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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兜兜搬小海星     如梦春山txt下载     如梦春山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227 难言之隐

    莫书毅张了张嘴,无奈地摇头:“我吵不过你,也不想跟你吵。www.uu234.net不过你这性子,怎么能甘心跟我小叔呢?你们根本不是一路人的。”

    何莞尔侧头看他,声音微冷:“那你觉得我是哪一路人?”

    “你和念念差不多,不认命,也受不了命运不在自己的掌控之中,我小叔却是控制欲太强。所以要么你改变,要么他妥协。而到目前为止,我从来没见过他和谁妥协过。”

    和十年前她刚认识的莫书毅相比,眼前这个男人憔悴不堪,眸子黯淡没有丝毫的光彩,惟有提起顾念的时候才会有那么一丝的波动。

    “所以你是来劝我离开你小叔叔的对吗?”何莞尔嗤笑一声,“你就不怕他找你算账?”

    “随你怎么想吧,我言尽于此。”莫书毅声音低下来,“我只是不想你浪费时间和生命。我也是看在念念的份上,如果是别的人,哪怕被吃得骨头都不剩,我都不会多嘴一个字。”

    何莞尔终于转过头,认真地看着他:“你把你小叔说得这么可怕,我觉得是危言耸听了。还有,生命不就是用来虚度和浪费的吗?他能给我很多,让我过得容易一点,为什么不可以?”

    莫书毅听了,苦笑一声,耷拉着眉眼:“成年人的世界,哪里有容易两个字?你看我就知道了,不是自己的吃了的终归得吐出来,还得加倍。”

    何莞尔“嘶”地一声,眉尾挑得高高,紧盯着莫书毅,面露不满。

    她就不爱听这话了——明明是莫书毅父子抢了莫春山的东西,鸠占鹊巢不说,害得他数十年不曾归家不说,还让莫春山没了三分之一的肝,这时候哪里来的脸伤春悲秋?

    还好意思说自己是加倍吐出来的?有本事把莫春山的肝也吐出来啊?就这样吃人嘴短拿人手软的立场,也好意思说莫春山的坏话?

    于是她觉得本来顺眼了一点的莫书毅,立刻变得面目可憎。

    何莞尔很想怼他,而她一向是想什么就做什么的人呢——所以,那就开怼吧!

    “哟!”何莞尔叉着腰,嘴角挂起讥讽的笑,“你最近改变画风开始装深沉了?就是说的话真心没道理。”

    莫书毅愣了愣:“你说什么?”

    何莞尔似笑非笑:“要我说啊,成年人的生活哪里就不容易了?比如容易掉发容易发胖容易猝死,不都挺容易吗?”

    莫书毅面色变了变,回答:“何莞尔,我不是来和你吵架的,你不要杠精一样看谁都想怼。”

    “哟~~”何莞尔再度拉长了声音,“我当然不是在和你吵架,我们不是在探讨人生是容易还是不容易吗?依我说,您的人生未免太容易了一点,容易破产容易生病容易朝不保夕,处处都很容易,莫大少爷您弯一弯腰随手就能捡起来一个。您说,对不对?”

    她怼起人来就语速极快,还字字珠玑啊不对字字诛心,再加上她刻薄尖酸的语气,顿时把莫书毅气得额头上青筋毕露,紧攥着拳头。

    “你!”莫书毅声音都在颤抖。

    “难道不是吗?”何莞尔依旧淡定,“还有,您是君子,动口不动手哟,我才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动不动就挠人那个。”

    她就不信莫书毅敢打她。

    再说了,这个弱鸡本来身手就一般,再加上多年不锻炼肌肉怕流失得差不多,她根本不怕他动手的。

    莫书毅忍得很辛苦,但终究明白这时候这地点不适宜和何莞尔起冲突,沉着脸咬着牙:“好男不跟女斗。”

    说着,转身离去。

    何莞尔冲着他的背影做了个鬼脸,刚才心头的一口闷气和脑子里古怪的念头,顿时消散许多。

    看着莫书毅的背影消失在转角处,何莞尔却不由自主地想起了顾念。

    其实当年在学校里,顾念还在的时候,她和莫书毅就是这一副水火不容的样子。

    顾念很头疼男朋友和好朋友之间这种互相看不顺眼的关系,也曾经做过很多次努力想要让他们关系缓和一些,后来发现实在没办法让这两头倔牛冰释前嫌,才终于罢休。

    现在顾念不在了,她却依旧和以前一样,看到莫书毅就气不打一处来。

    莫书毅倒是说对了一件事,他们不是一路人,说不到一起去,还八字犯冲。

    却又偏偏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以前是因为顾念,现在,又是因为莫春山。

    想起莫春山,何莞尔突然想到刚才打麻将时候发生的一件事。

    她费劲地从ladydior里掏出自己的手机,点亮了屏幕,翻开通讯录,找到字母“k”开头的那一组姓名。

    点开其中一个号码,何莞尔看了又看,终于确定了一件事。

    刚才出现在莫春山手机屏幕上的那一串,是柯知方的手机号码。

    难怪她当时觉得很眼熟——她对数字虽然不是不太敏感,但柯知方的地方号码是她拨打过很多次的,久而久之的,自然有些印象。

    再结合那一次吃烤肉时她在柯知方笔记本里无意看到的东西,以及那三个晦涩单词背后代表的难以启齿的含义。

    何莞尔咬着嘴唇,难以置信。

    如果说之前只是隐隐的猜想,那么现在她几乎可以笃定,柯知方那一日笔记本里记录的病人,就是莫春山。

    再想到那些单词——何莞尔顿时觉得自己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秘密。

    还是大秘密、透露给小报记者可以狠收一笔信息费的那种。

    莫春山,桐城路桥董事长、曾经的对冲基金掌舵人、神秘的风投天才,身家几十上百亿的大佬,竟然有那样一种难言之隐。

    天啊!这可如何是好?有没有可以消除记忆的药或者射线之类,她真的不是太想知道这个秘密。

    但是此时何莞尔的脑海里,却又鬼使神差地滋生出一个的古怪的念头。

    曾几何时,何莞尔认为柯知方是很适合她的人,他知道她的秘密,知道她的回忆一片空白,她不用和他解释这一切的来龙去脉,也相信柯知方会给她足够的时间和空间。

    不过现在,似乎有些什么已经改变了。

    她不能被男人近身,莫春山不能人事——所以这才是绝配,不是吗?

    最关键的是,莫春山太明白她,所以才一次次被他踩过线,被他一次次不知有心还是无意的举动,搅得心思浮动又烦乱。

    何莞尔还有一个奇怪的念头。

    莫春山好像在撩她。

    可他撩她干嘛呢?他不是那什么客观不能吗?撩她不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吗?

    难道纯粹就是因为无聊?

    太多的矛盾和让人想不通的地方,何莞尔一只手烦躁地揪着额前的小头发,另一只手漫无目的地在手机屏幕上乱划,却不料点开了微信,还刚好停留在昨日她给顾念发的那条信息之上。

    快二十四小时过去,她主动发出去的信息惟有除夕夜的那三条而已,收到的虽然多,但没有一条是她想仔细点开看的。

    何莞尔凝视着顾念的头像,忽然有了想要倾吐的想法。

    犹豫片刻,她还是点开顾念的名字,按下语音键,轻声说着:“念念,我好像发现了一件了不得的事,好想有个能保守秘密的人听我讲一讲。”

228 生又何欢

    被何莞尔气了一场的莫书毅,转过墙角就看到了从门口回来的莫春山。m.www.uu234.net

    “小叔叔。”他恭谨地站在门侧,低头垂眸,右手压着左手,很标准低调的站姿。

    莫春山看了他两眼,直截了当地问:“我知道你最近这段时间手上紧,刚才又输了不少。怎么,这个年,过不过得去?”

    莫书毅愣了愣,马上回答:“没问题,可以的。”

    莫春山微扬着嘴角:“你不用和我客气,你的肝都是我给的,钱财不过身外之物,再多给些我也不在乎的。”

    莫书毅没有回话,只是左手一瞬间捏成了拳头,不过一秒又放开。

    莫春山看在眼里,嘴角一丝讥诮的笑。

    好半晌,莫书毅开口:“快十点了,天黑了太冷,我爸怕是受不住。小叔叔,我们就先回去了。”

    莫春山不动声色地点头,莫书毅道了别转身,才走出几步的距离,就被莫春山叫住。

    “顾念的手机,是在你那里?”

    莫书毅愣了愣,不知道他为什么问起这个问题,下意识地回答:“是啊。”

    莫春山看着他,脸上挂着淡淡的笑意:“一千万,换她的手机。”

    “为什么?”莫书毅很奇怪这个要求,“你要手机做什么?

    “微信。”莫春山直截了当地回答,“答应吧,很划算的。”

    莫书毅皱着眉头想了想,忽然了悟:“你是为了何莞尔?”

    除夕夜,顾念的微信里收到过何莞尔发给顾念的信息,莫书毅自然是知道的;而刚才,似乎何莞尔又给顾念发了条语音消息,只是他点都没有点开。

    原因很简单——何莞尔既然还在给已经故去的顾念发消息,那她说的话可能并不想活着的人知道。

    他留着顾念的手机,也不过是纪念而已,并没有想要去窥探何莞尔的想法。

    莫书毅咬了咬牙:“不行,这是念念留给我的。”

    莫春山不动声色地加价:“两千万。”

    莫书毅眯了眯眼,突然间被激怒,声音愤恨:“莫春山!不是什么东西都能用钱买的!我不是你,我不会把父母的遗物付之一炬,更不会把爱人的遗物拿来换钱!”

    他一时激动,嘴里滔滔不绝,全是数落莫春山冷漠和手段狠辣的话。

    莫春山静静地听着,莫书毅骂了一会儿,终于没有力气说下去,只恨恨地盯着莫春山,恨不得要把他抽筋剥皮一样。

    他一点都没动气,一如既往淡漠的表情:“你说我六亲不认,我承认,不过那是因为我没有什么亲可以认。至于身为大孝子的你,你应该很操心莫春晖的治疗费用吧?下一步你是不是在考虑卖掉现在的房子,换个更小的房子住?或者把你服用的进口排异药品换成印度仿制药?”

    他顿了顿,脸上浮现出几分讥讽:“你要记住我曾经告诉过你的话。你的身体里有我的一部分,我不会让你随随便便就死去。”

    莫书毅之前睚眦欲裂的表情,一瞬间消失。

    莫春山当然很了解他们家的经济状况,因为他们现在有的一切,都是靠莫春山施舍的。

    有段时间他颓废、自暴自弃,在酒吧里和人打架,被一堆小混混揍得爬不起来,是莫春山的人救了他。

    知道他酗酒,莫春山甚至找了人给庆州所有的娱乐场所和酒吧打了招呼,不许卖给他酒。

    莫春山的理由很简单——他身体里有莫春山的一部分,他莫书毅就连死的资格都没有,他就算作为一片肝的容器,也得莫春山同意了,才能把自己砸碎。

    否则,他的死,会换来洪水滔天。

    莫书毅低下头,低声回答:“我记得,不过你能用来威胁我的人和事,越来越少。”

    “是吗?”莫春山扬起嘴角,“我倒是知道上个月美国那边研发了一种新药,一个月的治疗费用折合人民币大概是三十二万,对抑制肿瘤复发有奇效,你不妨考虑一下,再想一下我刚才的提议。”

    莫书毅张了张嘴,心中忽然生出巨大的无力感,和无边无际的懊悔。

    有莫春山这样一个和自己年龄相同的小叔叔,他的童年再幸福也会有阴影的,因为莫春山是个完美的榜样,不管是样貌、智商、成绩还是家境,都把他甩得远远的。他唯一比莫春山强的,只有身体比莫春山好,力气比他大而已。

    平心而论,他的成绩也不算差的,至少还是班上前十名。然而这在莫春山连续跳级,十四岁就上了高三的成绩面前,完全不堪一击。

    这样一个天才少年的范本,要真是“别人家的孩子”就算了,至少和自己不相干,偏偏他又是小叔叔,还在同一屋檐下住,他怎么躲也免不了要被拉出来比了又比。

    曾几何时莫书毅很讨厌莫春山这三个字,恨得晚上在被窝里咬着牙偷偷诅咒莫春山赶快消失,却不料十四岁那年莫春山真的消失了。

    大人们只说他们母子被坏人带走了,找不到。

    莫书毅还难过了好一阵,以为是自己的坏心肠起了作用,不过那时候的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

    没多久,他便感受到了莫春山消失的好处。

    没有人再在家里提这个名字,原来他眼巴巴看着只有小叔叔能用的好东西,忽然都轮到了他。家里的房子越来越大,车子一下买了很多辆,以前不怎么搭理他的同学也都熟络起来,还口口声声叫他“莫大少”。

    于是从十四岁到二十出头,真是他过得特别痛快的十年。

    肆意地挥霍浪费,过得无法无天,见到喜欢的妹子就泡,也不用再和自己永远赶不上的人比,去强迫自己做根本做不到的事。

    再然后,就遇到了他拿得起就再也放不下的顾念。

    有时候夜深人静之时,莫书毅也会偷偷地愧疚,觉得自己其实是个无耻的小偷,享受着本该莫春山拥有的一切。但又总在感叹末了后自言自语一句,他也没办法,是莫春山自己不见了的,怪不得他。

    他怎么也料不到,莫春山竟然有回来的一天,而且一回来,他的世界便天塌地灭。

    首先是爷爷无缘无故地过世,然后是他自己身患重病,再看着莫春山一点一点拿回自己的东西。

    一场又一场的变故接踵而至,莫书毅觉得自己曾经拥有的一切,全部都握不住了,他的生活从天堂坠到了地狱,而且永无翻身之日。

    所以他才舍得狠心地辜负了顾念,让顾念经历一次捉奸在床,彻底地对他伤心失望离开,以免莫春山的报复牵连到顾念身上。

    浑浑噩噩地过了几年,莫书毅却发现莫春山在买下桐城路桥后就忽然停手,一心一意地发展公司,似乎没有精力再和莫家、阮家计较以前的事。

    他觉得自己这潭烂泥似乎还有好起来的希望,于是想找回最放不下的顾念,可惜顾念摸爬滚打了几年,早就不需要他,他怎么忏悔也已经来不及了。

    好在顾念终于回头,放下他曾经深深伤害过她和欺骗她的事,不嫌弃他是滩烂泥,想要和他重新开始。

    生活有了星星之火,虽然还是很难,但他很珍惜这个机会。

    但,还是没能求来一个好结果,尤其顾念的死和他脱不了干系。

    他其实真的想一死了之跟着顾念去了算了,所以怎么能为了钱,把顾念留给他的东西卖了?

    想到这里,莫书毅咬着牙:“不行,你别说了,这事没商量。”

    “可我看得出来你犹豫了,”莫春山一直看着莫书毅,声音轻且缓,却带着森然的冷意,“逝者已不可追,不知道疼也不知道冷,但莫春晖能。你即为人子,还是应该多尽尽孝道的,要知道你的钱越多,他剩下的日子越舒坦。”

    莫书毅攥紧手心,脑子里一直重放着“一个月折合人民币三十二万”。

    有了软肋,便再也做不到像刚才那样地硬气。

    莫春山说得没有错,钱确实是他现在急需的东西。但要让他拿顾念的东西去换钱,他过不去这个坎。

    他恍然之际,听到莫春山在他耳边笑着说:“我今天心情好,你最好抓住机会,我有的是法子让你把东西捧到我跟前求我收下的,就像莫春晖当年一样。”

    莫书毅回过神,看着他:“你好狠!”

    “彼此彼此,”莫春山笑得春风和煦,“比起你们做过的,我已经是仁至义尽。”

    把手机交给莫春山的时候,莫书毅的手都是颤抖的。因为那手机一直放在贴身的口袋,还带着他的余温。

    莫春山拿起手机,没等莫书毅说话,就用莫书毅的生日当做密码输入,径直地解锁。

    他扬起嘴角,满意地说:“两千万,节后到账。”

    莫书毅低着头,脸上看不到一丝得到巨款的表情。

    莫春山顾不得他,抬眼看了看不远处的阳台,看到那清丽绝艳的身影倚在栏杆上,眸子动了动,步子也往那个方向而去。

    莫书毅叹了口气,在他身后说:“我从来都看何莞尔不顺眼,现在也一样。只是我知道,她这些年过得很不容易。小叔叔,你要真对她有心,就少几分算计。伤一个人很容易,要再捂热一颗心,难如登天。”

    夜风里,传来莫春山断断续续的声音:“我的事,不用你提醒。”

229 夜风寒凉

    二楼露台上,何莞尔背靠着一根大理石柱子,咬着唇拿着手机发呆。m.www.uu234.net

    她犹豫了好几番,终究还是放开了微信上的语音纽,手指向上一滑,取消了发送。

    想了一想,她又将刚才发送给顾念的第一条语音删除掉。

    虽然明知道对面的是再也听不见她声音的顾念,可在道德底线的作用下,她还是没办法放心把莫春山的秘密放心讲出来。

    看来还是不够没底线啊——何莞尔想着,叹了口气的功夫就听到身侧响起由远及近的脚步声。

    何莞尔一个激灵,下意识转过头去,看到莫春山正在缓步走来。

    天啊,幸好她没有说他坏话,要不万一被他听去一星半点的,可就不知道怎么收场了。

    被骂是轻的,一个不好被灭口才冤——安若愚的下场她又不是不知道,莫春山的手段真是让人防不胜防,而以他对她的了解,只怕随手就能设个又深又大的陷阱给她钻。

    她有些慌张,恰巧和他的眼睛对个正着,那幽黑的眸子映上一丝灯光,像是幽静浓黑的隧道有了零星稀薄的光源一般。

    她忙移开视线,一片混乱的思绪暂时收拢,强打起精神应付他。

    莫春山踱步过来,看着她微微低垂的眼,问:“怎么了?有心事?”

    “嗯,”何莞尔捋了捋耳边的发丝,局促地点头,“有点想家。”

    “是吗?”莫春山微眯着眼,略带审视,“那今天一天也没见你和家里人联系?”

    他眸子里别有深意,何莞生怕他看出什么端倪来,急着转移话题。

    她赶快把作为罪魁祸首的手机放进包里,手却被又硬又窄的包身卡住了。

    这什么包包,真是反人类的设计!还好意思卖那么贵,还偏偏一堆人抢。

    何莞尔苦着脸,好容易把手从包里抽出来,手背上已经被包里那两个红包的硬角划出细细的一条痕迹。

    她灵机一动,赶快掏出那两个红包递给莫春山。

    “刚才你家里人给的。”她说着,讪笑,“现在交公。”

    莫春山皱着眉看着眼前的红包,满脸的嫌弃:“这不是你的小费吗?给我干什么?你看我像丐帮的吗?”

    何莞尔简直没了脾气,直瞪着他:“那你觉得我就是丐帮的?”

    “不是吗?”莫氏蜜汁微笑,“年薪二十万的女强人。”

    “你!”何莞尔气得直跺脚,气势上来不过一秒,就被冷风钻进鼻子打了个喷嚏。

    莫春山笑得挺开心,一边摇着头,一边脱下身上的大衣,要给她搭在肩上。

    何莞尔一阵腾挪躲闪,摆着手拒绝:“我不冷我不冷,只是被暖气烤得鼻子有点干痒而已。”

    什么鬼,莫老板还真是演上瘾了?就他那弱不禁风的小身板,被夜风一吹只怕就要进医院了,怎么就好意思脱衣服耍帅呢?

    “张牙舞爪地干嘛?”莫春山声音低下来,不容置喙的表情,“让你披着就披着,还有人在暗中观察我们。”

    说着,伸手抓住她的小臂,拖得离自己近了几分。

    何莞尔惊了惊,只好一动不动地,任由他把衣服搭在她的身上。

    “别苦着脸,好难看。”莫春山不满地眯了眯眼,声音带着警告的意味,接着一手抓住一边大衣的领子,接着往中间一拢。

    于是何莞尔整个人被挤在大衣里,手都也发法拿出来。

    “你干什么!”她抗议起来,“包粽子吗?”

    莫春山笑而不语,放开了拢在衣领上的手,而视线放平的高度,正好与她四目相对。

    这女人,穿了十厘米的高跟鞋,几乎和他一般高的个子,这样高度差,不得不说刚刚好。

    何莞尔局促地后退了一步,想起莫春山刚才说的还有人在监视的时候,又硬生生地止住脚步,不敢离他太远。

    莫春山不抽烟,衣服上没有她最讨厌的气息,反而有一阵幽冷的淡淡木质香。

    那是柑橘剥开一瞬间的清香和微酸,混合着一点点清冽微苦的气味,让人联想到冷泉边石头上苔绿的痕迹,还有一丝极淡极淡的水气。

    而这味道她刚才几乎闻不到,也就是她披着他的大衣,才能够捕捉到那极其细微的气息。

    何莞尔想起才嘉对香水的如数家珍,不禁推测这香水怕也是才嘉给他选的吧?

    清冽又通透,倒是很适合莫春山。

    想起自己竟然在琢磨他身上的味道,她不觉又红了脸,但还是视线一直拐向他的方向。

    脱掉大衣以后,莫春山身上就一件衬衫,加一件薄薄的西装外套,看着就单薄。

    莫春山似乎没有穿毛衣的习惯,除了在苦寒的高原,而回到庆州之后,何莞尔见过他穿得最多的就是衬衫加西装,或者衬衫加大衣的搭配。

    好看是好看,但是她是不穿羽绒服会死星人,自然不能理解这种不要温度强行耍帅的行为。

    她忍不住问:“你难道真的不会冷吗?”

    “你说呢?”他回答,下一秒右手摊开、抬起,覆在了她的左脸上。

    冰冷的面颊瞬间感受到他掌心的温度,下一秒血液用上头,她的每一处的神经都异常敏感起来。

    甚至感觉到了他指侧的薄茧滑过面部肌肤的微妙感觉。

    前后不过短短一秒钟的时间,何莞尔已经惊呆,等他拿开了手以后,脸迅速地红了起来。

    这是今天第几次肌肤相亲了?一、二、三?

    啊啊啊啊啊,受不了了,这人到底怎么回事啊?

    何莞尔抓狂地快要捶地:“莫春山,你这叫非礼你知道吗?”

    “忍着,”莫春山适时地开口,恰到好处阻止了她的暴走,“等人都走了你再找我算账,到时候打一顿或者加工资,都没问题。”

    何莞尔气急:“什么意思?你给钱我就让你摸吗?不行,我要选打一顿!”

    “好,你说了算,”莫春山摊手,眼里笼着半分笑意,“就怕你舍不得。”

    何莞尔微张着嘴,好半天才有力气回怼:“莫非您老是绛珠仙草下凡化作的大蒜瓣?怎么就会觉得自个儿那么香呢?要不我先揍您个生活不能自理?”

    “好了,不开玩笑了,”他微微和她拉开距离,正色道,“趁着还有时间,我说些正事给你听吧。”

    “什么?”何莞尔愣了愣,看到他一派严肃,也不由自主收起表情,问,“你要说什么?”

230 寒夜微暖

    莫春山回身,倚在阳台的栏杆上,视线向下:“你别老去刺书毅,他对顾小姐也算有情。再说,他好歹是我一片肝的容器,你把他气死了可不太好。”

    何莞尔一开始是严阵以待的表情,等听到是莫书毅的事,忍不住狠狠地翻了一个白眼,气不打一处来:“他又是什么好人了?装得对念念款款深情,结果做了不知道多少伤害念念的事。反正我要是真爱一个人,绝对不会和另外的人结婚的。”

    “是吗?”莫春山似笑非笑,“那你为什么和我结婚?”

    他虽没说得太直白,可何莞尔知道他下一句必定是个反问句——“你真爱我?”

    “莫春山!”她咬着牙,一字一句地警告,“你再惹我,我保证今晚这里再多的黑西装也救不了你。”

    莫春山看着她的模样,勾起嘴角。

    这一番你来我往,何莞尔已是面色薄红,漆黑的眼瞳里也有薄薄的怒意。

    莫春山知道再逗下去指不定她会发火了,于是顾左而言他:“关于莫书毅的事,我觉得有必要和你解释一下。其实他之前的婚约,全是为了救莫春晖。”

    有了八卦听,何莞尔倏然间忘了她和莫春山之间的新仇旧恨,不由自主竖起耳朵,想要认真听。

    莫春山也不再废话了,三言两语告诉了何莞尔前因后果,惊得何莞尔连连惊叹,这世上竟然还有这么狗血的剧情?

    莫书毅这一次结婚,正如莫春山所言,其实是为了救莫春晖。

    才嘉已经告诉过何莞尔,莫春晖常年酗酒,几年下来肝癌中晚期,能救他的唯一方法就是移植肝。

    又一个需要移植肝的,他儿子莫书毅本来就是被移植的受体,自然不可能作为供体,戴招娣配型也不成功。

    至于救过莫书毅一次的莫春山,已经割过一次肝,自然也不可能再给莫春晖供肝。又因为非亲属之间不能进行器官移植,所以眼看着莫春晖就是死路一条。

    莫书毅缺点一大堆,但是惟有孝顺这一点,让何莞尔都自愧弗如。

    恰巧,和莫书毅青梅竹马长大却一直不得莫书毅喜欢的女人,私下做了配型竟然和莫春晖相同,而那个女人开出的条件是要和莫书毅结婚,

    也只有她和莫春晖有了亲属关系,才能名正言顺地移植器官。

    莫书毅已然认命,结果结了婚手术做完没多久,却因为顾念的事,要和那女人闹离婚。

    只是手术已经做完,肝脏已经移植了,那女人再不甘心再不依不饶,却也不能把莫春晖剖了取出自己的肝。

    无意中又“骗肝”成功,莫书毅且不能像当年莫春晖那样无耻。他赔了那女人好大一笔钱,想要平息这件事。那女人也算有几分精明,知道留不住人也留不住心,那干脆留住钱也是好的。

    当年莫春山一片肝换两亿,到了莫书毅这一次,是一栋房子换来的。

    所以莫书毅,除去了莫春晖的医药费,他们只怕连住的地方都要卖了。”

    “他现在这么惨?”何莞尔想到自己刚才那样怼莫书毅,竟然有些愧疚起来。

    “也不算惨,至少不会流落到街头乞讨。我反而比较担心你。”莫春山微笑。

    何莞尔愣了愣:“担心我?”

    “我是怕你和莫书毅再起什么冲突,毕竟莫书毅的忍耐是有限度的,不会像我一而再再而三地迁就你,这样地宽容。”

    “宽容?”何莞尔瞪大眼睛,活见鬼的表情,“你是不是搞错了宽容的含义?”

    莫春山抿嘴:“宽容是需要对比的,和你的记仇比起来,我当然宽容。”

    何莞尔又忍不住摩拳擦掌起来:“我哪里记仇了?我要是记仇,也不会帮你了。”

    “你是在帮我吗?你明明是怕连累才嘉对吧?”莫春山一语中的,身体斜倚在栏杆上,“今天早上还在说我是死人,刚才吃饭正眼都不给一个,我费尽心思帮你赢了一场牌,你却连笑都不笑一个的。这还不叫记仇吗?还是你真讨厌我了?”

    他缓缓说着,笑意漫过眼眸,声音都温柔地有些不那么真切。

    何莞尔本想硬着心肠说是,但终究没能说出违心的话。

    她换了委婉点的语气:“你讲点道理好不好?你得罪我了我不原谅你就叫记仇?我的宽容是留给你这种自大傲娇又毒舌的人吗?那我家人朋友又分得到什么?”

    “遗产啊。”莫春山不急不缓地吐出一个词。

    “你!”何莞尔差点暴走。

    好吧,她算是发现了,莫春山真的很懂得她的底线在哪里,还总能准确地在踩线和不踩线之间游走,惹她都惹得恰到好处。

    比如此时,知道她顾忌有人在旁边监视他们的一举一动,就能毫不忌讳地讽刺她。

    等她真生气了,这人又马上敏锐地转变态度,殷勤小意地道歉、逗她开心、说些冷得不行的笑话,要么就说些她真正感兴趣的东西,然后让她有气也发不出来。

    该怎么办?怎么斗得过这只年轻的老狐狸啊?多来几次真会把自己给憋死的。

    好半晌,她沮丧地捂着脸:“好吧,你是甲方粑粑,你说了算。”

    “我可不是甲方,”莫春山气定神闲,“万年不变的承建方,流水的营盘铁打的乙方,经验丰富的受气包,谁都不敢得罪,包括你在内。”

    何莞尔鼓着腮帮,气呼呼:“你现在就在得罪我好吗?”

    他淡定自若地微笑:“你现在的表情就很好,旁人看来会觉得你是在撒娇。”

    “撒娇”二字,彻底把何莞尔震住了。

    她呆若木鸡之际,莫春山微弯着腰,伏在她耳边轻声说:“闹一闹别扭可以,总不能一直闹别扭,所以你先要改掉不管我说什么话你都想怼的习惯,先学着习惯我。然后,才能说去骗其他人。”

    他靠得很近,何莞尔再一次闻到了他身上和大衣上一模一样的木质香。

    她微微喘着气,强忍着心跳失序的慌乱,转过头认真地看着他:“好的,我明白了。今天工作状态不好,我会调整自己,保证明天正常发挥。”

    说完后,便将大衣还给了他,接着沿着阳台的旋梯,一步步下到花园里去。

    今晚的莫春山,让她感觉到了莫名的危险气息,她已经开始怀疑早上的决定是错是对,更加怀疑自己有没有能力分辨他的哪句话是真、哪句话是假。

    所以她要靠什么撑过说好的三个月时间,陪他演出一场盛大的婚礼,还能迅速地从角色里剥离出去?

    她做得到吗?

    何莞尔前所未有的无助与迷茫,而此时的莫春山看着她的背影,渐渐隐去脸上的笑意,眸色如连绵的夜色,一片浓烈又炙热的黑。

    人都走了,何莞尔和莫春山留在老公馆也没了意义。

    孟千阳开了车来接人,车回到临江名门的时间,刚刚过了十点。

    何莞尔本想换了衣服就回家,莫春山却不让她走。

    他的理由冠冕堂皇,都要结婚的关系了,哪里能让她一个人住回内环路的老房子里?万一被他姨妈或者其他多嘴多舌的人知道了,他们之间假结婚的西洋镜,就会被戳穿。

    另外他还建议何莞尔加一加班,多了解一些莫家相关事宜,习惯接下来的生活以方便她更快进入角色。

    何莞尔听到他无理的要求,晚上让她心慌意乱的片段顿时抛到九霄云外去,只记得发火了。

    客厅里,她冲着莫春山大叫:“我又没卖给你,凭什么不许我回家?”

    声音极大,吓得刚好路过的小草,差点跳起来。

    莫春山勾起嘴角:“八小时工作制,你算算,够了吗?”

    何莞尔脑子里一默,马上理直气壮:“够了的!从中午十二点到现在,已经十个小时!”

    “你换衣服梳妆打扮就用了六个小时。”莫春山好整以暇地说,“你们山城报业能允许你在卫生间停留一上午不出来工作?”

    何莞尔气急:“不是陪你去那什么劳什子家宴,我用得着换衣服吗?我穿成叫花子也没人管我!”

    “工作服不也归你所有了吗?我又不需要女装,我家也没人有那么大个子能穿你的码子。”莫春山微笑着回答。

    何莞尔刚想回怼本姑奶奶穿2号的哪里个子大了,脑子里却忽然冒出个莫名其妙念头——莫春山要是变成女装大佬,会怎么样?

    她想的得出神,不知不觉笑出了声,一抬头却看到莫春山歪着头看她。

    “你在想什么?”他微眯着眼。

    何莞尔忙摆手:“没有没有没有,我没有想你穿女装的样子。”

    莫春山脸明显得黑了黑,声音一顿:“总之,你订做工作服的时间,不能算在有效工作时间以内。”

    何莞尔刚才一时说漏了嘴还在心虚莫春山算账,无心争辩工作时间的问题,无奈地想——好吧,如果这样的话,那还真的没有够的。

    另外,看在衣服的份上——算了,还是她占便宜。

    不过她想了想,又挑衅般开口:“那我在这里睡觉,算不算加班的?“

    莫春山一扬眉:“所谓的有效工作时间包括基本工作时间、准备与结束工作时间以及辅助工作时间,并不包括必要的休息时间,除非你不睡觉。”

    何莞尔气结,一口银牙几乎咬碎——他回答得这样滴水不漏,显然是早就考虑过这个问题的。

    万恶的资本家,想方设法剥削她的剩余价值,太无良了。

    回到下午她试衣服的房间,发觉所有用品都已经准备好了,连护肤品都是全新的一套,想必是才嘉在他们离开公寓去老公馆的时候准备的。

    再看到床上摆放的几套睡衣,她一时移不开眼。

    其中一套某大牌的真丝睡裙,面料上乘,泛着晶莹又丝滑的光泽,她摸了又摸,却还是恋恋不舍地放下,最后选了其中最朴实无华的一套棉质的换上。

    即使是最低调的一套,也舒适地令人发指,就是设计师太为厂家着想布料用得少,前胸后背稍微露得多了一点。

    何莞尔也没选择的余地,只好将就穿上,然后认认真真地卸妆、洗脸、刷牙。

    十几分钟后,她躺在被窝里,感受着被高档床品包裹起来的温暖和柔软,困意渐渐酝酿出来。

    好舒服啊——她感叹着,不知道为何忽然想起那一夜楼上漏水,她在客厅里冷了一宿的事。

    有钱真好,但这生活不是她自己的,而这一步步踩在天上的感觉,实在太虚幻。

    就像那个注定不会属于她的那个人一样,如果少一些不切实际的奢望,也便不会受伤。

231 海棠春睡

    初春的早上,淡蓝的天空中浮着几朵薄薄的云。www.uu234.net

    那云像是被谁随意撕扯开的棉絮一般,七零八落地漂浮在空中,被强烈的阳光照得几乎透明,像是要被烤化了一般。

    才嘉推门而入,随手按下了窗帘的自动开关按钮。随着窗帘缓缓打开,房间里渐渐明亮起来。

    “起床了!”她朝着床上白色的一大坨喊道,声音里满满的元气。

    白色的一坨开始蠕动起来,半分钟后,何莞尔从被子里探出头,眼睛还眯着。

    她好容易睁开眼,瞳孔被阳光刺得一疼,迅速地收缩。

    忙拿起旁边的枕头捂着眼,何莞尔声音干哑地问才嘉:“几点了?”

    “快十点了,”才嘉回答,“我敲了好久的门你都没来开,我才自作主张地进来的。”

    “哦……”何莞尔还半梦半醒地回答,忍着困意从床上坐起来,扔掉捂在头上的枕头,伸着懒腰打了个哈欠。

    昨天的正月初一,真是大起大落的一天,发生了太多匪夷所思的事,还让她稀里糊涂答应了一件事。

    如果不是因为她几乎不做梦,她甚至怀疑那就是个奇怪的梦境而已。

    但现下阳光透过玻璃洒落在地板上,似乎还带着噼里啪啦的声音,这实实在在的感受让她清醒地认识到那不是梦。

    所以今天还得继续执行昨天的决定。

    何莞尔唉了一声,懊恼地捂着额头,颇有些后悔,却没注意到一旁的才嘉目不转睛地看着她,满眼的羡慕加欣赏。

    难得看到何莞尔穿这么少的时候,她真得看个够。

    其实才嘉一早就知道何莞尔不但颜值高,身材也是真材实料的,所以昨天给她挑睡衣的时候,才嘉动了点小心思,故意挑了几套设计清凉大胆的。

    果然,今日就大饱眼福,见识了好一副海棠春睡图。

    真该让外间那位进来开开眼界,如此的人间绝色,他竟然舍得一而再、再而三地推开,枉费了她之前费尽心思寻找老板娘的心意。

    不过好在某人迷途知返,再一次动起了心思想把美人绑在自己身边,又借着美人遇上他的时候智商总不在线挺好忽悠这个特色,不着痕迹地靠近。

    只不过伤害一个人容易,想再捂热一颗心,怕是有点难了。

    等何莞尔再一次体会到他意图的时候,会做出怎样的选择,才嘉可不像以前那样笃定。

    而且,她这一次可不想再充当什么推波助澜的角色,反而想给自大傲娇又心口不一的某总,制造点障碍。

    想到这里,才嘉手里心里都痒痒的,微笑着提醒还处于大梦初醒状态的何莞尔:“今天还有采购任务哦,我们要去很多店,买很多东西的。”

    何莞尔一个激灵,人马上清醒过来。

    前一个下午,才嘉确实说过要准备“战备物资”的事,原因在于她既然要冒充莫春山的女朋友,那就得有壕女朋友的派头。

    以前的衣服包包自然是不能用的了,她丢自己的脸可以,可不能丢莫大老板的脸,要不别人还以为他老婆是从垃圾堆里刨出来的。

    何莞尔叹了口气,忽然有点不开心。

    购物虽然是她最喜欢的事之一,但现在购物的目的是让她扮作另一个不是她自己的人,未免有些沮丧。

    才嘉叫了她起床便掩门出去,因为知道才嘉在外面等,何莞尔赶紧爬起来,花五分钟搞定自己,也顾不上化妆了,素面朝天地就冲出房门。

    等看到客厅里沙发上坐着的人影,脚下一滞。

    何莞尔干笑着和莫春山打招呼:“早。”

    “不早了,”他垂头看着手里的杂志,漫不经心地说,“没想到何记者年纪轻轻就这么会养生,还会睡子午觉。”

    何莞尔偷偷翻了个白眼,假装听不懂他的嘲讽,拉起才嘉忙不迭地拉开门:“我们走吧!”

    莫春山却站起身,说:“等下,我和你们一起下去,我要去公司。”

    子曰,三人行,必有一人不爽。

    显然莫春山就是那个让何莞尔很不爽的角色。

    电梯里,何莞尔站在莫春山背后,忍不住悄悄地冲着他挥了挥拳。

    和何莞尔并肩站在的才嘉,低头抬手,掩住嘴角再也忍不住的笑。

    一个一大早起床就为了看她一眼,一个平时精明能干遇上他就智商不在线的,是天生一对,还是欢喜冤家?

    电梯下到地下停车场,何莞尔不言不语目送莫春山上了孟千阳的车,听到才嘉恭谨客气的一句:“莫总您慢走。”

    “嗯。”莫春山坐在车里,还没来得及关车门,似是在回答才嘉的话,视线却在何莞尔身上停着。

    何莞尔不经意地抬头,和他视线相接,看到他挑眉一笑,心下微微一颤,忙又低下头。

    这衣冠禽兽,竟然长了个浅浅的笑涡,以前怎么就没注意到呢?

    她心下慌乱,上了才嘉的车才敢开口:“他不过年别人还过年呢!初二跑公司去,莫非他想争当全国劳模?还是觉得自己是门神,大过年的去公司贴门面上能辟邪挡灾、招财进宝?”

    才嘉笑得直打颤:“我发觉听你吐槽莫总真是别有趣味。”

    何莞尔不自在地摸摸脸:“你不要打我小报告就好。”

    才嘉指着天发誓:“才不会呢,你要相信我是站在你这边的。”

    庆州的国金中心开业不到三年,而这个汇聚了各大一线品牌的商场迅速成了庆州最高档购物中心,仿佛不在这里买点东西都称不了小资金领一般,大过年的生意也好得不得了。

    在商场顶楼吃了顿brunch,才嘉告诉何莞尔,下午就在国金中心把东西买了,而缘缘也在附近商城的儿童乐园玩,等她们买完东西就能去找缘缘以及外公外婆。

    想到任务完成就能和乖巧的缘缘一起玩耍,何莞尔顿时觉得哪怕是为了完成莫春山给安排的任务,这一天也不算白费了。

    才嘉带她逛的第一家商店,不是卖包的也不是卖衣服的,竟然是家头饰店,据说每一个头饰都是在法国纯手工制作的,堪称头饰中的爱马仕。

    何莞尔在那店里看到了前一晚上阮梦琪头上的珍珠发箍,又不小心看到了价格。

232 人靠衣装

    原来一个发箍价值一万,何莞尔吓得直咋舌,觉得这哪里是个发箍,明明就是孙悟空头上那金箍了,而那价钱就是紧箍咒,念一念就得疼死她。

    除了发箍,发夹、发梳、马尾夹也都不便宜,动辄上千,钻多的甚至三四千一只。

    导购也是难得遇上何莞尔这样颜值高、头发又缱绻茂密的客人,于是推销得特别卖力,给何莞尔弄了好几个发型,都很别致。

    才嘉看着喜欢,于是几千元一只的发梳都选了四五个,更别提一堆发夹马尾夹。

    何莞尔当然也喜欢,但实在是嫌贵。

    她今天是抱着乡下人跟着才款姐来见世面的,丝毫没有自己才是大客户的自觉,还觉得见过世面就行,不是非要买,甚至拦着不让才嘉买,把导购妹纸为难得不知道该听谁的好。

    才嘉笑得格外开心,劝她:“莞尔,不把莫总今天挣到的钱刷出去,我一点都不开心的,为了我小小的报复心,你就从了我这一回吧。”

    何莞尔一愣——想想也是,想必莫春山也不缺这三瓜两枣的,于是干脆从一旁的架子上拿了个水獭毛有两小兔耳朵的毛球球下来,准备送给缘缘。

    呵呵,打土豪分田地,人人有责。

    第二家是著名的香奶奶家。

    香奶奶家的东西,何莞尔只用过彩妆,除此之外的单品就是顾念送她的一对山茶花耳环。

    至于动辄三四万一个的包,在她看来那质量也就值两百元,她觉得自己攻气满满的根本不需要双c来提升自信心,因此从来没想过要买,也经常diss视香奶奶为今生最爱一款包买三四个颜色的顾念。

    好吧,以上都是借口,真正的原因还是因为她穷。

    才嘉显然是老客户了,一进店就要相熟的导购来招呼,她点了一堆衣服和包,试都不让试就要刷卡买下来。

    何莞尔马上拦着她的冲动消费,才嘉冲她挑眉:“怎么?又要替莫总省钱?你到底站在哪一方的啊?”

    何莞尔弱弱地干笑,傻乎乎地食指对食指:“也不是啦,我怕买得太多他恼羞成怒上法院告我。这算不算不当得利?”

    才嘉白了她一眼,拿起一件粗花呢的外套塞到她手里:“没想到你还知道不当得利?放心,这是赠与的法律关系,他要敢告你我替你打官司,我还要反诉让他赔我出庭费的。去,试一下再说。”

    试了十几套衣服,何莞尔下了结论——淑女风不适合她,还有这穿一次弄脏了就得扔的材质,还不如让她穿报纸。

    才嘉浑然不觉她的愁眉苦脸,反而星星眼地看着斜跨着leboy的何莞尔,一脸小女孩似的憧憬:“好好看好好看,我倒是想买但可惜我太矮了背起来就像偷了别人的包,你有身高却不背实在是太可惜了暴殄天珍啊。来来来,再试试这个流浪包,小号的太没劲了中号又太大,你背就正合适。”

    何莞尔嘴角直抽,心里有个奇怪的想法——她怎么觉得才嘉是把她当模特,把自己穿不了的衣服或者背着太大了的包,通通往她身上堆呢?

    敢情这是在玩换装游戏过瘾呢?

    香奶奶的衣服是没买的,不过才嘉固执己见,终究拎走了两个包。

    两小时过去,好几个一线品牌的店走下来,何莞尔换了几十套衣服早已经累成狗,才嘉不顾她意愿刷刷刷买下来的东西,车后备箱都快塞不下。

    不过和早上一身灰色卫衣的何莞尔相比,现在这个何莞尔完全是两个人。

    下午四点的阳光暖呼呼,二十度的温度自然穿不住外套,何莞尔拿了件fendi今冬爆款白色毛毛大衣在手上,和早上一样的素面朝天,一样的头发乱蓬蓬。

    但身上的灰色卫衣、牛仔裤、小白鞋的随意打扮,已经换成了ysl星空毛衣、fflogo短裤、sw的过膝靴子,还拎着个超大号能装下一两岁小孩子peekabooxlite。

    满身都是矮子胖子hold不住的单品,衬得何莞尔颜值和气场都爆棚,走在街上百分百回头率。

    尤其是走过国金大厦前街拍胜地的时候,一堆等着美女出现的摄影师拿着相机咔咔对着她狂拍,脸皮厚如何莞尔都有点hold不住了,短短几十米的距离走下来,额头上出了薄薄的一层汗。

    才嘉跟在她身后,双手合十满眼的欣赏:“天啊,你知不知道我好有成就感?这套搭配太棒了,你都可以去走t台了。”

    何莞尔哭笑不得:“嘉姐,我觉得你在玩真人版奇迹暖暖,对不?”

    才嘉大方地承认,颇有些老母亲的欣慰:“缘缘长大还要二十年,你就让我先过把打扮闺女的瘾吧。”

    购物暂时告一段落,她们去儿童乐园接了缘缘和外公外婆,说去喝下午茶。结果老人家陪了孙女半天,都有些乏了,只想自己打车回家休息。

    于是两大一小三位美女到了最近距离的丽思卡尔顿吃下午茶。

    才嘉只要了杯美式咖啡,给缘缘和何莞尔点了下午茶的套餐。

    等点心和水果端上桌的时候,购物时候星星眼的才嘉淡定自若波澜不惊,反而是何莞尔和缘缘两个,一大一小两个人趴在桌子边缘,对着满桌子的甜点蛋糕马卡龙,满眼冒着粉红色泡泡,还不住地咽着唾沫。

    才嘉忍不住笑,提醒何莞尔:“少吃甜的,小心长胖。”

    何莞尔苦着脸回头:“我懂的,我正在算卡路里。”

    一个蛋糕吃完,何莞尔依依不舍地放下盘子和叉子,看着桌面的甜点,自言自语:“要不我多吃几个点心,晚上就不吃晚饭了?”

    才嘉若有所思,凑近何莞尔闻了闻,忽然问:“你是不是不用香水的?要不一会儿再去看看?你有喜欢的品牌吗?”

    何莞尔的注意力还在海盐红丝绒蛋糕上,心不在焉地回答:“没有,从不用的。”

    “那你喜欢什么香型?”才嘉喝着咖啡,琢磨着沙龙香水不好买,内地只有祖玛珑有专柜,但是太容易撞香了——比如英国梨、蓝风铃,百搭但也没有个性,不适合何莞尔这样风格鲜明的美人。

    何莞尔却是嘴角一抽:“香水难道也分浓香型或者酱香型?”

    才嘉忍了又忍,才没让嘴里的一口咖啡喷出来。

    她忙和何莞尔解释起来花香果香木质香之类的,每一种都分别推荐了她觉得最具代表性的香水,还和她形容各种香水前调中调后调的感觉。

    这涉及到她的爱好,所以说得很流畅又自然,却偏偏遇到何莞尔这个听不懂的。

    何莞尔两眼蚊香,颇有些云里雾里的感觉。

    当才嘉说完询问她到底中意哪一种的时候,她一边吃着蛋糕,一边摸着自己的小肚子,正在发愁。

    才嘉问了好几声,她才如梦初醒般:“有没有哪种香水,闻起来比较……显瘦?”

233 狗皮膏药

    才嘉刚才还忍得住的,这一下才嘉真是被呛得眼泪都出来了。m.www.uu234.net

    几分钟后,才嘉才笑够了停下。

    “和你一起太快乐了,”她抹了抹眼角笑出来的泪,“难怪莫总找了诸多借口,就是想和你在一起。”

    何莞尔本来傻乎乎地看着她笑,听到才嘉忽然说起的这句话,眸子黯淡了些,忙垂下了头。

    才嘉马上聪明地结束这个有些超纲的话题,又把话题转移到了吃上面。

    面对着一桌子的蛋糕和甜点,何莞尔吃得停不下来,而一向乖巧听话的缘缘忽然犯了倔,吃腻了甜点非要吃核桃。

    才嘉无奈,询问服务员有没有核桃供应,听到否定的答案后,拜托服务员买了核桃过来,一颗颗地剥给缘缘吃。

    何莞尔想帮她,却被才嘉利落地拦住,她一边拦还一边说:“可剥不得,你的手是要出去见人的,关系到莫老板的面子,我可不敢让你剥。”

    何莞尔袖手旁观,眼看着才嘉给缘缘剥开核桃壳,一点点撕去核桃肉上的那层皮,眼看着她的法式美甲被染成了黑紫色,算是全毁了。

    剥了半小时,然后缘缘一口就吃掉战果。

    何莞尔由衷地佩服:“你好爱缘缘哦,换做是我才没这个耐心呢。”

    才嘉叹了口气,心甘情愿又抱怨的语气:“这就是小债主一个,生来就是折磨我的,我还得甘之如饴。不过,换成是你当妈的时候也会是一个样,要知道当妈的天性如此,。”

    刚才还甜美可口的糕点,不知为何迟到嘴里没了滋味。

    当妈的都是如此么?可为什么在她这里,却感受不到才嘉所说的人类最平常不过的天性?

    因为保健诈骗那件事把她伤得很透,所以大过年的,何莞尔不仅除夕夜也没回去过南江新区那边,连电话、短信都没有过,如果不是莫春山找上门,她会一直孤零零一个人过年。

    卢韵姮也没有来过一个电话问一问她什么时候加班完回去过年,就连何莞尔之前发的说她除夕不去南江新区的消息,也仅仅回了三个字——“知道了”。

    天底下当妈的都是一样?错了,至少她遇到的就不是一样。

    或者说,她的妈妈做母亲的天性,只展现在何一笑的面前。

    才嘉注意到刚才还对着蛋糕傻乐的何莞尔,忽然间情绪就不对劲了,想了好一阵子也不明白是不是自己说错了什么话。

    但她也不好问,且下意识地觉得这件事不会简单,于是聪明地不提这事,还不着痕迹地引导缘缘去逗何莞尔开心。

    回程的路上缘缘睡着了,才嘉也顺路就干脆先把孩子送回了家,再送何莞尔过去临江名门。

    因为买的东西太多,车到了地下停车场的时候,才嘉打了电话让孟千阳下来提东西。

    孟千阳依言下来接她们,一个人拿了全部十几个购物袋,看得何莞尔都不好意思起来。

    等上电梯的时候,孟千阳故意落后一步,拉着才嘉说:“一会儿怕是要有麻烦了,你小心一点。”

    才嘉疑惑地回头:“怎么?”

    孟千阳压低了声音,眼里晦暗不明:“且看着吧,何莞尔今天怕是要不开心了。”

    莫春山家的锁是指纹锁。早在昨日出门去莫家老宅之前,莫春山已经提醒了何莞尔,把自己的指纹被录入进去方便开门。

    这一次大包小包地回来,孟千阳浑身挂满了购物袋又不让她们拿,何莞尔就走在前面替他开门。

    等她手指摁上锁,输入密码后,锁芯传来咔哒一声的跳动。

    她把门大打开,看着孟千阳举着一堆购物袋艰难地进了门,才开始换鞋。

    在这短短的几十秒时间里,何莞尔已经察觉到听到客厅里有人交谈的声音,远远地传了过来。

    其中有莫春山的声音,而另一个声音莫名地耳熟,但她一时脑袋短路,始终总想不起来是谁。

    她礼貌地不去窥探,过了几秒听到背后有脚步声响起,又听到一声压抑着兴奋的“姐”!

    何莞尔终于听出这是何一笑的是声音。

    她回头,瞪大了眼睛,指着走廊上的何一笑,“你怎么在这里?”

    何一笑对着何莞尔咧着嘴笑:“姐,这么的大的事你居然瞒着家里?我就奇怪你怎么过年都不回家,原来是有情况了。怎么,都不带姐夫回家给妈看看?”

    何莞尔顾不上和他理论,几步走进客厅里,冲着沙发上的莫春山质问:“他怎么到这里来的?”

    “刚好遇上。”莫春山简单地回答,手里端着杯热茶。

    何莞尔气急:“怎么可能?这完全不符合理!你给我说清楚!”

    何一笑跟着她跑进来,说:“姐,你怎么动不动就大吼大叫的?”

    何莞尔的心思却在何一笑找上门来的这件事。

    如果不是莫春山通知何一笑,他怎么可能和何一笑刚好遇上?

    两人互相不认识,更没有交集,哪里说得上“遇上”?

    要说交集,他们两人之间的唯一交集,便是她何莞尔了!

    何莞尔气不打一处来,指着莫春山:“是不是你告诉他的?莫春山,你太无耻了,我怎么会脑子秀逗答应你!”

    他听着她骂自己,也没动气,站起身来走到她面前,说:“何莞尔,麻烦你搞清楚再和我大小声好吗?”

    何一笑又一次凑过来,声音焦急说:“姐,姐夫没胡说,是我自己找到这里来的。”

    “你怎么会知道我在这里?”何莞尔皱着眉,她看得出来何一笑没说谎,只是怎么会如此蹊跷?

    “我又不是来找你的,”何一笑一脸看她笨的模样,“我是来找姐夫的。”

    何莞尔愈发疑惑,顾不得计较姐夫这个词到底妥不妥当,视线移到莫春山身上,问:“到底怎么回事?”

    与何一笑比起来,莫春山要矮那么一点,但面容清雅,举止从容,气场上完全碾压何一笑。

    顿时她那还算仪表不凡的弟弟,在他面前就像个小屁孩一般不起眼,沦为了人肉背景。

    莫春山轻叹口气,指了指远处倚着墙根悠闲散步的一团黑影,言简意赅:“煤球。”

    一来二去的,何莞尔总算搞明白何一笑出现在这里的原因。

    总而言之,何一笑为了拿到找到煤球的报酬,多方打听无果,干脆守株待兔在临江名门楼下停车场入口等着。

    他的想法很简单,过年嘛,猫主人总要回家的,他还记得那辆车的模样,来撞一撞运气也好的。

    他还真的很好运,正好遇上下午从公司归家的莫春山,奋不顾身地拦下了车。

    何莞尔听了前因后果,绷紧了眉目,指着何一笑:“你怎么就这么无耻?”

    莫春山淡笑:“你刚才就是这样指着我,骂我无耻的。”

    “姐,猫是我找到的,你随随便便就拒绝,我当然想不通。”何一笑没有丝毫的不好意思,反而看了眼莫春山。

    见莫春山没有说话,他嘿嘿一笑:“更何况,你不是还该感谢我让你和莫总认识吗?我就说,难怪除夕都说加班不回家过了,原来是我有姐夫了。”

    何莞尔气得手脚发凉,忽然想起自己在除夕那一晚上的凄凉与孤寂,脸色越发阴沉。

234 捋顺毛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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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5 恍然十年

    地下停车场,何莞尔看着随着她走近亮起车前灯发动引擎的车,结巴起来:“这这这这……”

    竟然是g63!白色亮眼的车身,新上的牌照,方正的车体,真的就是她的dreamcar!

    莫春山看着她眸子亮晶晶的,也不由自主勾起嘴角:“让你过过瘾,可别给我又开进沟里去了。顶 点 X 23 U S”

    “哦!”何莞尔高兴起来,拉开车门坐了进去,下一秒两眼一抹黑。

    怎么这么多按钮?该按哪里?

    何莞尔本想开口问问的,但想到莫春山傲娇又自大就来气,赌着气自己研究。

    莫春山由着她在中控台上戳戳点点,自己设好了导航,发号施令:“去这个地方。”

    何莞尔手忙脚乱鼓捣了好一阵,终于顺顺利利地把车开到了地面,照着莫春山设置的导航,顺着滨江南路开。

    没一会儿,她却觉得背上越来越热。

    低头看了眼中控——没问题啊,空调关着的,空调口也没有一丝风啊?

    到底是怎么肥事?

    何莞尔一头雾水,又开出了一阵子,觉得情况越来越不对。

    不仅是背上出了层汗,全身都开始发热起来。

    “是不是有点热吼?”她讪笑征求莫春山的意见,“要不我开一点窗户?”

    莫春山叹了口气,伸手关掉了座椅加热按钮,回望她一眼:“明明可以问,非要逞强。我要再不管,你只怕烤成人干都不知道为什么。”

    一不小心漏了怯,何莞尔哑然,只好默默地开车,再不想多说一个字。

    莫春山选的饭店,自然又是走高大上路线的。

    g63刚停在门口,就有服务员殷勤地上前来代客泊车。一身汉服的高挑美女引着他们到了早已经定好的包间里,刚坐下便是上好的茶水和餐前小点端上来。

    这是家淮扬菜,口味偏淡,鱼虾居多,不太对何莞尔的胃口,不过还能吃。

    倒是席间的花雕酒让何莞尔有些心动,眼巴巴望着那瓷白的小酒盅,偷偷地咽了口唾沫。

    莫春山不许她喝酒,说回去还得太开车,自己倒是自斟自饮异常地愉快。

    何莞尔下午吃了一肚子甜食本就不太饿,上桌子没多久已经吃饱,百无聊赖地看着莫春山细嚼慢咽,想玩一下手机都被莫春山批评了一顿没有餐桌礼仪。

    不仅如此,还郑重其事地嘱咐了一番何莞尔明日见他小姨的注意事项,事无巨细一一交代,听得何莞尔觉得莫春山莫不是把她当成了智障?

    何莞尔气闷,假装自己身着宽袍大袖,拉过一片并不存在的袖子遮住茶杯做古典美人喝茶状,挑着一对桃花眼:“这样呢?够不够得体了?够不够有礼仪了?”

    莫春山好容易才忍住没有笑喷,然后敲着桌面警告:“何莞尔,你现在这么能作,明天见到我小姨,你可别吓得一句话都不敢说。”

    何莞尔皮笑肉不笑,故意嗲着声音说话:“莫老板,您刚刚不是才说明天要谨言慎行少说话吗?您的心思,可真难猜呢。”

    何莞尔以为自己在故意搞怪,却不知道她这无意间流落出的风情,已经让人移不开眼了。

    莫春山一派从容清雅的模样,却好容易才压住心底的悸动和喉间的痒。

    他深吸了一口气,斜睨她一眼,说道:“何记者,刚才半条松鼠鱼的热量可不低,餐前的桂花糕也吃了不少吧?可惜多说话不能消耗热量呢,还是会变成脂肪堆积在你腰上。”

    何莞尔面色一变,重重放下手里的茶杯,站起身抓起自己的手包,说:“扫兴!”

    莫春山问:“去哪儿?”

    “为了不长胖,我去催吐!”何莞尔横眉冷对,转身出了门。

    催吐是不可能催吐的,这辈子都不可能催吐,何莞尔只是单纯地喝多了茶水,尿急。

    从卫生间出来,何莞尔在洗手池洗了手,刚要抽出一张卫生纸擦去手上的水渍,就看到一个女人跌跌撞撞地跑进卫生间。

    那女人动静有些大,她不由得侧身多看了一眼,却不妨四目相对。

    女人瞬间止步,盯着她,移不开视线。

    何莞尔皱了皱眉,却也觉得那张面庞,似乎越来越熟悉。

    有什么东西快要从记忆深处蹦出来,她仔细地端详着那女人,几秒后,听到那女人不确定的声音:“你是,何莞尔?”

    果然是熟人!何莞尔更加努力地回忆——面如满月的一张脸,皮肤微黑,唇色有些深,眼睛圆鼓鼓,鼻梁有些短。

    依稀熟悉的五官,终于唤起她脑海里渐渐浮起来的名字。

    “你是——小丁?”何莞尔一阵惊喜。

    “是我啊!”丁珊笑起来,上前握着她的手,“好多年没见了,你这是越来越漂亮了。”

    何莞尔刚想回话,丁珊已经捂着肚子大惊失色:“我内急,你等我几分钟,我马上出来!”

    五分钟后,卫生间门口,丁珊与何莞尔执手相看泪眼,唏嘘了好一阵十年的时光真是一闪而过。

    丁珊是何莞尔高中时候的同学,毕业前夕,她们还是同桌。后来何莞尔考去了帝都,丁珊高考发挥不好,读了个中外联合办学的专业,大一下半年就开始培训留学,暑假都忙到不能回庆州。

    所以算起来,她们已经十年没见了,后来手机换来换去的,大家又各有各的事,所以联系方式也渐渐没了。

    因为性格的原因,何莞尔的人缘算是冰火两重天——班上的同学要么特别喜欢她,要么特别讨厌她,绝对没有中间派。

    恰巧,丁珊属于特别喜欢何莞尔那一挂,起因大概是因为丁珊在回家路上被一帮不三不四被古惑仔电影蛊惑的小瘪三拦住要保护费,何莞尔恰巧路过,狠捶了那帮小子里带头的那一个,打得那染了黄毛的瘦猴子鬼哭狼嚎,从此丁珊便成了她忠实的小迷妹,就像现在的小雷一般。

    十年未见,丁珊比少女时期胖了不少,看身型应该已经生产过,再加上个头本来就小巧,身上有肉很容易看出来,撑得裙子上的千鸟格都有些扭曲。

    不过看起来丁珊过得不错,虽胖了点,但皮肤光滑、眉目舒展,脸上见不到一点细纹和惆怅,想必是因为事事顺心才心宽体胖的。

236 明明如月

    丁珊也在打量何莞尔,眼里带着羡慕与赞叹,表情分外夸张:“我都胖成球了,你还这么苗条?你到底是怎么保持身材的?哇哦,你这36d,你老公也未免太有艳福了吧?”

    说着,魔爪伸到她胸前晃了晃:“好想摸,怎么办?”

    小丁大大咧咧的性子,从来都是有什么说什么,也从不忌讳的。顶 点 X 23 U S

    何莞尔不禁失笑,打掉她的手,回答:“只许看不许摸的,其实里面全是海绵垫。”

    丁珊也只是开玩笑而已,并不是真的要耍流氓。她看着何莞尔明艳无双的脸,颇有些感慨地笑起来:“看你这眉目带笑两眼含春的样子,想必特别幸福吧?今天和谁来吃饭的?老公?”

    何莞尔抚了抚自己的脸,有些赧然:“哪有,你可别乱说,我还没结婚。”

    丁珊愣了愣,马上聪明地不再问。接着拉起她的手,热络地问:“我真没想到会遇到你,明天的同学会,你要参加吗?”

    “明天?”何莞尔愣了愣,“明天是同学会?”

    丁珊“嗳”了一声,表情夸张:“明天可是我们毕业十周年的同学会!你难道不知道?”

    说完又反应过来:“哦对了,你没加同学的微信群,可能不知道这个消息。”

    何莞尔牵起嘴角笑笑:“可能是吧。”

    小丁眉目一动,也想起了其中的原因。

    何莞尔和冯昔当年的事,她虽然在国外,可还是依稀是知道的。

    听说那一场事后,一向爱热闹的何莞尔,就再没有出现在同学会上。

    现在五六年过去,同学们也有了自己的家庭、事业、孩子,于是热衷于参加同学会的人也越来越深。

    剩下的人也都快淡忘了这件事,偶尔提起何莞尔来,只有几人说,因为害得冯昔瘫痪冯坚很不高兴,所以何莞尔失去了入职公安局的机会,有一段时间过得特别狼狈。

    后来又有人说她在当记者,作风不是太好,和不少成功人士有暧昧的关系。

    丁珊知道三人成虎的道理,从来不肯轻信这些,但凡听到谁说何莞尔的坏话,必定要辩驳一番的。今日一见何莞尔,更加确信自己的坚持没错。

    眼见着毕业已经十年了,当年或清秀或腼腆的少年,都开始操心发际线和啤酒肚的问题。她自己也胖了好几圈,何莞尔却是越发地明艳动人,而她那对清凌凌的桃花眼,却和当年少女时候一样的澄澈、灵动。

    只看这对眼睛,就知道何莞尔没有变,依旧是当年帅气得让女生都要尖叫的校花。

    哼!就该让那帮吃不到葡萄的酸狐狸们看一看,女神就是女神,被你们这帮猥琐男说得再不堪,也是你们高攀不上的。

    “我拉你进群,好不?明天同学会也一起来。”丁珊说着就拿出了手机,兴致勃勃。

    何莞尔却慌了,忙拒绝:“不了,不了,算了。我明天还有事的,参加不了。”

    她还记得答应莫春山的事——初三,阮家请客,她要和他一起见他的小姨妈,厉如晶。

    丁珊看着她,眸子微闪片刻,犹豫着说:“听说明天的同学会冯昔也要来的。你真的不来吗?”

    何莞尔睁大眼睛:“真的吗?”

    丁珊笃定地点头:“当然,因为他在之前在美国治疗多年,和国内断了联系,为了十年同学会,也是费了好一番功夫才联系上。”

    她一边说,一边点开微信同学会群,指着其中一个头像,说:“看,这就是他!”

    何莞尔看着那头像小小的一张照片,一阵失神。

    那照片似乎是家属大院里大榕树,而那微信名是,地尽头。

    确实是冯昔,因为这是他从中学时代就开始使用的网名,一直未变过。

    七年了,她当年的一个错误的决定,让她和他的生命里,都留下深深的瘢痕和遗憾。

    她没办法弥补,也没有机会弥补,只盼着他能够安好一点。

    那一场车祸后,冯昔在花城住了一个月的icu,何莞尔因为那时候已经开学没法长时间留在花城,等她和教官请好了假,却听说冯昔已经转院去了其他地方。

    冯昔并没有回到庆州,而是辗转各地治疗,但冯坚他们完全不告诉何莞尔冯昔到底在哪里。

    之后的数年,冯昔也从未和她联系过,电话号码停用,qq头像再没有亮起来过,何莞尔连道歉的话都得通过冯坚转达,但一次次的上门,换来的都是周阿姨的责骂。

    没过多久,他们全家人都搬离了家属院,还听说冯昔已经去了国外治疗。

    这么些年过去,杳无音信一般的冯昔归国,还要参加同学会?如果她去了的话,是否就能见到多年未见的冯昔了呢?

    可是她又答应了莫春山,明天要去见他小姨。

    时间上,似乎有些冲突。

    何莞尔定了定神,问:“明天的同学会是什么时候?地点呢?”

    丁珊一阵高兴,扫了她的微信,忙把班级里制作的数字版邀请函的链接发给了她。

    何莞尔点开那数字邀请函,音乐响起,一张毕业时候的大合照跃入眼帘。

    她看着那照片上一张张稚嫩的面孔,怔怔出神。

    丁珊兀自兴奋,拿着手机就要拨电话:“那我就跟班长说了,这次聚会他在组织,让他给你留个位置。”

    何莞尔醒过神,忙拦着她。

    “怎么了?”丁珊不解,不着痕迹地看了看她身上的衣服,似有所了悟。

    她放低声音,温言劝道:“莞尔,就是个同学会而已,混得好混得不好都不是什么重要的事,重要的是咱们能聚在一起。这样的机会去一次就少一次的,我觉得你还是应该去。”

    何莞尔知道她误会了自己的意思,也没多解释,只低头垂眸,说:“让我再想想吧,今晚给你回话。”

    小包间里,莫春山一个人吃了二十分钟,还没见何莞尔回来。

    “莫不是迷路了?”他自言自语,端起桌面的酒杯,等触到了唇才发现杯已空空。

    看着对面空着的椅子,他似乎觉得心头某个位置,也被挖去了一角似的。

    他皱了皱眉,一丝焦灼爬上了眼角,不由站起身要出去找,刚好看到何莞尔推门进来。

237 临时改期

    乌发如墨,雪肤似霜,极简单敷衍的衣服都挡不住的明媚,一对清凌凌的眸子看过来时,刚才缺失的那一角瞬间被填满,满到快要溢出来一般。www.uu234.net

    莫春山轻咳一声:“莫非这里的卫生间是迷宫?还是你是用爬的回来?”

    何莞尔没有回话,进门后愣愣地坐在椅子上,好半晌才抬头,如梦初醒一般问:“可以回去了吗?”

    莫春山微虚起眼,觉得她这魂不守的状态有些古怪。

    之前还斗嘴斗得兴致高昂的,没想到去了一趟卫生间回来,就转变了风格,从鸹躁的喜鹊变成闷声闷气的长颈鹿。

    下楼的时候刚好九点,莫春山和何莞尔在门口等着泊车员把车开到门口来。

    她站在门边的位置,若有所思,恰巧有人开门进来,夜风从门缝里,寒意声势浩大地扑来。

    冷热交替之下,何莞尔鼻子一痒,打了个喷嚏。

    出门的时候她正在犯倔生气,非不穿下午新买的外套要穿旧衣服,所以现在身上就一件单薄的卫衣。

    她揉了揉鼻子,忽觉眼前有人影闪过,抬头发现是莫春山站在她前面一步的距离,堪堪挡住席卷而来的寒风。

    何莞尔怔了怔——这是他有心,还是无意?

    车来了,因为莫春山喝酒,依旧是何莞尔开着车,半小时时间回到了公寓。

    开车时候她异常地沉默,心思也恍恍惚惚,有两次差点闯过红灯,都是莫春山提醒才注意。

    “你怎么了?”

    停好了车,在电梯里,莫春山忍不住问道。

    “没……没什么……”何莞尔低着头回答,声音断断续续。

    莫春山看着她头顶的两个旋儿,只眯了眯眼。

    一趟卫生间回来就变了个人似的,不仅不说实话,还有事瞒着他。

    他本想多问两句,想了想又作罢。

    以她的性子怕也瞒不了多久,且等着她自己开口,不必自己去讨嫌。

    莫春山本以为他会很快等来何莞尔和他坦白,却不料一等就是快两个小时。

    两小时的时间,他一直坐在客厅沙发上,抱着猫等着她开口,何莞尔反而把自己关进房间里,只是装作倒水拿东西已经出来好几趟,来来回回还都在偷偷拿余光瞄他,满目的忐忑的焦灼根本掩不住。

    “你到底怎么了?”

    晚上十二点,莫春山的耐心终被消磨光,叫住已经第五趟进出厨房的何莞尔。

    何莞尔一个激灵,转过身嘴唇动了动,又垂下眼看着脚尖,好半天挤出两个字:“没事。”

    莫春山难得地瞪了她两眼,起身迈步,把手上打着盹的小草轻轻放回了猫窝,慢悠悠地回房。

    整个过程都慢慢的,给足了何莞尔坦白的时间,然而她直到莫春山快要关门,才迅速地扑过来,手指掰在已经快要合上的门,喊着:“等一下。”

    “又怎么了?”他几不可见地挑眉,趁着半边脸被门挡着,嘴角漾起一丝笑,“我可没请你帮我暖床。”

    何莞尔一抹红霞迅速从耳后朝面颊蔓延,声如蚊蚋:“不是啦,我只是想明天请半天假,想问一问能不能把中午的饭局放到晚上。”

    “请假?”莫春山放开门把上的手,任她把门大打开,已经敛起笑意,“理由呢?”

    何莞尔低着头,声音有些闷闷的:“我明天有同学会要去参加,我保证下午按时回来,不会耽误晚上的事。”

    这一晚上她简直是天人交战,才决定了要去参加同学会。

    她已经好些年没去过同学之间的聚会,早选择性地遗忘了曾经最爱的热闹场合,但因为冯昔要去,所以这一次硬着头皮也想去参加。

    莫春山显然不满这个答案,嫌弃地皱起眉头:“同学会?我真没想到你还有这种爱好。”

    何莞尔抬眼,满眼的忐忑:“明天的同学会是我高中毕业十周年,实在很难得,所以,希望能够改一改去看小姨妈的时间。”

    “我好像和你强调过,明天的见面很重要?”莫春山手插进裤兜,声音平静却冷淡,“既然是十周年,你之前就该先说的。为什么临时起意?而且为什么现在才来说?”

    “没什么,就是想去。”何莞尔回话,再一次强调,“我保证不会耽误正事。”

    莫春山看着她,声音微沉:“是有什么人,你必须要去见的么?”

    何莞尔怔忪几秒,没想到这么容易就被他说中心事。

    她咬了咬唇,没有接话,但暗暗地挺直了背脊,想让自己看起来理直气壮一点。

    其实也不是不能说的,不过因为冯昔的事又涉及到以前秦乾的纠葛,她总还是有一点害怕心虚。

    害怕一说出来就得和莫春山解释当年的事故,又心虚他问起秦乾的问题。

    冯昔、秦乾,这两个她亏欠过的男人,和她那一段绝无仅有的感情经历,在这样微妙的时间和她与莫春山目前这样微妙奇怪的关系之下,还是不太适宜说出来的。

    莫春山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好半晌,点了点头:“好,我通知阮家改成吃晚饭,但是你早去早回,下午四点以前,必须和我一起出发去阮家。”

    何莞尔如蒙大赦,长舒了一口气,刚想说谢谢,又听到莫春山微冷的声线:“看起来你对你的同学会很期待,但我要提醒你一句,你想低调,别人未必愿意你低调。”

    她一怔:“什么意思?”

    莫春山轻声说着:“没什么的,随便说说而已。晚安。”

    没有等到她的回答,他便转身掩门。

    靠着门,听着她拖鞋摩擦在地板上的声音,听着她渐渐远去的动静。

    其实他等了一晚,想问的很多,想听的也很多。但多少个字含在嘴里,最终只能化作晚安两个字。

    晚安,愿长夜无梦,在所有夜晚安眠。

    离开了荒芜的绿洲,他回到这没有阳光的白昼,日复一日地提醒着自己要足够清醒、足够决绝。

    然而,还是不可避免地陷入一场美梦里。

    和她有关、一场不愿意醒过来的美梦。

    清醒,还是沉睡,都已经不重要了,因为,终究会有天亮的一刻。

    而那一刻到来的时候,等待他们的,又会是什么?

238 玫瑰狐狸

    早上六点,何莞尔就起了床。www.uu234.net

    她利落地收拾好房间和自己,轻手轻脚出门的时候,忽然听见书房的方向传来打字的动静。

    莫春山是没睡?还是醒得比她早?

    何莞尔偷偷看了眼那微翕着的门缝,犹豫着应不应该去和他说一声的时候,那扇门已然半开。

    莫春山端着杯茶,穿着一袭深蓝的真丝睡衣和睡袍,立在门边。

    “这样早?”他问道,句尾带了个略微上扬的音调,还有一丝彻夜未眠般的混浊和嘶哑。

    “嗯,早点去,早点回来。”何莞尔局促地点头。

    “没听过谁家同学会比上班还早的,”他抿了口茶,声音清爽了半分,“还行,没有邋里邋遢地出门。”

    何莞尔知道他是在说自己的穿着。

    她过来的时候并没有带衣服,仅就身上不起眼的一套,且穿了两天已经脏了,前一晚上已经扔进洗衣机洗了。

    所以这一早她从才嘉帮她选的那些新衣服里,挑了最低调且没有logo的b家卫衣、长裤和大衣换上,背了个才嘉觉得和她风格最搭的中号le boy。只是,她并没有穿着这身衣服去同学会的打算,所以还得先回一趟家,这也是她如此早就起床的原因。

    何莞尔咬了咬唇,和莫春山匆忙地道别,转身就朝门口奔去,动作快到身后似乎有老虎在追。

    莫春山看着她的背影消失,不由眯了眯眼——跑这么快,心里没鬼就怪了。

    何莞尔出了门,莫春山回了书房。

    他踱步到书桌前放下茶杯,缓缓坐下,又微微皱眉。书房里光线昏暗,惟有笔记本屏幕散发着些微的光。

    屏幕上的上下起伏的走势图,红、绿、黑三色交杂,线条锋利。

    他怔怔地看着屏幕,思绪却并没有在那图上,反而有些莫名的烦躁。

    莫春山想了一阵,待捋清自己不安的情绪来源于这会儿开始她不在他视线内以后,自言自语:“不过一个同学会,不会有事的。”

    但,不知道为何,以前几秒钟就可以轻易捋顺厘清的情绪,现在前所未有地汹涌。

    他想到了很多莫名其妙的事,甚至想到了小时候曾经一遍遍读,却又读不懂的一本童话,那本关于玫瑰、狐狸与人的故事。

    明明是成年人的哲学,却裹着童话的外衣,于是瞒骗过了多少人。

    小王子牵挂着玫瑰,又遇上苹果树下的那只狐狸。狐狸厌倦了捉鸡以及被人抓捕,于是想要被小王子驯养。

    驯养把小王子和狐狸连在了一起,当他们离别的时候,狐狸说它要哭了。小王子却说,那是狐狸的错,因为是狐狸要求被驯养的。

    狐狸却说自己获得了麦子一样的颜色,还爱上了风吹麦浪的声音。

    莫春山苦笑起来。是他自讨苦吃,好好的看书人不当,非要心甘情愿进入局中,当一只童话里寻求驯养的狐狸。

    莫书毅这半辈子过的稀里糊涂,但他有一句话是对的。

    伤害一个人很容易,但再捂热一颗心,很难。

    莫春山当然明白这个道理,但他不得不这样做。

    如果伤害和分离一样不可避免,如果她终究还是会回去自己的星球,去陪伴那一朵她命中注定的玫瑰花,那他至少希望自己能在她心里留下温柔又不可磨灭的痕迹。

    至少在那一次彻底的伤害之前,他可以尽量释放自己对她无比真实的情绪。

    他好容易强压下心头的那一丝不安,空旷黯沉的空间里,忽然响起一阵尖利的手机铃声。

    桌面上的手机跳跃闪动,屏幕上的一串数字,是孟千阳的电话号码。

    莫春山接起电话,孟千阳告诉他,他要的人手已经那排妥当,按照他之前的吩咐,节后就到位。

    莫春山思虑几秒,说道:“再早两天,我总觉得哪里不对。”

    孟千阳不明白原因,但他早已习惯凡是莫春山说的就执行的原则,于是答应下来。

    之后,他略有几分迟疑:“春山哥,有件事我觉得有点古怪。”

    莫春山眉心一跳,马上问:“什么事?”

    “关于何莞尔的弟弟何一笑,”孟千阳在电话那头说,语速飞快,“我觉得这小子不对劲,于是又查了下,综合目前已有的资料,我发现一件怪事。”

    “什么怪事?”莫春山问着,脑子里的一根弦,陡然绷紧。

    孟千阳欲言又止,思虑几秒后回答:“我发邮件给你吧,这样说,我怕说不清楚。”

    几分钟后,莫春山收到孟千阳发过来的一张照片。

    “体检报告?”

    他看清照片的内容,不觉读出声。

    等看清楚孟千阳重点标记的部分后,他眼睛陡然睁大,脑子里一片空茫。

    他面色不变,却心跳地厉害,咚、咚、咚的声音回荡在脑海里,似乎带着耳膜一起震动起来。

    随着脑海深处一帧帧画面浮现,似乎有什么情绪喷薄而出,如一匹脱了缰的野马朝着未知的方向狂奔。

    他的理智,怎么也追不上狂躁的情绪,血液涌上头顶,呼吸也渐渐沉重起来。

    良久,他终于在一片混乱的黑暗中,似乎找到了那一丝清明。

    灵魂回归身体,他感觉到自己掌心冰凉,额前鼻尖已经出了一层薄薄的汗。

    随后,他再度拿起手机,拨通了孟千阳的电话。

    孟千阳第一时间接起电话,喂了一声后,发觉莫春山并没有说话。

    “可靠吗?”

    沉默了十几秒,莫春山终于问道。

    “还正在查证,”孟千阳的声音远远飘来,“这事,恐怕她自己都不清楚,所以我们只能私底下查。另外——”

    他顿了顿,放低了声音:“春山哥,我认为你的计划应该暂时搁置几天,我怕事情有变。”

    听到“计划”二字,莫春山握着手机的指间有个骤然收紧的瞬间。

    他闭上眼,心跳渐渐平息,呼吸也终于平顺起来。

    好半晌,他轻轻说了一个字:“好。”

239 行露未晞

    朝云叆叇,行露未晞。www.uu234.net

    何莞尔再一次低估了初春晨间的低温,一出门就打了两个喷嚏。

    她忙把大衣领口紧了紧,在路边打了个出租,穿越了大半个城区,回到了自己在内环老城的家。

    一进门,她便把晾在阳台上的衣服收进屋,在取暖器上烤了烤。然后,脱下身上大牌的华服,换上自己的旧衣服,对着镜子扎了个简单的丸子头。

    她没参加过几次同学会,但知道十周年同学重聚,必定是最有仪式感的炫富场合,所有人都会呈现自己最好的状态,打肿脸充胖子的比比皆是。

    她只是为了去见一见冯昔而已,所以最简单朴素的打扮,才是她应该有的样子。

    这一次同学会的地点,定在离内环老城区不远的一个老牌饭店。

    那地方离学校也不远,且二十几年没搬过地方,中档消费,场地够宽敞娱乐设施也够多。虽然旧了些,但确实是很适合举办十周年同学会的地点。

    十点半不到,何莞尔已经到了那里,顺着服务员指引轻松找到了同学们预定的大厅,却没有进去。

    她在离着那门口十几米远的地方徘徊,看着似曾相识的一张张面孔进进出出,直到看到丁珊的身影,才从掩住自己的一丛茂密的女贞树后走出来来。

    丁珊知道何莞尔要来,也来得特别早,只是一直在厅里忙没有出来。

    等她看到门边一抹高挑秀丽的身影,她忙不迭跑过去,亲热地拉着何莞尔。

    和丁珊同行的一个男人,看到何莞尔后眼睛一亮:“哟!真是何大美女?欢迎欢迎,热烈欢迎!”

    正是她高中时候的班长,韩可。

    何莞尔笑着和他打了个招呼后,韩可上下打量她几眼,问得意味深长:“何美女,现在在哪里高就啊?”

    他自以为不着痕迹,其实何莞尔已然察觉到他不是太善意的目光。

    何莞尔微笑着回答:“在山城报业,不过是个不入流的记者而已。”

    韩可脸上是夸张的表情:“大美女,同学会可是龙潭虎穴,你先生放心你一个人来吗?”

    “没结婚,也没对象,”何莞尔客气地回答,“班长您就别打趣我了。”

    韩可一愣,接着哈哈大笑:“想必是选择太多挑花了眼吧?今天咱们老同学里面也还有不少单身男士,何莞尔你随便挑,我做主了!”

    说着,他还拍了拍胸膛,一副豪气冲云霄的模样。

    何莞尔礼貌地笑一笑,并没有再回话,在纪念册上签了到便进入里间,随意找了个角落坐下。

    而从这一刻开始,她想见和不想见的人,都纷纷出现在眼前。

    或许因为她多年未出现在这样的场合,以至于不管是谁到了,进来以后都要和她说上几句才落座。

    一开始她还有心应付,毕竟多年未见,彼此寒暄怀恋一下曾经的青葱岁月,她也不会抗拒。

    却不料之后她慢慢品味出,并不是每个人都是怀着善意而来。

    何莞尔高中的时候瘦、白、高,模样出众收到过很多男同学的表白,何莞尔当时统统拒绝。

    后来她为了避免麻烦,几乎都不和男生说话,以及独独和冯昔好的原因,让不少男同学都觉得她是假清高,趋炎附势一心一意讨好局长公子,必定是个绿茶婊。

    久而久之的,对她的负面评价多于了爱慕的情绪。

    相反,因为何莞尔爱打抱不平、成绩好且脾气火爆,她在女生里的人缘其实还不错的。

    所以这一次见到的女同学们都还好,毕竟十年的时光打磨下,大家都懂得圆润客气地隐藏起相互比较的心思,尤其是在注意到何莞尔普通寻常的打扮以后,反倒真心实意地夸她这些年越来越漂亮的,上学时候关系好些的,还调侃着说出诸如羡慕嫉妒恨之类的玩笑。

    至于男同学们的目光,则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了。

    表面上都客客气气,实则眼里带着揣测和捉摸,暗暗地对她评头论足一番,接下来的话便五花八门起来。

    何莞尔知道,他们大概都想知道当年趾高气扬的她这些年过得如何,尤其是当年对她有过好感又被她冷硬拒绝过的那些,在匆匆得出她这些年过得不如意的结论后,自然而然带上些所谓的人情冷暖。

    像韩可刚才一见面就让她不悦的话还算有分寸,更有甚者根本掩饰不住的幸灾乐祸,言语间暗暗嘲讽她的境遇不佳,甚至还假模假样地拿曾经的风言风语来试探她的。

    何莞尔耐着性子寒暄,一而再、再而三地应付各式各样不善的视线和打擦边球的问题,半小时下来,她只觉得自己脸都快僵了。

    她忽然有些明白莫春山昨晚那句话是什么意思了。

    时过境迁,青春期某些躁动的不善并不会随着时光流逝而消弭,而是会越放越大,成为成年人之间莫名其妙的恶意。

    树欲静而风不止,她不想惹人注目,不想成为别人茶余饭后的谈资,但“别人”不会因为她的不愿意而放过她。

    与百无聊赖的何莞尔相比,丁珊长期混迹于同学群,和老同学们没有长期未见的疏离感,一直乐呵呵地忙里忙外。

    她进进出出好几回,注意到了何莞尔端着杯茶表情木木的,又注意到每个到来的男同学都会跑何莞尔那里彰显一下存在感,忙把她拉进去了里面的小包间。

    小包间里有一位刚当妈妈不久的女同学,抱着婴儿坐在里面喂奶。

    丁珊敲开了门,和那女同学说:“来,我给你找了何莞尔当门神,免得闲杂人等闯进来。”

    又拉着何莞尔低语:“我发觉男人这种生物一般到了某个年纪心理状态就会停止成长,幼稚得不行还特别觉得自己特别怀才不遇,看谁都眼里带刺。你别管他们,别给他们好脸色,像你中学时候正眼都不给一个最好了,免得他们蹬鼻子上脸,还真以为自己是金刚钻变的大蒜瓣。”

    何莞尔噗嗤一笑——想不到丁珊和她骂起人来用语竟然一样,两人出奇得一致,刚才的一丝不快悄然消散。

    也罢,她本来只为了冯昔而来,其余人等均与她无关。

    于是,她拍了拍丁珊的手背,说:“我知道的,不用担心我。”

240 旧友往事

    多年未见的同学,彼此之间重新熟悉,其实也不需要太长的时间。顶 点 X 23 U S

    正在给孩子喂奶的女同学叫李默,上学时候人如其名地沉默与不起眼,现下已为人母,反而多了几分果断和爽利。

    果然为母则强么——何莞尔想着,不知不觉熟络地聊了很多。

    半小时过去,丁珊敲了门进来,和李默说了两句,逗了逗吃饱喝足正精神的小奶娃,轻声告诉何莞尔:“莞尔,冯昔来了,你要不要出去见一见?”

    何莞尔紧张起来,拉着她的手,激动地点着头。

    出了门,丁珊拉着何莞尔在小花园里转了转,却没看到人影。

    “刚才打了招呼就看到他往这边来了啊,怎么不见人?”丁珊十分疑惑,四下找人。

    几秒后她兴奋地拉着何莞尔转身,指着十几米外的葡萄树下,压低声音:“看,冯昔在那里。”

    何莞尔也看见了。

    她看到了两个人,一个坐在轮椅上,一个推着轮椅。

    推轮椅的是个身材小巧的女人,穿着淡蓝色的大衣,脖子上是一条驼色的羊绒围巾,齐肩的秀发也被拢在围巾里。

    而那坐在轮椅上人侧面向着何莞尔的方向,深灰的外套,黑色的长裤,眉高而眼深,轮廓那样地熟悉。

    确实是冯昔。

    何莞尔忍不住的激动,差一些就要奔上去,然而看了看冯昔身后的女人,又退了回来。

    “怎么了?怎么不过去?”丁珊不解。

    何莞尔声音都有些不稳:“好久没见了,我想好我要说什么再出去。”

    丁珊顿时明了,拍了拍她的手背,留了何莞尔一个人在小花园里,自己回了大厅。

    何莞尔在树后站了几分钟,看到那女人推着冯昔在小花园里走了一圈。期间有三五个同学过来打招呼,冯昔都是微仰着脸,笑得温润而客气,眉眼间似乎已没了当年清傲少年的神采。

    何莞尔一时红了眼,心内的愧疚感喷薄而出,快要将她湮灭。

    忽然间起了阵风,吹得满园的植物藤蔓乱晃。头顶厚厚的云层似乎被风拂掉了一层,云层缝隙里透出几缕浅淡的阳光,却抵不过带着料峭春寒的冷风。

    何莞尔穿得多,并没觉得多冷,远远的倒是听到冯昔打喷嚏的声音。

    那女人忙把脖子上的围巾摘下来给冯昔围上,俯身在他耳边说了几句话后,从园子另一侧的拱门离去,将冯昔一个人留在了这里。

    何莞尔攥紧了手心,估摸着这应该是她和冯昔说话的最好时机了。

    她从树后走出,渐渐地靠近那背影,心跳渐渐加快,脚步声也越来越重。

    冯昔听到背后的脚步声,操作着轮椅转了一圈,待看清楚面前的人,愣了一愣。

    “笑笑?”几秒钟后,他惊喜地说道,“真没想到在这里见到你。”

    这么些年过去,冯昔的眉目没什么变化,就是人着实瘦了些。他本就生得清秀,恍然之间竟有几分仙风道骨的意思。

    何莞尔一阵激动,声音都哽咽起来:“你……还好吧?”

    “还可以了,”他嘴角带笑,“恢复情况比之前预计的好很多,不像一开始完全只能躺着,只是想下地走路不那么容易。”

    何莞尔先是欣慰,接着想起他现在这副模样都怪她,不由哽咽:“我一直想要和你道歉的,但是一直找不到你。”

    “道什么歉,本来就不关你的事。”冯昔叹了口气,“一开始就是我自作主张,都没有征得你的同意。至于他找上门来,以及后来的车祸,更和你无关。笑笑,该说抱歉的是我才对,让你自责了这么多年。但,你知道的——”

    冯昔说到这里,停顿了两秒,摊了摊手,满眼无奈又放任的神色:“你知道的,雨檬她,不太喜欢我们联系。”

    “都是我的错,我那时候如果不逃,就不会有后面的事。”何莞尔坚持地说道,话语间泪水已经顺着面颊流下。

    “哭什么呢?”冯昔轻笑起来,“你知道我最怕女孩子哭了,尤其天不怕地不怕的何莞尔哭起来,那可真不知道天是不是都快塌了。”

    他说着,故意望了眼天:“以前我比你高,天塌下来我能帮你顶一顶。不过现在显然你高得多,只能砸你个灰头土脸了,我才是被保护的那一个。”

    何莞尔破涕为笑,刚想要开口,却听到渐近的脚步声,以及身后响起的声音。

    “哟?我当是谁呢?原来是何校花何大美女呢。”

    “小檬。”冯昔先一步开口,视线温柔地集聚在何莞尔的身后。

    她转头,看到来人脸蛋圆圆,个子小巧,身穿一件淡蓝色的大衣,不是吴雨檬又是谁?

    吴雨檬嘴角噙笑,高昂着头走过来,看着何莞尔:“这么些年没见,风采依旧啊。”

    她声线甜暖但话中带刺,何莞尔也不计较,冲她微微一笑:“好久不见,你还好吗?”

    吴雨檬,冯昔出事之前的女朋友,他的大学同班同学,只不过现在,不知道她的身份是冯昔的未婚妻,还是配偶了。

    见面短短几分钟,她还没来得及问。

    吴雨檬并没有回答她的话,俯身将手上的绒毯搭在冯昔膝上,摸了摸他的手确认还需不需要加衣服,之后缓缓站起身,站在何莞尔面前,说道:“拜你所赐,不是太好,也不是太坏。”

    何莞尔眸子微微一缩,深吸一口气,认认真真地说:“以前的事我很抱歉,也不知道该怎么弥补,现在也不知道能为你们做什么,惟有祝你们幸福了。”

    这是她的心里话,也是她心底沉淀多年的愧疚、遗憾被过滤后,剩下的唯一一句。

    从那场车祸过后,冯昔像消失了一般,辗转各地治疗。何莞尔虽然见不到他,但也听说吴雨檬寸步不离地陪着他,后来还放弃学业陪着冯昔去了国外治疗,对冯昔算是一往情深了。

    吴雨檬对冯昔好得没话说,但从一开始,她就对何莞尔很不喜欢。

    其实也很能理解她的心思——何莞尔生得太美,外表又极有侵略性,这样一个大美女当闺蜜都要严防死守,更何况是自己男朋友的青梅竹马?

    哪怕冯昔和何莞尔之间清清白白,但吴雨檬难免会猜疑,尤其是她将一句话奉为了真理——男女之间不存在纯友谊。

    何莞尔是问心无愧的,她和冯昔就是真真正正的哥们,或者算是姐妹,所以他们之间没有什么性别之分、男女之说,吴雨檬认为的真理放她和冯昔之间也不成立。

    只是这样的事,何莞尔和冯昔自己明白,却没有办法让别人感同身受。

    既然吴雨檬笃信男女之间不可能有纯友谊这一条,何莞尔和冯昔无论怎么解释他们之间的关系,吴雨檬都会觉得欲盖弥彰,解释就是掩饰。

    当时何莞尔的选择只剩下了一个——那就是退让。

241 小肚鸡肠

    何莞尔自动自觉地开始和冯昔保持距离,尽量避免因为自己的原因给冯昔的恋情造成麻烦,直到那一次和秦乾分手导致的麻烦。m.www.uu234.net

    在秦乾准备的求婚仪式上落荒而逃,何莞尔趁着暑假回了庆州,不接秦乾的电话也不给他解释,直至秦乾找上门来。

    不知道该怎么面对秦乾的她惊慌失措之际快要崩溃,两人纠缠之际遇到外出归家的冯昔,阴差阳错地竟然被秦乾误会冯昔和她有亲密关系。

    冯昔出于义气想要帮何莞尔一把,于是将计就计扮演了一个嚣张跋扈的公安局局长的儿子,让秦乾离何莞尔远一些。

    那一次的误会过后,秦乾真消停了,没有再找何莞尔。

    她以为此事就此了结,也没有再去和秦乾解释,更仗着天南海北秦乾不可能再和冯昔有交集。未曾想新学期开始之后,秦乾打听到了冯昔的信息,去了花城约了冯昔见面谈何莞尔的事。

    冯昔不想让何莞尔难做,私下赴约,却没想到在去见秦乾的路上,遇到了一场严重的车祸。

    从此,人生彻底被改变。

    因为自己一时的退却和逃避,连累了冯昔,这是何莞尔觉得这些年做得最错的一件事。

    她向来一人做事一人当,唯独那一次因为愧疚和胆怯不敢面对为爱痴狂的秦乾,缩在了好友的背后,造成了终身的遗憾。

    所以吴雨檬恨她,恨得很有道理。

    算起来,吴雨檬和何莞尔见面不过寥寥数次,但因为冯昔的原因,彼此都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吴雨檬是典型的江浙姑娘,身材纤细、容貌精致,杏核眼和梨涡里盛满了江南水乡的温婉多情,声音也清甜悦耳,能让人一见就心生好感。

    这么些年过去,且显然不会是很顺心的几年,吴雨檬却还是数年前大学生时候的样貌,看不出岁月在她身上留下的痕迹。

    何莞尔估摸着,吴雨檬能保持这样的状态,想必她和冯昔之间的感情很好。否则,年近三十的年龄,只有风刀霜剑而没有爱情的滋润,她不可能还像个小女孩般。

    吴雨檬也在打量何莞尔。

    七八年未见,何莞尔依旧是她印象里美到咄咄逼人的模样。军绿的外套,白色的卫衣,修身长裤显得腿尤其地长,即使穿着平底鞋,也需要她仰头才能和她对视。

    这么简单普通的衣服,偏偏衬得何莞尔更加地肤白唇红,尤其是那对妖妖趫趫眼睛,看着就让人来气。

    好一朵白莲花!吴雨檬在心底暗骂,想到她刚才说的什么祝福的话,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什么祝福,只怕是居心叵测吧!

    吴雨檬冷笑一声,刚要开口,远远传来热情洋溢的女声:“莞尔,冯昔,快过来,孟老师和师母都来了。”

    是丁珊在招呼他们,原因是高中班主任来了,让他们赶快进去。

    多年后第一次和冯昔的见面就这样草草结束。

    何莞尔收敛心神,进了大厅后和一帮同学凑在当年的班主任孟老师面前,追忆似水年华。

    沉湎于过去的时光中,时间就过得特别快,不知不觉已经到了十二点,屋子里满满当当的人,当年四十多个人的班上,现在已经到了超过三十人。

    一大半是像何莞尔这样单独一人来的,剩下一小半拖家带口,于是不大的宴会厅被挤得满满当当,人声鼎沸。

    到了吃饭时间,之前预定的五张大圆桌,显然有些不太够坐了,还得临时加两桌。

    丁珊是此次同学会的组织人之一,她忙着招呼同学,忙着协调安排座位,忙得像只蝴蝶满场飞,也就再顾不上何莞尔。

    何莞尔找到自己的座牌坐下,发觉自己和李默一起被安排在靠角落的一桌,且满桌子都是女同学,不像别桌男女混杂。想来是丁珊专门调过的,不仅方便她,还让她和李默互相照应。

    本是最妥当不过的安排,却不料没多久有位男同学过来,带来了吴雨檬安排在她们这桌最后一个空位,还特意嘱咐何莞尔:“我们那桌全是男的要喝酒,小吴不方便,恰好你们认识就安排过来,何莞尔你可要替冯昔照顾好她。”

    何莞尔抿抿唇没有接话,吴雨檬脸色也不大好,显然不知道在那一桌被挤兑了什么话,才会离开行动不便的冯昔,被带到了这一桌。

    冯昔和何莞尔当年的事,即使没有人提起,其实大家都心知肚明的。

    这男同学更不会不知道,他绝对是故意而为之。

    何莞尔甚至还知道其中的原因——这人当年写过好几封信给她,何莞尔看都没看就撕烂扔了垃圾桶,连话都不曾和他说过。所以大概觉得自己一腔柔情错付,现在是来报仇的。

    丁珊显然是听谁说了什么,急匆匆赶过来的时候发现吴雨檬已经坐下,面色难看。

    “不好意思莞尔,我真没想到那不过脑子的在同学会上都能龌龊到这个地步,我现在不好和他们吵,等今天过了我慢慢算账。”丁珊咬着牙,气得脸色发白。

    何莞尔按住她的手,摇了摇头:“没事。”

    有人故意挑事,何莞尔和吴雨檬却都不傻。

    她们都维持着面子上的和平,等待开席以后,各吃各的各聊各的,客气而疏离,像是根本不认识一般。

    吴雨檬心有羁绊,心不在焉地吃了几筷子就放下,时不时地转头看向冯昔那一桌,显然很不放心他独自一人。

    何莞尔上的是文科班,于是这一场同学会女多男少是必然的,冯昔在的那桌是唯二全是男人的一桌。他被安排在孟老师的左边,班长韩可坐在孟老师右边。

    酒过三巡,气氛逐渐热烈起来。

    先是孟老师起身讲了一番话,祝福大家前程似锦、幸福美满,又是韩可作为学生代表站起来发言,发言的主题无非是致敬老师、致敬青春、致敬未来。

    虽然内容老套,不过他这番发言显然是好好准备过一番。慷概激昂又层层递进,说得在场许多人,尤其是情感丰富的女同学们,好多都热泪盈眶起来。

    何莞尔心里有事,不大听得进去他这一番煽情的话,不过借着对韩可行注目礼的机会,能把视线凝聚在冯昔身上片刻。

    冯昔安静淡然地坐着,像是此间的喧嚣和他无关一般,有几分年少时候清傲孤高的模样,却少了那是眉宇间的飞扬。

    何莞尔心尖微疼,转过头微微叹气,不经意间发现吴雨檬一直看着她,目光带刺一般,狠狠地扎了她两下。

    韩可的发言已经接近尾声,也不知道他说了些什么,现场爆发出阵阵的掌声。

    何莞尔也捧场地拍了拍手,接着看到韩可端起酒杯一饮而尽,再一次地开了口:“人生有多少个十年,今天有位同学我们多年未曾得见,现在好容易十周年再聚会,这位贵客终于露了面。”

    下面一堆人开始起哄,还有人揣着着明白装糊涂,故意吼着:“谁啊,谁啊?”

    何莞尔心里一凛,微微皱眉。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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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梦春山介绍:
何莞尔是个不会做梦的人。 何莞尔还是个,没有过去的人。 在遇到莫春山的第一天,她开始做梦了。 梦里血红的眼睛、头顶荡开的涟漪、渐渐模糊的视线…… 这是真实的过去,还是缠身的梦魇? 他是她的天敌,还是另一场救赎?如梦春山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如梦春山,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如梦春山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