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 声东击西
二楼上,经过长长的走廊,他们到了胖女人的办公室。顶 点 X 23 U S
这办公室位于走廊里最深的位置,黑漆漆的大门一点都不起眼,隐蔽不说,房间里还有个后门,后门外连着一部楼体外的楼梯。
何莞尔观察了一阵,得出一个结论。这什么公司,老板一副随时都要跑路的架势,想来随时都可以人去楼空卷包就跑,然后换个地方换个壳子继续骗。
还有,这办公室,看来隔音效果很不错。
她暗暗笑了笑,又捏了捏随身带的大包。很好,东西还在,等会就看它的威力了。
胖女人让员工进来来给他们三人倒了水,之后,她大喇喇地往老板椅里一沉,叼着根万宝路,说:“开个价吧。”
何莞尔听着椅子被她压得吱呀一声叫,不动声色地回答:“好说,四万。”
女人显然对这个价钱不是太满意,皱了皱眉。
而小雷和王安坐在何莞尔旁边,诧异地对视了一眼——今天这大闹了一番,就为了讨回她妈被骗的钱?
不会吧?何莞尔和女王,居然是这格局?
胖女人眼里饱含讥讽的意味,在桌面的水晶烟灰缸里磕了磕烟灰,回答:“何记者胃口似乎大了点,能不能高抬贵手,少一点?”
“那好,”何莞尔微笑,“我再让一步,八万。”
“什么?”那女人听闻,把手里的烟狠命地掐灭在杆子里,竖起眼睛,“耍我?”
被记者找上门来,她倒不是很怕,因为也不是第一次遇到这样的事。
开这样公司难免被人要挟,她打发了怕是有十多波了,其中不乏什么小报记者,还包括一些“客户”回家以后,被儿女知道了协议的事然后找上门来的,往往一笔小钱就能让他们闭嘴。
可这记者要价着实有点高,今天这个头一开,以后有人闻风而动,要价越来越高,她这生意还怎么做下去?
再说了,最近有些不太平,南岸区好几家同行或被查或被举报,生意越来越不好做,她其实也在想“转型”的事。
女人想到这里,态度强硬起来:“算了,你们爱怎么整就怎么整,这钱我不出了。”
何莞尔一点都没慌的,好整以暇地从包里掏出样东西,往桌面上一剁。
然后似笑非笑:“你今天不给,就不要想出这扇门了。”
那是一把菜刀。
一把菜刀。
菜刀。
刀。
那刀分之一的刀身,已经没入桌面,和这房间的装潢颇有些不搭,甚至有几分滑稽,当并不妨碍雪亮的刀身带来的威慑力。
小雷和王安面面相觑,女人惊慌失措地尖叫:“杀人啦!”
说着起身,就要往门那边跑。
何莞尔一把抓住她后颈上的一块肉,往后一扯:“薛经理跑什么跑?我们不是在好好谈价钱吗?”
接着嘱咐小雷和王安:“去把门守着。”
胖女人拼命挣扎,无奈何莞尔手跟钳子一样,她根本挣扎不动,反而出了一头的汗。
何莞尔看差不多了,拖着她丢到老板椅里,捏着拳头的关节咔咔作响,嘴角翘起:“总之,今天不谈好价钱,您就不要出去了。”
那胖女人知道遇上了硬茬,一时没了抓拿,开始哭哭啼啼:“你们这是非法拘禁!我要告你们!告你!”
何莞尔耸肩:“你好意思吗?你骗了那么多老年人的血汗钱,甚至棺材本,你就不怕遭报应?”
小雷也虚张声势地拍着桌子:“你可别说你这里经得住查,你信不信,我们马上一个电话打给经侦大队,你猜他们会不会上门?”
王安觉得自己一直沉默一点效果也没发挥,也忙不迭彰显自己的存在感:“这位女士,你也可以去打听一下,之前轰动全国的p2p洗黑钱的报道是谁最先发表的。你眼前这位,可是我们山城商报的当家花旦,她的……”
王安还没说完,小雷又开始抢白:“呸,我老大可是青衣!你家的才是中看不中用的花旦!”
何莞尔被这对活宝弄得哭笑不得,怕他俩把话题越岔越远,忙不遗余力地往回拉:“我也不跟来虚得了,我妈被你们公司员工骗,你今天得把骗她的钱吐出来,这是第一步。至于退钱以后的事,我们再商量。”
女人一怔,这才明白何莞尔到底为什么找上门来。没想到运气这么不好,做点小生意还遇到个女土匪,女土匪的家属还被骗了——等回头要好好查查是谁惹来的这事,扣奖金、开除、追究责任!
不过,女土匪有所求就好,大不了退钱,再不济双倍退钱,能打发面前着煞神就好,只求她不要伤害自己。
“总之,鱼死网破还是和气生财,您自己选吧。”何莞尔笑得意味深长。
胖女人心里安定了几分,不过哭丧着脸分辩:“你看,我这规模也不大,会员还不到一百个,最多入会费也就收了万把块,最多的也就万把块钱。”
“万把块钱?”何莞尔沉下脸,“什么万把块钱!我妈就被你们骗了四万,还好意思说?”
女人不敢再惹她,忙说:“好好好,我退,我退。这位记者你稍等片刻,我查好具体数额,马上就给你退!”
何莞尔点头表示同意,胖女人咽了口唾沫,说:“那我叫会计进来核实?”
何莞尔冷笑一声:“你少来,不就是想叫帮手?不行,你自己翻!”
“可账目不在我这里,”她回答,“还是得叫会计啊!”
“你可别欺负我不懂财会管理,”何莞尔抱着手,冷笑,“你这性质的公司哪会放心把账簿交给会计?必定是自己收起来的。别耍花样,给我老老实实退钱,要不然……”
她又捏了捏拳头,眼里警告的意味非常明显。
胖女人不吭声了,几分钟后,从办公室一面墙的书柜里,左扭扭右扭扭,也不知道触动了什么机关,墙面上的木料上开了一扇半米高的门,门里是一个保险柜。
显而易见,账本就在里面了。
胖女人拿出那东西,翻来翻去,几分钟后苦着脸:“这上面只有最基本的收入支出,没有原始凭证查不到啊!”
198 大失所望
何莞尔当然也知道不可能原始凭证都放在老板的办公室,又不能让胖女人找其他帮手查证。www.uu234.net
她正在想着是不是要给卢韵姮打个电话核实一下数据,结果那女人趁着她分神,几步抢到菜刀面前,然后伸手去拔刀。
摸到了刀柄,胖女人大喜,然而下一秒就面如土色。
她只道抢到刀就安全了,结果那刀的三分之一陷入桌面,她使出吃奶的劲儿,竟然拔不动。
“这位大姐,没想到你这身手挺敏捷的。”何莞尔冷笑,慢慢走到她面前。
胖女人连忙退开,色厉内荏地叫着:“你别碰我!别碰我!”
“好,我不碰你,”何莞尔拉长了声音,笑了笑,“我碰刀。”
她说着,手握上刀柄,轻轻往上一提,那菜刀就离开了桌面。
雪亮的刀身在胖女人眼前闪过,留下一道凛冽的残影。
何莞尔沉下脸,提着刀冷冷地说:“我不想跟你来虚的了,你就说,退不退吧?”
胖女人吓得魂都没有,梗着脖子,上气不接下*叫般的嚎起来:“我退!我退!”
几分钟后,胖女人从刚才那保险柜里拿了四坨现金出来,摆在何莞尔面前:“刚四万,够了吧?”
何莞尔淡淡点头,那女人心疼钱,忍不住嘟囔:“今天算我倒霉。”
何莞尔一瞪她,她马上噤声,苦着脸问:“那今天这事……”
“好了,我不为难你,”何莞尔收好钱,冲她扬了扬下巴,“这里没你的事儿了。”
女人巴不得一声,连滚带爬朝着办公室的门冲去。
何莞尔见目的达到,满意地冲着小雷一挥手:“今天收工。”
那女人从正门口出去,只怕会搬救兵,于是何莞尔和小雷他们从那扇她留着跑路的门里,直接下到了一楼外的空坝子里。
接着,从大楼的侧门出去,顺顺利利地上了小雷的车。
一路上,王安拉着小雷,小声地问:“这不是抢劫是什么?我们这不成了帮凶。”
“抢劫?”小雷自然是何莞尔做什么都对的状态,“我们是来拿回自己的东西,说什么抢劫?你以为那肥婆敢报警吗?就不怕警察问她钱是从哪里来的?”
然而对今天的事还是有些疑虑。
回去的路上,小雷还是忍不住问:“老大,这事就这么算了吗?”
何莞尔支起二郎腿,说:“你说呢?”
小雷眨眼:“我觉得,鱼死网破才是老大你的性格。”
何莞尔打了个响指:“bingo!”
接着,丢了一卷东西给王安:“你看,这是什么?”
王安看了两眼,瞪大眼睛:“这是……账本?”
何莞尔点头:“这是刚才那胖女人的宝贝账本,她忙着逃命忘记收起来,所以这东西就摆在办公桌上,我顺手拿了出来。”
小雷高兴起来:“这东西交给警察,只怕她十张嘴都说不清楚了!”
何莞尔在后座笑得极其开心。
第二天,她将胖女人退的四万元现金,直接存入了卢韵姮的账户。
卢韵姮收到账户金额变更的信息后,马上给何莞尔打来电话:“笑笑,我银行卡收到四万元?这是怎么回事?是不是你?”
何莞尔当时正在开会,起身到走廊上压低声音回答:“是我,我去了宇顺保健,帮你把钱要回来了。”
卢韵姮声音微微一扬:“什么?这么快?”
何莞尔无比笃定的语气:“当然,我好歹是记者,他们也怕出事马上就给我退了钱。不过那骗子头头记不清到底数额是多少了,所以退了个大概的数。”
她略一停顿,语速放缓:“妈,是不是还不够?”
对面是卢韵姮如梦初醒一般的声音:“够、够了,笑笑,真是为难你了。”
“没事,妈,你别操心这事了,放宽心好了。”
何莞尔给卢韵姮电话过后没多久,经侦队那边也来了电话——他们接到了举报,并且账本这种实锤在手,他们已经开始立案侦查。
解决了家里的事,骗子也受到了惩罚,何莞尔心情分外地好。
然而这一天的电话格外地多。
快到下班的时间,何莞尔又接到了小柚的电话。
电话里,小柚的声音有几分落寞:“姐,何一笑已经还了我的钱了,那借条,我也已经还给了他。”
何莞尔一惊:“什么?这么快?”
对面的声音有几分发闷:“是啊,真快。我也没想到会这么快,所以利息我也没和他算,可他非要给我一千当利息。”
何莞尔听出点不对,忙问:“那混小子,是不是对你说了什么不好听的话?”
“没有,没有,”小柚的声音有几分慌乱,“好了,姐,马上上课我挂电话了。”
就算隔着电话,何莞尔也能听出她的勉强与失落。
何一笑这小子,必然是还钱的时候说了什么不好听的话了。
而至于他为什么这么快能还上钱,首先他不可能再去借高利息的贷款用来还同学的钱,其次同学之间能借的,之前都借了一个遍,哪里再来的冤大头给他送钱。
难道是他打工的地方,老板宅心仁厚,预支了他很多工资?
当然还有最大的一个可能——他憋不住,把这事和卢韵姮说了,于是卢韵姮拿钱出来,替他还上了欠款。
何莞尔有些犹豫到底该不该问,斟酌了一番,还是没打电话。
即使是卢韵姮帮着还的,她也没办法再干涉这件事。
她能做什么?从小柚那里把钱要回来,然后让何一笑再打一张借条?
不可能的,卢韵姮不是她,作为母亲,她只会操心何一笑是不是又受罪了,累不累,钱够不够花。
至于能不能有点担当长大成人,卢韵姮永远不会考虑。
因为在她眼里,何一笑,永远是个孩子。
这个电话让她本来很不错的心情坏了很多,不过她一向擅于调节自己,尤其是在何一笑的事上。
几分钟时间,何莞尔已然收拾了心情,安慰着自己——人不可能一夜间长大,何一笑再不争气,她也不能放弃,更不能把他逼到绝路。
所以,还是只能慢慢来。
199 身心俱疲
第二天是周六,照着惯例是一上午的加班,还好下午不用做事了。www.uu234.net
中午时分,白廷海打了电话过来,让何莞尔晚上去他那里吃饭。
何莞尔也觉得似乎好长时间都没见白老师了,于是满口答应下来。
十二中旬顾念那头的事情一了,白廷海便去了加拿大探望儿子孙子,前后半个多月的时间,香雪海山的别墅也正好趁此机会修葺翻新一下。
她连声答应下来,趁着下午的时间回了趟家,把新买的三文鱼给小黑吃。
目前看来,小黑最爱的就是三文鱼了,但是它总是一边吃一边咕噜,何莞尔开始以为是它吃高兴了,后来却觉得它是在嫌弃——可能是在嫌弃这鱼品质不够过硬吧。
何莞尔真是气不打一处来,这猫可真挑嘴,如果不是那天因为饿了快一周,肯定也不会碰那些超市里最便宜的小鲫鱼。
还好它食量不大,要不然何莞尔可真养不起这位尊贵的主子。
摸是可以摸的,抱是不可能抱的,这辈子都不可能抱。
何莞尔无奈,在新添了几根抓痕后,也就再不敢奢望小黑能让她抱着摸摸肚皮了。
喂了小黑,换了猫砂,何莞尔花了两个小时乘坐公交和区间车,终于到了香雪海的别墅。
白廷海的小楼外墙粉刷一新,内里也是焕然一新的模样,吊灯上的积灰都没了,比之前亮堂很多。
白廷海休假,秦姐也休假,二十天的时间回来,精神焕发。
她一直很喜欢何莞尔,这一次听说她要过来,铆足了劲做了很多好吃的。
何莞尔吃得快撑不下才停了筷子,饭后,又被白廷海叫去了小书房。
屋内暖气充足,小书房里放着白廷海喜欢的大提琴。
何莞尔也能分辨几首有名的,能听出这首是巴赫的g大调第一提琴曲组曲。
舒缓的音乐让她本就有些迟钝的大脑更加困顿起来,但想到白廷海不会无缘无故让她上楼,何莞尔深吸口气,振作精神:“白老师,是有什么事吗?还是有什么有难度的调查要交给我写了?”
她神色凝重地等着白廷海交给她什么艰难险峻的任务,却不料白廷海摸了摸鼻头,略有一点尴尬的表情:“莞尔,我才发觉你明年,就满三十了。”
何莞尔不明就里地点头:“是啊,怎么了?”
怎么说起她的年龄问题了?最近也不是她生日啊?
何莞尔猜来猜去,却没想到白廷海说了句:“你就没想过,找个男朋友吗?”
何莞尔:“……”
十几秒后,她哭笑不得:“老师,难道你也染上了催婚的毛病?”
白廷海忙摇头:“不是不是,我这不是受不了别人的拜托吗?”
说着,递了薄薄的两张纸给她:“有人拜托我牵线搭桥,说要见你一面。他说,几年前在一个会议上对你惊鸿一瞥,当时没勇气搭讪,结果一直念念不忘。好容易打听到你是我的学生,于是恭恭敬敬拜上门来,想求得一份姻缘。”
何莞尔苦着脸:“老师,我真没这个打算啊。”
白廷海叹了口气:“我知道,你白老师我也不是个喜欢干涉孩子生活的人。不过这次去了那边半个月,和儿子孙子待在一起,也觉得天伦之乐其实挺好。莞尔,我这次管闲事,一是熬不住这小老弟的诚心,二是也觉得你这样孤身一个人始终不是个事儿,要不,还是见一见吧?”
听他说得苦口婆心,何莞尔不忍心拒绝,但也没心思去翻手里简历一样的东西,只好问:“对方是谁?”
听到她接话,白廷海万分惊喜,说:“这小老弟叫严铮,庆州大学医学院脑外科的,年纪轻轻已经是副教授,专注事业又心高气傲,是不是良配我不敢说,我见过两次,人还是很沉稳的。你要是愿意,我就把你的号码给他了?”
何莞尔脑子里天人交战一番,终于还是咬了咬唇,点头:“好。”
晚上九点过,白廷海新雇的司机送了何莞尔下山。白老师股骨头坏死的情况目前愈来愈严重,独自一人出门已经有些困难,这一次去加拿大回来,一是熬不过还是雇佣了司机,二是被儿子劝动了要做股骨头置换手术,据说已经预约好了医生,年后就去检查。
何莞尔还说到时候陪他去的,白廷海死活不让,更是坚决不透露预约的时间。
她哭笑不得,也不好再和白老师比谁更顽固。
回到内环已经接近十点了,肚子里的东西消化了一大半,总算不那么撑了。
一想到家里的小黑,何莞尔忽然来了精神,迫不及待跑进小区大门,几十秒跑上了四楼,掏出钥匙开门的当儿,听到身后有窸窸窣窣的声音。
她惊觉转身,却看到身后四楼通向五楼的楼梯上,站着两个穿着藏青色制服的警察。
其中一个年轻点的警察看着她,问:“你是何莞尔?”
何莞尔疑惑:“我是,怎么?”
那两人下来到她跟前,出示了证件后,说:“你的电话一直不通,所以我们一直在这里等你。”
何莞尔低头看了眼包里的手机,抱歉地回答:“不好意思,没电自动关机了。找我有什么事吗?”
年纪大些的警察说了句题外话:“没想到你住警察家属院啊。”
何莞尔愣了愣,回答:“是,我爸生前是警察。”
年轻的警察则说道:“我们有一起医疗诈骗案件正在侦查,听说你是举报人,今天要找你了解一下情况。”
何莞尔皱着眉:“这么晚?明天不行吗?”
两个警察对视,交换了一个眼神,其中年长的说:“是的,情况紧急。”
何莞尔不是太明白怎么一个诈骗案子都会着急上火,不过也配合他们,跟着下楼,上了警车。
凌晨时分,何莞尔独自一人回到家。
她开门的声音惊醒了正在睡觉的小黑。它金黄色的眼瞳在黑夜里给外醒目,等何莞尔打开了灯,它直起身子,不满地喵了一声,似乎在怪何莞尔吵醒它,还怪灯光太刺眼。
何莞尔不由自主地说:“抱歉。”
说完,又关上了灯,脱了脚上的鞋,连拖鞋都没有穿,光着脚走进客厅,坐到了沙发上。
小黑对她已经不是一见就逃了,虽然何莞尔过来,它也没有起身跑开,还任由她的手无意识地搭在它的头顶,轻轻摩挲。
指尖传来的温暖触感让她有了几分真实的感觉,何莞尔闭上眼,任由自己陷入一片沉黑中,只觉得身心俱疲。
200 所谓至亲
何莞尔以为警察是来找她配合调查而已,也以为这一趟会很快结束。www.uu234.net
结果,她在派出所呆了了八个小时,直到凌晨。
一开始她以为,警察是为了宇顺保健的事而来。
她也没猜错,确实是宇顺保健的事,然而警察找她却不是什么保险诈骗的事,而是关于她抢劫是否构成犯罪的问题。
这八个小时,她从一开始的云里雾里,到后来渐渐醒悟,再到后来的如堕冰窖。
那一下午她自以为正义的行动,确实是端掉了一个专门以老年人为诈骗目标的骗子老窝,然而,其实她理直气壮的前提,是根本不存在的。
警察查遍了那公司所有的账目所有的赃款,也询问了所有的员工,所有款项的来龙去脉都弄得一清二楚,唯独何莞尔上门去要的卢韵姮的那笔,根本不存在。
其实这些诈骗公司之间也有争地盘、抢客户的事情。据那头目交代,他们根本没在何莞尔家小区那块行骗,不过摆了一天的摊就和另一家公司发生冲突,没争赢,所以之后再也没去过。
拿了四万元给何莞尔的胖女人,被经侦队羁押后,就说何莞尔是上门勒索、抢劫的。
所以,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呢?
她自以为端掉了诈骗犯的老窝,自以为是英雄,自以为是无冕之王。
其实她什么都不是,她只是个被骗的人而已。
卢韵姮根本没有被骗,她虚构了这样一个事实,也许是想让何莞尔心疼她、拿钱出来补贴她而已。
何莞尔知道卢韵姮偏心,但她毫无怨言,因为早在十九岁那年,她就告诫自己,要代替父亲,守护这个家。
所以,她为了何一笑,能够单枪匹马去小贷公司,以一己之力帮他摆脱高额的利息。
然后,又为了卢韵姮,带着王安和雷诺,再一次一个人面对一个公司的诈骗份子。
虽然这两次的经历都还算顺利,但她在做这些事之前,也不是没有设想过也许她的打算不靠谱,也许她会受伤甚至受到更严重伤害的事,但她一直告诫自己不能胆怯。
何一笑欠的钱,她其实已经帮他还了近三万,之所以留了两张最大额的欠条没还,一是愿意借给何一笑这么大数额的,都是宅心仁厚又对他有好感的好姑娘,愿意配合何莞尔;二是也想让何一笑尝一尝背着债的滋味,熬一熬他,免得他什么都不放在心上。
她只是想通过这件事,让何一笑有一点担当而已。
却没想到,她的一片苦心不被理解,何一笑扛不住事马上找了卢韵姮撑腰,而卢韵姮,却在算计她留着应急的那一点钱。
何一笑最后只用还给同学三万,她却告诉何莞尔是四万,也不知道是因为怕数目一致何莞尔起疑,还是故意说多一点,让何莞尔忍不下心,拿钱贴补她。
她大概也想不到何莞尔会直接上门要钱,更想不到何莞尔竟然能讨回本不属于她的钱。
所以其实最让何莞尔心寒的,还不是被骗这件事。
卢韵姮明知道何莞尔的钱从哪里来,都没有告诉何莞尔真相,以至于何莞尔差点被当做抢劫犯羁押起来。
好在,何莞尔好好地解释了一番,警察理解她的动机,再加上林枫也知道这事,一番沟通之下,自然是没有立案的。
只是,她从那胖女人那里拿走的四万,必须要退。
即使是不义之财,那也应该回去钱本该在的地方,所以何莞尔不能拿那些钱。
她已经退赔了四万元给警方,而从看到提示她账户余额的短消息那一刻开始,手脚就一直冰凉。
四万元,不多,却是她在为明年去美国进修存的一点点钱,只希望自己不要在异国他乡经历什么一文钱难倒英雄的钱。
如果不是何莞尔气不过找上门算账,跑去端了别人老窝,她还真被蒙在了鼓里。
弟弟,妈妈,一个比一个精明,反而是自以为扛着重担精明能干的她,才是最愚蠢、最窝囊的一个。
寒夜里,她手脚僵硬,冻得不住发抖,心也和身体一样,都已凉透。
刚才乖乖让她摸的小黑,却忽然站起身来。
何莞尔醒过神,还以为小黑又不乐意让她摸了,却不料黑猫起身之后,朝着她走了几步,依偎着她躺下,金黄的眼瞳在夜里亮闪闪的,有几分骇人,但有它依偎的那一边身体,一下子温暖了很多。
“小黑,”她喃喃念着,“你好乖。”
一只猫都如此,人,还是她的亲人,却能忍心那样对待她。
第二天上班,何莞尔晚到了两小时。
几乎一晚上都没睡,她眼圈黑黑,沉着一张脸,工作照做,只是人跟机器人一般,木木的,一点表情都没有。
小雷毕竟跟了何莞尔一段时间,何莞尔恰巧在去警局路上和她说了句去配合调查的事,于是找了个空闲时间,跑来问她发生了什么。
而何莞尔也不是什么都能藏在心里不说的性格,于是几句话就被小雷问出了来龙去脉。
小雷听得哑口无言——她是独生子女,家里就她一个孩子,宠得如珠似宝,无法对何莞尔的痛苦感同身受,但跟着何莞尔久了,也知道何莞尔的难处。
和何莞尔差不多收入的女孩子,不说吃穿用度都要讲牌子,至少手里都有个诸如驴牌双c之类的大牌包充门面。
而她见过何莞尔手里最好的,也就是一个mk而已。
她只知道老大家里有妈妈有弟弟,负担重了点,却不知道还有背后这一层——老大辛苦供的房子自己不能住,老大用心良苦想让弟弟长进一点,却被那母子联合起来骗走手里应急的钱,甚至差点害得何莞尔有牢狱之灾。
何莞尔却对小雷道歉:“对不起,我不知道这件事是这样,当时还拉上你和王安,差点害了你们。也好在不予立案,要不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
她眼圈红红的,也不知道是没睡好,还是被眼泪憋的。
雷诺当然不会怪何莞尔,只想对那没心肝的两母子破口大骂,但想到那是何莞尔的家人,还是硬生生忍住嘴里的脏话。
好一阵子,她长叹了口气,说“老大,我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我说什么也不合适的,不过,老大你要真遇到什么经济上的问题,尽管开口。就算我没有,回家撒个娇什么也都有了。”
她顿了顿,眨巴着眼睛,万分真诚:“没道理平时你带着我们在前面冲锋陷阵,你有点什么我们就装怂了。以后要有这样的事,你要不带上我不告诉我,我是要生气的。”
何莞尔搂住她的腰,把脸贴在她的衣服上,悄悄地擦去眼底涌起一点点湿意。
小雷今天穿着件白色的,毛绒绒的翻毛,何莞尔觉得那毛毛又软又暖和,刚要赞叹两句,一开口,却忽然觉得嗓子眼痒得不得了,开始惊天动地的一阵咳嗽。
几分钟过去,她都没止住,差点都快咳出腹肌来,眼泪汪汪的模样我见犹怜。
小雷忙端水倒茶伺候她吃药,最后什么招数都不见效,还是一颗冰凉的薄荷糖才压住咳嗽。
何莞尔半死不活地趴在桌面上喘气,披头散发好不狼狈。小雷替她整理头发,忽然间摸到她的额头,惊呼:“好烫!”
201 支气管炎
报社附近的社区医院里,医生结合拍片结果,诊断何莞尔患了支气管炎,之后大笔一挥开了些抗生素让她服用,再加上些清热化痰的中成药以及退烧药,就让她回家好好休息。www.uu234.net还嘱咐,如果三天后要再不见好转就得输液治疗了。
吃了退烧药和止咳平喘的特效药,何莞尔精神好了些,又忍不住直呼起倒霉——以前几年都不曾病过,今年入秋以来一次接着一次地发烧、感冒,也不知道是撞了什么邪。
小雷则一直不停地数落她,说她就算要当女强人,也该看看自己多大的年纪了,要科学发展可持续发展,不要以为自己还是年轻时候的国防身体,可以随便拼。
气得何莞尔扑上去掐她的脖子。
雷诺吐槽归吐槽,从医院出来后,她一点都不放心何莞尔,死活要送她回家才放心。
何莞尔吃了退烧药也正在发汗,自觉病娇体弱吹不得风,也就半推半就上了小雷的车。
她夹着体温计爬完四层楼,满身的大汗,回家开门第一件事就吃抽出腋下的体温计看了眼,发觉体温已经回到三十七度五以下。
何莞尔大喜:“看看看,本宫痊愈了。”
小雷却盯着门口一团黑糊糊的玩意,瞪大眼睛:“这是什么?”
何莞尔看到小黑蹲在门前离她们两三米的地方,冲她喵地一声叫,似乎在抱怨怎么不经它同意就把人带回家了?
何莞尔回身掩门,正想和小雷解释小黑的来历,忽然嗓子眼又开始痒了。
她忙含了颗润喉糖进嘴里,看看压住咳嗽,然后苦恼地看着那黑乎乎的一团。
说不定她这一次咳嗽这么厉害,就是因为猫毛引发的。
但又能怎么办?何一笑把猫捡了回来又不管,她也不能狠心给扔了。再说小黑刚刚能够接受她,要是再换一个主人,还有没有命熬的过来?
她琢磨着要不干脆去贴个寻主人启事,可如果真有人上门说小黑是他丢的,她又怎么验证真假?
小雷还呆呆地看着小黑,半分钟后眼睛一亮:“这猫看着好眼熟!难道是那只金钱豹?”
何莞尔一怔:“什么?什么金钱豹?”
小雷一脸的“你怎么又落后于时代”的表情,张牙舞爪地掏出手机给她看:“你看,你捡到的这只,是不是和这只的很像?”
她手机屏幕上是一只黑猫的照片,从体型和毛色来看,确实和小黑有几分相似。
但,显然小黑瘦很多。
何莞尔愣了愣,想到小黑之前一个星期的日子就吃点猫罐头吊住命的状态,又仔细看了看小黑,回答:“诶?还真像!”
“现在只怕庆州全城都在找这只猫,”小雷表情十分夸张,“它的主人从最早的十万元悬赏,今早最新的报酬已经五十万了。”
“五十万!!!!”何莞尔一万个不信,“别又是谁在炒作,搞什么网络推送吧。”
“什么嘛!”小雷言之凿凿,“这只猫本来就是在临江名门走丢的,那里可以一平米十几万的房价,那里的住户养的猫,身价高好正常。”
何莞尔半信半疑,也上网搜了搜,发现小雷说得确有其事。
只不过,她对着眼前的黑猫看来看去,也不太确定:“你说,黑猫是不是都长得一个样?”
小雷也托着腮摇头:“我也不知道呢,这猫太黑了除了眼睛很亮也和那猫是一个颜色,但是嘴巴和鼻子都看不出清楚,我也不知道是不是。”
两人研究着,总觉得这事模棱两可。
小雷觉得是——毕竟眼睛大小和颜色都一致,再加上毛皮光滑可见以及那么挑嘴,肯定不是普通人家养出来的富贵猫。
何莞尔觉得不靠谱——临江名门离她家十几公里,就算走丢了,也不能走这么远来吧?
难不成一只猫还会打滴滴?
小雷想了想,忽然想到了关键,激动地抓住何莞尔的手臂:“寻猫启事说,丢了的那只猫,肚皮上有一道五厘米左右的伤,我们可以把它肚子翻过来看一看,如果有疤,你就发达了!”
何莞尔苦着脸,终究还是对小雷说了实话:“它性子烈得很,都不让我抱的,还能让我看肚子?可别想了,别被猫大人挠得一脸的疤,到时候王安都要抛弃你。”
何莞尔警告在线,可小雷却不甘心,非要抓来小黑看一看肚子,然而撵了半天都没撵到,最后真的被小黑挠了一爪子,只是还好没见血。
这下雷诺也怂了,愁眉苦脸:“那怎么办?好大一个矿放在面前,都不让人挖一挖。”
她们商量来商量去,还是决定试试看。
何莞尔犹豫了好一阵,才打了那电话。
她本来也没抱什么希望,所以听到对面客气又应承的话,也没什么心理落差。
对面的男声相当商务化,跟10086接线员一般的流程,先问:“请问小姐怎么称呼?”
何莞尔回答:“我姓何,你叫我何女士就好了。”
接着,说了她捡到的猫和照片上的很相似。
那边的男人很公式化地说:“何女士,方便的话请发一张猫的图片,我们需要确认一下。”
何莞尔依照他的指示,远远地拍了照小黑的照片发到了一个邮箱里,还特别注明,这猫很凶不让抱,所以看不到肚皮上是不是有疤痕。
打完电话发了照片后,半个小时对面都没有回复。
小雷等得不耐烦,看着时间也不早了,就准备回家。
何莞尔被她监督着吃了全套的感冒药,这时候安眠效果也上来了,于是送了小雷出门后,倒头便睡。
何莞尔是被电话铃声吵醒的。
窗外一片沉黑,手机屏幕在黑黢黢的夜里,格外地亮眼。
何莞尔接起来,发觉是她之前打的寻猫启事的电话回了过来。
她以为对方是要告诉它小黑并不是走丢的富贵猫,然后之前那男人声音激动地说:“初步确认,何女士您手里捡到的猫,就是我们要找的猫。请您看好它,马上有人去进一步确认,如果确认无误,我们马上带走猫,并按照约定支付给你报酬。。”
何莞尔倒是高兴了一下。
不是说巨额的奖金怎么,首先不管怎样,小黑如果真的是被人走丢的猫,那给它找到了主人,它就能回家了。
再说小黑一点都不温顺,就算肯让她摸了,却也时不时地要挠她,她留也不是扔也不是,这下找到了它的主人,自然是好事。
202 冤家路窄
而听到报酬的事,何莞尔心思动了动。www.uu234.net
她倒也不是傻,有钱送上门不要,但这付出和收获太过失调,让她有几分惊慌。
但她明白一个道理,土豪的钱再多,那也不是大风吹来的。之前急着找猫,现在猫找到了,报酬这事,也就难说了。
所以她决定不去主动去追索报酬的事,想必也不会有人傻乎乎地执意要给。但如果对方不说报酬的事,她也不会吃亏——至少要对方把她这些天为小黑出的钱给补上。
想通了这头,她便心安理地等着所谓的猫主人上门来。
她在电话里留给了那男人了地址,然后,安安心心地等着人上门。
对方约好的取猫的时间是半个小时,何莞尔在此期间拿出刚到货的三文鱼给小黑吃——知道它挑嘴,这次特意买了些品质更好的,临着快要分别了,也让猫主子知道自己的一番心意。
果然,小黑很赏脸,闻到鱼肉味儿就欢快地扑了上来,一点都没有前些天的傲娇和嫌弃。
看它吃得香,何莞尔却忽然有些舍不得起来。
她蹲在它旁边,依依不舍地摸着它头顶的毛,说:“马上你就要回家了,你以后还记不记得我呢?”
小黑并不理她,只管自己吃得香。
“没良心!”何莞尔戳了戳它的脑袋,又捏捏小耳朵,终于笑了起来。
半小时的时间很快就过去,敲门声响起来的时候,吃饱喝足的小黑正依偎着何莞尔打盹儿,何莞尔也迷迷糊糊的,听到有人敲门抄起小黑就往门口走,全然忘记手里的是猫,不是暖手器。
小黑本来也半睡半醒,被何莞尔一抱,马上挣扎起来。何莞尔刚巧来到门前,一边安慰着猫,一手拉开了门。
然后,她使劲眨了眨眼睛,直至看清楚眼前的场景。
她一手夹住使劲挣扎的小黑,另一只手在自己额前摸了摸——没问题啊,没发烧。
莫春山长身而立,双眼沉静冷肃:“何莞尔?”
他穿着一件灰色的大衣,一如既往的瘦削冷峻,只是以往一丝不乱的头发走了样,有一缕黑发垂坠在额前。
“怎么是你?”何莞尔好容易才开口,“你怎么来了?”
距离莫春山上次爽约已经是二十几天过去。这二十几天里,他把她拖进了黑名单,也没有对当天的失约解释过什么。以何莞尔的性格,即使对他有那么一丝的心思,可也不会舍弃自尊到自己扑上去缠着他不放。
她自问还算洒脱,二十几天已经足够她把之前萌动的情思放开,还一次次地告诫自己,既然体面地葬掉了对他的好感,那么从此之后莫春山就是个死人了,他恋爱也好结婚也好,对她而言都是阴间的事,她犯不着操心。
却料不到现在死人找上门来。
她该做什么,大喊“有鬼啊救命”吗?
何莞尔傻愣愣的,莫春山又开了口。
“我是来取猫的,”他说,“我的助理之前给了你电话,想必你还记得这件事。”
何莞尔睁大眼睛:“什么?”
她看了眼小黑,终于把他和猫联系起来:“小黑是你的猫?”
“你说呢?”莫春山冷笑,“没想到你真是好心机。我不见你,你就带走我的猫。只不过,你这番心思怕是白费了。”
何莞尔还在惊叹怎么会有这么巧的事,一时之间顾不得他的嘲讽。她看了眼手里的猫,再次问莫春山:“真是你的猫?怎么会这么巧?还有,它怎么会跑到这里?”
莫春山面色微凛:“不必演戏了,你为了你自己的目的,竟然对煤球下手。要是它有什么问题,我不会饶了你。”
何莞尔被连着两次嘲讽,迟钝的感观终于恢复正常,回想莫春山这一出现就不停地指责她另有所图,顿时心里委屈和愤怒交织在一起。
她一时忍不住吼了出来:“莫春山,你是不是神经病?我哪里知道你养了猫,又哪里知道这只猫是你的?”
她怀里的小黑听到她的声音骤然变大,惊恐地一瑟缩,惨兮兮地叫了一声,开始挣扎。
何莞尔气得发抖,想要安抚住猫,却不料刚伸出手,就被猫一爪子挠了,手腕上马上见了血。
莫春山皱了皱眉。
他当然心疼猫——煤球本来就是流浪猫,野性难驯,这下又在外流浪几日,不知吃了多少苦,只怕对人更不信任。
可更让他在乎的,是她手腕上的血迹。
何莞尔来不及管自己的伤口,还在和猫犟:“小黑,你怎么这么不听话!”
他眸子紧了紧,上前一步,不由分说从她怀里硬抱走了猫。
何莞尔不好和他抢,也怕伤着猫,只好放开。
他的指尖划过了她的手腕,掠过了猫留下的爪痕,冰凉的温度和一阵刺疼混合在一起,她忍不住倒抽了一口气。
莫春山眸色幽深,看了她一眼,便要转身。
何莞尔却不肯让他走:“等一等,你还没有……”
她本想说他还没证明自己是这只猫的主人,可看到小黑一被他接过去,就温顺地缩进莫春山的怀里,喵喵直叫,像是受了莫大的委屈一般。
还用问吗?在她怀里焦躁不安的猫,到了他的手里就那样地黏人温顺,当然是他的猫了。
莫春山安抚好了煤球,抬头,眸子冰冷:“我还没有支付一百万是吗?放心,我不会赖账的。”
发觉自己被误会,何莞尔却没办法开口为自己辩解。
她苦笑起来——怎么偏偏是他呢?只怕自己怎么解释,他都不会相信了。
不过,又何必解释?她和莫春山,本就该形同陌路。想到这里,她反而淡定了几分。
随他怎么想吧,反正她注定要一个人终老,何必在乎他的眼光?
然而莫春山下一句就让她不淡定:“何莞尔,我本以为你和别人不一样,谁知道只是隐藏地更深。你找才嘉打听我家里的事,你以为我不知道吗?”
何莞尔一时语塞——在这件事上,确实是她理亏了。但,以才嘉的明智,如果不是莫春山默许,她又怎么会何莞尔那样随口地一问,就全盘托出呢?
莫春山见她不说话,继续说:“因为你的事,才嘉已经被解雇了。”
203 心灰意冷
何莞尔这一下彻底愣住。不过是她当时荷尔蒙作祟下的一时好奇,竟然连累了才嘉。
她再度忍不住脾气:“莫春山,你真是不可理喻!你看不顺眼我,又关才嘉什么事?”
“是我不可理喻,还是你居心叵测?”莫春山声线似结了冰凌一般,“你打听我的身世,打听我家里的事,你到底想做什么?你是不是觉得你更了解我以后,更能对症下药,从而达到你的目的?”
他顿了顿,眯起了眸子,冷冷地说:”何莞尔,我真的很失望,我还以为你和别人不一样。”
何莞尔如鲠在喉,万分地委屈。
莫春山话里话外,都在暗示她对他有别样的心思,暗示她为了钱财处心积虑地接近他。
这真是冤枉她了,然而她都不知道该怎么来解释这一切。
最关键的是,从一开始就是她主动靠近桐城路桥,一次次地找上莫春山——确实,如果完全客观地看待他们两人之间所谓的缘分和关系,她确实像是隐藏地很深、故意制造巧合从而让莫春山注意到她的心机婊。
原来他那一天的避而不见,还把她扔进了黑名单,是因为他也和别人一样对她带着偏见,认为她仗着老天赏赐的好样貌,就认为一切都理所当然,甚至以此为资本,想要为自己挣一份富贵。
所以,还有什么好解释的呢?
何莞尔惨然一笑,却还是忍不住说:“莫春山,我本也以为你不一样,谁知道……”
她声音不受控制地哽咽了一下,马上压抑住快要喷涌出来的泪意,继续说:“谁知道,原来你也和别人一样。”
莫春山避而不答,眸子沉黑,接着说:“稍后会有电话给你,你把银行账号给他,一百万马上到账。”
他顿了顿,视线再次扫过她手腕的血痕,又说了句:“煤球抓得你出了血,另外多十万,你去打狂犬疫苗。”
他说完,便抱着煤球转身下楼,丝毫不做停留。
门敞开着,何莞尔听着他渐渐远去的脚步声,头脑渐渐冷静下来。
一颗心,也彻底地凉了下来。
莫春山是对的——人生而孤单,她和他,本来就是两条路上的人呢。
之前是她痴心妄想了,最可笑的是她刚看到他的时候,居然还抱着一丝幻想。
现在可好,被人上门来扇着耳光啪啪打脸,让她明白自己的一文不名,明白自己对别人,什么都不是。
她吸了吸鼻子,回身看了看空荡荡的屋子,刚要关门,却听到楼下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紧接着有人大喊了一声:“姐!”
何莞尔闻声回头,看着眼前满脸兴奋又气喘吁吁的何一笑,问:“你怎么来了?”
他喘了几口气,大声地问:“猫呢?”
何莞尔怔了怔:“什么?”
何一笑缓了口气,又重复了一遍:“我说,猫呢?”
何莞尔渐渐明白了是什么事,心头又灰冷了半寸。
果然,何一笑怎么会有事没事跑她这里来?除了一个钱字,还有什么能指使得动他?
何莞尔,面无表情:“什么猫?”
“小黑!小黑啊!”何一笑兴奋地大叫,进了屋都顾不得脱鞋,就四处转悠寻找黑猫。
一边走,还一边问:“小黑在哪里?”
何莞尔站在玄关,门也没关,声音平静地回答:“小黑?你不是让我把它扔了吗?我已经扔了,现在不知道在哪个垃圾桶里翻吃的吧。”
何一笑先是一急,接着说:“不可能!现在庆州城里的黑猫只怕要被抓完了……”
接着他看见客厅角落的猫砂、猫盆、猫爬架。
何一笑眯了眯眼,大叫起来:“不对!你没有丢掉小黑,你把它养起来了,是不是?”
何莞尔依旧不动,慢悠悠地回答:“它不叫小黑,叫煤球。”
“你又给它改名字了?”何一笑回头问道,忽然领悟过来,“它的主人来过!是不是?它的主人把它带走了!煤球是小黑原来的名字。”
何莞尔默然。
何一笑惯常的少一根筋,没想到这个时候竟然这么聪明,这样快就反应过来。
何莞尔苦笑——果然,人的潜能是无限的,只是看你愿不愿意上心而已。
何一笑挠了挠额头,好像又想起了什么,顿时睁大眼睛:“我刚刚过来,在楼下路口的地方,正好看到一辆黑色宾利车开走,这贫民窟里哪里来的豪车?是不是就是小黑,不,煤球的主人,来接它走?”
何莞尔看着他,淡然地回答:“是啊。”
何一笑几乎要跳起来,一直兴奋地大叫:“发了!这次发了!”
他看到何莞尔表情木然,急着解释起来:“那只猫,五十万啊!整整五十万。”
“五十万,”何莞尔的声音里带着几分冷冷的嘲讽,“我不知道呢。”
何一笑的消息也略有滞后——就在她打电话给莫春山手下的前一刻,找到煤球的报酬,已经从五十万涨到了一百万。
何一笑兀自高兴着:“天啊,姐你不知道吗?这一周时间,庆州都传遍了,那只黑猫是个住在临江名门的公司老总丢的,他发布的启示,找到猫可以换五十万的酬金!天啊,真没想到我们这么好运。”
他忽然察觉到不对,一下子紧张起来:“姐,你不会把猫还了,没要钱?”
何莞尔根本不想就这件事再多说,淡淡地看了看何一笑,说:“没要钱。我也不会要钱。”
“不是吧!”何一笑像听到天方夜谭一般,“那可是五十万!是不是他们没告诉你这件事就把猫拿走了?不行,不能让他们耍赖!”
说着,翻出那则他异常重视的启示,按照上面的电话打过去。
结果一番交涉下来,对方根本不理他,说猫已经找到了。
何一笑烦躁地挠着头发,对何莞尔说:“他怕是在怀疑我是骗子,姐,你和那边解释一下,好不好?”
何莞尔深吸一口气,摇头:“我不会解释,我也不会要钱。”
何一笑面色一变:“什么?”
“我已经第三次重复了,”何莞尔说,“我不会要钱,所谓找到猫的报酬,我已经拒绝了。”
“什么!”何一笑大吼起来,“你是不是傻?送到手的钱都不要?就算你傻你不要,那猫可是我捡回家的!你有什么权利拒绝!”
他大吼大叫,何莞尔闭上眼走开,就当听不到。
何一笑正在气头上,看到何莞尔这样,刚要发火,忽然心下一动。
204 屋漏逢雨
“哦!你是想独吞五十万是不是?”何一笑想了想,冷笑一声,“我明白了,何莞尔,原来你存了这个心!你说什么不要报酬,其实早就暗中联络了别人,现在扯谎骗我,好一个人独吞五十万!””
何莞尔回眸,深深看他一眼:“何一笑,你是真的这样想,还是一时的气话?”
“难道你心虚了?”何一笑自以为猜对,眼神更加笃定,咬着牙说,“白瞎我叫你一声姐!”
他刚说完,面颊上就重重地一痛,接着耳朵里一阵鸣想,巨大的力量不仅让他偏着头,连身体都向右带了两步。m.www.uu234.net
何莞尔打完狠狠的一耳光,接着指着他:“我不是你姐,你可以滚了。”
何一笑捂着脸,还不服气。
但他知道动手是打不过何莞尔的,再气也只能忍,恨恨地看了她几眼,打开防盗门,转身出去,摔门声惊天动地。
屋子里渐渐恢复了冷清,何莞尔身体止不住地颤抖。
这屋子里,下午到晚上的时间,小雷来过、莫春山来过、何一笑也来过。
然后小黑被接走了,这屋子里,再度冷冷清清。
何莞尔慢慢地捱到沙发边,失魂落魄地坐下。
她知道自己拥有的很少,所以一直都很努力,不管是在工作还是生活上,她都从没放弃过——即使知道很难有回报,也还是一次次地麻痹自己。
人心嘛,总有捂热的时候,总不能捂到一半就半途而废,那捂不热又能怪谁?
然而这一晚,她却有了放弃的念头。
她坐了很久,既感觉不到饿,也感觉不到冷,连自己什么时候睡过去的都不知道。只是一觉醒来的时候,听到一些不同寻常的声音。
黑暗里,她听到了滴滴答答的水声。她一开始以为是卫生间或者厨房的龙头没有关好,然而迷迷糊糊之间,发觉那声音并不是来自那两个方向,而是近在咫尺一般。
“下雨了吗……”她念叨着,翻了个身,却惊觉有一滴水,正好滴在了她的额头上。
何莞尔一下子彻底清醒,赤着脚去开了灯,顿时大惊失色。
天花板的颜色已经变得斑驳,有水珠顺着吊灯的缀子落下,不只她刚才额头的上方位置,茶几上已经有两三处的积水。
然后,天花板的四个角,也有被水浸润的痕迹。
何莞尔想了想,大概推断出问题出在哪里。
这楼是九十年代的,楼板是预制板不是现浇的,所以楼上如果水泡了,水是可能漫下来的。
至于楼上泡水的原因,可能是水管爆了,也可能是主人家没关水龙头。
然而想到楼上的邻居是谁,何莞尔一个激灵,暗叫不妙。
楼上是一对老夫妻,老先生有哮喘,受不了庆州的湿冷,每到冬天就会去南方的海滨城市过冬。
所以按照常理,楼上是没人的。
然而又无路可选。
何莞尔抱着一丝希望,厚厚地裹了一层羽绒服,跑上楼去敲门。
果然,敲了几分钟也并没有人应门,连五楼对面租住的中年妇女都出来了,看到是何莞尔,很有几分不满说:“大半夜的,吵什么吵?还让不让人睡了。”
何莞尔道歉,看到从防盗门下方的缝里,源源不断地出着水,无可奈何地下了楼。
她很想解决问题,然而三更半夜,她也找不到人去。
何莞尔回到家,各个房间都查看了,发觉就客厅漏水最凶,稍微安定了点。
等她再看了一眼后,大惊失色。
吊灯的位置沁水还不是最严重的,最严重的是朝南的那面墙,有水顺着墙面一直往下淌。
而那面墙上,有她父亲的遗像。水已经漫过了相框,滴落在供着香炉的高台上,啪嗒啪嗒滴在上面。
何莞尔忙移开了靠着墙的家具,把被水浸泡了的东西拿到阳台晾着,她正要移开父亲的遗像,却忽然怔住了。
当初道士来说过,安好了遗像便不能移动的,要不她父亲泉下有知,必然不得安生。
何莞尔不信这些鬼神之说,但思忖一番,手终于还是离开了相框。
她又跑了几个房间,找了一摞的旧被子旧毛巾出来,站在相框旁,每一两分钟就擦一次墙面,防止那些水滴落下来,沾湿了父亲的遗像。
窗外更深露重,低温的夜风似乎无孔不入,哪怕她关好所有门窗,都依然能感觉到那一丝丝浸骨的冷风。
何莞尔又给自己加了衣服,围了厚厚的毛巾,站在墙边,一看到水滴下来,就立刻拿抹布擦干净。
一分钟十分钟没关系,她站了半个多小时,只觉得手脚都冻得冰凉。
她撑不住了想要去开空调,但忽然想起了卡上不多的两千元,还是忍住了。
用钱的地方还很多,她身体还算康健,将就一晚上,也冻不死的。
————
过了个周末,何莞尔上班的状态吓了小雷一跳。
她穿上了最厚的羽绒服,围巾、口罩、帽子捂得严严实实,浑身上下就露出两个眼睛,在庆州这算不得冰天雪地的地方,显得格外另类。
小雷皱着眉帮她摘下口罩,却听到她一阵惊天动地的咳嗽。
“吃药不管用吗?怎么现在还在咳?”
何莞尔趴在桌面上,有气无力地苦笑:“有什么办法,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
小雷看着她红红的鼻头,担心地问:“你上周都没这么严重的。是不是甲流?今年好像这感冒大肆流行,来势汹汹的,很难搞。”
何莞尔摇头表示不知道,又说:“感冒反复不是很正常吗?你多喝点抗病毒板蓝根什么的,别被我传染了。”
她还没说完,就又咳嗽了几声,吓得小雷赶快翻抽屉找药去了。
不过,何莞尔倒是知道为什么感冒加重的原因——还不是因为受了凉?
那晚上五楼漏水,她为了不让父亲的遗像被打湿,就在客厅硬生生地站了一晚上。到了天亮时分,她冷得都觉得手脚都不是自己的了,等到物管上了班,终于有人管这事了,才被解救出来。
九十年代的老房子,遇到这些事也平常,物管处理这些问题倒是很有经验了。
物管来了人,看了一眼就先是把整栋楼里的总水阀关上,然后和楼上的老夫妻联系上了。
不多时就联系上了,然后那对夫妻说,他们确实在外度假回不来,物管征得了他们的同意后,找开锁公司来开了门,关掉了楼上的水阀,这才止住漏水。
205 烟消云散
楼上的邻居倒是好脾气又讲理,事后打来电话一再跟何莞尔道歉,还说等他们回来处理,该怎么赔偿就怎么赔偿,并且先给何莞尔打了两千元,先垫付部分她处理这次漏水事件的费用。
也就是靠着这两千元,何莞尔才不那么局促,之后在家冷得难受也敢开空调了。
不过,其实在漏水的第二天,她就收到了一笔巨款。
莫春山真的是说到做到,亦或是不想和她有任何瓜葛,一百一十万说给就给,不带丝毫含糊的。
其实在莫春山助理打来电话问何莞尔要账号的时候,何莞尔根本就没有给的,却在第二天一早,就收到了一百一十万入账的信息。
何莞尔卡上的钱变成了1104931,网上红极一时的“金钱豹”,悄无声息地消失。
何莞尔从来没有过这么多钱,但她在收到钱的下午,就原封不动地退回了打钱来的账户。
然后到楼下的银行里,消了银行卡账户,开了另外一张卡,再打电话通知财务自己的工资卡遗失,等她补办以后再告诉财务新的卡号。
她何莞尔就算饿死、穷死,也不要接受莫春山的施舍,更何况就算对方不是莫春山,她也不会因为收留了小黑,就收取巨额报酬的。
她还记得小黑那天晚上依偎着她让她取暖的事,猫都记得一口鱼的情谊,自己看着长大的弟弟,为了钱却可以六亲不认。
她不得不承认自己,做人实在太失败,往往她越在乎的人,就越是处理不好彼此之间的关系,以至于形单影只,六亲冷漠。
因为生病和心情不好,何莞尔这一周的工作状态都不是太好,改稿子的速度慢了一倍有余,好多能在白天完成的工作硬生生拖到了晚上,于是又生病又熬夜的,病好得更慢。
一周过去,何莞尔没有再发烧了,但是咳嗽反而越来越厉害,周一例会上咳得惊天动地,几次打断了于伟安的发言。
于伟安皱眉,当着一会议室的人表示了自己的不满:“何莞尔,你咳出什么问题来我可不会给你当工伤报销。今天下午准你半天假,快去医院好好治一下,要不这满屋子的人被你传染了可就糟了。”
何莞尔有了些精神,忍不住地回嘴:“我咳了一周总编都没听见,今天一出刊忙完了您就听见了,真是好巧。”
会议室里一片笑声,于伟安无奈地摇了摇头。
上次在社区医院看不好,何莞尔也真怕自己弄出个老慢支什么的,正好于伟安主动给假,她便穿越半个城区,到了市医院,准备好好治一治。
正值流行感冒肆虐的季节,医院里人山人海,真是处处喷嚏声。
何莞尔排了两小时队,医生给看了五分钟后开了各种化验单,又折腾一个多小时,得出的检查结果依旧是支气管炎,只不过再不好好治疗,就会发展成肺炎了。
老医生语重心长嘱咐年轻人要懂得忌口养生,然后大笔一挥,给她开了静脉注射抗生素治疗。
何莞尔死活也不肯打点滴,医生无可奈何,只好给她开了肌肉注射,加口服抗生素。
何莞尔长舒一口气,虽然有医保卡,但输一次液三五百就没了,她身体底子还可以,可以硬杠。
又一次排了长长的队伍交了钱拿了药,何莞尔长吁出口气,拿着药找护士做皮试去了。
护士在她手腕上挑了个小包,说要等二十分钟才有结果,何莞尔坐在注射室外百无聊赖,觉得大楼里到处是人闷得要死,干脆出外透透气,等时间到了再回来。
下午四点钟,天气居然不错,早上阴沉沉的天空此时晴了起来,太阳毛绒绒的不那么耀眼,不过晒在身上暖烘烘,非常舒服。
何莞尔舒服地闭起眼睛,享受阳光洒落在脸上的感觉,却忽然听到有人在叫她。
似乎叫的是,何小姐?
何莞尔闻声转头,竟然看见了意料之外的人。
才嘉背着个大大的包,手里举着个晾衣杆,杆子最上面的分叉挂着几袋液体,液体连着输液器,输液器下软管另一端连在一个戴着口罩、帽子小女孩的手上。
“好久不见,”才嘉微笑着和她打着招呼,一低头看到她手腕上的小包,一阵苦笑,“怎么,你也中招了啊?”
说着,让孩子跟何莞尔打招呼:“缘缘,这是何阿姨。”
小女孩抬头看着何莞尔,黑葡萄一样的眼睛扑闪扑闪的,几秒后甜甜地开口:“何姐姐好。”
才嘉到医院来,是来给她的女儿缘缘看病的。
缘缘的症状跟何莞尔一样,发烧、反复咳嗽,已经是支气管炎,再不治疗的话只怕就要成肺炎,而且发烧一直没停过,显然症状比何莞尔更重。
而比起何莞尔孤身一人自己治病全家不愁的状态,才嘉的负担也更重。
他们家不只缘缘一个人生病,她爸她妈,都中招了。
她爸爸妈妈因为年事已高,还一个高血压一个心脏病的,慎重起见才嘉找了人安排了住院部的特护病房输液,两老口有个伴儿互相照应,而且还请了个临时的护工照料。
才嘉这才有空带着缘缘到门诊这边的儿科治疗,医生也给开了液体,刚好要去打点滴。
儿童输液室是单独的一间,但正巧里面有手足口病和疱疹性咽峡炎的孩子治疗,才嘉害怕治疗感冒结果感染上其他厉害的病症,加上儿科输液室哭声震天,于是干脆带了缘缘到外面,一边走着,一边输液。
何莞尔仰头,看了看液体袋上的名字。
“熊禹砚?名字很好听呢。”何莞尔笑着,只是身体有些不舒服,笑得有几分勉强。
她又看着才嘉手里的晾衣杆:“没想到还有这种操作。”
才嘉苦笑:“以后你有孩子就知道了,这玩意儿儿科人手一根,遇到医院打挤的时候没位置坐没地方挂液体袋也能输液。”
提起孩子,何莞尔微微一愣——她从没想过什么孩子的事,也觉得这离自己太遥远,只是低头之间看到了小名缘缘的熊禹砚,有些移不开眼了。
虽然孩子下半张脸被口罩捂得严严实实,但眉眼弯弯着实讨喜。再加上刚见面时候那一声姐姐叫得她,心情都好了几分。
206 为母则强
二十分钟时间很快就到了,才嘉也无处可去,干脆陪着何莞尔去注射室看了结果,然后又陪着她去注射室打针。顶 点 X 23 U S
缘缘乖巧又听话,即使生病了,也不吵不闹,圆乎乎又安安静静的。
何莞尔越看越喜欢,打了针竟然也舍不得离开,只是找不到借口留下来。
恰好缘缘说了句:“姐姐等会看我取针我很勇敢的我不会哭。”
何莞尔看着才嘉背包拿伞的,还要举个晾衣杆,借机说:“要不我陪缘缘输完液吧?你一个人也不好照顾她。”
才嘉也不推辞,点点头:“那就谢谢你了。”
这一会儿的功夫,天又阴了下来,她们找了一处相对安静的病区,在走廊上的塑料椅上坐下。
不知道是不是液体里有安眠的成分,缘缘坐下没一会儿,就要睡觉了。于是横躺在一排四个的椅子上,头枕在才嘉腿上,没几分钟便睡着了。
才嘉脱下大衣给缘缘裹在身上,轻拍着她的后背,和何莞尔聊着天:“今年流感特别厉害,我家里老老小小都发烧。也还好缘缘生了病也不闹人,要不我真没办法了。”
何莞尔无奈:“是啊 ,我很难生病的也中招了,没想到你家三个传染源,你也能顶住。”
才嘉摇着头:“我可不是身体够好,而是肾上腺素在起作用。我要是倒了,家里三个病人又有谁照顾呢?”
何莞尔深以为然,看着才嘉仅穿着一件毛衣坐在走廊里,担心起来:“你这样怎么行呢?会感冒的。”
“没关系,”她笑道,“为母则强,身为顶梁柱就要有天塌下来都顶着的觉悟,放心,不会那么容易生病的。”
何莞尔很有几分感叹,想了想,取下自己的围巾给她披在了身上。
她现在的体质也不宜脱外套逞英雄,不过脱脱围巾是可以的,聊胜于无。
才嘉感谢了一番,何莞尔心里却有些不是滋味。
她曾经很不喜欢才嘉,但几次接触下来已经大为改观,再加上才嘉被她连累丢了工作,这一下子全家都生病了,她还失业,真是雪上加霜。
“对不起,我前些天才知道你的事。”何莞尔有几分内疚,要是没有那天她一心想要探听莫春山的事,才嘉也不会被迁怒。
才嘉却不在意地一笑:“你可别放在心上,我正好借此机会放松一下。入职两年我都没时间好好陪陪家里人,每周末出门时候看到我妈眼巴巴的样子,还是很内疚的。”
何莞尔注意到她言语间都没有提到她老公,便知道有异样,但她聪明地知道,这时候不该问。
才嘉却知道她在想什么一般,笑着说:“我早离婚了,缘缘的爸爸三年以来都没来看过她一眼。反正靠山山倒,靠海海啸,我这样既不会绣花做饭又放不下架子去讨好男人的中年妇女,只好把自己当男人使了。”
何莞尔听她说得有意思,接过话去:“这样很好啊,你不知道我多佩服你,什么事都能处理得面面俱到。”
这是大实话,也是她有感而发。
才嘉忽然笑了起来:“看来你真把我当朋友了,要不刚才那句话你的重点应该在反驳我自称为中年妇女上。”
何莞尔怔了怔,马上装出大惊失色的表情:“求生欲测试?美女,要不要这样对我啊?”
两人笑了好一阵,何莞尔有些唏嘘,问才嘉:“那你以后有什么打算呢?”
“我的想法很多,现在暂时还没决定好,”才嘉有些自傲地一笑,“我并不是离了桐城路桥就找不到工作的人,虽然收入会少很多,不过养家糊口肯定没问题。说不定,我还能再遇一个大方的老板,比莫老板好伺候一点,再多给我一些假,免得我每天都在事业和家庭之间煎熬。”
被她提起了莫春山,何莞尔再笑不出来,才嘉也聪明地把话题岔开。
半下午的时间相谈甚欢。
下午六点,缘缘液体输完,到护士站取了针。
何莞尔和她们母女告别,才嘉却说什么也要拉着何莞尔一起吃饭,还说既然都是吃,不如和他们一家人一起吃,反正一桌子的病号吃的都是清粥小菜,肯定合她胃口。
何莞尔推拖不过,于是和她们母女去了住院部,接了两位老人出院,然后到一家粤式粥店吃晚饭。
才嘉竟然还记得何莞尔不吃猪肉的禁忌,自然避开所有和猪肉有关的食物,一份猪肉馅的云吞,也是独独端给缘缘一人的。
而缘缘输了液又睡了觉,精神好很多,四五岁正是爱说爱笑的年纪,她下午的时候本来就表现出对何莞尔的喜欢,于是吃饭的时候也非要挨着何莞尔坐。
要说人类的幼崽很有察言观色的天分,靠直觉就能分清楚谁真喜欢她谁是装的,缘缘知道何莞尔也喜欢她,也赖上何莞尔,都不要妈妈外婆挟菜了,就要何莞尔给她挟。
何莞尔一点都不觉得是负担,反而萌得心都要化了。
才嘉微笑:“小孩子就是喜欢长得漂亮的姐姐,人老珠黄的妈妈只能靠边站。”
缘缘外婆和外孙女的观点出奇一致,越看何莞尔越喜欢,一时忍不住犯了中老年妇女的通病,拉着何莞尔的手亲切又慈祥地问:“闺女,可有男朋友了?”
听到这个问题,才嘉面色变了变,赶忙喊停:“妈!你这第一次见面就要乱点鸳鸯谱了!你也不看看人家何小姐是何等人才,我那表弟哪里配得起?”
老太太笑得有些尴尬,何莞尔忙出来打圆场:“没事,没事,伯母也是热心。”
老先生还是有几分矜持的,话不多,但很有见识,一顿饭的时间,何莞尔也基本了解才嘉的家庭结构了——父亲干了一辈子地质勘探,走南闯北,谈不上高级知识分子,但也见多识广,母亲在家乡开了个小商店,做点小生意贴补家用。
儒雅渊博的父亲和勤劳泼辣的母亲,难怪会有才嘉这样精明能干的女儿。
因为太不顺路,才嘉送了何莞尔到地铁站的入口。临别的时候,她向何莞尔伸出手,笑容诚挚:“何小姐,客套话我也不多说了。相逢是缘,祝你好运。”
何莞尔微笑着回握住她的手,回答:“谢谢。”
207 坐以待毙
凌晨三点,莫春山疲惫地放下了手里的笔记本电脑,一抬头却看到孟千阳悄无声息地立在书房门口。www.uu234.net
似乎一直在等他。
“怎么?有事?”他合上电脑,起身,活动了有些麻木的腿。
孟千阳点了点头:“我已经查清楚了,做手脚的就是那个家政。她做了一年多,知道猫的重要,那天是拿了猫薄荷偷偷放在门外,让煤球闻到了所以才跑。而之所以她不选小草,是因为布偶猫太名贵,很容易被人发现。煤球一只黑乎乎的土猫,不那么引人注目。”
见莫春山没反应,他继续说:“她把猫放在他儿子家,目的就是等着我们悬赏找猫,想发一笔财。至于这么做的目的,是因为她儿子欠了笔赌债,家里还不起又被人天天追债,所以想方设法找钱。小市民,没胆子绑架人,只好绑架猫了,而她儿子住的地方就在何莞尔家隔壁的小区。”
莫春山依旧沉默,孟千阳咬了咬唇,拿出一叠纸:“他们都招了,这是签字画押的证词。”
“你何必在这上面花心思?”莫春山叹了口气,“已成事实,你做再多也无用。”
孟千阳急了:“何莞尔是冤枉的,嘉姐也是。春山哥,其实你早就知道不关她俩的事,为什么要摆出一副恩断义绝的姿态?你知不知道,何莞尔的弟弟……”
“千阳!”莫春山轻喝一声,“别说了,我不想听,也与我无关。”
孟千阳目露不甘,但还是闭了嘴。
他有些赌气地转过身,却被莫春山叫住。
莫春山疲惫地揉了揉眉心,看着孟千阳的背影:“你真的相信,这一切是巧合吗?你心里也有答案了,不是吗?你只是不敢去想,对不对?”
孟千阳回答:“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只知道,嘉姐什么都没做过,你就把她开除了,她很心寒。”
莫春山放缓了声音:“你就没有过一丝丝怀疑,这一切都是有人故意而为之?一只猫,出现在十几公里以外,家政干得好好的,为什么会忽然做出不可理喻的事?还有她儿子欠下的赌债,又是不是有人故意设的局?这些,你都查过吗?”
孟千阳哑然,不过几秒后就说:“那我立刻去查!”
“不用的,千阳,”莫春山叹了口气,“这样的事以后还会发生,就看你和我能不能硬起心肠了。只要走错一步,你、我,都会后悔莫及。”
“什么?”孟千阳转过头,很有些不解。
莫春山沉默了半晌,之后回头看着他,眼神、声音都透露着疲惫:“千阳,他回来了。”
孟千阳一怔:“什么意思?”
莫春山扭过头,看着窗外一片沉黑的江面:“就是字面意思。”
孟千阳似懂非懂,又听见莫春山的声音:“我知道你喜欢才嘉,也知道我开除才嘉这件事,你闷了很久也一直在查证据,不过这时候,放她离开才是好的选择。”
孟千阳忽然领悟过来——他察觉到了莫春山声音里淡淡的恐惧,而这样的恐惧,只会因为一件事。
“所以,何莞尔也是……”孟千阳瞪大眼睛,虽然没有说完,但他要表达的意思已然清楚。
莫春山没有回答他。
孟千阳看着他的背影,神色复杂。
好一会儿,他咬着牙:“我不信他无所不能,再说,现在已经不是十多年前。”
“他也不会停留在十几年前,”莫春山苦笑,“我们在明,他们在暗,哪一个是巧合,哪一个是陷阱,你分得清吗?”
“可我们不能坐以待毙。”孟千阳声音忽然坚定起来。
莫春山苦笑。
千阳还有勇气,可他的,早在十几年前就消失殆尽。
他深吸了一口气。
该来的,始终会来,即使过不了这一关,他也只愿一个人去沉沦。
——————
何莞尔平时身体康健很少用药,注射抗生素的效果几乎立竿见影,三天时间已经完全康复,咳都不咳一声了。
只不过这些日子吃不好睡不好的,倒是又瘦了几分。
小雷羡慕地不得了,摸着自己最近略微变粗的腰,发着牢骚:“跟小安子吃饭,就是忍不住吃多啊。”
这些日子何莞尔总是叫王安小安子,于是小雷也跟着跑偏,口口声声小太监的名称,对自己男朋友呼来喝去。
“你那是幸福肥好吗?”何莞尔赏了她一个白眼,气不过又揉乱她的头发,“我这里天天都是撒狗粮大型现场,你是非要噎死我好谋朝篡位吗?”
听她说的最后一个成语,雷诺忽然心念一动,拉着何莞尔的手,压低声音:“我想自己跑一个专题,老大,能不能最近对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何莞尔皱起眉:“你又有什么幺蛾子了?”
小雷苦着脸:“我总不能一直在你的淫威下生存吧?我也想立个山头当大王的,还是想有点自己能拿得出手的能耐。”
她还没说完就被何莞尔敲了头,忙改口:“不不不,我是说您伟岸的身躯总不能一辈子给我挡风遮雨吧?我有一点想法,想做一个深度的调查,如果成了说不定也能红一把呢?”
她冲着何莞尔挤眉弄眼,满脸滑稽。
何莞尔看她半天,终于问:“你想做什么?”
“等我策划好了再告诉你吧,”小雷回答,“不过先得给我点时间,不要天天往我身上压担子了。”
何莞尔严肃起来,想了片刻,回答:“好吧,你自己好好考虑,我给你时间和空间去干,但是春节前你可不能掉链子,先把年底这关过了,再说你来年奋发图强力争上游邀功争宠的事。”
“成交!”小雷欢呼了一声,抱着何莞尔的脸吧嗒一声亲。
“成个屁的交”,何莞尔翻着白眼,嫌弃地摸了摸她留下的口红印,“是我开恩才对。”
小雷噗嗤一笑,把改好的稿子放在她面前,蹦蹦跳跳出了办公室,看起来是找王安报喜去了。
看着她的背影,何莞尔啼笑皆非。
小雷长得一张娃娃脸,很显小,看起来像个大学生一般,没想到也有了想要自立门户的野心。
不过,她既然来和何莞尔光明正大地说,就证明她始终把何莞尔当自己人。如此,甚好,何莞尔就喜欢这样直来直去的态度,只不过如果小雷走了,她没了副手,又要物色新人了。
这倒是件麻烦事儿。
208 不速之客
何莞尔还没来得及想谁顶替小雷的事,下班前,于伟安把何莞尔叫去了他的办公室,说有重要的事情要通知她。
何莞尔不明就里的过去,还以为又是什么急难险重的任务,结果于伟安是和她交代,关于开年以后集团选人留学深造的事。
报业集团已经定了,留学的名额有何莞尔的一个,但是是差额竞争,五个入选,有两个要被刷掉。
于伟安倒是不担心何莞尔的业务能力,但比较担心她的英语。
据说,春节后将对候选人的英语水平进行考核,所以于伟安先告知她一声,让她提前准备。
对于伟安这个人情,何莞尔很感谢,说了好一番真心实意的话。
于伟安也心安理得地受了,接着鼓励她:“好好干,你的能力得到了越来越多领导的认同。相信你自己也会马上察觉到。”
何莞尔察觉到话里有话,美眸微瞪:“什么?”
于伟安微笑:“我今天汇报工作的时候,一不小心看到了程副总手里今年年底奖金的报批表,你的数额有些亮眼。”
何莞尔眼睛一亮。
这段时间过得着实艰辛,这确实是一个天大的好消息。
经济危机过去了,缠了她大半个月的感冒也渐好。
她唇角微弯,心情止不住地好起来——看来,翻过这个坎,那这一段时间的不顺,都能过去了。
岂不料下班路上,又让她看到让她不愉快的人和事。尽管她避免去想和莫春山有关的一切事宜,但主观想象改变不了客观事实,莫春山就在那里,她不去想不去见,也免不了总会遇见。
这一次倒不是什么巧合的偶遇了,而是她回家必经之路的一个路口,一栋大楼的广告悄然换成了桐城路桥的巨幅海报。
那海报显然是大师设计的,黎明中山城的轮廓是背景,有人在凝望江面上一座延绵向远方的桥,顿时名不见经传的建筑公司,倒成了有着山城古老传承和情怀一般,立意高远,赏心悦目。
最讨厌的是,她竟然一眼就认出,海报里那背影和三分之一张侧脸,就是莫春山本人了。
莫春山为了实现他的抱负,已经开始不遗余力地给自己的公司当代言人,大佬玩跨界把自己打造成网红的事,一向都很有号召力,就是不知道这一招在传统行业里奏不奏效。
好在边际递减原则的存在,何莞尔多经过几次那个路口,也就渐渐习惯那张海报的存在,也不会忍不住地去瞟了。
再加上她为了美国进修的机会,已经开始振奋精神重新抓英语,上班下班的路上都在练听力,抓住一切学习的机会。
如果能够如愿,那一年的时间,足够她从这段时间纷乱又繁琐的事务中抽离,也能把一切的负面情绪抛开,在远离家乡的地方好好舔舐伤口,好好提高自己,彻底强大起来。
说不定,这也能成为彻底地治愈她自己的契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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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底的工作总是特别忙碌,忙着总结、忙着计划,还忙着筹备年会。
何莞尔还有学习英语的重任在身,这段时间过得简直叫争分夺秒。
大寒刚过,小雷他们已经开始买年货准备回家了,何莞尔还在当当上定了好几本英语书。
她不知道集团所谓的考察英语水平是怎么一种形式,只好打急抓什么类型的考试书都买了些,天天埋头苦读,坐公交车时候都不放下。
家里一如既往地冷清,不过客厅里摆了一盆白老师给的单瓣水仙。这花别名金盏银台,寒冬腊月里开得正艳,朵朵洁白的花似娉婷袅娜、弱不胜衣的美人,花香清绝动人,倒是给她每天两点一线的枯燥生活添了一份馨香。
说起白老师,除了送何莞尔一盆名贵的花,还带来一个大大的烦恼。
前些日子那位拜托白廷海当月老的那位严铮严教授,在和何莞尔通了几次话以后,竟然要约她见面。
何莞尔完全懵了——几通电话而已,她完全是不咸不淡商务风的语气,前后通话加起来也没五分钟。
这样冷淡敷衍的做派,换谁都该知情识趣地告退,没想到这位严教授倒是越挫越勇了。
何莞尔当然不会见他,客气又疏离地回绝,却没想到某一天下班时候接到他的电话,说他就在报业大厦下面等她。
她无语又头疼,实在推脱不过了,只好去见一面。
严铮本人看起来发际线没问题,也看不出有啤酒肚什么,说起话很客气,也没有电话里的作风那么死皮赖脸,反而有些文质彬彬的意味。
何莞尔也就不好当场打脸,且看在白老师的面子上,和他到了附近商场的咖啡厅坐一坐。
却没想到,一坐下,严铮便迫不及待地介绍起了自己的情况,何莞尔虽然有些反感这么猴急把房车学历工作摆在桌面上当成交易条件一般,但也就客气地笑了笑,听着他说。
十几分钟,严铮说完,有些忐忑地看着何莞尔:“我就想知道我们有没有继续发展的可能性?”
何莞尔叹了口气:“我以为我的态度已经能够说明一切,没想到还是得再直接一些。严先生,很抱歉,目前我对自己单身的状态很满意,也没有要找伴侣的意思。所以,还是做普通朋友吧。”
严铮面上是略有些失望的表情,却又似乎心有不甘,于是追问何莞尔:“那你觉得我哪里不好?我可以改的,只希望给个机会。”
209 大写的渣
何莞尔皱眉,觉得他有些越线了——而且,这死缠烂打的行为让她对这个人的感观越来越差。www.uu234.net
她没说话,严铮却又开始滔滔不绝:“其实我觉得我们可以深入了解一下,我这个人事业心还是比较重的,但也会对家庭负责,所以在择偶方面希望女方工作能够稳定一点。”
他看到何莞尔面色不那么好,又连忙说:“不过,我也可以迁就的,只要对方不是总是在出差不着家就好。”
何莞尔真是使出洪荒之力才忍住不翻白眼的——干嘛讲这些给她听?且不说这些话立场对不对,是不是有直男癌的嫌疑,她是真的不想听啊!
白老师为什么会介绍这么不靠谱的人给她?看来不是专业做媒,看人的眼光很有问题啊!
半个多小时,何莞尔就说了两句话,实在有些受不了他的自说自话。
而这个严铮也真是能说,一个人自说自话也能滔滔不绝。
何莞尔只好准备来两句猛的,只求速战速决,不要再在这个莫名其妙的男人身上浪费自己宝贵的背单词的时间。
她一直是想做就做的性子,于是敲了敲桌面示意严铮停一下,然后说:“这样吧严先生,我也不是说没有机会再深入了解了,只是明年我要去美国进修,时间一年,等我归国再说,可以吗?”
严铮愣了愣,下意识一般:“你去美国干什么呢?你都三十了。”
何莞尔被这句话惹恼,不过好歹还记得这人是白老师介绍的,堪堪忍住怒意,冷冷地回答:“学习永无止境,不是说三十了就不能再上学。”
趁着严铮还没反应过来,何莞尔站起身,淡淡地说:“我晚上还有事,就不陪严副教授了,先告辞了。”
严铮显然被那个“副”字刺了一下,嘴唇翕动,好一阵子也没说话。
何莞尔才懒得管他,在桌子上放一百元,说:“今天的饮料我请了。”
说完扭头就走,根本不给严铮挽留的机会。
然而都出了咖啡厅走出了几十米,何莞尔忽然发现,自己竟然把无线耳机忘了。
她一阵懊恼——都是被这个严铮给气昏头了,急着要走于是忘了东西。
那耳机虽然不贵,但也还是好几百元,这些日子她用来听单词用得很频繁,当然舍不得就这样丢了。
只好回去拿了。
何莞尔返回咖啡厅思忖着该怎么避免严铮纠缠,岂不料再一次进门的时候,看到严铮和一个中年妇女站在吧台的地方结账,两人面色都不是很好,嘴里还念念叨叨。
“我就说美女都有想法,觉得自己身价高,哪里会看上你个穷医生?你还不信,今天总相信了哇?这样的女人哪会安安分分呆在家里?”那女人声音尖利,眉梢眼角都是鄙视。
严铮半垂着头,回答:“我还以为她三十了能想明白,找个老实人结婚,结果……”
他们俩一问一答,毫不避讳身边经过的人,何莞尔自然也听得明明白白。
何莞尔气得不能自己,指着两人的背影:“严铮,你什么意思?你居然找了你的亲属来看我?”
那两人一惊,同时回头,看到何莞尔在身后。
他们眉眼长得还挺像,可能是姐弟。而何莞尔也记起来了,这女人刚才就坐在离他们几米远的桌旁,她好几次视线移过去的时候,都觉得那女人好像刚刚好像看她。
何莞尔怒目:“我客气才叫你一声严先生,严教授,没想到你竟然这么不尊重我?”
那女人撇撇嘴:“看一看又怎么了?你又没少一两肉。”
“那你还想做什么?”何莞尔气不打一处来,指着那女人,“这位女士,你觉得你是牲口可以供人参观,那是你的认知问题,不是我的观点。我跟这位严先生连朋友都不算,他哪里来的权利找人对我评头论足?还鬼鬼祟祟的,莫非你们还想贩卖人口?”
那女人见识到了何莞尔嘴巴的厉害,哆嗦了下,本来还想骂两句的,却还是有几分忌惮何莞尔,于是干脆闭嘴。
严铮见自己姐姐被骂得开不了口,顿时脑袋一热,也指着何莞尔:“国家的堕落就是因为你们女人的堕落,不安安分分在国内找个好男人嫁了,就想去傍大款傍老外。你以为老外怎么看你们这些女人?知道什么叫yellow fever吗?什么是easy girl吗?”
两个难听的英语单词之后,他终于撕下了之前伪装的皮,说:“我劝你还是好好审视一下自己,待价而沽,也不要沽得太高了。”
何莞尔总算听明白了——原来这人几年前之所以看上她也不敢认识,是觉得她外形条件好,一定眼光也很高,那时候他就是个小助教,自卑了。
现在觉得她马上三十,年纪大了不值钱了,应该急着找人嫁出去,再加上他评上了副教授,膨胀了,所以才到处打听她。
换句话说,这是把她当打折商品,趁着贬值来抢购了。
然后听到她要去美国,就有一种我x特价商品没抢到还要便宜外国人的被羞辱感。
何莞尔实在想不到刚才还木讷不识时务的一个人,居然有这么阴暗的思想。
她讥讽地一笑,拉长声音:“我就说怎么如此高龄还没有结婚,原来你的思想还在停留几百年前。醒醒吧,大清早亡了。”
严铮脸微微涨红,显然不经常和人吵架,不过还在力挽狂澜,说:“是你们女人太物质了,伤风败俗!”
这样的战五渣,何莞尔觉得和他吵架简直是自降身价。
她环臂抱在胸前,眼里毫不掩饰的鄙夷,对着严铮一字一句:“我看你别的不行,甩锅倒是挺在行的。合着渣字被你一写,倒成狂草了?你脑子里到底装的是豆渣,还是高硼砂呢?”
严铮愣住,好半晌问:“你说什么?”
“听不懂?”何莞尔扬起嘴角,“你这样的人就算是教授,也脱不了你是个骨子里自卑又懦弱的巨婴,对女性充满想当然的意淫。我敢断言,但凡你看得上的姑娘,肯定都看不上你,不行咱们走着瞧。”
210 巧上加巧
这句话似乎真踩中了严氏姐弟的痛处,两人再也没心思和何莞尔吵,结了账匆匆忙忙离开,
何莞尔看着两人落荒而逃,从刚才坐的桌子下找回了自己的耳机,又顺了口气。www.uu234.net
特喵的,她又没招谁惹谁,怎么能想到还有狗屎能主动贴上来。
这个什么严铮,除了学历高一点,跟网上找不到女朋友就怪世道坏的**丝有什么区别?
自己不努力,还怪女性堕落看不上他这根搅屎棍子?
拜托,搅屎棍就去茅厕里呆着,好好地干自己的本职工作,何必出来遗臭天下?
何莞尔压住满腹的牢骚,深吸了一口气,转身出门,却看到门口伫立的瘦高身影。
柯知方一只手拿着大衣,另一只手提着包,扬了扬眉:“好巧,又看到你吵架了。”
“你怎么在这里?”何莞尔眨了眨眼睛,再一次盼望自己看到的画面是幻觉。
可是,眼前实实在在的,就是柯知方。
柯知方缓步走过来:“我本来还在想要不要帮你吵两句的,又觉得自己不擅长此道,还好你一个人的战斗力就够了。”
何莞尔懊恼地不像回话,又觉得每逢她觉得尴尬、难堪的场面,柯知方就有很大的几率出现在附近。
“怎么会和这种奇葩扯上关系?”柯知方微笑着,像在说一件十分有趣的事。
何莞尔没好意思说是长辈安排的相亲,还被围观了一番,虽然算不上羞辱,但让她心情很不爽。
“别说刚才的事好不好?”她哀怨地叹了口气,“我现在心情不好,很想吃点东西赶走坏心情。”
“那,烤肉?”柯知方扬眉,“我知道你心烦就想吃肉,牛五花,对不对?”
何莞尔捧场地拍手:“乌拉!”
柯知方还记得何莞尔爱吃的是那一家烤肉,直接开车带着何莞尔去了。
店里很火爆,他们坐了最后的一张小卡座,点好了菜就开吃。
一边吃,何莞尔一边把下午这桩莫名其妙的事说给柯知方说了。
柯知方听得连连摇头:“这真是高等教育也改变不了人格缺陷的铁证。”
何莞尔简直於我心有戚戚焉的感觉——同样都是在追她,同样也是被她拒绝,但她拒绝柯知方的时候,真的是万分歉然,而且即使两人做不成恋人,还是能够继续做朋友的,完全不像这个什么严铮,从头到尾都给人一种很不舒服的感觉,何莞尔连和他多说一句话都觉得膈应得要死。
何莞尔刚要赞同柯知方的话,顺便吐槽一下下午那个直男癌巨婴,还没开口就听到手机一声响。
是短信进来的声音。
她低头一看,顿时眉开眼笑,遇到渣男的郁闷顿时烟消云散。
柯知方看到她的表情,微笑着问:“工资到账了?”
何莞尔简直目瞪口呆:“你怎么知道的?我眼里写着‘??’字吗?”
说完豪气云天地拍了拍桌子:“今天发工资了,我高兴我请客,谁也别拦着。”
柯知方却不答应:“不行,我今天也有一笔外快到手,恐怕不比你的少,要不要比比?谁的多谁请客。”
何莞尔不甘示弱地报出数字,柯知方微笑:“不巧,在下的比你多一万有余,今天这顿饭注定该我请。”
何莞尔不信,万分的质疑,却被柯知方把银行账户收到转账的信息摆在了她面前——果然,柯知方没有说大话。
柯知方还扬眉,略带点得意:“服气了吗?这是一次咨询的费用,有没有亮瞎你的眼睛?”
她这一次又是气得拍起了桌子:“不公平!凭什么我一年的奖金还不如你一次咨询的收费?还要不要人活了?”
柯知方笑着岔开话题:“今天是我在这个农历年最后一晚上在庆州了,明天就该回老家。所以今天你给我点面子,不要抢着买单了。
比财大气粗比不过人家,何莞尔只好安贫乐道,又被柯知方问了一番春节期间的打算。
何莞尔把要准备开年后进修的事一说,柯知方就恭喜了她一番。
她却在发愁:“我还不知道要怎么过英语这一关呢。”
忽然想起柯知方的留学经历,眼睛亮了亮,忙向他请教怎么在短时间内快速提高英语,以及有些具体的难题该怎么应对等等。
柯知方微笑着听她絮絮叨叨半天,只说了两个字:“努力!”
何莞尔哑然失笑——真没想到柯知方竟然也会冷幽默。
她还没来得及笑一笑捧场,柯知方已经拿出一个笔记本,看着她非常认真地说:“我过完元宵节再回来,你有没有什么特产想要吃的,我给你带?”
何莞尔想了想,点了一两样柯知方以前带给过她的东西,然后看到他在笔记本上认认真真地记下。
话说现在人人都习惯用电脑,就算有要记录的东西,也多记载在手机的记事本上,不过她看惯了卢含章随身带着一本手账的,所以见惯不怪了。
柯知方和含章一样,是非常讲究条理做事很有计划的人,何莞尔知道他每日的行程都会记录下来,也亲眼看到过他把她的治疗简要情况记入日志本。
柯知方写完以后,没有立刻将日志本收起来,只是放在了他的包上。吃了几片肉之后,柯知方说要去卫生间,留何莞尔一人在卡座上。
何莞尔一边吃一边等着他回来,却不料服务员给邻桌上菜的时候,经过他们这桌,刚好碰到柯知方的公文包。于是包和日志本一起落了地。
服务员连忙道歉,何莞尔顾不得和他说话,忙把包和日志本捡起来。
这一家烤肉店是十年的老店了,地面的油腻可想而知,那本子是倒扣在地上的,包也已经沾上油渍。
何莞尔暗呼糟糕,忙拿起桌面的湿纸巾处理包,好在只沾上了一点,多擦几遍便不那么明显了。
她松了口气,视线转移到日志本上——也还好,扣在地上的那一页恰好是今天的日期,没有脏得很厉害,只是边缘沾上了一点油渍。
何莞尔本想合上日志本给他放好,视线却瞟到了一个英语单词。
她看到的是什么鬼?anorthosis?
211 年关将近
何莞尔刚巧背单词背得走火入魔,只觉得这个生僻的单词自己不认识很难受,于是连忙拿出手机查了查——词典释意,直立不能。m.www.uu234.net
“哦,瘫了啊,”她自言自语,“不过这怎么会是心理医生看呢?”
她想着,本想合上别人的日志本了,无奈又看到了两个她不认识的单词。
这一下心里更痒了——frigidity?嗯,这个单词看起来挺眼熟的,似乎在哪里见过呢?perversion又是什么意思?
何莞尔冥思苦想也记不起来这两个单词究竟什么意思,抓耳挠腮之下又拿手机扫了下,百度马上就出来了单词意思,然后——
“噗!”她差点一口老血喷到他的本子上。
性冷淡?异常的性行为?
呃,再回想之前的anorthosis……
她眼转转了转——这连着的三个单词,后两个都与某方面不可言说的障碍有关,所以第一个单词也应该不例外。
何莞尔立刻明白,anorthosis应该是用来指代某方面客观不能的状态。
她感叹着一番柯知方真是体贴,就算是只有自己能看的笔记,也不忍心用那个事关男人尊严的词伤害病人,所以用了个含含糊糊的单词用来替代impotence。
再回想他今天收到的巨额咨询费,何莞尔顿时了悟。
原来如此啊!因为事关男人尊严,所以给了重金希望治疗好,以及希望医生能严格保守秘密,所以在柯知方那里就成了出手阔绰的金主粑粑。
她不由自主瞟了眼那“金主”的名字。
不出所料,果然还是英文——是个字母,mo cs。
柯知方还没回来,何莞尔合上笔记本,把本子和包往座位深处放了放,免得再被毛手毛脚的服务员碰翻在地。
等她坐回了自己的位置,不知道为何,她脑子里忽然跳出个匪夷所思的念头。
mo cs?
她知道柯知方有用字母当做名字缩写的习惯,所以这四个字母代表——莫春山?
天,她一定是疯了,怎么这都能想到莫春山?
何莞尔懊恼地敲了敲自己的额头,碎碎念:“一定是巧合,一定是!”
柯知方上完洗手间回来,何莞尔还是心神恍惚的状态。
他看着铁丝网上快要烤焦的几片肥牛,皱着眉:“怎么了?你怎么不吃?”
何莞尔如梦初醒,头摇得像拨浪鼓:“没有没有没有,我等你回来再吃。”
柯知方微笑着坐下,将已经有些焦糊的牛肉挑了出来扔进垃圾桶,又点了份牛五花。
却发现,何莞尔的战斗力大不如前,不动筷子吃肉了,反而和饮料较劲。
“你下午去了哪里呢?”何莞尔咬着吸管,若有所思地问。
没办法,她实在太好奇了,如果不问这个问题的话,她一晚上都会睡不着的。
柯知方正拿着片生菜叶子裹住一块肉,随口回答:“出诊啊,不是告诉过你了吗?”
“出诊?”何莞尔重复他的话,“不是都该患者去你哪里吗?”
“很偶尔的,”柯知方吃完牛肉,说“对方很忙,出的价钱也够高,所以我就去了。”
“那你是南岸区过来的?”何莞尔又问。
柯知方闻言抬头,和她对视:“今天怎么这么好奇?”
“没有没有没有!”何莞尔大惊失色地摆手,很有几分心虚。
柯知方眯了眯眼:“你今天真怪怪的。”
吃完饭,柯知方送了何莞尔回家。
何莞尔下车,被夜风一吹,脑袋才清醒了一点,忙和柯知方道谢,以及道别。
柯知方一如既往地绅士:“青荷,我还是那句话,有什么问题尽管找我,我随时都在的。”
何莞尔愣了愣,抿着唇地点了点头,再一次道谢后,转身进了小区大门。
柯知方微微眯起眼睛看着她渐渐远去的背影,眸子里,是深邃又莫测的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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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城报业的年会定在在腊月二十六的晚上,因为大老板是胶东半岛的人,所以这一次的年会也一如既往地吃了鲁菜,一个饭店上下两层楼几十桌被包场,唱念做打轮番上台,热闹得很。
何莞尔在这种场合总是尽量低调的,最多跟着起起哄,上台表演吸引火力这种事是绝对不干的,就随大流来了个合唱而已。
然后被隔壁桌的聂芸冷嘲热讽了十几分钟。
何莞尔压根就没在听,认认真真地吃着葱油饼香煎黄花鱼山东拉皮,大白馒头都啃了一个,一边把自己撑得肚子圆圆,一边在心底默诵着早上才背下来的一篇n很经典的报道。
反正她皮糙肉厚,被聂芸骂一顿让她开心开心,就当送她的春节礼物了。
年会结束后,除了何莞尔之外,报业大楼里几乎没一个人安心工作了,平时加班加成习惯的,这时候也惦记着老婆孩子热炕头,只盼着早早完成工作回家欢度佳节。
何莞尔却格外另类,就算没有工作也安安静静地坐在办公桌前,改了稿子的闲暇时间不是听英语就是背单词,似乎察觉不到春节临近一般。
小雷请了两天假,腊月二十七早上就提前回家,还死活不肯带王安去,于是小安子成了被主人遗弃的狗的状态,天天跑何莞尔面前晃,很有些睹物思人的情怀。
被当做“物”的何莞尔忍不住吼了他好多次,才把这小子赶回聂芸那边去。
时间一天天流逝,大楼里的人越来越少,同事几乎都走完了。
除夕夜,晚上十点的山城报业大厦。
何莞尔走出大门,回身看了眼背后漆黑一片的楼栋,轻声地说了句:“春节快乐。”
她不是在自言自语,而是在和背后的大楼告别。
她一年里有三百天都在这里,如果大楼是人的话,他们必定感情深厚,说一句祝福理所当然。
大楼当然不会回应她。
何莞尔在楼前站了一会儿,转身,出门,踱步上了门外的步行道,缓缓向江边走去。
山城报业的值班制度,是一个部门轮一年。
今年恰巧轮到何莞尔的部门,一般这种倒霉的活儿都是新人来做,今年也不例外,任务落到了去年才来的记者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