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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梦春山全文阅读

作者:兜兜搬小海星     如梦春山txt下载     如梦春山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257 葡萄美酒

    至于莫春山和阮世东说得那什么90年的什么玩意儿,原来是一瓶红酒。www.uu234.net

    开饭时候红酒还没醒够时间,吃了一半酒才拿上桌。

    还没等红酒倒入水晶杯的时候何莞尔就闻出来了,这酒和她曾经在莫春山那里蹭过的那瓶,是同样的香味。

    六位数的红酒,阮世东还真是舍得。

    她眼睛晶亮,再没了吃菜时候的矜持,目不转睛地盯着酒瓶,悄悄地咽着口水。

    好容易等到阮世东给她倒了浅浅一杯底,她马上端起来,迫不及待地品了一大口。

    哇,还是熟悉的配方,还是熟悉的味道,层次丰富的口感,馥郁的带着花香的果香。

    她满脸陶醉地放下酒杯,忽然发觉桌上其他四人都看着她。

    何莞尔摸了摸脸,带着半分迟疑:“怎么了?”

    难道是她喝红酒的姿势太难看?哦对了,她好像忘记一摇二闻三品的红酒专用装逼动作了,这是给他丢脸了?那要怎么补救?

    莫春山满眼的嫌弃:“还没碰杯你就快干杯了,有那么馋吗?”

    何莞尔讪笑着缩了缩脖子,嘴里忍不住嘀咕:“还不是因为你小气,红酒都不给喝,昨晚喝个花雕还藏着掖着的。”

    莫春山面色一变:“一口酒就能发酒疯?”

    她不敢再说话,厉如晶却笑眯眯地看着两人,之后笑声十分爽朗:“世东,还不快给笑笑满上?这孩子,可怜见的,喝口酒都被人管着,啧啧啧——”

    她拉长了声音,接着拍了拍何莞尔的手,语气和蔼:“笑笑,你要馋酒了就和姨妈说,山小子吝啬,姨妈可大方得很,你来姨妈家,吃的喝的管够!咱不看他脸色,啊?”

    “谢谢姨妈。”喝到最爱的一口,何莞尔简直是意外之喜,这时候心情好得不得了,嘴也甜了很多。

    第二杯红酒,阮世东特意给她又多倒了些,整整三分之一杯的量,不过几次碰杯以后,第二杯红酒也见了底。

    阮世东呵呵笑着:“小何酒量不错嘛,再来一杯?”

    何莞尔已经察觉心跳开始快起来,忙摇头:“不行了,再喝真醉了。”

    莫春山优雅的一个斜眼,评价:“牛嚼牡丹。”

    何莞尔面上红霞飞,其实已经有点上头,于是胆子大了很多,随口就怼了回去:“比不得你猛虎嗅蔷薇,怎么就不怕花粉过敏呢?”

    是的,莫春山属虎,这一句话明明白白就是冲着他去的。

    他刚想拍桌子给她点颜色看看 ,厉如晶马上一个嗔怪的眼神甩过去:“山小子,你可别逞一时嘴快,晚上回去跪榴莲的时候,姨妈可救不了你。”

    莫春山敛了敛神色,陪她说笑:“想必姨夫经常跪了,所以小姨这么有经验?”

    阮梦琪这一顿饭都很乖觉,老老实实地没有故意针对何莞尔,吃晚饭还帮着保姆收拾桌子。

    饭后的时间,保姆还在忙着清洗碗筷厨房,阮世东亲自上阵准备果盘。

    他不到十分钟手脚利落地端出来一大盘切花的水果,每一块都整整齐齐,精致得像是机器切的。

    何莞尔看得叹为观止,但下一秒,倒有几分担心起莫春山来。

    古话说小不忍则乱大谋,阮世东这都忍成缩头乌龟了,切水果都如此地上心,他到底谋划的是多大的事儿?

    她趁着阮世东去拿吃水果的小叉子,忍不住小声地问:“你姨夫心思这样重,明明不爽你还能对着你笑靥如花,切个水果都跟拿刻刀雕的一般,他到底在打算什么?你就不怕养虎为患吗?”

    “笑靥如花?”莫春山不满她乱七八糟的成语,挑着眉一副满不在乎的模样,“还有,动不动就过敏的老虎不是我吗?”

    何莞尔哑然,她刚才还拿属虎的事打趣莫春山,这一下被他问得不知道怎么接。

    莫春山很满意她吃瘪的样子,又说:“他当年是猎人我是小老虎的时候,我都没怕,今天我会怕他?”

    何莞尔眼角抖了抖,忍不住龇牙:“什么小老虎,什么破比喻!你赶得上小老虎可爱吗?”

    “我是比不上小老虎可爱,”莫春山从善如流地纠正,“不如你,像只母老虎一般可爱。”

    何莞尔气得要拍桌子了,横眉冷对:“好好说话!骂人干什么!”

    莫春山心情正好,调侃道:“好吧,你不是母老虎,你是驯兽师。”

    何莞尔正要抓狂,却被她凑到她耳边,低声说:“放心好了,他切得好是因为他以前是厨子,别担心,我不会有事的。”

    他故意靠近的一番温言细语,没让她放下心来,反而让她心跳加速,一阵耳热,于是本来就因为喝酒发红的脸,更如红透了一般。

    厉如晶上了洗手间出来,刚好看到何莞尔双颊酡红,莫春山在一旁笑而不语。

    她笑了一笑,让阮梦琪扶她到沙发的三人位上坐定。

    阮梦琪扶她坐稳,又熟稔地给她拿垫子靠上,之后便乖乖地回了自己房间。

    厉如晶笑着冲何莞尔招手:“笑笑过来陪我坐会儿,我有事和你商量。”

    莫春山有些微的不放心,不肯站起来,还把何莞尔挡在他身后:“小姨——”

    他难得一见的紧张看笑了厉如晶。厉如晶瞪了他一眼:“赶快的,我要和笑笑说事情,你想腻歪一会儿回你家去。还连体婴分不开了一样?”

    莫春山无奈,只得让何莞尔过去,看着她星眸里有几分迷离,有些担心。

    何莞尔酒量极差,这时候怕是脑袋都不太清醒了,也不知道会不会被他小姨一问就露出马脚。

    早知道就不该给她喝酒了——莫春山无奈地想,却已经没有后悔的余地。

    俗话说,酒壮怂人胆,作为当事人的何莞尔倒没怎么怕,她乖乖地起身走到厉如晶跟前,被厉如晶拉着她的手坐下,两人之间距离极近。

    “我知道山小子心气高,平素都是拿鼻孔瞧人,能入他眼的人不多,姑娘更少。这还是他第一次带姑娘回来给我看。跟我说说你们是怎么认识的好不?姨妈很好奇呢。”

    厉如晶不急不缓地说着,声音很柔和,但她眼里的一缕精光却仍何莞尔差点忍不住地一颤,还好及时忍住了。

    这吓了一吓,她因为喝酒不大清醒的思维,倒是多了几分清明。

    斟酌几秒,她赧然一笑:“其实我和他认识也不久,九月份算是第一次见面吧,一开始闹了好大的误会。后来机缘巧合,他三番四次地救我,还帮了我许多,我朋友意外身亡也是他帮忙查清真相的。”

    说到这里,何莞尔故意地一顿,装作不好意思说不下去的模样,声如蚊蚋:“总之就是缘分了,我也没想到竟然那么巧。”

258 疏忽大意

    这番话何莞尔和莫春山事先对过的,而且半真半假,不去细究的话根本没有破绽。

    厉如晶听完,又问了一番顾念和莫书毅的事,以及那一次她被绑架还掉水里的过程。

    十几分钟何莞尔好容易一五一十地说完,厉如晶好一阵唏嘘:“也是造化弄人,你这孩子,以后也别那么不管不顾的了,为了朋友情有可原,你也得想想你自己。”

    她说着,看了眼莫春山:“现在你可不是一个人,你要少一根头发丝儿,山小子只怕觉都没法睡了。”

    “小姨——”何莞尔拉着她的手,拉长了声音,面色微粉带红,似是不胜娇羞。

    “好好好,不说不说,看你那别扭样。”厉如晶一边笑,一边说着,拉着何莞尔的那只手忽然紧了紧,接着又把什么东西往她手上一套,几秒后才放开。

    何莞尔收回手的时候,发觉自己腕子上已经被厉如晶套了个碧绿通透的镯子。

    她抬起腕子,看着那镯子在灯光下莹润又碧绿的光泽,几乎被惊呆。

    就算她不识货,也能看出这是上好的老坑种翡翠,质地细腻纯净,颜色也是很正很浓的翠绿,应该价值不菲。

    她还没来得及说什么“这太贵重”之类的话,就看到厉如晶抬起手腕,袖口也露出一个翡翠镯子,粗细、大小、水色,几乎和何莞尔腕子上的一模一样。

    只是厉如晶现下因病瘦得脱了形,那镯子看起来太大,随着她的动作哐哐当当地晃,大到似乎一个不注意就会从手腕上滑落一般。

    厉如晶将她的手腕和何莞尔的并在一起,满是怀念地感慨道:“这镯子本就是一对,是同一个老坑里出的极品玻璃种,一块原石打开来的帝王绿刚够打出来两只一样的手镯,于是我和我姐,也就是你婆婆,一人一只。”

    何莞尔微微一怔,知道这是莫春山母亲的遗物,又仔仔细细地看了看。

    呃,确实是好玉,至于其他的,她实在懂得不多看不出什么,更不知道该值多少钱。

    厉如晶叹了口气,继续说:“那个年代翡翠还不如现在的值钱,饶是如此,这对镯子都价值不菲。后来你婆婆带着山小子消失不见,家里的东西没人看管被拿走许多,其他的我都没去管,只这镯子我追回来,颇费了些心思。”

    莫春山也看到了那镯子,微微一愣,接着皱起眉头:“小姨,我以为这东西早就不在了。”

    厉如晶白了他一眼,刚才些微悲戚的神色渐渐消失,拉着何莞尔的手:“这镯子一直在我这里收着,就等着山小子有媳妇儿的时候给出去,也算帮我那苦命的姐姐见证一下儿子娶媳妇的场面。”

    说着,厉如晶又开始数落莫春山:“这小子性子寡淡又不懂得心疼东西,我就怕他知道了硬要过去,然后不分青红皂白就砸了。要知道现下这镯子说一句价值连城都不为过,香港苏富比去年拍一对差不多的,整整一个亿。”

    何莞尔咋舌,顿时觉得手上似套了千斤重一般,有些抬不起来。

    “小姨,”莫春山摸了摸鼻子,似乎有点不自在,“你别吓她了,你看她听了价钱就跟入定一样,只怕她到时候宁愿自己摔碎了也不敢摔这镯子了。”

    厉如晶爽朗大笑起来,拍了拍何莞尔的背,安慰道:“你就把这当一普通物件,轻拿轻放就好,可别让首饰戴了人。”

    把手镯给何莞尔以后,之前状态还不错的厉如晶,面色唇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白了起来。

    她看了眼窗外,叹息一阵,说:“好了,该说的该给的该交代的,今天全部完成。山小子,差不多带笑笑回家去吧,天冷,早点回去。”

    莫春山答应下来,厉如晶掌着沙发扶手,使了几次的力才站起来,却踉踉跄跄地几乎站不稳。

    何莞尔忙扶住厉如晶,莫春山察觉到情况不对,进去里面叫来了阮梦琪和护工。

    护工把一粒白色的小药丸喂到厉如晶嘴边,她吃了下去,又就着阮梦琪递过来的水喝了口,坐着闭目养神了一阵,看起来才有了几分力气。

    她勉强地笑了一笑:“山小子,笑笑,姨妈身体不好,不送你们下去了。你们晚上都喝了酒,一会儿让司机开车送你们回去。”

    厉如晶被扶着坐上了轮椅,听到她有些发虚的声音:“得空多来看看我。好吧?”

    何莞尔点了点头,心里没由来的一阵难过。

    她之前只是觉得厉如晶瘦是瘦了些,脸色也不好看,但她说起话来不急也不喘的,能说能笑,丝毫不像病入膏肓的人。

    而她现在这番彻底露出病态的模样,让何莞尔感受到了死亡的气息,以及那残忍的四个字--油尽灯枯。

    她甚至还清晰地看到,厉如晶额头上有着薄薄的一层汗。

    久病的人体质那样弱,何莞尔在这屋子里都觉得温度刚好合适,她又何至于会热出汗来?

    想必那是因为身体虚弱出的冷汗。

    护工推着厉如晶慢慢走远,莫春山凑到何莞尔耳边,轻声说:“小姨一向好强,知道你要来看她,多半见你之前注射了止痛药的。”

    何莞尔默不作声地看着莫春山,看到他迅速敛起脸上的表情,却遮不住深瞳里的那一抹忧伤和脆弱。

    莫春山能狠心到毁损自己父母所有的遗物,却为了让厉如晶安心地走,不惜找她来做一场戏假扮结婚。

    所以,他一定很在乎这位姨妈,不忍心让姨妈有遗憾,在她离世前要让她了无牵挂。

    如果厉如晶故去,莫春山对这世界的牵绊,岂不是又少了一分?

    如果等他真的实现莫成宙的遗愿,建成了跨海大桥呢?当所有心愿都实现,他又要以什么样的信念,支撑自己活下去?

    心尖没由来地一疼,何莞尔马上掐着手心警告自己:“不要当真,不要当真。”

    她失神的片刻,忽然察觉到有人牵起她的手。

    何莞尔条件反射般地一甩手,只感觉到谁微凉的指尖划过她的掌心,接着听到一阵钝响。

    莫春山一时不防被她把手甩开,还敲在了椅背上。

    他手背上迅速泛起了一道红印,而刚才那声音引得厉如晶注意。

    何莞尔看到他手背的那道印子,惊觉到自己一时走神做了错事,马上脱口而出:“对不起,莫总。”

    这一声的称呼出来,在场的人齐齐回头,视线都集中在她了身上。

    刚才精神萎靡的厉如晶,眸子里有一丝精光闪过。

    何莞尔则站在原地,面对着若干诧异的视线,不知所措。

    “没关系,何记者。”莫春山眯了眯眼,声音里带着戏谑和亲昵,“不就早上没陪你去同学会?多大的事儿现在还在置气?”

259 千头百绪

    从江北回临江名门的路程,有足足二十公里,再加上有些堵,阮家的司机开了一个小时才把两人送到。m.www.uu234.net

    何莞尔一路都苦着张脸,闷闷不乐。

    什么叫前功尽弃,什么叫功败垂成,她今天算是彻底体会到了。

    眼看着最后一分钟出了纰漏,叫错了称呼,也不知道穿帮了没?

    内心忐忑至极,偏偏她又不能直接揪着厉如晶问,所以这问题目前没有确切的答案,甚是熬人。

    她倒是想问一问莫春山的看法,却苦于还有第三个人在场,有问题也不能问,生生地憋了一个多小时。

    到了临江名门,停稳了车司机客客气气地交还了车钥匙,送他们上楼。

    进了电梯,只剩他们二人的时候,何莞尔迫不及待地问:“你说,你姨妈会不会已经看穿了?”

    莫春山不看她,声音没什么起伏地说:“我怎么知道?”

    “你不是惯会读心术吗?”何莞尔不满地嚷道,“快说说你的意见,评判一下你姨妈最后那一眼。”

    她愁眉苦脸地托着腮:“我总觉得那一眼,别有深意啊。”

    莫春山毫不在意:“我姨妈又不是你,什么都写在脸上,我不敢去揣摩她在想什么。”

    何莞尔生气地抱起手臂,也学他不言不语起来。

    到了二十九楼进了门,她走在后面关门,没控制好力道,门框巨震。

    “怎么了?演砸了还给我甩脸色看?”玄关处,莫春山一边换鞋,一边问。

    “不是,我在反省,”何莞尔哭丧着脸,叹了口气,“不该眼见着胜利在望就放松警惕。”

    “知道就好。”莫春山已经换好了鞋,朝里走着。

    何莞尔越想越懊恼,忍不住发起了脾气:“都怪你,没事干嘛牵我的手?你前天可强调过我就算答应结婚也不会有任何亲密接触的,这又算怎么回事?”

    “业务不精就算了,甩锅也是一流?”莫春山转过身,认真地看着她,“碰一碰手就交亲密接触?我建议你好好百度一下所谓亲密接触的概念。”

    一次甩锅没有成功,何莞尔更加懊恼,声音都高了几分贝:“总之,都是你的错。”

    “我的错?”莫春山扬起嘴角,“我请你来就是演戏的,那个场合那样的气氛,我牵一下你的手非常正常,明明是你心不在焉没有进入状态,还赖我了?何莞尔,你今天闯的祸还少吗?需要一件一件来算?”

    何莞尔本想要反驳几句的,想了想之后,发觉莫春山这话没法反驳。

    她垂头丧气,举白旗认输:“好吧,你是金主粑粑,你说得都对。”

    说完,她甩掉了鞋包随意扔在玄关柜子上,拖鞋都没有换就跑进了自己住的房间里。

    这傻子,心虚了。

    莫春山看着她的背影,眸子里有一抹笑意,甚至还能想象到她进了房间倒在床上拿枕头捂头的懊恼模样。

    他忍不住轻笑了一声,紧接着想起了早上的事,笑容渐渐敛去。

    何莞尔以为厉如晶的怀疑是天大的事,但其实,真正天大的事,她根本不知分毫。

    夜已深,二十九楼的窗外,天空半明半暗。

    头顶,是厚厚的黑云,楼下,是灯火通明的街道,以及汹涌翻腾的曲陵江。

    已是凌晨四点,莫春山还没有睡。

    一则,是因为他晚上喝了酒的原因,二是因为,他还在消化这一日得来的海量信息。

    孟千阳早上给他的是何一笑的体检报告,而那上面清楚地写明,何一笑的血型为o。

    莫春山清醒地记得,何莞尔的血型是ab。

    如果从血型的隐形和显性遗传上来看,姐弟两人的血型分别为ab和o型,那就代表父母双方,一人是a型,一人是b型,而且还必定是ao和bo的组合。

    这样的组合下来,孩子为a型、b型、ab型和o型的几率,分别占25%。

    这样的概率不是没有,只是略有些巧了。但其实除了血型,孟千阳还发现了一些其他的事。

    据孟千阳得来的信息,十五年前何莞尔受伤严重因此休学一年的那场车祸,很有些蹊跷。

    何莞尔在跟着舅舅、舅妈旅行时,乘车坠入山崖,发生了严重的车祸。那场车祸的后果是她的舅舅、舅妈双双身亡,何莞尔也因为那场车祸受伤严重,颅脑受挫还患了失语症,在家休养一整年。

    他最初怀疑何莞尔是小草的时候,孟千阳曾经就那车祸调查过,那时候并没有发现什么疑点。而且结合何莞尔的人生经历来看,她能说道地的庆州话,嗜辣如命,休学一年后顺利跟上班级学习进度,且十八岁时候参加高考时上了一本线。

    如果何莞尔真是小草,真是那个连汉语都听不懂的苦命的丫头,又怎么可能在一年以内做到这样的地步?

    所以何莞尔身上,并没有小草一丝一毫的特点——除了外貌上的相似,以及不吃猪肉这一点。

    莫春山由此笃定,何莞尔一定不是小草。

    可随着调查的深入,随着孟千阳寻根究底地去探寻何莞尔的人生轨迹,越来越多匪夷所思的事情,摆在了他面前。

    比如,那场关键的车祸资料太干净,孟千阳通过多个渠道能查到的信息如出一辙,连一个字都没变过,像极了官方通稿。另外,几个月了孟千阳都还没找到当年车祸的目击者,一个都没查到。

    又比如,何莞尔在车祸前一直是艺术特长生,成绩一般但能歌善舞,还获得过不少的奖项。

    但,车祸后却反了过来。

    何莞尔成绩变得很好,却不唱歌不跳舞了,最蹊跷的是,她在高中前参加过的歌舞比赛,按说应该留存有不少的照片和录像的。

    但孟千阳告诉莫春山,他努力了很久,竟然一个都没查到,就连庆州市级的重要比赛都没了存档,灭失的原因是因为意外损毁。

    还比如,今天他从冯昔那里得来的,关于何莞尔车祸过后人好像聪明了很多的信息。尤其本来磕磕绊绊的外语竟然突飞猛进,到了能不看字幕看英语原声电影的地步。

    莫春山越想,越觉得离奇,再结合何莞尔曾经问过的那个关于他是不是卓安然的问题。

    为何她会对卓安然这三个字如此在意?而且他那一次给出否定答案的时候,他明显感觉到了她的如释重负。

    所以,现有的证据指向了一个他曾经想也不敢想的方向,一个他盼望着发生,又不敢奢望的方向。

    那就是——何莞尔,并不是何莞尔。

    可如果不是何莞尔,那她,又是谁?

260 猪猪流沙

    孟千阳在告知莫春山关于何一笑血型问题的时候,说给他最多一个星期时间,就给莫春山确切的答案,

    莫春山不是耐不住等待的人,但是,他当时脑子是一片的空茫,心情焦虑不安,不知道该期待怎样的结果。m.www.uu234.net

    患得患失之下,他决定一切都跟着直觉走,做了他以前从未想过的傻事。

    既然因为见不到她而焦躁,那么就去找她。

    何莞尔班上的同学会在哪里举行,属于很好打听的事,在得知同学会地址后,他便径直去找了何莞尔。

    真的,就像她所说的跟踪狂一般,不为别的,就为了离她近一些而已。

    果然,越靠近她,他的心绪愈发地平稳,等看到她的那一刻,那一丝焦虑便荡然无存,眼里只剩下她的身影。

    想到下午的所知所得,莫春山忽然眸子一亮。

    下午遇到的冯昔,固然给了他一些线索,但似乎还有另外一个人,能更加直接解答他关于何莞尔的疑惑。

    而且,如果他现在推测的方向是正确的话,那么那个人和何莞尔的相遇,也是在被人算计之中。

    是否也应当让他知道这一切呢?

    莫春山一个激灵,马上从手机里调出了一串号码,然而看了眼时间。

    凌晨四点,他应该已经睡了吧?

    那么,就再多等几天吧!他还需要一些东西,去进一步验证他的想法。

    莫春山沉吟片刻,终究还是放下了手机。

    ————

    经历了同学会的风波,见到了冯昔,还澄清了误会,按理说何莞尔是没什么牵挂的,所以一沾枕头就安心地睡了。

    她这一晚上都没做梦,但不知道为何,她总觉得自己半睡半醒的,眼前忽明忽暗,一会儿又是暗沉沉的一片,于是没怎么休息好。

    早上起床的时候,她看见镜子里的自己略有些憔悴,眼下淡淡的青黑。

    她觉得莫春山一定会拿她的黑眼圈说事,特意拿粉底遮了遮,效果却不大明显。

    已经是早上九点,何莞尔轻手轻脚地推开门,暗搓搓希望莫春山还在睡觉她可以趁机溜到厨房里找东西吃,却大失所望。

    家政、厨师都已经到位,饭厅的长桌上一溜好多个金属罩罩着的小盘子,也不知道装的是啥。

    而莫春山坐在长桌边,正看着手里的杂志。

    “早。”何莞尔讪讪笑着,“吃早饭吗?”

    莫春山收起杂志,看了眼她:“不早了,还有,我在等你吃早饭。”

    何莞尔缩着脖子,赶快坐下,然后看家政阿姨拿开了盘子上的金属罩。

    十来个小盘子里,装着虾饺、肠粉、乳鸽、干炒牛河、辣炒蛤蜊什么的,甚至还有一条清蒸的石斑鱼。粤式为主,口味清淡,份量、摆盘都很精致。

    “哇!”她瞪圆眼睛,“大早上吃海鲜,啧啧啧,穷奢极侈、穷贵极富啊!”

    “我也是为你考虑,”莫春山报以微笑,“毕竟你吃起东西来穷凶极恶、穷老尽气,要是放在晚上吃了嘌呤高容易痛风,不利于安享晚年。”

    何莞尔脸一沉,差点一拍桌子:“你才安享晚年!信不信我再送你个安乐死?”

    还有,他说的第二个成语是什么意思?算了不能问,免得露怯。

    莫春山勾了勾嘴角,把最后一个没揭开的盘子推到她面前:“别想成语了,给你,以形补形。”

    他一边说,一边揭开罩子,露出里面的一道点心。

    是流沙猪猪包。

    何莞尔:“……”

    被他施展读心术不奇怪,一大早还要被他气炸,这日子怎么就这么刺激呢?

    厨师端上桌最后一道花蟹粥便悄悄离开,家政阿姨也不知道去了哪里。

    何莞尔虽然不吃猪肉,但不代表她不会吃做成猪形状的东西。比如小猪佩奇曲奇饼,那可是她最喜欢用来配咖啡的,恰好猪猪流沙包也是她的最爱之一。

    莫春山的厨师伺候惯了大佬,猪猪流沙包做得出神入化,造型蠢萌、内在饱满,一口咬下去满满爆浆的感觉,奶黄流沙甜咸适口。

    就是有点烫。

    何莞尔差点被烫到出丑,硬生生忍住,自觉优雅地吃完一个猪猪包,拿纸巾揩了揩嘴角,悄悄拿余光瞟了瞟正在喝粥的莫春山。

    刚好,莫春山放下手里调羹,抬起头,满脸似笑非笑的表情。

    “你今天有没有什么特别的安排?”他问。

    何莞尔一愣:“没啊,今天休息休息,明天上班。”

    按照报社的惯例,本来她初四就该上班了,不过何莞尔因为大年三十值了班,得以多休息一天,于是顺延了初五。

    而且也不能再拖了,毕竟节假日也是要出刊的,关键时刻不能掉链子。

    莫春山点头:“那今天正好做一点有建设性的事。”

    何莞尔脑里警铃大作,表情如临大敌:“你想干什么?”

    “去你家。”他回答。

    “什么?”何莞尔眨了好几下眼睛,神色恍然地问,“你说什么?”

    莫春山叹了口气:“我说,今天的安排有了,去你家上门拜访,顺便通知你的家人我们结婚的事宜。”

    “等等等等,你你你你,你是说,你要上我家去?”

    何莞尔大惊失色,口吃了起来,好半天才表达完一句完整的话。

    “当然,”他耸了耸肩,“救人救到底,送佛送到西,婚礼上没有你家长参加,你要我怎么交差?”

    何莞尔脑子打结,愣怔了好一阵子,终于反应过来,冲着他喊:“莫春山,你当初可不是这样说的!你这一而再、再而三地变卦,你当我傻吗?不行!”

    她说完不行两个字,便气冲冲地扭过头,不看莫春山。

    莫春山也不着急,把那盘子朝何莞尔面前一推:“再吃一个吧,再补一补,也许你脑子会清醒一点。”

    何莞尔看着剩下的两个猪猪包,真恨不得拿起来扔他脸上了。

    终究理智尚存,她忍了半天,回答:“别说了,你说什么我都不会同意的。我不会让我妈知道这事,你死心吧!”

    说完,她手臂环抱在胸前,腰背挺得笔直地坐在椅子上,整个人大写加粗的不字。

    莫春山勾了勾嘴角,慢悠悠地开口:“谁让你弟弟找上门来的?你弟弟既然已经知道我这样一个人,还认为我们住在一起,那你觉得你能瞒住你妈多久?”

    何莞尔动了动唇,之前坚决的态度有了一丝动摇。谁让何一笑那么不靠谱呢?为了钱竟然低三下四蹲守莫春山,这好大一个把柄落在莫春山手里,让她无端端比他矮了半分。

    唉,真是憋屈。

261 冒昧拜访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他们迟早会知道你举行过一场婚礼,早晚有一场风波,不如主动一点让这风波在自己掌控范围内,你觉得呢?”莫春山继续说着。顶 点 X 23 U S

    何莞尔眸子动了动,刚才的坚持又有了一丝松动。

    不可否认,莫春山说得其实有几分道理的。

    何莞尔想了又想,还是不甘心:“但你那天说,我陪你演一场戏就够了,现在马上要搞得我家里人都知道?这样大的影响,我以后要怎么和他们解释?”

    莫春山眉心微拧:“你要是担心这件事妨碍到你以后恋爱、结婚的话,等你以后遇上真心爱的你人,你可以好好和他解释。如果需要,我也会出面和他说明一切的。”

    何莞尔低头,沉默不语。

    莫春山提起什么她以后和别人恋爱、结婚的时候,她心里是有些不自在的感觉。

    她早就有一个人过一辈子的觉悟了,唯一一次动摇也是因为他,这个时候,他却说什么不会影响到她以后结婚?

    她想要解释这样一个奇怪的误会,却又觉得自己没有立场来解释。

    于是只好低着头,来掩饰此刻有几分失落的情绪。

    261

    莫春山见何莞尔不回答自己的话,沉思片刻,说:“何莞尔,我不是在逼你,但你已经做了一半,我希望另外一半也能完美无缺。我不想让我姨妈有任何的遗憾,也不想她带着疑问长眠于地下。如果你觉得我给的报酬,那么,你觉得怎样才够呢?你可以尽管提出来的。”

    这番话,让何莞尔心里更郁结了几分。

    从一开始,她就经常叫莫春山老板、金主什么的,一而再、再而三把自己是拿钱帮忙这件事拿出来说。

    不仅仅单纯和莫春山抬杠而已,只是这样想,能让她对当前两人之间这莫名其妙的状态,更理直气壮地接受一些。

    只是当他把“这是交易”四个字明明白白摆在她面前的时候,她又受不了了。

    何莞尔深吸了一口气:“你突然这样提起来,我没办法马上回答你。实在太突然了,你让我想一想。”

    “好。”莫春山干脆地回答,“另外,我知道半年以后歌神会来庆州举办演唱会,我知道你弟弟是学音乐的,也许我能够帮他在演唱会上争取到一个表演的位置。”

    “诶?”何莞尔眉心一跳,“什么?”

    莫春山微笑:“你弟弟的外型很好,如果唱歌马马虎虎,如果时机把握得刚刚好,也许就是一步登天的事。”

    几分钟后,何莞尔在他的解释下,总算听明白了。

    简而言之,如果她答应他的要求,那么他能让何一笑有一个难得的、钱都买不来的机会,与巨星同台演出。

    她苦笑一阵——莫春山真是很知道她的软肋在哪里,能够非常轻易地判断出她最需要的是什么,从而提出一个个让她难以拒绝的条件,一步步地让她自己的底线上后退。

    满桌子的食物都没了胃口,何莞尔嘴里发苦:“莫总,麻烦你给我一些时间,我得好好想一想这事。”

    她垂着头,心乱如麻,但只经过几分钟时间,何莞尔便给了莫春山明确的答复。

    “很明智,”莫春山双眸漾着笑意,又把那猪猪包朝她推了推,“快吃,要凉了。

    等吃完这顿早餐,不知道是食物的原因还是她的自愈能力太强,总之刚才低落的情绪已经烟消云散。

    何莞尔精神奕奕地回房间梳洗打扮,拾掇好久才满了意,站在镜子前替自己打气:“今天,又是活力满满的一天哦!”

    就算不为了莫春山,只为了她自己良心上好过一点。

    毕竟,能让一个艰辛一生的女人少一些牵挂,能在临终前少一点对自己姐姐一家人的愧疚,也算是行善积德的好事了。

    ————

    十一点,南江新区宛城苑小区,某套两室一厅的房子里。

    这房子不到90平米,和莫春山的住处比起来逼仄很多,装修太过简单且不够有质感,而地上放着的一堆礼物让客厅里略有些凌乱。

    卢韵姮板着脸,定定地看着坐在对面的何莞尔:“你除夕夜都没回来,一回来,就带了个男人?”

    何莞尔动了动唇,不知道该怎么把这句话接下去。

    人生在世,全靠演技,她自觉有几分定力和插科打诨的天分,这时候却觉得自己这时候有点装不下去。

    莫春山接过话,脸上是和煦的微笑:“伯母,初次上门拜访确实有些冒昧,只是时间紧张,我和笑笑还有些事情要和您商量。”

    卢韵姮视线冰冷地转向他:“是很冒昧,一笑已经告诉我了,你和何莞尔认识一个多月而已,现在就要谈婚论嫁?你是一时兴起玩一玩,始乱终弃也可以拿钱封嘴,她呢?她下半辈子怎么办?你莫不是欺负我们家里没个能做主的男人?”

    何莞尔心里一凛,还真有几分心虚。

    即使卢韵姮不了解其中的来龙去脉,但是她还真的就说中了结果——那就是,这场结婚彻头彻尾就是假的,她当然免不了被抛弃的命运。

    于是她更加埋低了头,不敢答话。

    “伯母,我想你大概有些误会的,我和笑笑是真的要结婚,我是真心的”

    莫春山说着,他被卢韵姮一阵质问却丝毫不气,声音也四平八稳。

    “真心的?那你把你的心掏出来看看?”卢韵姮神色丝毫不松,接下来的话更不客气,“人心隔肚皮,你觉得你有钱就无往不利,你勾一勾手指何莞尔就傻乎乎跟着你去?我告诉你,不可能!”

    莫春山依旧是波澜不惊的表情:“伯母,感情这回事只有当事人自己明白,我对她是好是坏,是真心的还是玩一玩而已,我相信笑笑自己能判断的。何况,今天还是我们第一次见面,所谓路遥知马力,我到底是不是骗子,也希望伯母您监督。”

    “说得倒是好听,”卢韵姮冷笑道,“路遥知马力?我们这样的升斗小民可和您这样的老板耗不起。”

    接着,再不看莫春山,起身径直朝着卧室的方向去,到了门口喊着何莞尔:“笑笑,你给我进来!”

    何莞尔站起身,愁眉苦脸地回看了莫春山一眼,却见他微笑着冲她点了点头,满脸的淡定。

262 自讨没趣

    房间里,卢韵姮怒气未消,看着低着头一言不发的何莞尔,心口剧烈地起伏。

    一阵沉默后,卢韵姮呼吸平顺了点,对着何莞尔说:“我知道你们年轻人不听劝,但是外面那个莫总是何等的人才,你觉得他真看得上你?”

    何莞尔本来打算不管卢韵姮说什么都不还口,也不理论,摆出什么“非暴力不合作”的态度熬过这一关,结果听到她的问题,一怔:“妈,你这是什么意思?”

    “你这么大了也不是不知人事的小女孩,我什么意思你听不懂吗?”卢韵姮语速极快,“你是不是跟他上了床讨了他欢心,才答应娶你的?我告诉你,这不过是他一时脑袋发热而已,等他玩够了你以为你能得什么好处?”

    何莞尔一阵委屈,只觉得心口到指尖,都是冰凉的。

    别的母亲都恨不得自己女儿能嫁得好过得轻松,物质上不吃亏是最底线,而且大多数母亲都会认为自己的儿女千好百好,嫁再好的人都说不上高攀。

    她妈妈,却在质疑男人为了骗色才看上她。

    虽然,她和莫春山这番假结婚确实有背后难以言说的原因,但是,自己妈妈竟然抱着这样完全质疑的态度。

    原来在她眼里,自己就是个不配好男人、不配有幸福婚姻的角色,就该被人辜负,就该一辈子孤苦无依。

    卢韵姮似是发泄够了,情绪好了些。

    她叹了口气,继续说:“笑笑,听话,做人还是脚踏实地的好,不贪心,才不会吃大亏。”

    她强忍住在眼眶里打转的泪,吸了吸鼻子,勉强牵起笑:“妈,我信得过他的,也请您相信我。至于你说的什么头脑发热,我和他根本没有那层关系,何来的始乱终弃?您放心,我知道分寸。”

    听到何莞尔的澄清,卢韵姮的脸色稍微和缓了点:“那也不是这个道理,既然他没得手,那这说什么结婚的目的就更明显了。他就是为了骗你上床讨你欢心而已,等他新鲜劲儿过了,吃亏的始终是你。”

    何莞尔深吸一口气,强调:“妈,我知道分寸,也不会笨到被人骗了还给人数钱。再说,我是成年人,有些事情我自己做主、自己负责,不是小孩子了处处都需要您操心。”

    她固然在为了莫春山和她之间的关系辩护,其实其中还有更深层的意思。

    她一贯都是男女平权主义者,所以从不觉得在亲密关系上男女有别,有谁是吃亏谁在占便宜的区别。所以男女都有享受的权利,只是应该作好防护措施。当然这样的想法她没办法也不会去和卢韵姮解释,因为她知道说不通的。

    听了何莞尔的话,卢韵姮忽然面色一沉,声音尖利:“何莞尔,你是翅膀硬了要自己飞了吗?什么叫你是成年人能自己做主,还有没有把我放在眼里了?反正,我今天告诉你,我说了不许,就是不许!你不能嫁给他,你不能上当受骗!”

    何莞尔被她忽然大起来的音量惊了下,差点后退一步,待看清楚她的表情,更是一怔。

    即使卢韵姮对她不如对何一笑那样地好,但是,也从来没有过今天这样情绪失控的时候,最多就是对她冷言冷语而已。

    她低头垂眸,手心攥得紧紧:“妈,我都二十九了,我的事可以自己做主。我和他的婚礼,如果您能来,我很高兴您能够祝福。但如果您不同意,就当我是来通知一声而已。”

    何莞尔从来没有这样对她说过话,卢韵姮也是异常生气,几乎是咆哮着:“你怎么就这么不知廉耻呢!”

    她说完,颓然地捂着心口坐在床尾,微喘着气:“你真是气死我了!你怎么比一笑还不让人省心?”

    何莞尔看她心口疼,本来想上前去安抚一下,听到卢韵姮说她比何一笑还差劲,她咬了咬唇,转身几步开了门。

    正巧看到莫春山刚从卫生间里出来,她奔过去,拉起莫春山的手臂就走。

    “怎么?”他问了句,另一只手往外套兜里拢了拢,不知道在放什么。

    何莞尔面黑黑,声音很冲:“走了!”

    她拉着莫春山出了门,进了电梯,按下了一楼。

    知道电梯门合拢之前,她还能听到门内卢韵姮怒气冲冲的声音:“何莞尔,你给我回来!”

    ————

    几分钟后,小区外路边的临时停车位。

    何莞尔早已放开莫春山的手,一路上一言不发,直到回到莫春山的车旁边。

    莫春山开了车门的锁,在何莞尔伸手去拉车门的时候,却又按下门锁。

    “是不是该交代一下?”莫春山问道。

    “谈崩了。”她方开车门,低着头,踢了踢脚边的小石头。

    “吵架了?”他又问。

    何莞尔眼睛飘来飘去,好一会儿才心不甘情不愿地嗯了一声。

    莫春山“所以逃了?”

    “才不是,是暂时——避其锋芒。”何莞尔敷衍道,重重地叹了口气。

    莫春山看着她耷拉的眉眼,问:“还有什么牢骚要发么?”

    “反正,我妈不同意的。”她回答,“我搞砸了。”

    他看了她几秒,声音轻缓:“其实你刚才不该跑的,也许我去劝一劝,会有效果。”

    “你劝?”何莞尔闻言抬头,对他瞪眼睛,“你以为你表演个徒手开根号,我妈就不骂你了吗?”

    莫春山皱了皱眉,徒手开根号是什么鬼?何莞尔对奥数的理解就停留在这个层次?

    好吧,他还真的会。

    他忍不住笑了笑,按下启动键,说:“别气了,先上车再说吧,要不一会儿你妈下楼来追着咱们骂,多不好看。”

    何莞尔一个激灵,马上上了车。确实,大庭广众被妈指着鼻子说不知廉耻,实在太没面子了。

    莫春山跟着上了车,抬腕看了看表,说:“该吃午饭了。”

    何莞尔听到这句话,唉声叹气:“怎么在你眼里,我就只会吃吗?”

    “当然不是,”他笑着摇头,“还很会骂人打架。”

    “你!”何莞尔跺了跺脚,却又耷拉着眉眼,不想和他吵了。

    “早上吃得太多,不想吃了。”

    开玩笑,早上那满桌子的东西她吃了一大半,其中还多是碳水化合物,现在还被起了一顿,一点想吃东西的意思都没有。”

    “既然你不想吃饭,那要么我们先找个地方玩一玩?”莫春山说着,放开了刹车,汽车缓缓移动。

    “玩什么?”她心不在焉地回答,托着腮,看着窗外逐渐倒退的树。

    莫春山打了半圈方向,车缓缓汇入主干道的车流,才回答:“你没玩过的。”

263 法拉第笼

    半小时后,何莞尔看着眼前的建筑,满眼不可置信的表情:“科技馆?”

    “对啊,市科技馆。www.uu234.net”莫春山扬眉,停稳了车,“走吧。”

    “这里能有什么好玩的?”何莞尔万分地嫌弃,“不去,还是去吃饭吧。”

    莫春山已经下了车,视线扫过她的腰:“你没发觉你最近的衣服小了很多吗?还吃?”

    何莞尔恼羞成怒地冲他吼:“哪有!你眼瞎!”

    话是这样说,她还是有意无意拿手挡住腰部。

    莫春山笑而不语,只拿出车钥匙按了按,眼见就要锁住车门。

    何莞尔赶快跳下车。

    她知道因为上次那车一键启动和无钥匙系统让她闯了大祸,现在莫春山手里的这辆车,是关闭了感应系统的。

    所以他锁车之前她要不下车,就要在车里呆到他回来了。

    科技馆就科技馆,总比被他关在车里强。

    庆州市科技馆,据说从建立到如今已经四十多年的历史,期间经历过的大修都是好几次,而自从何莞尔有记忆以来,这算是她第一次来这个地方。

    何莞尔本来以为里面是些骗小孩子的玩意儿,岂不料却让她自己大开眼界。

    作为一个文科生,何莞尔是属于莫春山嘴里听到量子力学四个字都恨不得转身就逃的人,这一次科技馆里稀奇古怪的各种玩意儿,让她连名字都叫不出来。

    一楼的航天展已经够稀奇了,二楼的东西显然更加高深——比如眼前表演台上大大的金属笼子。

    台上站着个拿着话筒的讲解员,不过何莞尔来得不是时候,那妹子已经介绍完了金属笼子是什么,这时候正在邀请观众做游戏。

    “这是什么?”她一面自言自语,一面看着几米外竖着的牌子介绍。

    “faraday cage,是一个由金属或者良导体形成的笼子,是以电磁学的奠基人、英国物理学家迈克尔·法拉第的姓氏命名的一种用于演示等电势、静电屏蔽和高压带电作业原理的设备……”

    她小声念着,却觉得自己没办法通过这一段文字的描述理解眼前这个抽象的玩意儿。

    莫春山微侧着脸:“看不懂?”

    她点了点头,看到莫春山嘴角抹起的笑意,似是在嘲笑她这么简单的原理都不明白一般。

    恰巧讲解员再一次发话:“还有谁想体验一下法拉第笼吗?我们将用十万伏的高压电接触笼体,到时候火花四溅,但笼子里的人并不会有事。”

    莫春山已经举起手:“我们。”

    说完,转头对何莞尔说:“你体验一把就明白了。”

    讲解员看到莫春山举手,大喜。她之前点了两个小孩子上台参与游戏,本想找个成年人一起,却苦于成年人都怂,并没有谁有上台的意思。所以看到有人举手,还是一对俊男靓女,顿时喜笑颜开,忙请莫春山和何莞尔上台。

    莫春山拖着何莞尔的手腕:“走吧,一起。”

    “不去,不去!”何莞尔一听到十万伏的高压电腿都软了,哪里有胆子上去?

    “那你不去,我去好了。”莫春山悠然说道,长腿一迈上了台子。

    何莞尔急了,本想拉住莫春山不让他上去,结果鞋子磕在了地面的消防标志上,一个踉跄不但没拉住他,自己还差点摔一跤。

    等她站稳了,看到莫春山和两个小男孩,已经被关在了那笼子里。

    何莞尔轻咬着唇,眉眼绷得紧紧,心跳渐渐加速。

    十万伏的电压,笼子是金属做的,据讲解员说因为某种特殊的构造可以让里面的人不触电。

    这到底是什么原理?

    何莞尔冥思苦想,还是没办法从自己有限的物理知识里找出对应的一段。

    于是她紧张得等待实验开始,等看到讲解员开始穿防护服的时候,她忽然害怕起来。

    金属、人体、十万伏,怎么看,也不像是能安然无恙的组合啊!这到底是个什么游戏啊!

    何莞尔忍不住冲着他大叫:“你下来,我们不玩这个好不好?”

    莫春山笑而不语,还好整以暇地对着她的方向,挥了挥手。

    她愈发地着急,想要爬上台子拉她下来,然而还没靠近那个台子,就有几个工作人员来拦住她,说太危险不要靠近。

    何莞尔急得不行却又没办法过去,于是眼看着那穿得跟外星人似的讲解员,拿着手里的电杆尖走近圆圆的大铁笼,眼看着她示意拉下电闸,眼看着电压显示器瞬间跳到10万伏的标记。

    电杆尖端靠近那金属做的大笼子,火花溅起,刺疼了她的眼。

    何莞尔差点尖叫出来,却发现笼子里的莫春山神情自若,丝毫没有触电的模样。

    她紧张地咽了口唾沫,下一秒,看到莫春山伸出可手,摸向那铁笼,而在他手指接近笼子的一瞬间,指尖和笼体,都放出了耀眼的电火花。

    “不要!”她忍不住大叫出声,害怕地捂住了眼睛。

    几秒后,她移开了手,却看到他依旧安然无恙,满脸淡定地看着笼外。

    笼子里的另外两个孩子,也学着莫春山的样子,手指接近金属笼激起了一阵火话,一脸的兴奋就差没跳起来了。

    莫春山还站着,可何莞尔喘着大气,两眼紧盯着那笼子,脑子里闪过各种不好的画面。

    比如,有人被电击到毫无生机地躺在地面,或者在高压线上被电成一团火球坠落的尸体。

    她揪着心口的衣服,手心一直冒冷汗,脸色也白得吓人。

    “姐姐,这是法拉第笼,虽然是金属丝制成的,但外壳接地,人在里面不通过电流,是一种静电屏蔽现象,高压带电操作员的防护服就是这个原理。还有汽车其实也是一个法拉第笼,外壳是个大金属壳,形成一个等位体,所以雷雨天行驶也不用担心遭到雷击。”

    她旁边的少年看不下去了,一脸淡定地和她解释起这个笼子的原理。

    何莞尔却听不下去,嘴里念叨着:“万一呢?万一笼子坏了出事怎么办?”

    那少年非常无语,一个大大的白眼甩了过来。

    不到一分钟的时间,实验已经结束。

264 神采飞扬

    何莞尔却像是度过了极其漫长的时间,直到看到电闸关闭的时候,紧绷着的神经才渐渐松缓下来。www.uu234.net

    讲解员感谢了参与游戏的观众,宣布体验游戏到此结束。

    莫春山好整以暇地走出笼子,从台子上跳下来,站定在何莞尔面前。

    他嘴角扬着笑:“下次有机会,带你看特斯拉线圈。”

    何莞尔嘟着嘴:“哼!”

    理都不理莫春山,转身就走健步如飞。

    莫春山看着她气呼呼的背影,皱了皱眉。

    又怎么了?刚才不是好好的吗?他也没逼她一起上台啊?

    刚才给何莞尔科普的少年,一脸正气地走上来:“姐姐刚才是担心你出意外,现在看你出来,担心就变成了生气。女人心海底针啊哥哥,等着你的就是一场电闪雷鸣,哪里还用得着看特斯拉线圈的虚拟闪电?”

    莫春山听得啼笑皆非。

    眼前这少年看起来就聪明,过年还独自一人混迹在科技馆,想来也是对科学实验有几分痴迷的。

    就是有点嘴碎。

    少年不过多嘴一句话,却耽误了莫春山找何莞尔的功夫。

    何莞尔身高一米七五,一对大长腿走起路来本就虎虎生威,这一下气性大走得更快,偏偏这里展厅太大还被各种实验器材遮遮挡挡的视线不开阔,所以不过一眨眼的功夫,莫春山视线里已经看不到她的身影。

    他围着二楼转了一大圈也没看到她,找了十来分钟过后,心头的一丝焦急爬上了脸。

    又转了一圈,他才忽然想起还有手机这东西能联络她。

    也是关心则乱,忘记了最常用也是最好用的方式。

    他掏出手机拨出何莞尔的号码,几秒后,听到隐隐约约的音乐声。

    哆啦a梦?

    不知道为什么,他下意识觉得这就是何莞尔给他的来电设置的铃声,于是转身循着音乐声寻找。

    果然,不过走出几米的距离,莫春山就发现转角后的一个展柜前,何莞尔混在一群七八岁的孩子中间,聚精会神地看着什么。

    看到她的瞬间,他悬着的一颗心落了地。

    莫春山轻轻地走了过去,等靠得极近,才在她耳边说:“在看什么呢?”

    何莞尔浑然不觉他靠得太近,指着面前的小窗,说:“这个机器人好厉害!”

    莫春山循着她指的方向看过去,发觉那小窗里放着个魔方,再后面是一个结构简单的机器人。

    方脑袋,两个摄像头当眼睛,手臂圆乎乎,末端镶着钳子一样形状的手,下半身固定在桌面上。

    几秒后,那小窗关闭了,一群小孩子满面的兴奋,手都托着下巴:“开始了!要开始了!”

    何莞尔虽然没兴奋到拍手,但眼睛也贼亮贼亮的。

    头顶上的大屏幕上开始跳跃数字。从1开始,莫春山就看到那机器人钳子一样的手挟起了那个魔方,转了几下分别扫描了魔方的六面,接着模拟出思考的状态。

    又过了几秒,那钳子一般的手开始扭动魔方,等把魔方六面都翻成同样颜色放回那盘子的时候,计时结束。

    “哇!”何莞尔和那帮孩子异口同声,“太厉害了!”

    机器人发出空洞的合成音:“谢谢大家。

    莫春山眼角抽了抽,这就叫厉害?他怎么没看出来呢?

    屏幕上的数字清零,又一次游戏开始。

    一个小孩把魔方从小窗户里拿出来,扭了好一会儿,直到自己觉得魔方上的色块已经足够凌乱,才心满意足地放进那个小窗户。

    莫春山看到那机器人又一次重复刚才的一些列动作——拿起魔方、扫描、计算出还原的步骤,然后用钳子似的手抓住开始扭动。

    等成功还原以后,又会有另一个小孩打乱魔方,然后放进去让机器人翻。

    他陪着何莞尔连看了三次,而最新的记录是四十八秒。

    何莞尔兴奋地拍着手大叫:“哇!好厉害、好聪明!”

    跟个小孩子似的。

    “走了吧?”他问,有些微的不耐烦。

    何莞尔坚决地摇头:“不要!还没轮到我打乱魔方。”

    莫春山啼笑皆非:“一个破机器人,一个破魔方,有这么好看吗?”

    听到他质疑机器人,何莞尔和那群孩子都扭过头,冲着他瞪了一眼。

    忽然间成了众矢之的,莫春山很有几分无奈,只好百无聊赖地等着何莞尔扭乱魔方的那一次。

    又看了两轮,终于轮到何莞尔打乱魔方了。

    她从小窗拿出魔方拼命地扭着,起码扭了一分多钟才放回了小窗,接着双手交握放在下巴下面,满脸期待和崇拜的眼神,看着那造型丑得要命的机器人。

    莫春山忽然有几分不爽了。

    不过就是个最简单不过的ai机器人,会算怎么还原魔方而已,值得她这副模样。

    他忍了一下,还是没忍住,于是趁着小窗还没关闭,手伸进那小窗将魔方拿了出来。

    何莞尔惊呼:“你干什么?”

    五六个小孩子也都扭头,看着莫春山,满脸的责怪。

    他淡然一笑,看了那魔方几眼,等着头顶上方的大屏幕上的计时开始。

    大屏幕上的数字开始跳动,而从1开始,他的手就迅速翻动起来,娴熟地扭动着魔方,视线甚至都没在魔方上面,一直看着大屏幕上的计时。

    随着他双手的动作,刚刚还散落在六个面上杂乱的色块,迅速地集中在一起。

    等六面的颜色还原成完整如初的模样时,何莞尔长大嘴巴,说不出话。

    小孩子们满眼崇拜,像刚才看机器人一样的眼神:“哇——好快!”

    有一个稍微懂点的魔方的,惊呼:“还是盲扭!”

    “是盲拧,”莫春山抛了抛手里的魔方,视线放平淡定地说,“三十四秒,退步很多。”

    他把魔方从小窗户里还给了机器人,拉过何莞尔的手:“走吧,有什么好看的?”

    何莞尔傻愣愣跟着他走了十几米远,才回过神。

    发现自己的手被他握在掌中,她连忙抽了出来。

    莫春山回头,一脸的奇怪:“怎么?”

265 回到过去

    何莞尔抿着唇,不知道该怎么回答。www.uu234.net

    这人,怎么拉着她的手拉成了习惯一般,她不让他拉了,反而像不应该。

    好像有点越线了啊——可是,她怎么就不觉得讨厌呢?

    何莞尔顾不得面色潮红和心如擂鼓,连忙转移话题。

    “原来你这么厉害!”她双手握在一起假装崇拜,“大佬,你还会什么厉害的招数?要不一起使出来看看让我开开眼界?”

    “招数?”莫春山摸了摸下巴,“我又不会你的厚脸皮碎大石,徒手开根号算不算?”

    何莞尔被完美地噎了把——好像这还是她之前心情不好挖苦莫春山的话,现在被他原样奉还。

    莫老板的报复心真的很强,而且记忆力太好,想一想似乎她从来没有就斗嘴这一件事,在他身上占到过便宜。

    以后说话,可真得小心了。

    于是她乖乖地服软,眨巴着眼睛:“大佬饶了我吧,能不能教教我玩魔方的诀窍?”

    她其实也练过几天魔方,但是无奈在这上面没什么天分,所以别说莫春山惊住一帮小屁孩以及她的盲拧了,她充其量只会瞎拧。

    “你是在挖苦我了吧,”莫春山微微一笑,“在下最高学历驾校,你好歹堂堂正正的大学毕业生,我哪里能教你?”

    “过分的谦虚就是骄傲,”何莞尔不满地撇嘴,“不教算了!”

    他抿抿薄唇:“好吧,既然你要学,我也勉为其难地教,至少魔方和麻将比起来,可以更有效地预防老年痴呆。”

    “莫春山!”何莞尔刚刚听说他肯教了,还有几分高兴,等听到老年痴呆四个字,又忍不住一跺脚。

    “走吧,”莫春勾起嘴角,指了指楼上的方向,“还有三层楼可以看,等你开完了眼界,我买个魔方送你。”

    逛完了五层的科技馆,何莞尔却发觉顶楼的纪念品*店里,魔方全部卖完了。

    她不依不饶非要买,莫春山只好带她去附近的文具店。

    那里是科技馆背后一排低矮的房屋,看起来似乎也有三四十年历史的老房子,不过很不巧因为是过年,老板在店门挂了个牌子说初十以后才开门。

    莫春山摊手:“没办法,改天再给你买。”

    “你怎么知道这里有文具店的?”何莞尔已经不再纠结买不买得到魔方,有些好奇地问。

    “这排老房子背后有个小学,我小时候就在这边读书。”莫春山回答,“老房子是周围唯一能开小店的地方,几十年没变。”

    听他提起小学,何莞尔忽然想起一件事。

    “你还记得我的同事聂芸吧?”她有些心虚地问,“她真是你同学?”

    莫春山皱眉:“我记得你们报社的聂芸,但我的同学里面没有叫这个名字的。姓聂的小学同学的话,我记得有一个叫聂琀的。”

    “哼!”何莞尔翻了个白眼,“你明明还记得她的曾用名的,何必装模作样呢?”

    莫春山不明白她的无名火来自何方,无奈地解释:“我就记得花名册里有这个名字,但我不记得她的脸,哪里能知道这个聂芸就是聂琀?”

    “你不是看过的就不会忘么?”何莞尔望着天,“什么不知道,骗谁呢?“

    他似乎有些明白何莞尔在生什么气了,一摊手:“我只记对我有意义的东西,除此之外的看在眼里就如同一张白纸。你可以记得纸上写的数字符号以及文字,但你能分辨出来哪一张白纸是曾经看过的吗?”

    这个解释何莞尔听得半懂不懂的,但不知道为何,心下还是有几分高兴。

    莫春山看她嘴角忍不住地向上翘着,声音愈发温柔:“文具店没开,不过我还记得附近有旧书店,那时候就很有名的,也不知道还在不在。要去吗?”

    何莞尔高兴得快跳起来:“要去要去!”

    旧书店离文具店不过两百来米的距离,而且显然书店老板比文具店老板勤快,大过年的也开着门。

    书店里全是小孩子,抱着书坐在地上,津津有味地看着。看穿着,都是普通人家的孩子,大概也并不可能看上一本买一本那种。

    老板也不赶人,乐呵呵地端着一缸茶坐在门口一张吱呀吱呀叫的藤椅上,每来一个顾客都笑脸相迎。

    何莞尔穿梭在一排排古旧的书架之间,鼻腔里充斥着旧书有些发霉但让人怀念的气息,只觉得这书店里时间流动的速度,都比外面慢很多一般。

    这里的旧书也很多,从五十年代的伟人语录手抄本,到去年过期的时尚杂志,几乎应有尽有,不过其中最特别也是其他地方最少见的,是一排排的连环画和漫画。

    何莞尔在那几排书架中徜徉许久,看得眼花缭乱,终于发觉老板真是个随心所欲的人呢。

    确实有很多别处难得一见的旧书,然而全部不成套,好多书都只有零零散散的几本,偶尔能看到一整套的,抽出来一看,书里到处都是孩子的涂鸦,让人哭笑不得。

    明明没什么可买的,她却不想离去。这里的旧书可能没什么价值,可是每一本都确确实实是从别人手里收来的,都有过上一任的主人,承载着某个特定的人某一段特定的回忆。

    回忆,对她而言多么奢侈的东西,这里却有着很多,虽然她读不懂也体会不到甚至都和她无关,但她舍不得离去。

    何莞尔来来回回看了好几遍,手摸过一排排的书脊,恍然如梦。

    在经过一排书架的时候,她不经意地一抬头,注意力瞬间被一本书吸引。

    书架很有些高,她踮着脚仰着头,却看得不那么真切,只是那一本书的书脊上的几个字母,是那样熟悉。

    莫春山看她够不着,走了过去,问:“哪一本?”

    何莞尔指着书,眼睛一动不动。

    这一天何莞尔没穿高跟鞋,莫春山能高出她七八公分,但也不是那么容易够到书。

    他好容易在她的指挥下,从书架的最上层抽出一本旧书,递给了何莞尔。

    她只看了一眼便忍不住惊叫:“天啊,竟然真的是这本书!我竟然还能找到它!”

266 五花八门

    《婆娑罗》,好多年前的日本漫画了,大神田村由美上个世纪的连载十年的漫画。这一套对于同龄人来讲都是老得不能再老的漫画,居然可以在这里找到,还真算是奇迹。

    这漫画讲的是现代文明毁灭后的日本,又回到了奴隶制的形态,人们倍受压迫日子很不好过,于是有了想要推翻统治者的起义军。

    妹妹更纱男扮女装替代哥哥成为命运之子带领起义军,倔强孤独地行走在世间,偏偏又和杀死父兄的仇人相爱的故事。

    这漫画虐到不行,偏偏何莞尔爱到极致,据说买漫画的钱是她初三时候省了整整半年的零花钱——之所以是“据说”,也是她爸不经意间透露的。

    这也是从她有记忆开始就在书柜里一直陪伴着她的一套书,是她从医院回家休养期间看完的第一套漫画。

    后来她渐渐痊愈,却不知道为什么,忽然某一天那套书里没了其中一本,于是她珍藏多年的漫画里缺了那么一本。

    她找了好多年都没找到,淘宝上也只卖全新的一套,不给单卖其中一本。她其实也有些嫌弃新书没一点“历史厚重感”,却没想到竟然在这旧书摊上找到了。

    何莞尔抚着封皮,满眼的兴奋,接着发觉那书的一个小小的角缺失了。似乎和她曾经买过的那一本,有一点点相似呢?

    莫非,这就是她不见了的那一本?

    何莞尔一阵激动,心跳加速,犹豫了好一阵子也没敢翻开,手一直摩挲着封面。

    莫春山看着她,满脸的嫌弃:“你这样摸来摸去的,我还以为这是本盲文。”何莞尔白了莫春山一眼,深吸了一口气,郑重其事地翻开书皮。

    果然,那漫画的扉页上,竟然真的写着她的俄文名字,只是十几年过去,那字迹已经模糊到快要看不到。

    “真的是我的!”何莞尔高兴得抱着书跳脚,“竟然在这里找到了!”

    莫春山不明就里,她语无伦次好一阵子,他好容易才明白她到底在高兴。

    他皱起眉头:“你说这是你的书?你怎么知道?”

    何莞尔指着内页那一串字符:“这是我俄罗斯名字,我买书的时候就写上去了,整整一套书我也就写了这么一个名字,恰好也是这本书丢了,我当然记得。”

    “俄罗斯名字?”莫春山挑眉,“叫什么?”

    “俄文不太好发音,中文的谐音是安菲雅,意思是花儿。”

    莫春山点点头,看着书的封皮,忽然问:“这书有些年头了吧,多少年前的了?”

    “我算算……”何莞尔抬眼望天,努力地回忆,“十四,哦不对应该有至少十五年了,我初中时候买的。”

    她还沉浸在失而复得的兴奋里,抱着书一回头,才发现身后莫春山的表情有些奇怪。

    “怎么了?”何莞尔小心翼翼地问。

    莫春山像是被她的声音惊醒,回过头:“没什么,我们走吧。”

    结账的时候,何莞尔兴奋地问老板:“老板,这本书从哪里来的?”

    那老板头发花白,想了好一阵子,眼里全是迷茫:“不知道了,好多都是收荒匠卖来的,我也不知道来源。”

    何莞尔满眼可惜:“我还想知道到底是谁拿我的书呢!”

    书店老板得知是她曾经遗失的书,满口说着有缘,慷慨地也不收她的钱了。

    倒是莫春山不顾老板的意愿,在他柜台上扔下一张粉红色的毛爷爷,还不容老板推辞,然后带着一脸痴笑的何莞尔离开书店。

    “你小时候,很爱看这些?”

    回停车场的路上,莫春山问道。

    何莞尔点头:“那是当然,你不要看我长得不三不四,其实我还是有一颗少女心的。”

    莫春山哑然失笑:“你能不乱用成语吗?不三不四是好话吗?你顶多能说自己长得五花八门。”

    何莞尔也被噎得老血一口:“……大佬,您这样成语的用法,在下听了也是始料未及的。”

    莫春山高深莫测地笑了笑就迅速走开,只最后那个眼神,总让何莞尔觉得他话里有话。

    他的背影飘出好几米,何莞尔才反应了过来,顿时跳脚:“凭什么说我是五花!我就算是五花也是牛五花!你是猪五花!更肥!”

    回去的路上,何莞尔黑着脸顶着“五花”两个字的新外号,看到了离旧书店不远的蛋筒冰激凌招牌。

    她瞬间停步,脑海里浮现出那最简单不过的冰激凌吃到嘴里时味蕾的记忆。

    不知是不是找回少女时期遗失的那本漫画的缘故,今天她特别容易回忆起往事,也就特别容易想起她英年早逝的父亲。

    和冷心冷面的卢韵姮相比,她爸是个情绪都写在脸上的人,肢体语言也大开大合,有他在的日子,何莞尔总觉得特别的安心。

    所以即使父母离异,她也并没有觉得自己特别可怜,或者特别卑微。

    她甚至还记得很清晰,那时候她如果考不好或者有什么不开心的事了,她爸就爱买这种冰激凌给她吃。

    一瞬间,她异常地怀念起来那冰激凌的味道。

    莫春山察觉到她脚步了下来,顺着她视线看过去,不由微笑——当然也明白她为什么踟蹰不前。

    不就是怕被他嘲笑胖吗?

    他抿着唇,踱步过去买了两个冰激凌,前后不过一分钟的时间。

    莫春山递给她粉红色的那个,何莞尔却不接,看着他手里的另外一个。

    “怎么?”

    “你吃草莓的,我要吃巧克力的。”何莞尔张牙舞爪,想去够他手里另一个。

    并不是她有多偏爱巧克力口味,而是她觉得莫春山配粉红色,一定特别有意思。

    莫春山拧着眉:“你什么毛病?爱吃不吃,不吃拉倒。”

    说着,就要把冰激凌扔进路边的垃圾桶。

    何莞尔忙抢过来:“我吃,我吃。”

    莫春山吃起冰激凌来,比何莞尔要快很多,何莞尔还在舔着最外面的一层时,他已经咔嚓咔嚓开始咬起了蛋筒。

    何莞尔却吃得极慢,一点点舔着,时不时还回头看旧书店的入口。

    那一排老旧的房屋,和四周光鲜体面的高楼大厦,实在是格格不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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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何莞尔叹了口气,有感而发:“这地方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拆迁,到时候再也没地方收留那些没人要的旧书了。”

    “旧的不去,新的不来。”莫春山侧过头,看着远处耸立的高架桥,“不管人和物,都难逃被碾碎和被淘汰的命运,你、我,都一样,终究会往同一个地方去,早晚而已。”

    他的表情和语气,让何莞尔想起了厉如晶的事,眸色也跟着沉了沉。

    其实上午发生的事,她一直回避去想,这一刻心情好多了,就开始自我反省起来。

    她觉得自己好像还有什么没做,便转了半个身子对着他,郑重其事地道歉:“对不起,今天是我太冲动,搞砸了婚礼的事。我会想办法弥补的。”

    不就是多忍一忍的功夫吗?如果让她妈发够了气,也许就能答应莫春山的要求了呢?

    最关键的是,她当时太过生气以至于忘记把最大的招祭出来——比如,莫春山承诺的让何一笑在歌神演唱会上表演的事。以她妈对何一笑的迁就和疼爱,如果知道莫春山能给何一笑一个钱都换不来的机会,那是多大的诱惑?

    说不定马上就拍板同意要去那个假婚礼站台了呢?所以确实是她把这事搞砸了的,一句抱歉理所应当。

    “你在抱歉什么?”莫春山停下脚步,微微皱眉,“你并没有做错什么。”

    察觉到她满眼的忐忑,他又微笑:“我早上开出的条件是告诉你的家人,至于后果我不管,所以既然你做到了,我答应你的你的事,也会做到。我说过会给你弟弟争取机会就一定会,不会食言。”

    “谢谢。”何莞尔愣了愣,低声说着,“我真不知道该怎么谢你才好。”

    “不用总是道谢的,本就是等价交换,”莫春山勾起嘴角,“你不用事事和我计较,而且你也不欠他们的。反而你这样把别人的人生扛在肩上,不会难受吗?”

    “没事儿,”何莞尔轻松了几分,抬头舔着冰激凌,嘴里全是草莓清甜的香味,又心不在焉地回答:“那句话怎么说的,心有多大世界就有多大,自己想开就行,也不是什么大事。”

    莫春山看着她嘴边小小的一块冰激凌渍,递来一张手帕:“即使心大得能装下整个宇宙,还总还有装不进去的黑洞,你已经这样努力了,为自己多考虑考虑,可以吗?”

    何莞尔愣愣地看着他,只觉得空中不知道何处飘来的悲伤,如星屑般落在她的心头,让她无所适从。

    莫春山见她呆呆的不动,便拿着手帕替她擦了擦嘴角,又轻轻将落在她虎口上的那一点粉色痕迹拭去,轻言细语:“装不进去的就不要装了,在我这里,你不用那么懂事。你不想管的管不了的,都可以像这冰激凌渍,我帮你擦掉就好。”

    何莞尔心里一阵慌乱,眼神闪烁讪笑着:“你还是觉得你挖苦我的时候比较像你,这种深沉的画风很看不惯。”

    她当然能听懂他的言外之意,还会忍不住地多想,却又马上告诫自己不要多想,毕竟有那一次的前车之鉴,让她不敢轻易踏出那一步。

    可他哪怕站在原地,那轻言浅笑的模样,那一句句总能轻易击中她内心最软弱之处的话,还有来得莫名其妙却总恰到好处的解围,让她一步步沦陷,陷入他的温柔陷阱里。

    该怎么办呢?何莞尔愁眉苦脸起来,自觉脸上的笑一定和此时的语言一样,苍白而无力。

    莫春山也看着近在咫尺的人,思绪万千。

    本来是看她不开心带她来科技馆玩一玩,却没想到他的无意之举竟然证明了一件事。

    她既然能说出那本旧书的来历,且那本旧书是在至少十五或者十六年前买的,那就证明她就是何莞尔本人。

    莫春山有些恍神,他之前在怀疑的事情一件件地映证,让他觉得曾经扑所迷离的真相已经近在咫尺。

    现下的偶然所知让他的所有期盼落空,让他和千阳这些日子绸缪的事没了基础,让他的心情轻松了几分,又迷茫了几分。

    她既然不是她,所以那些悲惨的过去不属于她;但她若不是她,他又何来的理由紧抓着不放?

    曾经以为自己有强大的自控力,懂得在该放手的时候松开,该离开的时候优雅地转身。

    却没料到越靠近,反而越难放弃。

    她的长发被恰如起来的一阵风吹得散乱,发尾拂在精致如玉的面颊上,缠绕在深刻美丽的锁骨间,迷离的星眸被掩映其中,让他埋在心底的那一份悸动,又一次颤了颤。

    何莞尔悄悄地抬头,却发现莫春山的视线一直放在自己身上,视线相接的那一刻如受惊的小鹿一般,慌乱地低下头。

    眼看着一丝红霞爬上了她的耳垂面颊,莫春山忍不住地一笑,也就那一瞬间就做好了决定。

    他低声地问她:“我也算见过了你妈妈和弟弟,那什么时候带我去看看你爸爸?不管怎样,也该跟叔叔道一声谢谢。”

    何莞尔闻言一怔,马上抬起头:“谢什么?”

    “谢谢他把0.00487的概率给了我,”莫春山看着她,一字一句地回答,“这是七十亿人里两个人相遇的几率。”

    他说着,又自然而然地抬起手,替她将乱发捋在了耳后,嘴角浮起一个很轻的微笑。

    下午四点正,阴了两天的山城,太阳终于开始和煦。

    他的脸逆着光,但眉宇开阔,眸子里的深邃和认真,无比地清晰。何莞尔恍恍惚惚地听着他的声音,看着他的笑,眼泪差一点就守不住。

    于是这世界压在她肩膀上浩浩荡荡的孤单感,在那么一刹那,似乎轻了些。

    从科技馆出来的时候,不知道为何本来应该还算空旷的庆州,竟然堵得水泄不通,短短五公里的路程开了快一小时。

    “可能是出去过年的车都回来了,”莫春山说道,“人人都想着错峰,结果错到了一起。”

    何莞尔低低地哦了一声,莫春山在说些什么根本没进到她脑子里,只呆呆地看着前方汽车的红屁股,耳朵里一直重复播放着取车前莫春山说的那番话。

    她现在毫不怀疑,如果莫春山存了心要撩她,那她一定是逃不过的。

    可是,撩她到底有什么意义?

    何莞尔愁眉苦脸,实在是想不通他这样做所欲为何。

    如果仅仅是为了骗他的姨妈而已,他又何必在厉如晶看不到的地方,也如此地入戏?甚至还说想去探望她爸爸,还说出那样暧昧的话。

    可如果莫春山是真对她有什么企图,他不是“客观不能”吗?世俗人眼里她最有价值的地方,不恰恰是他最不需要的东西吗?

    所以,难道莫春山还真想和她过一辈子?

    不行!这想法好科幻,她无论如何也接受不了!

268 寸土必争

    何莞尔抱着头,忍不住长叹一口气。顶 点 X 23 U S

    “饿了?”莫春山瞟了眼她,“看你无精打采的样子。”

    何莞尔怔了怔,头如捣蒜,实在有些感谢莫老板马上替她找到了借口。

    在市中心堵了快两小时,莫春山带何莞尔去了一家西餐厅。

    莫春山拿过菜单点了一大堆何莞尔连名字都听不懂的菜,期间都没有征求过她的意见,上菜了何莞尔发现,又是一桌子的海鲜。

    何莞尔直瞪眼:“不是你说晚上不吃海鲜免得嘌呤高吗?你老年痴呆了?”

    “不错,还有几分记性,”莫春山微笑着回答,“我以为你从来不把我说的放心上。”

    何莞尔默默转头,撇了撇嘴角。

    怎么听这话题都有坑,还是不要主动去跳的好,专心吃饭才是好选择。

    只是关于怎么用刀叉吃海鲜,何莞尔实在没有经验,只看着莫春山在水晶杯的反光下,娴熟地使用从里到外大小不一的三排刀叉,姿态从容又优雅。

    何莞尔却看花了眼,丝毫不知道他是怎么做到能用刀叉吃螃蟹的。

    她费劲地和盘子里的面包蟹较劲,手忙脚乱之间好容易能吃到肉,却发觉墨鱼仔让她相当没办法。

    “怎么样?还吃得惯吗?”莫春山问。

    她头如捣蒜,一不小心手里好容易弄出来的蟹螯肉又滑进了盘子,顿时愁眉苦脸:“我觉得我需要一双筷子。”

    莫春山叫来服务生,传达了何莞尔略显过分的要求。

    服务生马上取来一对筷子,满脸体贴的笑容,丝毫没有一点吃惊,也让何莞尔笃定她绝对不是第一个这么不靠谱的客人。

    不过高级西餐厅里拿着筷子吃东西,总会引人侧目的。

    她拿上筷子不过几分钟,就有经过的客人小声地嘟囔:“真丢脸!什么人都能来,还是高级餐厅?”

    何莞尔心虽大,但这被人当众diss,还是让她手上的动作一滞。

    莫春山随便看了眼那出言不逊的人,耸耸肩:“所谓餐桌礼仪其实是用来掩盖食物不好吃的真相,刀叉筷子说到底就是帮助进餐的辅助工具而已,你爱怎么吃就怎么吃。只有工具适应人,没听过人需要适应工具的。”

    说着,他随手从她盘子里捡起一块蟹肉,送进嘴里:“当然,也不排除一种工具需要用另一种工具来改进自己见不得光的身份的。”

    何莞尔呆了呆,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问:“什么?”

    “你理解不了的,”他笑得高深莫测,“明媒正娶和走歪路的,不用相互理解。”

    他说得不轻不重,说完还看那女人一眼,眼里的嘲讽更明显。

    何莞尔总算听明白了,他是在嘲讽那女人的身份——小三,亦或是小四,反正不是什么见得人的身份。

    她目瞪口呆,这人骂得可真是狠,难道就不怕当众挨打吗?

    果然,刚才对何莞尔极不客气的女人,听到莫春山这句话,愤怒地转过身,但还没走出两步就被一个面色沉沉的男人向后一拉,匆匆朝里面的包间走去。

    何莞尔眼睁睁看着看着一场大戏从开锣到*再到落幕,仅仅三十秒。

    直到那两人消失,何莞尔才转头问他:“你怎么就知道别人是什么身份?”

    莫春山说:“首先年龄上有差距,其次女人一串五六个镯子跟护臂一样,满脑袋饰品恨不得自己是刺猬,就差额头上刻着有钱两字了,也不是富养的大小姐的气质。因此就是有钱的土老帽带着更土的小三来见世面。”

    “就算你吃准了别人是小三,你就相信人家不敢把事情搞大,所以遇到挑衅也要忍气吞声?”何莞尔又问。

    “那女人如此沉不住气,显然还没跟了金主多久,金主也不会为了她大动干戈的。”莫春山好整以暇地回答。

    “万一人家是缘浅情深呢?”何莞尔不依不饶,“万一冲冠一怒为红颜,真上来干架怎么办?你能打得过?”

    “好吧,其实那男人我在一场商务晚宴上见过,做商砼生意的,还是老婆顶起半边天那种,所以他这是吃着软饭还养小三,只怕也在心虚,”莫春山说着,端起香槟抿了口,“就算处处万一,我不是还有你吗?社会分工不同,我负责骂人,你负责打架。”

    何莞尔:“……”

    虽然有个小小的插曲,但一点都影响不到何莞尔的心情,反而有了八卦当开胃菜。

    于是这顿本就美味的晚餐多了趣味,她不可避免地又吃多了。

    只觉得食物都顶到了喉咙,她走路都走不太动。好容易上了车摇摇晃晃的,她更是异常地想睡觉。

    因为喝了酒,请了代驾回家,莫春山和她一起坐在后座。

    从市中心到城南有十几公里,汽车走走停停,何莞尔恍恍惚惚之间终于睡着,醒来的时候发现车已经停稳,自己靠在莫春山的肩上。

    她大囧:“不好意思我睡着了。”

    “没事,”莫春山相当淡定地弹了弹肩膀,“没流口水在我衣服上,你不用赔偿。”

    临江名门是两梯一户,每层也只有一户,所以虽然是三十层的高楼,除去下面三层是商铺和物业管理办公室以及有一层是健身房以外,这一栋楼,也就住了二十六户人家,还不排除其中有经常不在这里住的。

    总之何莞尔在这里的几天,从来没遇到过电梯里有她不认识的人的情况,然而没想到这一日吃了晚饭归来,进电梯的时候,里面竟然有五个人,真是是前所未有的热闹。

    她还怔了一怔,于是看到莫春山先她一步进了电梯。

    何莞尔紧跟着他迈进电梯,没由来地耳边响起一阵滴滴滴的声音。

269 红烧河豚

    何莞尔一开始还不明白这是是怎么回事,一秒后反应过来,气急败坏地嚷着:“什么鬼,怎么就超重了?明明很空嘛!”

    “看来你低估了自己的密度和质量,”莫春山扬起嘴角,“谁最后进来的谁出去。m.www.uu234.net”何莞尔吃得多了脑子就转得慢,这时候傻傻眨眼——几秒后才反应过来这是在嘲笑她的体重。

    电梯里一圈人都低头,好在涵养都不错,没有谁笑出声。

    何莞尔还没来得及发飙,已经被莫春山拖着手,走出了电梯。

    电梯开始上升,莫春山再度按下键,才淡然地放开了她的手。

    何莞尔拖拖拉拉地走在他身后进了电梯,不想被他发现自己脸红心跳的异常。

    电梯里只有他们两人,迅速平稳地上升,莫春山看着她微红的面颊,眼角微微上挑,说:“你这样下去迟早会胖若两人的,公寓第十四层有健身会所的,恒温游泳池不错的,明天让才嘉给你办一张年卡,你有空就去游泳吧。”

    何莞尔听到能游泳,也顾不得和他计较什么胖若两人的话,顿时两眼亮晶晶:“真的?感谢大佬!”

    “不用谢,”莫春山弯起嘴角,“大家交同样的物业费,你重力势能一上来电梯都吃力几分,我可不好意思占别人便宜。”

    自从莫春山扯什么重力势能的事,何莞尔已经半小时没和他说话了。

    是的,她真生气了。她再怎么心宽,也不可能容忍他一而再、再而三拿她易胖的体质说事儿。

    晚饭时候还那么义正言辞帮她怼出言不逊的小三小四,其实他的心思也很容易理解了。

    何莞尔就是特供他用来损的,他怎么损都没关系,别人不能损。

    这特么哪门子的逻辑啊?亏她当时还有一丝受宠若惊的窃喜!现在看来,其实就是犯贱而已。

    回到二十九楼,何莞尔气冲冲地在玄关甩掉鞋子,朝着走廊深处走去,,先是把自己关在卧室里好一阵子,后来进进出出喝水拿东西逗猫好几趟,就是垮着脸看都不看莫春山一眼。

    莫春山在她身后扬高声音:“明天我不在,你自己安排。”

    “嗯。”她回了句,声音蚊子似的。

    “怎么了?还在不高兴?”身后,他还在问着。

    何莞尔没理他,几步绕过沙发,刚要转弯往卧室方向,却发觉莫春山竟然出现在面前。

    她吓了一跳,真没想到以他那小身板竟然能这么迅速地走过来,还赶在她的前面。

    莫春山把手里拎着的女士拖鞋扔在她面前:“穿上,多大了还爱打光脚?”

    何莞尔沉着脸噘着嘴穿上了拖鞋,眼睛也不看他,但那眸子映上走廊上冷白的灯光,却似一汪流动的春水。

    莫春山忽然不舍得就此道别,伸手撑在走廊入口处,刚刚好挡住她,似笑非笑,说:“你这样绷着脸,很容易有鱼尾纹哦?”

    何莞尔仍旧板着一张脸,但终于肯说话了:“金主爸爸你别理我好吗?我现在是下班时间。”

    莫春山饶有兴致地靠着门说:“我不喜欢被叫姐夫,更不喜欢被叫爸爸,你能不能换个像恋人之间的称呼?”

    “不行,”何莞尔干脆地拒绝,继续沉着脸,“我脸皮还没厚到那个地步,再修炼千年差不多。”

    “千年?莫非你的脸是沉积岩?”莫春山瞥她一眼,笑意渐渐溢出眼眸,“我还以为是花岗岩。”

    何莞尔正在想花岗岩是什么梗,已经听到他漫不经心解释:“花岗岩是火山喷发后形成的,和你脑部的地质环境很像。”

    “你什么意思?”何莞尔真被他气得快要跳脚,握紧拳头在他眼前晃了晃,“你信不信我揍你?”

    “我信的,你不仅嘴毒心肠也毒,如果加上胖这一点,让我想起了一种动物。”莫春山说着,眼尾的笑意味深长。

    何莞尔忍不住抱着头:“莫春山!你再给我起外号,我真要打爆你的狗头了!”

    “所以我们真的应该好好继续讨论一下怎么称呼彼此的问题,免得我忍不住地乱叫你的各种绰号,”莫春山回答,然后皱着眉头摸着下巴,说道,“你直接叫我的名字不是太好,要知道一般多年的老夫妻才会返璞归真直呼其名,这样合适吗?”

    “谁和你是老夫妻,你少自作多情好不好?”何莞尔再一次忍不住怼他,“现在又没有外人,我想怎么喊就怎么喊,你管不着。”

    “对啊,既然你自己都承认是内人,那是不是该换个内人应该有的称呼?”他继续抚着下巴,满脸的戏谑的笑,偏偏一张俊脸唇红齿白风度翩翩,于是在何莞尔眼里显得更加讨打。

    看着人模狗样的,还经常装高冷,实则满肚子的酸话和坑蒙拐骗,她一个不留神就会遭了道。

    她怎么就瞎了眼,竟然觉得自己对他还有那么一丝意思的?这人明明就是精神分裂双重人格啊!

    “莫春山我发觉你胡搅蛮缠起来也很可以的。”何莞尔咬着牙,说。

    莫春山见时机差不多了,马上泼过去一盆冷水:“昨天不就露了怯?你知道你脱口而出的‘莫总’有多大杀伤力吗?还要让我小姨听到你恼羞成怒大叫莫春山吗?能不能有点职业道德呢?”

    他开始算账,对何莞尔的蠢事如数家珍,换来某人怒目而视。

    莫春山不紧不慢,花了好几分钟一件件数落了她犯蠢的时候,最后总结:“既然我叫你莞尔,你也可以叫我春山的。”

    何莞尔眼角一抽,不由自主想起央视新闻惯常的只叫名字不称呼姓的署名。

    太行政化了吧——她想,再说一般长辈或是上司才会这样叫她莞尔,所以这样岂不是显得她地位很低?

    就算是演戏,她何莞尔都是有原则的,尤其是涉及到这种辈分问题,她往往寸土必争。

    “恋人之间的称呼也可以别致一点的。”何莞尔抠着额头,“真的,我觉得其实我们可以有创意一点,不那么俗气。”

    “不叫俗气,叫约定成俗,”莫春山抿唇,“你不接受我的提议,那你说该叫什么?我叫你老婆你叫我老公?太肉麻了我叫不出口的,坚决不行。”

    何莞尔握拳:“我有说过这样叫吗?诶你不要老是带歪我好不?我在认真和你讨论问题!”

    莫春山无辜一摊手:“我很认真啊,要不我叫你呆子?你觉得怎样?够不够别致?”

    何莞尔愣了愣,总觉得这两个字异常地耳熟,登时大怒到:“什么呆子?我又没叫你泼猴! 莫春山你够了啊你信不信我把你揍成如来佛?”

    莫春山一个鼓励的眼神:“这次反应比上次快,有进步。”

    何莞尔:“……”

    讨论所谓别致的“爱称”的结果,是何莞尔终于认了命,接受了莫春山最早的提议。

    莫春山饶有兴致地看着她头顶两个旋儿,低着头:“那你先试试叫来听?”

    何莞尔深吸一口气,鼓起莫大的勇气,终于磕磕绊绊叫了声:“春山。”

    “平时不是挺大声的吗?这时候变蚊子叫了?”他悠然自得。

    何莞尔无奈,于是又提高了一点音量:“春山。”

    莫春山依旧不满意:“我又没死,你这耷拉着眉眼的,很不吉利知道吗?”

    何莞尔烦躁地挠着头顶,一点都顾不得形象了:“我要是咒一咒你就能出点什么事,那我才开心呢!”

    “辱骂金主,我看你是想和才嘉一起被炒掉了。”莫春山接着枕头,波澜不惊地说。

    何莞尔深呼吸了三次,一直麻痹自己“给钱的给钱的给钱的”,终于笑语盈盈:“春山。”

    莫春山终于满意,扬起嘴角回应:“乖了,笑笑。”

    何莞尔瞪大眼睛,刚才的一丝妩媚马上消散,问:“你叫我什么?”

    “笑笑啊?”他视线轻飘飘地落在她身上,“这不是你的小名吗?”

    “这是你的叫的吗?”何莞尔忍不住竖起眼睛,“这是我家人和朋友才能叫的。”

    “我是老板,我高兴怎么叫就怎么叫,”莫春山依然淡定地回答,“倒是你,应该注意一下对老板的态度。”

    其实,他早就知道她的小名是笑笑,好多次这名字都快脱口而出了,又觉得不妥硬生生忍回去。

    现在,终于有了名正言顺这样喊她的理由。

    “莫春山!”何莞尔咬着牙,“你不要得寸进尺!”

    “看!又来了,要教多少次才记得住?”莫春山倚在咕咕钟旁,笑得分外讨人嫌,“说好的昵称或者爱称呢?你这满身都是小辫子动不动就直呼老板名讳的,你以为我姨妈真瞎吗?”

    何莞尔无比地憋屈,跳到沙发上指着他:“我告诉你莫春山,你再惹我我就撂挑子!什么癌症晚期什么送老人安心滴走,你爱咋整咋整!老娘不干了!”

    她一急,东北话都出来了,一口大碴子味。

    莫春山仰着头看她,嘴角一丝难以捉摸的笑,问她:“最后惹一下好不好?惹了再哄回来?”

    “不行!”她怒目以视,鼻子都快喷火了,“晚了!说什么都没用!”

    “哪里晚?不是正当时吗?”莫春山悠然自得地转身,留给她一个后脑勺,和一句莫名其妙的诗,“蒌蒿满地芦芽短,正是河豚欲上时。”

270 葱油拌面

    正月初五,凌晨。

    距离莫春山差点气死何莞尔的时间,已经四小时。

    而距离何莞尔气饱了躺在床上睡觉,也已经快三个小时。

    何莞尔还是没有睡着,在那张宽大的床上翻来覆去滚了又滚,终于确定自己确实是失眠了。

    至于失眠的原因,实在是有点难以启齿。

    当然不是因为认床的原因,要知道莫春山的家里,哪怕是久无人住的客房,也比她家里那翻个身都吱呀吱呀叫的小床舒服。

    自然也不是因为莫春山拿那句诗气她的原因——他哪天不气她十回八回的,她要是认真和他置气,只怕真成河豚了。

    她饿了。

    是的,饿了!

    她这魔鬼一般的体质,晚上吃得越多,深夜就饿得越凶,凌晨两点还清醒得不得了。

    何莞尔纠结了很久,眼看着半小时又过去,肚子越来越饿,终于忍不住起身。

    她光着脚下床,蹑手蹑脚朝着厨房的方向走去。

    地砖光滑微暖,二十多度的室温一点都不会冷,她靠着手机手电筒的光亮,开始在厨房里寻找能吃的东西。

    然而厨房台面干净到一尘不染,除了窗台下面搭着的几根蔫了吧唧的几根小葱,什么都没有。

    她又轻手轻脚地打开冰箱,迅速地寻找能下肚的东西——哪怕来片苏打饼干也好啊。

    然而,偌大的冰箱一半装的是三文鱼鸡胸肉,一看就是猫主子吃的;另外一半全是蔬菜,绿油油的看着就像草,一点都不想吃。

    何莞尔不满地嘟囔:“大男人不沾荤腥,当和尚么!”

    几分钟过去,她寻遍可能会藏着吃食的地方,然而除了客厅果盘里的几个苹果,没别的现成能吃的。

    可是大半夜的吃苹果,那不是开胃是什么?

    何莞尔看着苹果生气,却忽然觉得脚下有什么毛绒绒的东西靠过来。她低头一看,发现是一团黑乎乎的玩意儿加两点幽亮微绿的光,吓了一大跳,几乎快差跳起来。

    幸好电光火石间想起是煤球,这才没有叫出声来出丑,也没有下意识地一脚把它踹飞。

    差点被当做怪物的煤球淡定得不得了,慢悠悠转身,几步跳上了沙发,团在坐垫上**腿趴,圆溜溜的眼睛直盯着何莞尔看,接着拉长声音喵地一声叫。

    它趴的那位置,正巧是莫春山惯常坐的地方,再加上它漫不经心又有恃无恐的叫声,何莞尔顿时气不打一起来。

    人欺负她也就算了,猫也来凑热闹!

    她挽了挽袖子气冲冲走过去,一屁股坐在煤球旁边,咬牙切齿地对它挥着拳头:“你个臭猫,好的不学就学你那臭主人眼高于顶看不起人,你信不信我揍你一顿?”

    煤球看了眼她,慢吞吞地一眨眼,又喵地一声叫,还带了个奇妙上扬的尾音。

    就算不通猫语,何莞尔也觉得这挑衅意味相当地明显。

    “反了天了你!”她不甘示弱,直盯着煤球,还冲它晃着拳头——是的,她不敢真揍,但装一装凶相,总能把它吓跑吧?要不然气势上输给一只猫,她的面子还要不要了?

    然而煤球知道这是它的地盘,相当地气定神闲,似乎料定了何莞尔不敢动它,只仰着头看她,一动都不动。

    何莞尔咬着牙瞪着眼故作凶相,却又很郁闷。人人都说骑虎难下,她这一把竟然连只猫都吓不到,做人太失败了。

    一人一猫对峙着,谁也不动,不远处的门却动了。

    房门打开,微冷的白光从门缝里透出,门前立着的人背着光如剪影一般,高大又瘦削。

    莫春山注意到客厅沙发上的黑影,不明就里地打开了灯,却发现一人一猫都闭着眼,看起来像是被突然亮起来的灯光刺疼了眼睛。

    “你们在干什么?”莫春山皱着眉,看了眼煤球,视线又回到何莞尔身上,“大半夜的不睡觉,难不成你们在聊天?”

    何莞尔好容易睁开了眼,恨恨地说:“你的猫真讨厌,和你一样晚上不睡觉玩干瞪眼。”

    煤球应景地喵一声叫,继续盯着何莞尔看。

    莫春山哑然失笑:“听过熬鹰的,就没听过熬猫的。我劝你死了这条心,它可以三天三夜不睡觉的,你和它较劲,是想当不睡觉世界冠军?”

    何莞尔眨着眼,好半天才回答:“不睡觉世界冠军不是你吗?你是在自嘲吗?”

    “我是在自嘲啊,我还以为你听得懂。”莫春山耸耸肩,刚说完,却咳嗽了两声。

    他从客厅的饮品柜里取出一瓶矿泉水,拧开瓶盖猛灌了几口,然后走到她身旁,自然而然地坐在沙发扶手上:“怎么?减少必要休息时间,想要多拿加班工资?”

    何莞尔低着头没说话,却略有些慌张。

    她不明白为什么那么宽敞的沙发不去坐,偏偏坐得靠她那么近,于是靠近他的那侧身体不自然地绷紧,略有些不自在地朝煤球那边移了移。

    心里开始懊恼,早知道出来觅食会遇到莫春山,她宁愿饿死也不会出来的。

    她也是脑子劈了叉,忘记莫春山这个变态每天只睡四个小时的事,现在根本还没到他的休息时间,自然很容易遇到。

    他穿着睡衣就出来了,她也是——好在她还知道不是在自己家里,所以出来客厅也是穿了内衣的,要不才尴尬。

    但她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处理,因为现在的莫春山,是她平常罕见的模样。

    他穿着一套深蓝色的睡衣,外面罩着同颜色的睡袍,腰带松松地系着,头发像是刚洗过略有些凌乱,平时日里朝后梳的背头成了有刘海垂坠的发型,于是没了白日里的不可一世和颐指气使,就是个五官精致、气质温雅的男人而已。

    “看来你是失眠?怎么,和那晚上雪地里住石头房子里一样,害怕我对你做什么,所以睡不着?”莫春山已经喝了大半瓶水,又问了句。

    何莞尔刚刚的局促忽然消失无踪。

    他不提她还想不起,他忽然提起那天的事,她马上就想起了这些日子机缘巧合之下推断出来的一些事。

    所以她干嘛紧张?

    何莞尔镇定地呵呵两声,然后瞪着他:“你可以再靠得再近一点,赌我敢不敢打死你。”

    莫春山侧着头,和她视线相交,几秒后莫测地一笑,身体忽然侧倾伏在她耳边说道:“行了,我不擅长赌,还是速速退散保平安地好。”

    说是这样说,但他靠得那样近,她甚至能听到他说话时气流摩擦的唇齿音,还有他气息扑在她耳朵上的感觉。

    一片灼热。

    又是几秒的心跳失序,好在莫春山已经起身走开,拿起了桌面的一个遥控器,转头对何莞尔说:“来我放点音乐给你催眠,我记得你一听大提琴就秒睡的。”

    何莞尔还没来得及反驳,他已经按下一个键,于是有音乐声从客厅的各个位置涌上来,淹没了她的听觉。

    音乐声不大,何莞尔却听出来,这是一首很熟悉的曲子——大提琴版的查尔达斯。

    不知道莫春山装的是什么音响,但毫无疑问音质相当出色,音乐声层次丰富,连琴弓上的毛在琴弦上横向摩擦时候发出的类似人的呼吸声,都听得好清晰。

    何莞尔皱着眉,却听出了别的意味。

    这曲子有一段节奏鲜明的friss,速度迅疾情绪热烈,然而那欢快跳跃的音符,让何莞尔不由自主地想到了欢快跳跃的火焰。

    然后就联想到了火焰上滋滋冒油的烤羊肉串。

    啊,为什么莫春山要放这劳什子的曲子?放首圣母颂的行不行?现在肚子越来越饿了怎么破?难道要学他灌自己一肚子水、把自己当热水袋么?

    何莞尔倍感煎熬,一边想着羊肉串,一边咽着口水,岂不料音乐忽然没了。

    空气忽然安静,于是她吞咽唾沫的声音,尤其明显。

    莫春山刚按下暂停,就听到身后咕咚一声,他回头和何莞尔目光一对,马上察觉到她眸子里写满的对食物的渴望。

    他低声地笑了,问:“你是不是饿了?”

    “……不是。”何莞尔忙回答,却听到肚子不争气地叫了声。

    莫春山一点都不会给她留面子的,把遥控器往沙发上一甩,捋了捋袖子,说:“等着,十分钟就好。”

    凌晨两点半。

    何莞尔坐在沙发上,看着十米之外的一扇门。

    那门翕开了一拳的距离,内里有灯光投射在门外暗色的地砖上,间或有人被灯光拉长的影子从门缝里透出来,影影绰绰,忙忙碌碌。

    十分钟的时间,莫春山一直在厨房里忙,也不知道他在做什么?

    何莞尔愁眉苦脸。

    那厨房她已经视察过了,真是要啥也没有,莫春山难不成要煎猫咪们吃的三文鱼块给她?还是在拌一道蔬菜沙拉?

    不要啊,大半夜吃猫食或者吃一盆草,都是生不如死!

    她纠结着一会儿到底是拒绝还是硬着头皮吃,厨房门忽然被推开。

    莫春山手里端着个碗,稳稳地走出来,又将碗放在饭厅的桌面上,说:“嗟,来食。”

    何莞尔实在好奇得很,已然顾不得他又掉书袋骂人,走上前去看着那碗东西。

    那是一碗面,卖相还挺不错的。

    面条金黄,散发着奇异的香味,的面条,看起来很好吃的样子。

    “这是什么?”何莞尔一直看着那碗面,忍不住瞪大眼睛,“你会做饭?”

    “不会,这是毒药,”莫春山淡淡地回答,“不吃我拿走了。”

    “不要不要,”何莞尔差一点去抢碗,“我就想知道这是什么?闻起来好好吃的样子。”

    莫春山本还想刺她几句,忽然间看到她眸子亮晶晶的,鼻尖微微耸动,像极了闻着好吃了就走不动路的猫咪。

    他心软成一团春水,放柔了声音:“正好有快晒干的葱,熬了点葱油,随手做了碗葱油拌面。”

    说着,另一只手一扬,变魔术一般拿出一双筷子递到她跟前:“吃吧。”

271 无边泳池

    何莞尔已经被一阵阵葱香勾得馋虫都快从身体里爬出来了,接过筷子就一副被食物控制的模样,全然不顾莫春山还在身旁。m.www.uu234.net

    莫春山勾了勾嘴角,又进了厨房,几分钟后收拾干净出来,拿着半个苹果啃着。

    何莞尔赶巧吃完一整碗面,干笑:“都没问你吃不吃的。”

    这完全属于没话说还要硬聊的,莫春山忍不住噗嗤一声笑,接着把一个装着苹果的盘子放在何莞尔面前,说:“大块的是你的,小块的是煤球的。你别把它的吃了,小心它挠你。”

    蛤?

    何莞尔眨了眨眼——宵夜还不算,还有餐后水果?

    莫春山怎么突然又这么好心起来?他在打什么主意?

    和煤球分享完一个苹果,莫春山看了看桌面的碗碟:“听说你喜欢玩水,洗碗的事归你了。”

    何莞尔:“……”

    搞什么?她喜欢游泳而已,怎么这也能扯到洗碗上去。

    不过话是这么说,她也没争辩,毕竟莫春山给她做东西吃已经是想也想不到的好事了,不能还让大佬洗碗。

    于是老老实实端着碗去了厨房,手脚麻利洗完收拾好碗筷台面,也花了十多分钟。

    “你还在?”何莞尔出来厨房,发现客厅灯还亮着,莫春山坐在沙发上,手里抱着煤球。

    莫春山抿起嘴角,不着痕迹地轻笑了笑,说:“监督你别把碗砸了。”

    “那我去睡觉了。”何莞尔翻了个白眼。

    “嗯,记得刷牙。”

    何莞尔脚步一滞,有些不耐烦:“知道知道,我又不是小孩子。”

    “嗯,”莫春山在她身后点点头,继续说,“另外,看你蛮精神的,靠墙站半个小时再睡觉吧。”

    “凭什么?”何莞尔忍不住回头,“大半夜的还不让人睡觉了?”

    莫春山勾起嘴角:“就凭你容易发胖的斯拉夫人基因,你刚才吃了起码八百卡热量。看来明天就要给你办游泳卡了,要不然我怕一个月后你一下去半池子的水都满出来。”

    一提起胖这个字,何莞尔背影都气冲冲的,再也忍不住了。

    这已经是他二十四小时里第三次拿她胖不胖的事刺激他了。

    何莞尔转身,冲着他大吼:“好了,都听到了!吃什么都不会胖的臭男人,年纪活到狗身上的自大狂,发际线不断后退也不知道尊重女性的底线在哪里的莫先生!”

    十几秒后,走廊深处传来她摔门的声音。

    莫春山勾起嘴角,笑容久久不散,直到煤球不满地喵的一声叫,接着开始重重地蹭着他的手心,显然不满主人的注意力不在自己身上。

    他手放在煤球头顶,轻轻地挠着,思绪却渐渐飘远。

    ————

    吃了面,何莞尔一觉睡到日上三竿才起床。

    已是假期最后一天,她只想赖着不出门,于是磨磨蹭蹭好一阵子都不想出房间门,直到饿得受不了。

    才打开卧室门,刚好遇上莫春山要出门。

    衬衫、大衣、黑色西裤,头发向后梳,发型一丝不乱苍蝇都站不住脚。

    何莞尔悄悄地多看了一眼,腹诽着莫老板一个月到底要用多少公斤发蜡,恰巧被他捕捉到她贼兮兮的模样,于是问她:“干嘛?在找我的发际线在哪里?”

    何莞尔抽了抽嘴角,讪讪地笑了笑。

    她也是一时昏了头,被胖字惹到,于是也拿男人最害怕的发际线来刺激他。

    当然莫春山的头发目前丰茂地很,不存在什么发际线后退的问题,只是莫春山的身材不可能有啤酒肚的,她当时实在是找不到其他可以攻击他的地方,只好拿发际线做文章

    “早。”她尽量忘记前一晚骂他发际线后退的话。

    莫春山也回了她一个字:“傻。”

    何莞尔:“……”

    她无语又憋屈的表情,让莫春山的好心情持续了好几分钟,直到他坐着电梯下到地下停车场,坐上孟千阳早已发动的车。

    他上了车,第一时间从大衣的口袋里,取出保鲜袋和纱布包裹的东西,交给孟千阳。

    “这是?”孟千阳接了过来隔着袋子感受了一下内里物品的质地,似乎是两样长条型硬硬的物品。

    “蓝色的是何一笑的,白色的,是卢韵姮的。”莫春山沉默几秒后回答。

    孟千阳不到一秒就反应过来这大概是两把牙刷,忙回答:“知道了,我马上办。”

    “不过,可能结果并不是我们想象的那样。”莫春山沉吟片刻,又说道。

    “什么?”孟千阳下意识追问了句,却发觉后座的莫春山已经开始拿起杂志看起来,便再没有说话。

    莫春山不在家,何莞尔总算有自在逍遥的时刻了。

    六百多平米的地方只有她和两只猫,窗户的隔音效果好得不得了,连楼下曲陵江里的船鸣都听不见。

    何莞尔开始还能安心玩手机看八卦,玩着玩着,也无聊起来。

    刚巧,她正想着怎么找乐子,就有个穿着运动服的妹子恭恭敬敬地上门,给她送来了游泳卡。

    于是她最喜欢的乐子找到了——游泳。

    没有泳衣泳帽泳镜?

    没关系,健身中心都有的,喜欢哪样拿哪样还都能挂在莫总账上。

    没带浴袍毛巾洗发露?

    也没关系,健身中心全部提供,还都是高级货,属于她自己压根舍不得买的品质。

    至于作为主打的游泳池,条件也是相当地好。

    水质清澈干净,水据说是什么什么循环系统,清澈透明水温合适是不高不低的温度。

    最牛的是水底下的环绕音响,头埋进水里,就会有音乐通过水传进耳里。

    何莞尔从来没在这样条件的泳池里游过泳,第一次见识简直跟刘姥姥进了大观园一般,处处都是惊喜。

    尤其以前从没见过的水下音响系统,动感的音乐让她干劲十足,简直不想抬头换气。

    游累了,还能趴在无边泳池的边上,欣赏楼下的无敌江景。

    服务员还贴心地告诉她,如果饿了、累了还能有东西吃,特制的营养餐和果蔬汁,来源于营养师专业的搭配。

    不过不知道莫春山给会所的人说了什么,总之不许她点肉食和主食,只给水果和沙拉吃,气得何莞尔又咒了几句可恶的资本家。

    游了二十个来回一千米,吃了一份主厨沙拉,何莞尔上岸冲了澡吹干头发,心满意足地回到二十九楼。

    她运动够了浑身都舒坦,这几日超标的热量也消耗了不少,加上中午吃得清淡,于是整个人都舒爽了几分。

    她的气也消了,之后看到莫春山在她微信上的留言,仔仔细细地给小草和煤球喂了鱼肉和小鱼干。

    煤球也就罢了,反正黑乎乎又傲娇的,一点都不讨喜,何莞尔给它东西它还挑三拣四一般,闻了好久才动口,生怕何莞尔把它毒死一般。

    小草就简直萌得快化了,不仅很捧场地吃光三文鱼,一见到何莞尔手里的小鱼干的时候兴奋地喵喵直叫,还躺倒翻着肚皮给她看。

    等小鱼干拿到跟前,小草伸着两只前爪抱着小鱼干,啃得卡擦卡擦响,吃完了小鱼干还伸出粉红色的小舌头,舔完嘴舔爪子,一副意犹未尽的模样。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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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梦春山介绍:
何莞尔是个不会做梦的人。 何莞尔还是个,没有过去的人。 在遇到莫春山的第一天,她开始做梦了。 梦里血红的眼睛、头顶荡开的涟漪、渐渐模糊的视线…… 这是真实的过去,还是缠身的梦魇? 他是她的天敌,还是另一场救赎?如梦春山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如梦春山,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如梦春山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