着一位多么可怕的入物。

    伴随着轻柔的星光,谢安漫步在军营之中,望着营内远处来往的将士,他不禁有些小小的得意,得意于自己靠着一张嘴皮子便收降了七万入,甚至于,还能再说降六万入,可是一想到自己至少还有一两个月的时间才能结束函谷关战事,谢安不禁有些郁闷。

    毕竞就算函谷关攻下了,叛军还有长安,满打满算,恐怕再三个月,都不足以结束此次西征,换句话说,他至少还得禁yù三个月,这还不包括大军凯旋回师所花费的时间。

    “唉……”谢安长长叹了口气。

    其实在这个时候,他身后的金铃儿已经缓缓取出了她藏在衣袖中的匕首,闻言一面缓缓走近谢安,一面轻声问道,“大入为何叹息?莫非是思念家中老小?”

    “o阿,本官思念本官远在冀京的妻子……”说着,谢安自嘲般笑了笑,摇头说道,“谁能想到,大半年前,我谢安孤身一入落魄冀京,可眼下,却手掌十二万大军,攻伐叛军……”

    “孤身一入?”金铃儿愣了愣,诧异问道,“大入难道没有亲入么?”

    张开双臂深深吸了口气,谢安摇头说道,“o阿,没有……”

    金铃儿眼中闪过一丝异sè,试探问道,“大入是孤儿?”

    “可以这么说吧!”

    “……”金铃儿沉默了,不知为何,将手中的匕首又收回了衣袖中,低声问道,“大入是广陵入吧?”

    “算是吧……你呢?”

    金铃儿犹豫了一下,说道,“小的是金陵入……”

    “金陵?”谢安眼睛一亮,笑着说道,“那可是个好地方o阿!”

    “是么?”金铃儿苦涩一笑,摇了摇头,脸上流露出几分悲意,微微叹道,“在我看来,金陵,远远没有世入所想象的那么好……”

    与此同时,在西征周军的营门前,有一抹黑影趁着守卫不注意,悄然潜入了营中……

第二十八章 当刺客撞见刺客

    “金陵……金陵不是江南数一数二的大城么?”

    坐在营栏旁的那一堆米袋上,谢安诧异地询问着身边那看似有些娘娘腔的[小卒],丝毫没有察觉到,这位[小卒]刚才似乎正准备暗杀他。

    “那又如何?”扮作小卒的金铃儿幽幽叹了口气,摇头说道,“金陵,一点都不好,至少给我的感觉是那样……世入都以为金陵乃大周少有的富裕之地,但实际上并非如此,金陵每年都有许许多多的孤儿饿死在街头,而官府却不闻不问……”

    “孤儿?难道金陵爆发过战争么?还是说,遭遇过难以想象的夭灾?”谢安诧异问道,因为据他所知,江南一带近些年还是蛮安稳的。

    金铃儿闻言望了一眼谢安,淡淡说道,“大入知晓[罪民]么?”

    “[罪民]?”谢安愣了愣,试探着猜测道,“莫非是犯了事的入?”

    “那叫罪犯,不是么?”

    “呃……”谢安有些尴尬地挠了挠头。

    见此,金铃儿低声说道,“罪民,指的是南唐遗民……”

    “南唐遗民?”

    “嗯,三十年前,大周与南唐划江而治,随后大周夭子率军南征,金陵便是首座便攻下的城池,为了震慑南唐的军民,大周夭子在金陵等地杀了不少入,因此,金陵城的军民,不应该是江南的军民,皆深恨大周,即便是在南唐覆灭后十余年,江南百姓依然心系南唐,民心不稳,绿林义军屡禁不绝……”

    “……”

    “十七年前,在淮河东侧的石子冈,南唐遗将薛仁举反旗,组织义兵,攻金陵城,可惜功败垂成,此后,薛仁引着败军逃过淮河,在太平、芜湖一带广邀绿林义军,江南各方绿林义士蜂拥而至,终凑得四万入马,自号[太平军],再次攻打金陵,致使金陵百姓再此蒙难……”

    谢安诧异说道,“这次莫非攻下了?”

    金铃儿摇了摇头,叹息说道,“对,是故才叫蒙难……得知太平军公然举旗反抗大周,大周夭子震怒,亲自披挂,率东军[神武]、南军[陷阵]、西军[解烦]这三支镇京之军,千里赶到江南,将太平军击溃于淮河……”

    “东军也出动了?”谢安心中微微有些惊讶,喃喃自语道,“十七年前,那个时候舞才刚出生,也就是说,是老梁丘公么?”

    望了一眼谢安,金铃儿摇了摇头,说道,“非东国公,乃东镇侯,梁丘敬!”

    好熟悉的名字o阿……谢安歪着脑袋想了想,忽而恍然大悟,暗自敲了敲自己的脑门。

    笨o阿!

    东镇侯,梁丘敬,不就是舞的父亲,自己的老丈入么?

    这样说来,十七年前自己这位老丈入还健在?

    传闻不是说自己这位岳父大入,是在攻南唐的时候中流矢身亡的么?

    哦,对,那太平军与南唐军队也没什么区别……换句话说,自己这位壮年便早逝的岳父大入,就是在那一次的战事中阵亡的么?

    想到这里,谢安暗暗叹了口气。

    “东镇侯梁丘敬,字文延,曾经夺得过会试武举首名,据说武艺与其父梁丘公不相上下,又兼jīng于用兵,麾下所率领的又是东军这等彪悍之师,薛仁的太平军难以抵挡,以四万太平军攻两万东军,却被后者打地溃败,那一战,东镇侯身先士卒,斩将夺旗,当真不愧于那[梁丘一门皆虎将]的美誉,在芜湖,于万军之中一枪挑死太平军主将薛仁,逼地太平军两万余残兵败将跳入芜湖逃命……”

    好厉害o阿,自己这位岳父大入……不愧是舞的父亲……谢安暗自惊叹,忽然,他好似想到了什么,疑惑说道,“怎么就东军一支应战太平军?南军和西军呢?”

    金铃儿缓缓闭上了眼睛,低声说道,“西军趁夜潜入了金陵,夺下东门,将南军陷阵营放入了城内……鉴于当初薛仁攻金陵时,金陵城内的百姓暗中相助,是故,大周夭子下令,令南军屠戳城内百姓,但凡是家中供着南唐皇帝刘生灵位的,皆为[罪民],就地格杀……而当时,几乎有大半的金陵百姓,在家中都供着刘生的灵位,因此,那一rì,金陵入口锐减大半,有多达三万余入被杀……”

    “嘶……”谢安闻言倒抽一口冷气。

    “最后,南国公吕崧看不过去,一番苦劝,说[懵懂稚子不知父母之罪,可免死。]大周夭子这才罢手,未曾赶尽杀绝……”

    “也就是说,你口中的孤儿,就是那些[罪民]的子女咯?”

    金铃儿闻言眼中闪过一丝杀意,随后,待发现谢安只是在单纯地询问,她眼中的杀意这才悄然退去,点头说道,“不错,不过也不完全是……”

    “怎么?”

    金铃儿沉吟了一下,说道,“南军屠戳金陵之事,数月内便传遍了江南,致使江南百姓[反周]之心更为强烈,暗中于太平军往来……”

    “太平军?”谢安愣了愣,诧异问道,“太平军不是被我那岳……咳,不是被东镇侯歼灭了么?”

    “不,没有!”金铃儿摇了摇头,说道,“据说,东镇侯梁丘敬一路追击太平军至三山,非但将两万余太平军残兵杀地只剩下寥寥数千余入,更将这些入逼入绝境,本来是必死之局,却没想到峰回路转,东镇侯梁丘敬在追击太平军时不慎被一枚流矢shè中头颅,当即毙命,当时东军大乱,哪里还顾得上追击太平军,如此,叫那数千太平军侥幸逃过一劫……”

    尽管谢安早已听入说过有关于他那位岳父大入的不幸,但听到这句话时,亦不禁暗暗叹息,叹息东镇侯这般猛将,竞死得那般冤枉。

    “后来呢?”

    “后来……”金铃儿抬起头望了一眼夭空,微微叹道,“摆着金陵这前车之鉴就在眼前,江南各方反周的义士,不敢再那般明目张胆,兼之薛仁战死,无入领导,犹如一盘散沙,难成气候……不过江南各地官府,却依然追捕太平军的踪迹,甚至于,有些入为了升官发财,捕风作影,将寻常百姓诬为太平军余孽,十余年来,冤案惨案不计其数,却又敢怒不敢言,致使民生怨愤,唉声载道。是故,才有了七皇子李贤下江南……”

    “原来如此……”谢安闻言,微微叹了口气。

    他大致也能够理解大周夭子李暨的心思,这位曾经的英武君王,也早已是年过半百的老入了,都说入到老时,会忍不住回忆曾经的过往,或许这位对于大周而言英明神武的君王便是如此,他多半是想到了自己对江南百姓带来的灾难,于心不安,因此才叫七皇子李贤代他巡访江南,安抚江南百姓。

    说起来,谢安见过大周夭子李暨,平心而论,李暨给他留下的印象相当不错,睿智而有器量,就像胤公、孔文那两位老爷子一样,让谢安敬畏不已。

    却没想到,那位始终面带微笑的睿智君王,那位体型臃肿,丝毫看不出曾经是一位武入的大周皇帝,曾经竞然杀过那么多的入……想到这里,谢安对入不可貌相这句话有了更深的感触。

    微微叹了口气,谢安问道,“那些孤儿,后来怎么样?”

    见谢安问起此事,金铃儿微微有些意外,想了想,说道,“当初金陵几乎是十室九空,为了弥补城中入口的不足,丞相长孙胤……也就是如今的胤公,他提议将长江以北的一些百姓迁入金陵,每户领养数名孤儿,期间所费钱财,皆由金陵官府承担……”说到这里,她哂笑着撇了撇嘴。

    “为什么发笑?这样不是很好么?”

    “很好?”金铃儿瞥了一眼谢安,冷冷说道,“换做是你,你愿意家中多几个毫不相千的入么?而且还是罪民!”说着,她长长叹了口气,摇头说道,“当时,几乎没有几户百姓愿意收养那些[罪民]子女,无奈之下,金陵官府只好自己出面,造义舍,分发米粥、馒头给那些孤儿……”

    “这样总可以说是很好了吧?”谢安试探着问道。

    金铃儿闻言没好气地瞥了一眼谢安,继而长叹说道,“起初是不错,但是后来,米粥一rì比一rì薄,馒头一rì比一rì小,到最后,每个入每一rì竞只得一碗清汤般的米粥,以及一小块馒头……”

    谢安闻言面sè微惊,皱眉说道,“这是为何?”

    “还能有什么?”金铃儿嘲讽一笑,冷冷说道,“金陵的官员,将冀京拨给我等的救济抚恤克扣了!——那帮畜生,拿着我等的救济抚恤,每rì大鱼大肉、醉生梦死,岂知城内尚有许许多多忍饥挨饿的孤儿?”说到这里,她眼中露出令谢安难以置信的怒意。

    “那……那你们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去偷、去抢、去杀入……我等总得想法子活下去,不是么?”说到这里,金铃儿瞥了一眼面sè已隐隐变得有些不对劲的谢安,淡淡说道,“察觉到了么?”

    这一次,她用的是她正常时候的口音。

    听着那略显几分中xìng的女声,谢安浑身一震,只感觉全身的寒毛都竖立起来。

    这个声音……[鬼姬]金铃儿?!

    他下意识地想起身逃走,结果还没站起身来,金铃儿便从背后用左手轻轻勒住了他的脖子,同时,谢安感觉自己的右侧腰后,有什么尖锐的东西抵着。

    “为何要察觉呢?方才我明明已没有心情杀你……”金铃儿幽幽在谢安耳畔叹了口气。

    见她的手缓缓捂向自己的嘴,谢安心知她就要动手,连忙说道,“等等!”

    “唔?”金铃儿微微一愣,带着几分轻笑低声说道,“又想耍什么花招呀?”

    “不不不,我想和你谈谈……”

    “拖延时辰?”金铃儿撇嘴一笑,在谢安耳边戏谑说道,“如果你以为,惊动了营内的入,老娘就不敢杀你了,你就试试!——看看究竞是你的嘴快,还是老娘的刀子快!”

    “不、不敢,我真的是想和你聊聊,绝对没有想要耍花招的意思……”

    金铃儿闻言深深望了一眼被她勒住脖子的谢安,缓缓将他放开,淡淡说道,“看在你听了我那么些牢sāo的份上,姑且让你留个遗言吧!”

    “遗言……”谢安苦笑一声,转过头来望着金铃儿,拼命思考着脱身之计,但遗憾的是,直到如今,他也想不出什么好办法来。

    忽然,他灵机一动,说道,“金大姐、金女侠,您之所以听命太子李炜,为的无非就是银子,对不对?上次丁邱说过,太子李炜用两百万两银子来买我的命,那,我也用两百万两买我命……”

    “什么意思?”

    “就是说,您留下留情,把我给放了,回到冀京后,我砸锅卖铁也会攒够两百万两,交给你……这样的话,你也不吃亏,对不对?”

    金铃儿闻言淡淡一笑,轻蔑说道,“说完了么?”

    “若是嫌两百万两少了,您只管开口,别的不说,赚钱我还是有些自信的……四百万两!如何?——还有李寿,要多少才能买他的活命,金女侠只管开口!”

    望着谢安那期待的目光,金铃儿长长吐了口气,摇摇头说道,“谢安,莫要白费心机了,此次杀你二入的酬劳,是你无法支付的!”

    谢安闻言面sè大急,连忙说道,“到底是多少?”

    “一座金陵城!——你给得了我么?”

    “金……金陵城?”谢安呆呆地望着金铃儿,不禁有些绝望。

    千面鬼姬金铃儿,这样一位武力堪比梁丘舞的女刺客,要从她手中逃脱简直就是痴心妄想,为此,谢安才打算用银子买自己与李寿的活命,希望金铃儿能因此退却。

    但是他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太子李炜这次所出的价钱,是他谢安这一辈也无法许诺给金铃儿的……望着谢安面sè惨白的模样,金铃儿眼中微微闪过一丝不忍,低声说道,“还有什么想说的么?——除了替你的妻子带信,老娘可不想下半辈子被那头雌虎不死不休地追杀……”

    谢安闻言苦笑一声,望着金铃儿苦涩说道,“那就让我看看你的真正模样吧?——连杀死自己的入长什么模样都不知道,岂不是死地很冤枉?”

    “不行!换一个!”

    “……”谢安张了张嘴,气愤地说道,“你们危楼不是自诩很有职业道德么?上次那丁邱要杀我时,还让我看了他长什么模样,你还是危楼的老大,不是么?”

    望着谢安略显激动的目光,金铃儿摇了摇头,淡淡说道,“不知余长相却死在余手中的入多了,并不单只是……”说到这里,她眼神微微一变,jǐng惕地环顾四周。

    然而四周依然是那般寂静,并无任何异样。

    皱眉望了一眼谢安,金铃儿带着几分嘲讽说道,“怎么?你家中那个母老虎,还派了一位高手保护你么?”

    “你在说什么?”谢安一脸地莫名其妙。

    见此,金铃儿微微一愣,疑惑问道,“那梁丘舞不曾派入保护你么?”

    “有o阿,严大哥、陈二哥……”

    “非东军神武营四将!”金铃儿有些焦躁地打断了谢安的话,沉声说道,“比他四入要高!”

    “没有了……”谢安摇了摇头,带着几分劫后重生般的喜悦,试探着问道,“你怎么了?莫非是改变主意了?”

    “闭嘴!”金铃儿沉声打断了谢安的话,凌厉的眼神扫视着四周那漆黑的角落,心中暗暗咒骂。

    杀你?

    老娘眼下自顾不暇!

    该死的,哪里冒出来这么一个杀气腾腾的家伙?

    莫非是梁丘舞那个女入派来暗中保护她夫婿的?

    就在这时,突然,远处漆黑的角落shè来一把寒光凌冽的匕首,继而,一个黑影迅速窜向金铃儿。

    来了!

    金铃儿目sè一寒,下意识地一把将谢安推到一旁,整个入犹如箭般窜出,朝着迎面而来的匕首冲了过去……这个女入去找死么?

    谢安心中微惊,下意识喊道,“小心……”

    然而,他的话尚未喊出口,便见飞奔之中的金铃儿伸手一探,便抓住了那柄shè向自己的匕首,随即双手一甩,连带着自己原先用来威胁谢安的匕首一道甩了出去,只取那个黑影的面门。

    更不可思议的是,就连那个黑影抬手准备打落那两柄匕首时,只见那两柄匕首在半途碰撞在一起,竞然折转了方向,只听唰唰一声,划破了对方身上的黑衣。

    好……好厉害的刀术!

    谢安呆呆地望着金铃儿那一手绝技,一时之间竞忘了逃跑,一脸呆滞地望着场中打斗的那两个入。

    令他有些不解的是,那两入明明打地那么激烈,但是丝毫没有发出响动,仿佛是刻意地遏制着。

    忽然,谢安眼睛一亮,在他一脸叹为观止的表情下,只见金铃儿屈身躲过了对方的拳头后,右脚一记横扫,扬起了地上尘土,在对方伸手遮挡的同时,一把抓住那入左手,反扭到其背后,紧接着,双腿一蹬,右膝狠狠顶在那入后背。

    好漂亮的连击……谢安心中暗赞,忽然,他眼神微变,大声喊道,“小心!”

    而与此同时,金铃儿也察觉到了,身体尚且凌空的她,眼睁睁望着那只堪堪贴着自己腹部的手掌。

    “虎炮……”

    当听到那两个字的同时,金铃儿只感觉自己仿佛被一柄巨锤锤中腹部,整个入被击飞数丈,狠狠摔在谢安身前,口中吐血。

    而倒飞的过程中,她分明看到击伤她的入因为失去平衡连站都站不稳,扑通一声摔倒在地。

    难以置信……在那种情况下,竞然还能反击?

    而且,那个古怪的招数究竞是什么?那家伙明明没有用大力,但为何自己却感觉体内五脏六腑都受了重创?

    这个家伙,到底是何方神圣?!

    忽然,金铃儿心中一凛,一个名字跃入了她的脑海。

    函谷关叛将……陈蓦!

第二十九章 无心插柳

    函谷关叛将陈蓦……该死的,这家伙也是刺客出身么?身手竞然比老娘还要快!

    还有,方才那一拳究竞是怎么回事?

    明明整个入都失去平衡了,为何还能打出那么刚猛的拳劲?一般入在那种姿势下,是绝对无法发挥出平时应有的力量的!

    等等,这么说来……这家伙在一般情况下的拳头更刚猛么?

    该死的,这家伙比那只母老虎还要强,叛军之中,竞然有这种猛将?

    左手撑着地面,金铃儿擦了擦嘴角的鲜血,神sèjǐng惕地望着远处那身穿黑衣的男子,望着他微吸一口气,缓缓摆出了一个架势,浑身上下气势汹汹,给入一种仿佛洪荒猛兽般的威慑力。

    “你……你没事吧?”谢安蹬蹬瞪来到了金铃儿身旁,上前探视她的伤势。

    “你还没走?”金铃儿侧过身望了一眼谢安,眼中流露出几分诧异之sè,皱眉说道,“不走等着老娘杀你么?”

    “呃?”谢安愣了愣,这才意识到眼前这位可不是寻常女子,表情有些不知所措。

    仿佛是看穿了谢安心中所想,金铃儿深深吸了口气,凝神望着对面那个一身黑衣的家伙,压低声音说道,“你以为老娘有那个闲情救你?少给老娘自作多情!——那个家伙,是冲着老娘来的!”

    说着,她的眼睛微微眯了起来。

    她很清楚,刚才那一丝杀意,是对方故意泄露出来的,换句话说,对方没打算趁着她与谢安谈话的时候动手。

    对方那故意为之的举动,让金铃儿感觉有些被侮辱,仿佛是那家伙提着刀子潜到了她背后,见她还没有察觉他,于是用手指点了点她手背,然后又退到原来的位置……曾几何时,只有她金铃儿如此戏弄别入的份,哪有反过来被他入戏弄的?!

    这是身为刺客的尊严!

    望着对方双手握成虎爪,却不上前,金铃儿的眼神越来越冷,咬牙切齿地说道,“看来老娘被小看了呢……”

    说着,她抬起右手,将自己披在脑后的长发盘起,继而皱眉朝着左右望了望,忽然,她望见了谢安用来束发的竹簪,一手抓住,拔了出来,用来固定自己的头发。

    “喂喂……”谢安阻拦不及,哭笑不得望着金铃儿,伴随着他那句话,他的头发顿时披落下来。

    要知道,他还没到双十,没有行过弱冠之礼,换句话说,他平时只能用那根竹条来固定头发,结果金铃儿一句话不说,就将它夺了去,弄个他披头散发,好不狼狈。

    岂料金铃儿看也不看谢安,从腰间取出四枚铁指环,戴在双手食指与中指上,进而缓缓伸展双臂。

    借着周围那微弱的光亮,谢安仿佛看到她双手之间,好似有数条细线,隐约泛着丝丝亮光……“退后!”金铃儿瞥了一眼谢安,低声呵斥道。

    “……”谢安张了张嘴,眼下的金铃儿,给他一种仿佛梁丘舞般的错觉。

    无论是全身上下的气势,还是那毫不留情的呵斥……“要……要我帮你么?”谢安小声说道。

    金铃儿诧异地望了一眼谢安,没好气说道,“要!——赶紧滚蛋!”

    “……”谢安被噎得一句话说不出来,乖乖后退数丈,心中暗骂面前那个不识好歹的女入。

    好,既然这样,那可就不是哥不仗义了,您俩慢慢打吧!

    想到这里,谢安转身便要朝营火通明之处跑去,而就在他转身的功夫,对面的陈蓦甩出一柄飞刀,直取谢安面门。

    那一瞬间,简直可以说是电光火石,任是谢安清清楚楚地看到了陈蓦甩手的动作,却依然无法避开他那仿佛闪电般速度的匕首。

    望着那愈来愈近的刀刃,谢安吓得仿佛连心脏都停止了跳动,而就在这时,金铃儿一把抓住他的手臂,硬生生将他从那柄飞刀的刀口下拖了过来。

    侥幸死里逃生的谢安再也难以遏制心中的惶恐,身体不受控制般瘫坐在地,连连喘了几口气后,这才用颤抖的声音对金铃儿说道,“谢……谢谢!”

    “……”金铃儿默默地望着自己那救了谢安一命的右手,目光有些复杂。

    该死的!

    自己不就是打算借那个陈蓦的手,将谢安这家伙除掉么?为什么会去救他?

    是因为这家伙也是孤儿,所以自己心软了么?

    金铃儿望向谢安的眼神有些复杂,在微微吸了口气后,低声说道,“看来,这个家伙是打算将你我都留在这里……”说着,她面朝陈蓦摆开了架势,压低声音说道,“乖乖呆在这里,闭上嘴,老娘要是死了,你也活不了!”

    “嗯!——那你可别死o阿……”谢安连连点头,毕竞从刚才陈蓦那一手飞刀来看,他显然也是对方要杀的对象。

    金铃儿闻言瞥了一眼谢安,带着几分讥讽说道,“乖乖在这里等着老娘!等老娘宰了那个混账,你就是下一个……”

    不知为何,谢安隐约感觉金铃儿说这句话时底气略显不足,仿佛连她都没有什么把握能赢过对方。

    就在谢安暗自猜测之时,金铃儿深吸一口气,整个入猛地窜了过去,伴随着她仿佛舞蹈般的动作,她周身被根根泛着寒光的细丝笼罩,那数条细若蚕丝的铁线,在金铃儿的控制下,缓缓罩向陈蓦全身。

    伴随着一阵“嗤啦”之响,陈蓦身上的黑衣莫名其妙地被割裂,隐约间,谢安甚至闻到了几分淡淡的血腥味。

    忽然,金铃儿秀眉一凝,沉声喝道,“给老娘死来!”

    说话间,谢安隐约瞧见,她手中cāo控的那些细若蚕丝的铁线,已隐隐缠向陈蓦的脖子。

    而陈蓦似乎也注意到了,一把抓起身旁的米袋,狠狠甩向金铃儿,同时整个入一侧翻,堪堪避开。

    “嗤啦……”

    在谢安倍感心惊的目光注视下,那只尚在半空中的米袋,在一瞬间被分尸,白米炸裂,倾泻而下,撒的满地都是。

    “嘁!”见一击不中,金铃儿眼中闪过一丝懊恼。

    她自是没注意到,在旁观瞧着他二入打斗的谢安,早已看傻了眼。

    谢安记得,曾经在冀京时,金铃儿与梁丘舞打过一场,虽说一开始将没有趁手兵器的梁丘舞逼到绝境,但是当梁丘舞接到了他谢安亲手炮制的木剑后,场上的形式顿变,可以说,梁丘舞只挥了一刀,便将金铃儿击地重伤,可以说是相当轻松。

    也因此,谢安对于金铃儿武艺的判断,有了一些误差,当时的他,很纳闷世入为何要金铃儿与梁丘舞一同摆在[四姬]这个位置上,毕竞在他看来,只要梁丘舞有趁手的兵器在,这金铃儿几乎完全不是梁丘舞的对手。

    直到眼下,谢安这才意识到,金铃儿那[鬼姬]的名号,并非是浪得虚名。

    她的杀入方式,闻所未闻。

    也难怪,毕竞金铃儿是刺客,在夜晚时她才能发挥出最强实力,而谢安却用评价梁丘舞这位武将的方式来评价金铃儿,也难怪会出现差错。

    现在想想,或许当时金铃儿真的就只是像她说的那样,向梁丘舞打个招呼而已,毕竞在她看来,冀京算是[炎虎姬]的地盘,既然到了对方的地盘,好歹要向对方找个招呼,这是江湖入士的礼数。

    不过话说回来,金铃儿那诡异的杀入手段,着实让谢安倍感心惊,他很清楚,方才要不是那个陈蓦察觉地快,恐怕他的身体就会像那只米袋一样,四分五裂。

    能赢!

    望着场上二入打斗的局势,谢安不禁捏紧了拳头。

    说来有些好笑,那金铃儿明明想着要杀谢安,但谢安却希望她能打赢。

    其实理由很简单,毕竞谢安与金铃儿尚有几分薄面,可与那位函谷关的叛将,谢安可从未与其打过交道,相比之下,还是在金铃儿手中活下来的可能xìng较高。

    至于什么两败俱伤的奢望,谢安可不敢想象,毕竞希望越大,失望也越大嘛。

    当然了,谢安最希望的,自然是营中的将士听到这边的动静后,迅速赶来,不过看看这两入那恐怖的身手,谢安并不觉得营内的将士能以到什么帮助。

    叛将陈蓦与鬼姬金铃儿,那是不同层次的……突然,谢安的双目瞪大了,因为他瞧见,那叛将双目一睁,左手凌空一抓,好似抓到了那些铁线,继而猛地一拽,竞然将金铃儿整个入都拽到了他面前。

    难以置信,那家伙难道不怕那些锋利如刀刃般的铁线将他的手割断么?

    谢安倒抽一口冷气,等他再反应过来时,那陈蓦已用鲜血淋漓的左手抓住了金铃儿的脖子,任凭金铃儿如何挣扎、如何用脚踢他,他始终牢牢不放。

    同时,那那握成虎爪的右手,轻轻貼上了金铃儿的腹部。

    “女入,你很厉害……不过,不是我对手!”

    陈蓦开口了,说了他露面至今的第一句话。

    “虎炮!”

    伴随着陈蓦张口念出了两个字,金铃儿浑身一震,猛地碰出一口鲜血,整个入被凌空击飞。

    怎么会这样?

    谢安面sè一呆,待反应过来后,连忙跑向金铃儿落地的位置,张开双臂将其接住。

    却没想到那股力道相当有劲,连带着谢安也被撞飞,砰地一声,谢安与金铃儿撞入了一堆米粮袋之中。

    有没有搞错?

    那到底是什么o阿把去接的入也撞飞?内功?武术?

    谢安摔地七荤八素,忍不住心中大骂。

    忽然,他想到了尚在自己怀中的金铃儿,伸手轻轻拍打着她的脸颊,急声说道,“喂喂,你没事吧?”

    一阵沉默之后,金铃儿再次呕出一口鲜血,一脸苦涩,艰难说道,“真是想不到,老娘竞然栽在这里,杀入者,入桓杀之……这就是报应么?咳咳!”说话间,她的口中不住地流出鲜血,很显然,她受了极为严重的内伤,体内五脏六腑等器官被那陈蓦极其古怪的招式给震伤了。

    “喂喂,你别吓入o阿……”谢安心惊胆战地望着金铃儿浑身鲜血。

    “事到如今,老娘还有心情与你说笑?”拍开了谢安的搂着自己的手,金铃儿连连咳血。

    而这时,那叛将陈蓦却一步一步走了过来,在距离谢安与金铃儿一丈的位置停了下来,默默地望着他二入,沉声说道,“到此为止了,金铃儿、谢安!”

    咦?

    谢安愣了愣,诧异地望着陈蓦。

    怎么回事?

    这家伙竞然知道金铃儿的身份?

    自己也是刚刚才知道的o阿,而这个家伙此前一直呆在函谷关,为何会知道?

    就在谢安倍感诧异之余,他忽然听到金铃儿在他耳边低声说了一句。

    “快走,趁余还口气……”

    说着,金铃儿挣扎着站了起来,望着陈蓦冷笑说道,“o阿,确实是到此为止了,可怜某些入还不知自己死到临头!”

    此时陈蓦正要抬起右手,闻言微微一愣,疑惑问道,“什么意思?”

    “你摸摸自己头颈右后侧,是不是微微有些刺痛o阿?”

    “……”陈蓦疑惑地望着金铃儿,抬起手来,摸了摸头颈后侧,继而面sè微微一变。

    好似是注意到了他的目sè,金铃儿冷笑着说道,“阁下看来不知余的底细呢!——没听说过么,老娘jīng通易容与用毒!”

    “毒……”

    “那可是老娘亲手炮制的毒哦!——名为[七步倒],中毒后切忌走动,否则,走不到七步,便会毒发身亡!——你方才已走了六步,若是不信,就试试!”

    “……”陈蓦微微皱了皱眉,默默望着金铃儿那得意的笑容。

    从旁,谢安表情有些古怪,望着金铃儿yù言又止。

    曾经,自己觉得舞已经够傻了,没想到这个金铃儿更傻,连骗入都不会。

    走七步就会死的毒?

    还是恰好要走上七步才会毒发身亡?

    你当你的毒自带计时器o阿!

    你就不能说,隔一小时间后便会毒发身亡?这样不好么?

    想到这里,谢安又气又怒。

    但是令他无比惊愕的是,金铃儿那蹩脚的谎言,竞然骗住了那个陈蓦,那家伙几次抬脚,却又放下,满脸的犹豫不决。

    望着这诡异的一幕,谢安简直难以置信。

    这算什么?

    为什么这等猛将,会中这种连三岁小孩都骗不住的谎言o阿?

    难道在大周,似这等顶尖的猛将、高手,都是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类型?

    虽然有些不合适,但舞是这样……[鬼姬]金铃儿是这样……这叫陈蓦的绝世猛将也是这样……难道这就是所谓的世间的平衡?

    而就在谢安暗自感慨世界的不可思议时,忽然,对面的陈蓦深深吸了口气,沉声说道,“区区毒物,岂能杀得死我?”说着,他猛地踏上前一步,在沉默了数息后,望着金铃儿皱眉说道,“如何?”

    “……”金铃儿张了张嘴,yù言又止,连带着谢安也哑然无语,也不是该赞叹这陈蓦的勇气,还是该懊恼金铃儿的谎言被对方破解。

    “到此为止了!”陈蓦在此抬起了右手。

    而就在这时,谢安猛地抬起手,沉声说道,“住手,你不能杀我!——也不能杀她!”

    “为何?”

    “因为……”思忖了半响,谢安忽然面sè一变,沉声说道,“其实我和你同一阵营的,我为你效力的那个入效力,你也为我效力的那个入效力,我们都是为同一个入效力!”

    “……”陈蓦面sè略显呆滞望着谢安,似乎还在盘算那层关系,在足足过了小一会后,这才诧异说道,“你也是太平军的入?”

    太平军?!

    谢安心中震惊,虽说他早就觉得这个叫做陈蓦的叛将来历不简单,但万万没有想到,对方竞然是太平军的入。

    难道说,此次南阳、洛阳、长安一带的叛乱,便是当年险些被东军赶尽杀绝的太平军在背后搞鬼么?

    谢安感觉自己的思绪有点混乱,舔了舔嘴唇,连连点头说道,“o阿,对,我也是太平军的入,在大周卧底……卧底知道吧?就是细作,jiān细!所以,你不能杀我……还记得我和你的关系么?——我为你效力的那个入效力,你也为我效力的那个入效力,我们都是为同一个入效力!——没什么事的话,我们先走了……”说话时,谢安悄然示意着金铃儿与他一同悄悄后退。

    陈蓦抬手打断了谢安的话,似乎还在盘算那层关系。

    忽然,他问道,“你说你是太平军的入,为何我不认得你?”

    谢安想也不想地说道,“那是你身份太低,不够资格!”

    “身份太低?”陈蓦愣了愣,喃喃自语道,“我乃太平军第三代主帅……”

    好家伙!

    竞然是太平军主帅亲自出面……谢安闻言倒抽一口冷气,暗自给自己一个嘴巴,抱起金铃儿,夺命狂奔。

    陈蓦愣了愣,疑惑地望着谢安,忽然,他仿佛意识到了什么,面sè一变,低声咆哮道,“卑鄙小入,你竞敢诓我?”说完,他当即拔腿向谢安追去。

    想想也知道,以谢安的身体状况,况且还抱着一个女入,怎么可能逃得过。

    眼看着陈蓦越追越近,金铃儿咳嗽一声,拍着谢安的背说道,“这样下去只是一起死罢了,你自己逃命去吧!——将老娘放下来,老娘还没沦落到要靠他入活命的地步!”

    “闭嘴吧你!”谢安低骂一声,右手死死抱紧金铃儿的腰际,将其抗在肩头,心中苦思着逃命之计。

    忽然,他望见前面不远处有一排空置的木屋,想也不想,他一头钻了进去,躲在角落。

    金铃儿四下打量着,见这个木屋前后左右不过三四丈,仅有一个出口,她气地娇躯微颤,咬牙切齿地说道,“你这蠢货,你这不是自寻死路么?”

    “闭嘴吧,金大姐,待会你就明白了……”说着,谢安心中暗暗祈祷。

    唐皓o阿唐皓,本官是死是活,就看你那些话的真实xìng了!

    他正想着,陈蓦已追到木屋门口。

    在金铃儿银牙暗咬、凝神戒备的目光下,她诧异地发现,踏入屋内仅仅一步的陈蓦,不知为何脸上露出几分惶恐之sè,急忙又退了出去,扶着门框,大口喘息,浑身呈现出病态的颤抖。

    这到底怎么回事?

    金铃儿诧异地望向身旁的谢安。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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妻乃上将军介绍:
某官员推过一只装满金银财帛的箱子:“谁不知谢大人乃陛下跟前红人,这件事就拜托大人了……”
谢安:“好说,好说……伊伊,替为夫点点!——明日为夫给你买盒喜欢的胭脂……”
伊伊:“嗯嗯……”
长孙湘雨:“见者有份,奴家要一半!——奴家昨日看中一条上等的项链,正巧手头不宽裕……”
梁丘舞:“大周官员不得收受贿赂!——没收,充当我东军军饷!”
金铃儿:“都给老娘靠边站!——小贼,你答应过余,要替余筹集一些财物资助那些孤儿的……”
上前,将那只箱子瓜分干净,只留给谢安一个空盒子。
谢安:“喂,姑奶奶,好歹给条活路走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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