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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梦春山全文阅读

作者:兜兜搬小海星     如梦春山txt下载     如梦春山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287 迷雾森林

    几分钟浏览完u盘里关于白廷海的资料,莫春山皱起眉头,脑子飞快转动,消化着刚才得来的信息。顶 点 X 23 U S

    白廷海,四十九岁,国内著名犯罪学专家,二十几年前大学毕业后就留校,一直在何莞尔所读大学任职。

    他二十年前结婚,十五年前离异,之后便一直独身,他的前妻则带着当年四岁的儿子移居海外,嫁了个欧洲人,后来又举家去了美帝。

    白廷海研究领域是白领犯罪学,就是指通常利用职务进行犯罪,如买空卖空、假报资产负债表、操纵股票市场、贪污、诈骗、诈取、受贿、偷漏个人所得税、出卖经济情报等,还曾有过独创的资本经济犯罪理论。

    如果当年不是走错一步,只怕现在已经是泰斗级别的人物了。所以他在事业的黄金期从学术转向实务,还从学校辞职,实在不是明智的选择。

    但如果他留在庆州是带有别的目的的话,那就另当别论。

    “白廷海当年从大学辞职,据说是因为阜南交通大学成立法学院,挖角了当时国内一大批的专家学者,他被邀请而来,结果不知道为什么又和阜南交大闹翻了,说的好像是说好的法学院院长一职没给他,于是分道扬镳。大概是因为不好意思死皮赖脸回去原来的学校,所以随遇而安,一直留在庆州。”

    孟千阳知道莫春山关心什么,忙把没有记载在调查资料上的一些坊间传闻说给莫春山听。

    “他也有些本事,搭上了不知哪位人物的线,后来便一直担任庆州警察局顾问,同时会给一些国际经济机构的决策和提供咨询意见,半学术半实务的,竟然也破过几个答案,闯出了一片新天地,甚至还以不是大学教授的身份担任全国犯罪学学会的副秘书长,真还算是一号人物。”

    莫春山不置可否,问了另一个问题:“你这些资料里记载的,八年前的时间线可靠吗?”

    孟千阳重重点头:“当然可靠,我核查过很多次的,不管是白廷海的出入境记录还是当年的报道,确实证实那个案子案发时他在海外参加一个学术论坛,前后一共待了半个月时间,而且他还在那个论坛上作了发言,当时国内媒体也还有配有照片的新闻,我也核查过,确实是他本人。”

    莫春山抿起薄唇,若有所思地说:“很完美的不在场证据。”

    孟千阳点头,回答:“不管怎样,那女生的死亡绝对不是白廷海下的手,就算退一万步和他有关,也一定有另外一个下手的人。只是这么多年过去了,警方还是没有重启调查那案子的苗头,估计要成悬案了。”

    见莫春山不说话,孟千阳小心翼翼地说出自己的推论:“目前看来这个白廷海没什么太古怪的地方,至于有人传何莞尔和白廷海之间的纠葛,我觉得,那就是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老板你不用在意的。”

    孟千阳其实一直怀疑是老板关心则乱,毕竟他都能打听到那些所谓学生与老师之间的绯闻,再加上那一日在香雪海山的见面不那么愉快,所以莫春山潜意识地把那个看起来弱不禁风的儒雅学者当做情敌了。

    以他看来,白廷海再怎么厉害也是快五十的人了,何莞尔少年失祜的经历也许让她特别渴望长辈的保护,白廷海敲好能让她有亦师亦父的感觉,所以自家老板是小题大做了。

    莫春山自然知道孟千阳这番话是什么意思,他不屑于解释,但也没觉得白廷海的资料有什么问题,尤其是和那个离奇那件的关联。

    八年前,和何莞尔同一个寝室的胡敏之离奇死亡,现在一些蛛丝马迹串起来,指向当年作案的很可能是大学在任的老师,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怀疑到白廷海身上,但是即使目前的资料丝毫不支持白廷海是凶手,可莫春山始终挥不去心底的那一丝古怪的感觉。

    从三天前见到白廷海的那一刻起,他就会时不时地陷入这样一种感觉。

    有时候很难感受到,却又在某个瞬间这一丝古怪会特别强烈起来。

    然后,就会有一缕微光想要那一丝古怪里透出来,但每一次都等不到他抓住那念头便又轻飘飘地飞远,像是灰烬散落在狂风里,再也寻不到踪迹。

    莫春山揉了揉眉心,回答:“尽量多搜集一些白廷海的资料,包括他在海外的儿女,以及他前妻的消息。对了,还有他平时的社交关系网,我也要最详细的情况。”

    孟千阳恭恭敬敬地应了下来,刚要退出房间,却被莫春山叫住。

    “我记得她寝室还发生过另一起刑事案件,目前有没有线索?”莫春山问。

    孟千阳一怔,接着遗憾地摇头:“那一件案子就更离奇了,明明没什么瓜葛的两位室友之间发生了严重的刑事案件,罪犯零口供被判无期,服刑期间在在监狱里也习惯性地伤人,所以三天两头被关小黑屋。”

    他顿了一顿,小心地观察着莫春山的表情。“怎么?”莫春山察觉到他的犹豫,问道。

    孟千阳舔了舔嘴唇,颇有些心悸的表情:“这几年下来,方寒梅的精神状态就算刚开始是好的,现在也很不正常了。先不说习惯性地伤人,就说关小黑屋这件事。要知道一个人在那小屋子几天几夜,没人说话无法交流,长久这样下来,我怕即使能连上线,也问不出什么名堂。”

    孟千阳的意思表达得很清楚了。方寒梅已经入狱近十年,又是不服管的闹事的份子,不仅没有减刑假释的可能,还因为服刑期间的所作所为被关了一次次禁闭,想从她那里获得什么有效的信息,只怕也很难。

    莫春山不置可否,只淡淡地点头表示已经知晓此事,吩咐孟千阳:“你去找个律师,咨询一下如果能够以她精神状态的为由,看能不能做点文章让她早些见到天日。”

    孟千阳忙记下来,又问:“嘉姐对法律方面的事应该比我熟,要不要……”

    “不必。”莫春山没等他说完便打断,语气铿锵不容转圜,“这件事你去办,一定不能让才嘉接触,而且尽量少的人知道。明白了吗?”

    “好的。”

    孟千阳瞬间明白了他的态度和顾虑,答了一声,安静地退出房间。

288 投石问路

    莫春山再次拿起桌面的资料,迅速浏览了一遍,但依旧没有什么有价值的发现。m.www.uu234.net

    其实正如孟千阳所说,白廷海这个人看起来是没什么疑点的,不过就是个曾经判断失误但又第二次抓住机会的学术贩子,恰巧何莞尔是他当年看好的学生,于是在能力范围能多给予了些照顾。

    也许,白廷海另存有些见不得人的心思,但何莞尔的为人,他一直是信得过的。

    她强硬到自满的性格不允许她以皮囊来换取前进道路上的捷径,对此,莫春山一直很笃定——更何况那一晚上她通过微信向顾念倾诉的短短几段话。

    何莞尔说自己最根本的问题是害怕男人、没有记忆,觉得自己是没有根的浮萍。她还说,他的出现像是深深水面下的那一线身影,让她不再介意自己是个没有过去的人,甚至有了勇气想要向前跨一步。

    只是何莞尔尚不知道,她这不自知的一步中间,隐匿着一条深不见底的鸿沟。他要在她不知情的情况下将这条鸿沟填掉,而白廷海会不会是这条鸿沟的组成部分,他目前不是太确定。

    他从来都认识自己是冷静自制的人,也会为了等待猎物上钩,超级有耐心,对待未知和需要承担巨大风险的问题上,也一向很有经验。

    然而关心则乱,一旦事情涉及到何莞尔,一旦想到她和他之间的未来被笼在一片看不清的迷雾之中时,他心里烦躁的念头便没有什么可以压制。

    似乎上一次被这样狂躁又危险的念头控制,已经是很久以前了。

    莫春山端起桌面微冷的茶水一饮而尽,微苦的茶水顺着喉咙滑下,舌根处的苦涩越来越淡,渐渐激荡起一丝丝的回甘。

    每当味觉被这熟悉感觉占据,他的思绪便可以有片刻的安宁。

    莫春山闭上眼睛,再睁开眼的时候,视线正好落在了桌面上台历上。

    他瞥了眼时间,心里一动。

    正月三十,也是他等的那个人回来的日期了。

    他拿起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沉闷的待机声音后,终于电话被接通。

    “mo?”听筒里有温雅从容的男声响起,声音里带着些情不自禁惊喜,“这么快又有了你的联系,我还以为等到下一次会是在两年后。”

    “有事找你。”莫春山表情淡然,声音里也听不出一丝的笑意,和对面那人的态度是非常鲜明的对比。

    “什么事?”对面声音未变,继续问。

    “那个人,出现了。”莫春山深吸一口气,缓缓地说道。

    莫春山说得很模糊,电话那头的人却显然知道他的意思,一瞬安静下来。

    良久,莫春山听到对面有些低沉发闷的声音:“你确定吗?”

    “很确定,我甚至怀疑,他很早就潜伏在我们四周,只是现在才亮出爪子而已。”他深吸一口气,回答道。

    “你想怎么办?”

    对面的声音已经听不出来喜怒,唯一能听出来的,是和莫春山一样的

    莫春山看了眼时间,回答:“明晚七点,南山小筑,不见不散。”

    “是什么地方?”那人颇有些迟疑,“好像没听过这么个地方。”

    “你可以自己查一查,我会等到你来的。”莫春山说完这一句,利落地挂断了电话,身体顺着椅背靠下,抬起双眼,望着屋顶老虎窗里透出的一片墨蓝。

    天色已暗,他能做的无非就是,在一片浓黑里先她一步走在前面。

    探路,亦是探险。

    墙边的落地钟敲了七下之后,天边萦绕着绚烂的云霞迅速地褪色,夕阳隆重地谢幕。

    天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黑下去,不过短短十几分钟时间,窗外已是一片浓黑。

    “fun,你总算是回来了,”莫春山举起面前的酒杯,“虽然有些晚,但还是想对你说一声,新春快乐。”

    莫春山对面的男人端起酒杯浅尝了一口,唇边漾着温浅的笑意:“我们五年未见了吧?你居然还是喝的这酒,看来你的口味真是从一而终,亘古不变。”

    莫春山没有接他的话,说道:“其实年前我联系你的时候其实就想问,你怎么也会到庆州来?你可别告诉我,这又是一个笑话。你的真名,可比fun这三个字母有意思多了。”

    被他语带双关调侃是笑话的男人,年轻、温润,深褐色的眸子藏在金丝边眼镜后面,发丝被灯光映照成微暖的琥珀色,却正是柯知方。

    柯知方微笑放下酒杯,也没有直接回答莫春山的话,视线投向远处亮着的一处灯光,问:“他就是你当年救下的小子?”

    莫春山知道他指的是在楼下车里等待的孟千阳,回答:“是他,你记性还真不错的。”

    “你当年说的一字一句,我几乎都没忘记过,毕竟你算是一个很难得的案例。”

    柯知方说着,喝了口酒声音愉悦:“能够治愈你,对我的职业生涯来说,是个莫大的荣誉。”

    “只可惜我这个病例,没法让你发表论文,著书立说,否则你何必屈就在这个地方。”莫春山垂眸,声音悦耳但微冷。

    对面的人摊手:“无所谓,你知我知,天知地知就可以了。”

    “家里还好吧?”莫春山喝了一口酒,礼尚往来。

    柯知方马上毫不掩饰地苦笑起来:“以当初他们对我的态度,你也该预料到如今我依旧是个可有可无的人,甚至不如atm机,毕竟你在机器上取钱,不用逼着自己和一个陌生人说谢谢。”

    两人你来我往的几句话,刚刚触碰到敏感的边缘便浅尝辄止,都聪明地不在对方最能察觉到痛觉的地方上试探,开始吃菜。

    “今天找我,是为了什么事?”

    良久,桌上精致盘碟里的菜都下了三分之一,柯知方终于先开口。

    莫春山拿起餐巾纸揩了揩嘴角,喝了口茶漱口,慢慢说道:“很简单,我想知道何莞尔在你那里四年的心理咨询,到底在咨询什么?”

    柯知方似想不到他会提起这个名字,面色一变:“你认识何莞尔?”

    莫春山微微凝眸:“怎么,她没和你提过我吗?下个月十五号,我和她要举行婚礼。”

    然后,如愿以偿地看到柯知方端着酒杯的手微微的一颤,那酒差点泼到桌布上。

289 鹭约鸥盟

    莫春山不动声色地观察着他的反应,表情平静,脑子里却在加强记忆和分析。www.uu234.net

    他早年间练就的察言观色的本事,可以通过微表情判断出大多数人的真实所想,然而柯知方这样自己就深谙微表情的高手,莫春山没有丝毫把握能在一顿饭的时间,从他身上得到自己想要的把握。

    柯知方却似不知道莫春山的举动一般,兀自出着神。

    好一阵子,他自嘲地摇着头:“难怪她会拒绝我,原来是因为有你。早知道对手是你,我也就不会自作多情一番了。”

    莫春山不动声色地放下筷箸,问:“你的反应很奇怪,你为什么会主动交代追求过何莞尔,而不是问我怎么能找到你?”

    柯知方听到他的话,反而奇怪地问:“不是理所当然的吗?你应该是通过调查何莞尔知道的我,以你的个性又怎么会容许有不在自己掌控之中的事存在。至于我为什么主动交代,因为你迟早都会知道。我不想给自己找不愉快在一些无谓的事情上和你杠上。”

    莫春山对他的解释和结论不置可否,只是继续问:“那你现在可以告诉我答案了吗?”

    这一句话,却让柯知方眉头紧皱起,声音罕见地冷冽下来:“不好意思,mo,我是心理医生,我有我自己的职业操守,病人的病情属于个人秘密,我不能和除她以外的任何人讨论她的病因。你如果想知道,最好亲自问她。”

    这答案完全在莫春山的预料之中,他似笑非笑,双臂交叠放在了面前的桌上,说道:“你也不必瞒我了,何莞尔的问题就是她没有记忆,对不对?”

    柯知方几近失声:“你怎么会知道?以我的判断,她不会轻易对其他人说起这个问题。”

    莫春山勾起嘴角:“你不用管我从哪里知道的,我只是想告诉你,你以为顺理成章的缘分,其实是背后有人操纵。”

    柯知方紧盯着他,从眼睛一直看到手,演里一阵微光闪烁,忽然间表情轻松很多:“mo,你知道的并不如你表现出来的那么多,虚张声势对我没有用的。”

    他声音里带着明显的笑意,显然觉得自己已经看穿了莫春山的心思。

    莫春山也不挣扎,于是揉了揉眉心,摊手说道:“好吧,我知道骗不过你,毕竟你是吃这碗饭的。那么退而求其次,我想你告诉我你是怎么认识何莞尔的。”

    柯知方微偏着头,眸色渐渐凝重起来:“很重要吗?”

    莫春山笃定地点头,声音有几分铿锵:“非常重要。”

    服务员进来撤下了桌面的碗碟,端上一套精致的紫砂壶茶具,盘子里的茶罐里,是小小的一罐子雀舌。

    莫春山一言不发,娴熟地洗茶、泡茶、烫杯,最后将一盏茶水摆到柯知方面前,做了个请的手势。

    柯知方端起茶,又轻轻放下,并没有喝一口。

    从莫春山问起柯知方和何莞尔的相识过程,他们之间已经沉默了将近五分钟,一直相持不下,最终,还是只能柯知方先打破僵局。

    “好吧,我告诉你,”柯知方叹了口气后,说,“我是先认识她的表妹后,经她表妹的介绍,她才在我这里做心理咨询的。”

    “卢含章对吗?你认识卢含章,又是谁介绍的?”莫春山继续问。

    柯知方回忆了下,捋清了时间线:“这真就完全没有人介绍了,是我自己当年在沪市因为租房惹了个小麻烦,需要律师帮我处理,本来找朋友介绍了一个相熟的律师,结果人家急着移民放我鸽子,我只好自己百度了一家律所上门去,接待我的就是卢含章。”

    “真的?”莫春山微偏着头,眼里是探询的目光。

    柯知方又无奈地一摊手:“真的,这些事情你轻易都可以查到的,我没必要撒谎。”

    莫春山点了点头,确实,柯知方没必要在这件事上骗他。

    只是,怎么可能这么巧?

    出于柯知方个人意志的原因认识何莞尔的表妹卢含章,然后通过卢含章搭上了何莞尔这条线,这样巧合的几率,会不会太过渺茫了?

    可这又绝对是有人在故意而为之,也许他是创造了无数个柯知方和何莞尔相识的可能性,这只是其中奏效的一个而已。

    不过也很有可能。

    这很符合那个人谨慎、缜密、凡事都要追求完美的手法——就像他和何莞尔相识的过程一样。

    但是,莫春山始终想不通,促成柯知方和何莞尔认识,其中的动机问题。

    如果说何莞尔因为和小草的相似,所以成为他被人算计的契机,小草对柯知方而言并没有什么特殊的意义。

    因为,柯知方根本就不认识小草,他所知道的小草,仅仅是存在于治疗莫春山时候得知的一个重要名字而已。

    那一头,柯知方还在继续说:“至于时间,也就是四年前,从那时候开始,何莞尔在我这里做了四年的心理咨询,不过春节前已经停了。”

    莫春山微微一愣:“为什么停?”

    柯知方一摊手:“我发现我已经帮不了她了,亦或是我能为她做的也就仅限于此。不过,她既然要和你结婚,那么——”

    柯知方沉默良久,终于说出:“我还是该和你说一声恭喜的。”

    “看得出来,你其实对她颇有些放不下?”莫春山皱起眉头,认真捕捉着他每一个细微的表情。

    “我觉得你在明知故问,”话说到这份儿上,柯知方反而轻松很多,“我也是正常男人,尚未婚娶,每周见一次何莞尔之后,眼里还能有其他女人?”

    说完,他揉了揉眉心,有些不耐烦起来:“你能不要这样看我吗?管理表情很累的,我真不想和你猜来猜去了。我和她并没有什么,她的手我都没碰过。”

    莫春山忽然笑起来,坐直身体,支起了二郎腿,看起来似乎也放松很多。

    柯知方眸色骤然一深,似笑非笑:“你知道她害怕男人吗?”

    说完,他好整以暇地放松刚才一直绷着的身子,任自己陷进宽大的沙发椅里,等待着莫春山的反应。

    莫春山一点都没有意外的表情,缓缓回答:“不好意思,你并没有吓到我。我知道的的确不如你知道得多,但也比你想象中的知道得多。”

    这一段近乎拗口的话说出来之后,两人相视一笑。

    喝完半盏茶,柯知方面色一沉:“你在电话里说,他回来了。你今天似乎还没有提到和这个话题有关的任何一个字。”

    “我早就在提了,只是你察觉不到而已,”莫春山回答,强调着,“刚才的字字句句都是。”

    “你是说,和何莞尔有关?”柯知方心念直转,瞳孔紧锁,“那——”

    他一番欲言又止,只是刚才的轻松已然不见。

    莫春山几不可见地点着头,眸色微冷:“fun,既然再一次遇上,那我就不怕和你说实话。我和她结婚,不过是权宜之计,我只是想用一场婚礼引出那个人而已。”

    柯知方愣了愣:“你想怎么做?还有,何莞尔知不知道你的计划?”

    “抱歉,我现在不能告诉你,至于何莞尔,她所知也有限。”莫春山回答,“但,我能确保她安全无虞。在此之前,不管我们之前的立场如何,以及我们之间的分歧如何解决,你只有一个选择。”

    他顿了顿,食指敲在了桌子边缘,清脆的一阵响:“那就是,和我站在一起。”

290 节外生枝

    “受伤的警察目前还不知道伤势如何,伤者家属情绪激动,千阳还守在医院那边做安抚工作不敢离开。www.uu234.net至于肇事司机已经潜逃,现在也还找不到人。其他各方面的消息,是已经有了记者闻风而动了,至于到底是巧合还是有人在背后操纵,因为还不到十二小时线索不够多,我也不能下定论。”

    才嘉站在胡桃色的书桌前,语速不快不慢地说着,面色是难得地凝重。

    莫春山视线落在手里的几页纸上,在才嘉汇报的几分钟里,已经快速地浏览了几遍。

    这算是春节以后桐城路桥遇到的第一起意外事件,这个意外是因为给内环改造c1标段拉砂石的车队,为了逃过警察检查超载的关卡,用了些小伎俩一次次地将超载近一倍的车开到了工地上。

    没曾想前一晚出了事,卡车撞上了警察,那警察目前还在医院没有脱离危险期。

    莫春山刚知道这件事的时候,差点把手里的杯子给砸了。

    他一而再、再而三地和下面的人强调过,内环改造不计成本,一定要做到最规范、最不能被人挑出毛病,而且不管是在资金还是在人力资源方面,都给予了内环改造极大的支持。

    至于运输车队超载这个难以解决的问题,莫春山甚至都不止一次在工作会上表示过,即使提升一倍的运输成本,也要按规范做事,不能有一丝纰漏。

    结果,下面的人阳奉阴违,不仅超载,还因为超载弄伤了警察,现在事情很难办。

    其实,但凡对建筑工程有一星半点了解的人都知道,拉砂石的车超不超载很容易看出来。

    因为砂石很重,所以如果卡车按照载重量老老实实地装载,那么砂石是不会超过货箱高度的,也就是说不超载的砂石车,人站在地面上看卡车,其实是看不到砂石的。

    但凡砂石堆积的高度超过了货箱,不用问,百分百超载,所以只要交警没有瞎又想要查,那超载的砂石车一个都跑不掉的。

    超载这个问题很难解决,处于运输成本的考虑,很多司机是宁愿交罚款也不愿意老老实实按规矩办事,于是超载屡禁不止,还经常酿成惨痛的事故。

    至于这一次的事故,倒是和超载有一星半点的联系,但撞上警察的卡车根本没有超载,而是一辆空车,也是因此,那警察尚有一线生机。

    事情的前因后果也很简单,晚上是超载卡车出没的高峰期,于是交警会在某些路段上设置关卡重点管制,经过的卡车基本一查一个准,个个被罚款。

    给内环改造供砂石是大生意,拉砂石也是个大生意,为了多点利润降低成本,有人就想出一个损招逃避警察的排查。

    而这个方法,不是一个司机,一辆车能做成的。

    他们在交警设关卡的位置,先派一辆空的卡车,开着大灯动静极大、速度极快地去冲关,等交警去追那辆车的时候,其他的卡车便三五成群、车灯都不开,黑黢黢地从旁边的小道绕过去,从而达到超载运输给工地供料的目的。

    不得不说这一招很有效,又因为附近的地理环境可以利用,往往警察抓不到超载的车辆,也抓不到那辆空车,甚至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不过夜路走多了总有撞鬼的时候,同一招使多了以后,警察也有了几分警醒,在那帮子司机第五次用这一招的时候,那辆打头阵的空车竟然给拦住了。

    也不知道那空车的司机当时是怎么想的,被警车横在路前面的时候,竟然刹车也不踩就那样冲了过去。

    警车里的两个警察,副驾驶的反应快,跳车滚了几圈掉到路基下,只是有些轻伤,而开车的那个警察和警车一道,被撞得像揉皱了的纸团一般,现在人都生死未卜。

    莫春山听闻前因后果,冷笑一声后问才嘉:“这帮子司机,和警察斗智斗勇倒挺厉害的。查到那个闯关的司机是谁的人了吗?“

    才嘉紧抿着唇:“是个干运输不到三年的年轻司机,目前还没找到人。至于车队的老板,我查过了,确定是许毅的人,许毅是那车队的幕后老板,台前的那个,只算是给他打工的而已。”

    “许毅?”莫春山不怒反笑,“怎么哪里都有他,这真是根货真价实的搅屎棍。”

    他说着,扔下手里的几页纸,问道:“说说看,你的想法是什么?”

    才嘉深吸一口气:“受伤警察的家属,以及记者舆论,目前是最难解决的问题,而且总得有人为这件事负责,也必须得给警方一个交代。所以现在就看莫总的意思,是保还是不保许毅了。”

    莫春山微微眯了眯眼,好半晌才有了决定。

    他简单地回答:“保。”

    才嘉有些意外,显然莫春山的答案不再她的预料之中,不过她也没多问原因便应了下来。

    车祸的事暂时有了结论,才嘉翻了翻日志本,看到另外一条划上重点的事项,于是说道:“莫总,晚上约了乐盈的李总。”

    “嗯,”莫春山点了点头,站起身习惯性地系上外套的扣子,朝着门口走去。

    才嘉在他身后,目露迟疑,咬了咬唇还是决定直说:“莫总,我听闻这一位李总,风评不是太好。”

    “你听到的是什么?”莫春山回身,微偏着头地问她。

    “还能有什么?无非就是杀人不见血,吃人不吐骨头,前一秒还称兄道弟,后一秒就釜底抽薪。”才嘉略有些担心,“沪市那圈子里的人精都有不少上过当的,绝对不是好的合作对象。莫总您如果短时间内需要大量的资金,其实不用找乐盈的,还有很多其他的人选。”

    “不必,”莫春山简单地回答,“狼有狼性是很正常的事,会被狼吃掉的,只代表它是只羊而已,不用大惊小怪。”

    他已经表明了态度,才嘉本还有些劝说的话,想了一想过后,也不准备再说了。

    确实,这两年在资本市场上,她还没见过莫春山输的,就算对方不是善茬,她也应该觉得自己这方更有底气一点的。

    于是换了个话题回答:“这样的话,那今晚的会面,需不需要什么特别的安排?我听闻那位李总颇有些奇怪的嗜好……”

    莫春山拿起手示意才嘉噤声,侧着耳认真辨别门外隐隐的吵闹声。

    “你安排就好,我信得过,”十几秒后,莫春山回答了才嘉的问题,之后声音柔软了几分,“今晚那顿饭怕是不好吃,她就不用去了。”

    才嘉愣了愣,半秒后醒过神来,微笑着回答:“知道了。”

291 壶中日月

    291

    因为家里有亲近的长辈过世,做事一向有条不紊的才嘉,最近颇有些手忙脚乱。m.www.uu234.net

    她父母这些日子都不在家,因为过世的长辈血缘太近,为了尽一份心便回了老家帮着亲戚办丧事。

    那乡下地方脏乱差不说,又是做法事又是人来人往的,带着小孩子不方便且不安全,于是他们把缘缘留在庆州,就才嘉一个人照顾。

    所幸家里有钟点工不用操心家务事,也好在幼儿园已经开了学。

    所以才嘉每日早上送了缘缘上学,下午就算自己没空接也有不少小助理能去,除了辛苦点倒也还好。

    麻烦的便是周末了。

    她的工作性质特殊,要做到周末不加班还是很难的,尤其是公司里出了这样的意外,交给谁处理,莫春山都不放心——其实,才嘉自己也不放心,于是当仁不让地指导谢秘书该如何处理这样的紧急事件,大早上的还亲自来和莫春山汇报。

    办公的时候她也没法照看缘缘,还是难得早起的何莞尔自告奋勇地担任起陪缘缘玩的重任。

    不过目前看来,何莞尔发觉还是高估了自己的能力。

    才嘉和莫春山进了书房说公事,短短半个小时而已,客厅里已经天翻地覆了。

    何莞尔见过两次缘缘,一直觉得这孩子又甜又嗲软萌懂事,和她那精明强干的妈妈十分不像,但这半个小时下来,她对缘缘天使与恶魔结合体的本性,算是有了粗浅的了解。

    自从书房门合上,缘缘便一刻也不得闲了,眼睛晶亮地跟在两只猫身后,满屋子乱窜。

    何莞尔也不知道为什么,平时还算温顺的猫咪,见了缘缘竟然都躲得远远的,任凭何莞尔怎么逗都不走过来。

    缘缘乐呵呵:“我家有狗,身上有狗的味道,它们肯定怕我。”

    说完,撸了撸袖子,面上露出和才嘉极其相似的倔强:“不让我摸,我偏要摸。”

    于是,她大个小时都光着脚追着猫玩,期间总计打翻了三个杯子和一个花瓶,还有满屋子乱飞的猫毛。

    小草娇憨一些还让她摸到了两把,煤球是抵死不从的,这时候已经被缘缘撵得跳上了最高的柜子,头朝下哀怨地喵呜喵呜。

    何莞尔觉得自己已经能听懂煤球声音里乌央乌央的指责,捂着额头劝还在满屋子找长杆子能捅下煤球来的缘缘:“乖了啊,姐姐给你手机玩,咱不要吓猫猫了,好不好?”

    缘缘执著地摇着头:“妈妈说不能玩电子产品,我就和猫玩。”

    说着,手脚利落地爬上了柜子隔壁的椅背,还扭过头甜甜地一笑:“姐姐你不用管我的,你玩手机就好了。”

    何莞尔头都大了:“下来下来下来,摔着了怎么办?”

    她刚说完就听到书房门那边的门有了动静,还有由远及近的脚步声。

    缘缘也听到了,忙不迭爬下沙发,却不小心碰到了脚边的矮几,那矮几摇摇晃晃一秒,上面装得满满的果盘和装着柠檬水的瓶子也歪掉,于是果子和水撒了一地。

    何莞尔忙来开缘缘仔细查看,好在孩子没什么事,只是地上又乱七八糟了。

    莫春山刚推开书房的门,看到的就是这番场景。

    他身后的才嘉已经沉下脸,喊着:“熊禹砚!”

    缘缘马上立定站好,满眼的小心和试探,借着老老实实地靠了过去,嘴里乖巧又软糯地喊道:“妈咪,莫叔叔。”

    她可知道,她妈妈只有在真生气的时候才会这样喊她的大名,所以闯了祸就得乖乖认错,才不会吃大亏。

    才嘉眉头蹙在一起,说了缘缘两句,又马上道歉:“莫总,不好意思,缘缘太顽皮了,我马上收拾好。”

    “不是缘缘的错,”莫春山冷着脸,“她是无民事行为能力人,在场的还有个限制民事行为能力人,管不住猫惹的祸,自然都算在她头上。”

    才嘉愣了一愣,才反应过来所谓限制民事行为能力人就是可怜的何大美女了。

    刚被吐槽的何莞尔还跪在地上打扫满地的水,听到这话疑惑地抬头,满眼的恍然。

    她发丝有几分凌乱,额上浅浅的一层汗,双颊微粉,表情夸张地表示抗议:“哈?”

    才嘉眼见着莫春山抬手掩住嘴角的笑意,忽然有些孤家寡人害怕看他们撒齁死人的狗粮的感觉,于是赶忙岔开话题:“快到中午了,莫总、莞尔,你们想吃什么,我去安排。”

    刚才老老实实的缘缘忽然蹦起来:“妈咪,我要吃汉堡王。”

    开着宾利吃汉堡王这回事,想来莫春山没有少干过,不过车停在地下停车场也没人能看见,关键是他一套高级定制西装和汉堡王的招牌气场不符,坐在喧嚣热闹的开放式餐厅里很有独树一帜的感觉,于是来来往往的人基本都会瞄他一眼。

    何莞尔低头忍住笑,颇有些明白路人到底是什么样复杂的心情,还忍不住皮了一下。

    她手指划了一圈,囊括在座的四个人,问:“美女、美女、小美女以及你,请试图找出不同类型的选项。”

    莫春山也不理她,几口吃完剩下的三分之一的汉堡,便淡定地看着何莞尔和霸王鸡盒较劲,直到她被看得后背凉飕飕,匆匆吃完快餐去下一个目的地。

    孟千阳不在,司机本该是才嘉,但她就没开过这车身超过六米的车,生怕给刮了,于是这一次成了莫春山当司机。

    何莞尔非常自觉地自己上了副驾驶,免得被他吼。才嘉只好带着缘缘坐到后座,虽然忐忑,但是淡定地试图忘记老板当司机这件事。

    上车没多久,玩了一上午再加上吃饱了犯困,缘缘很快就在后座睡着。

    何莞尔也双眼乱恍,快要睡觉之际,听到莫春山清冽的声音:“你怎么没问我为什么走这条路?”

    她一个激灵,人清醒了几分,看清楚眼前是内环的主干道,询问的话本要脱口而出,偏又硬生生忍住。

    几秒后,她故意挑眉:“我就不问,憋死你。”

292 比选方案

    何莞尔一个激灵,人似清醒了几分,看清楚眼前是内环的主干道,询问的话本要脱口而出,偏又硬生生忍住。www.uu234.net

    几秒后,她故意挑眉:“我就不问,憋死你。”

    莫春山回答得很快,几乎不假思索:“不好意思,算命的说我一百二十岁才有个大坎,平常人既气不死我也憋不死我。”

    “一百二十岁?”何莞尔呵呵两声,“莫不是您那块地怎么着了吧?看来啊,以后地震局招算命先生就够了。”

    莫春山面色变了变,才嘉在后座忍不住地笑出了声,又马上憋住害怕莫春山难堪。

    打趣莫大佬的报应来得很快,半小时后何莞尔才惊觉,莫春山竟然是带她来商议婚礼仪式的事。

    被公司经理当成贵宾接待,听他左一个莫太太又一个莫太太叫得爽脆殷勤,看他笑得嘴快裂到后脑勺,还差点把缘缘当成了他俩的孩子,何莞尔真是万分地不自在,还在心底默默骂了句此经理真是眼拙。

    她这样的小仙女,哪里像有孩子的?真是比孟千阳故意叫她大姐还可恶了!

    莫春山面不改色,直到经理出门去叫几个设计师进来比选方案,才附耳跟她说:“憋不憋?要不要稍微喘口气再接着干你的事业?毕竟地震难遇东南枝很好求。”

    何莞尔听前半句还以为他难得地体贴了一把,知道看到他眼里促狭的笑,才想起一百二十岁那个梗,也明白他嘴里的事业直指“上吊”这件事。

    她刚想还嘴,大嘴经理就带了三位设计师进来,于是本来不憋气的,这下真憋坏了。

    好在这说不上正经的正经事,很快让何莞尔转移了注意力。

    那三位设计师拿出了三套设计方案摆在桌上,制作了ppt放映,然后每个设计师各自陈述自己方案的特点和亮点。

    何莞尔听得目瞪口呆,才知道现在婚礼还可以这样玩,她几乎和缘缘一个样了,时不时发出“哇”的赞叹声,眼睛晶亮。

    竟然连个拜天地也能做出各种不同的流派花样,她觉得这次来就是纯粹开眼界的。

    三套方案解说完毕恰好四十五分钟,将将好一节课的时间。何莞尔想了想刚才的三套方案,发觉除了都没有接吻的环节这个共同点以外,真是风格迥异。

    简而言之,一套遵循古法,一套中西合璧突出浪漫,一套本地特色诙谐有趣,不同的风格不同的效果,就看老板喜欢哪一套了。

    恰巧那三个设计师的气质和年纪也和各自给出的方案很吻合,分别是四十来岁、三十多以及二十出头,似乎代表老中青三代对婚庆方案的不同理解,且就方案来说,一时之间难分伯仲。

    等到才嘉和经理示意让设计师出去,就留他们三个商量到底选哪一个的时候,老中青三个人,竟然面上都有一丝丝紧张。

    经理十分乖觉地把缘缘也带出会议室,何莞尔则默默腹诽连结个假婚都要弄什么比选,等录到莫春山真结婚的时候,岂不是要向各大婚庆公司公开招投标了。

    清场完毕,莫春山首先问何莞尔:“你觉得哪套可行?”

    何莞尔一愣,马上回答:“当然是本地特色那套,你想,全庆州话主持,仪式新颖有趣又不沉闷,更不会把来宾弄哭,是我我就选这套,设计师也解说得很完美,比另外两个表现好很多。”

    她还记得,本地特色的方案几乎毫无瑕疵让她印象深刻,而另外两套方案,多多少少都能看出些不如意的地方来。

    莫春山不置可否,转头问才嘉:“你呢?”

    “第二套,”才嘉很直接,“设计师也更有经验一点,刚才方案里我挑的那几个小毛病,他马上做出修正,配合度很高。”

    莫春山点头:“好,那就这套。”

    何莞尔还顾不得计较自己的意见被置若罔闻,眼里全是问号:“为什么修改了反而是好的?这是什么道理?”

    两人对视一眼,接着一笑,似乎都明白其中的玄机,偏偏不告诉她其中的奥妙。

    何莞尔急眼:“快说啊,你们又打什么哑谜呢?”

    莫春山根本不理她,站起身吩咐才嘉:“我先回公司,你照顾好她们,公司的车和司机已经在来这了的路上了。”

    被归入和缘缘一个等级,何莞尔气得吹胡子瞪眼,忍不住冲着他背影比了比拳头,却被才嘉拉住手臂:“正好,我有些事情要和你说呢。”

    不用应付莫春山,才嘉可以带着“她们”享受了一下午的闲暇时光,这一次她的选择依旧是知名酒店的顶级下午茶套餐。

    在何莞尔吃完一个海盐芝士红丝绒蛋糕的当儿,才嘉一口甜点都没有动,和她说了些关于婚礼的事。

    何莞尔听得心里不那么自在,但又不得不听,因为事关莫春山的要求——关于她母亲出席婚礼的那件事。

    按照才嘉的说法,卢韵姮答应婚礼当天在仪式上露面了,且会配合走完全部的流程。

    何莞尔听了,一声不吭,到底没问卢韵姮到底是什么时候答应的。

    她只知道只要事关何一笑的前途,她妈肯定会妥协的,而且会尽自己的可能做到最好。

    作为一个女人,卢韵姮大概是属于没什么分寸、缺乏心机又心高气傲那一类,很不讨人喜欢,这辈子也不算成功。

    但作为一位母亲,她却向来知道自己什么时候该软,什么时候该硬。

    何莞尔早已习惯,此时也没有什么过多的不甘心的情绪,只是这件事让莫春山解决了又让才嘉来告诉她,到底还是有些尴尬的。

    总而言之,她始终不想让他看到自己狼狈和糟糕的一面,如果可以避免,她已经在尽力避免了,也不想亏欠他太多。

    “他怎么不自己和我说呢?”何莞尔低着头,话说完了才惊觉自己声音里的那一丝委屈。

    “他会说,只是会用其他的方式,”才嘉说道,干脆提前小小地剧透了一把,“我猜,莫总必定会提出一个不是那么难以做到的要求,让你能马上转移在这件事上的注意力,而且这事都是我在办,莫总几乎没插手,只提了要求而已。”

    才嘉顿了顿,轻叹了一口气:“说起来,莫总其实很在意你的想法,只是你知道他的——”

    她说到这里,无奈地摊了摊手:“好好的话也不喜欢地好好说,有时候就是故意气你的。”

    才嘉向来善解人意,简简单单的几句话便让何莞尔心里舒服了很多,心里那一根刺悄悄地消融掉。

293 甲方乙方

    才嘉向来善解人意,简简单单的几句话便让何莞尔心里舒服了很多,心里那一根刺悄悄地开始融掉。

    只是她嘴上还很倔,一直抱怨着下午比选方案的事:“说得好听,尊重我,那怎么都不给理由就否定掉我的想法?就算是假结婚,我作为假冒的新娘,多少还是有点骨气的,就不怕我一不高兴就毁约吗?”

    “你才不会,”才嘉忍不住嘴角的笑意了,眉眼弯弯地说,“莫总本来就想让我来告诉你的。”

    何莞尔虚起眼睛,认真地等才嘉给她上一课。

    “是这样的,”才嘉微笑着说,“如果把这一次比选方案当做甲方和乙方打交道,甲方是我们,负责出钱;乙方就是婚礼的策划师设计师,负责出力出创意,这样的关系下甲方有绝对的主导权,乙方应当根据甲方的需求,尽力提供完美的服务。但在确定方案的过程中,负责和乙方接触的甲方,会具体化成一个人,在这一次的合同里,我就是那个负责接洽的人。”

    何莞尔听得似懂非懂,好一阵子才点头表示理解了。

    才嘉继续:“所以,在这样的情况下,如果乙方第一次方案就做得尽善尽美,那么如果方案万无一失无可挑剔,是不是会显得我没有了存在的意义?所以,一般经验丰富的乙方,会故意在方案中留出漏洞让甲方去发现,然后根据甲方的意见修改方案,这样显得对方接洽的人也做了工作,不至于白拿工资的地步。”

    何莞尔听得直抽眼角——和甲方粑粑打交道原来还有这样的潜规则?这弯弯绕绕的,看来哪一行的饭都不好吃啊!

    “能深谙此道的设计师,那应该是货真价实的经验丰富了,所以比较可靠,就算方案在实施过程中遇到什么问题,配合度也会比较高。相反第三个方案的设计师,虽然初稿看来更加完整一些,似乎务求做到最好,但正因为这种想要展示最好一面的心理,要么经验不够,要么心高气傲,打交道可能会难一点。至于第一个,实在太中规中矩,有了珠玉在前自然平庸了,当然不在考虑范围内。”

    才嘉一边解释,一边喝了口咖啡,继续说:“如果不是赶时间的话,莫总说不定会选后一个,但如今我们时间有限,自然会选配合度较高的,如果遇到意外的情况也比较好应付。”

    两三分钟后何莞尔才弄清楚才嘉刚才一段话里面的逻辑,不禁感叹:“你们这些甲方乙方,心可真脏啊!”

    “甲方乙方斗智斗勇,亘古不变且乐此不疲。你在他身边,想不学都不可能。”才嘉微笑道,话里别有深意。

    何莞尔忽然脸一红,讷讷地说:“他哪里肯教我,在他眼里我就是个拿去测智商会被机器说是石头的那一种。”

    才嘉抿唇,摇着头有些可惜:“我才巴不得被哪个男人捧在手心里当智障呢,这说明有人疼。”

    何莞尔实在是没听懂,头大如斗地问:“这又是什么逻辑?”

    “换位思考就很容易理解了,男人其实和女人一个样。你只会在你爱的人面前才会刁蛮任性脾气坏,你不爱的人面前是聪明懂事又乖巧。男人也一样,动了情才会觉得女人笨处处需要保护,要是不在乎你,就觉得冲锋陷阵什么都会无所不能了。不过,曾经我以为自己看的够清楚,对猜莫总的心思颇有几分心得,但现在我也不敢乱给建议了,尤其是这一次所谓的假结婚,到底是真是假,还是假作真时真亦假,我也乱的很。”

    说到最后,才嘉颇有几分感叹,声音尤为真挚。

    看到何莞尔呆愣愣的,她抿起唇,端着咖啡杯问:“吓到了?”

    何莞尔忙摇头,却好半天都不开口。

    才嘉优雅地支起了二郎腿,说道:“总之就一句话,顺应本心,不要有遗憾就好。 ”

    一下午的时间,何莞尔都在想着才嘉的话,尤其是那一句“顺应本心”。

    即使有了那一日莫春山说的什么他们部落摸头顶是表示喜欢,以及那一日拍婚纱照的暧昧表白,但她与莫春山之间的关系,其实并没有什么实质的进展。

    当然,也是很难有什么实质进展的——毕竟他们现在顶着“未婚夫妻”的名号,住在一起还一日三餐都在一起吃,早就是亲密无间的关系,而他们之间真实的关系,又并非如此。

    于是陷入了是又不是、想又不想、又苦又甜的怪圈,两人之间明明已经离得极近,然而如果是想要伸手碰触对方,却又被最后一层透明的玻璃挡住一样。

    何莞尔知道那一层玻璃是什么,无非就是那个虚假的婚约,但此刻的处境和她的特殊情况,她既无法毁掉这一层玻璃,更无法转身潇洒地离开,于是只能被动地跟着他的安排走。

    而她现在的情绪波动已经被他的一举一动牵着走,早已不在她掌控范围内了。

    不管以后要发生什么样的事,她最明智的选择,其实就是回归到当天她答应的所谓“合约”本身来。

    既然他的目的是一个善意的谎言送走身患绝症的厉如晶,那不管怎样,就先送走厉如晶再说吧。

    至于其他的事,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何莞尔心里是这样打算的,故作镇定了一番,却不知道面颊与耳垂,都已经染上了烟霞的颜色。

    她吃过晚饭回到临江名门,莫春山已经在书房坐着,不知道回家多久了。

    何莞尔换了鞋进门,看到他倚着门框,像是听到动静专门出来的。

    屋里有些暗,走廊暖橘色的灯光之下,他的瞳仁看起来温和却明亮何莞尔不由怔住,和他隔着好几米的距离对视,一时之间忘记自己要做什么。

    手机短信的声音恰逢其实地进来,何莞尔举起手机,看到屏幕上一条银行的通知闪过。

    一万五入账?备注是工资?

    她狐疑地偏着头——这还是月初啊,他们报社一向是月中发工资的,怎么忽然改了例行习惯?

    而且,还是在周末发?

    好古怪啊!

    她还没想明白,听到莫春山的声音淡淡地飘过来:“收到了?”

    何莞尔点着头,回答:“收到——等一等,刚才的钱是你?”

    她的话语句不通,但没影响到表达。

    “说好的,你这一个月的报酬。”莫春山抿起薄唇,又问她,“还有年休假吗?”

    何莞尔不知道他怎么关心起这个问题来,又点了点头:“还有。”

    才刚刚三月,新的一年刚刚开始,她的年休假当然还没开始休,余额足足的。

    莫春山也微偏着头,嘴角一抹几不可见的笑意:“下周周四、周五请两天年休,你陪我,去一趟雒都。”

294 雾月山庄

    “你说,你那位生意伙伴,叫什么来着?”

    何莞尔喝了口空姐刚换的热咖啡,问莫春山。顶 点 X 23 U S

    “已经第五次问我了,姓郑,”莫春山看着杂志,无奈地说,“你到底是有多紧张?一个姓有那么难记吗?”

    何莞尔撇撇嘴,闷闷地回答:“也不怪我心理素质不好,嘉姐说这个人很难相处,连你的面子都不给的,我就怕我一时冲动搞砸你的大生意。”

    还有,貌似那一次莫春山放了这位郑总的鸽子,引得后者暴跳如雷,也不知道这位老郑知不知道这新仇旧恨的,所以她莫名地心虚。

    莫春山放下杂志,斜斜看她一眼,慢吞吞说:“你和他脾气差不多的,英雄所见略同,你们很合得来也很难说。”

    他话说得好听,不过何莞尔看他那眼神,就知道他的真实意思是臭味相投还差不多。

    她默默地翻了个白眼,决定不再搭理莫春山,视线转向窗外,看着洁白云海上的天空从浓烈的橘红渐变成浅浅的淡金,直到太阳升起来,光线强到她不敢再直视。

    好美啊,她依依不舍地转过头,却发现身侧的莫春山已经睡着,一手撑住下巴,眼睛轻轻地阖拢,闭上的眼线修长且浓黑,眼尾还有微微上翘的弧线。

    何莞尔悄悄地看了又看,只觉得那被阳光镀上一层淡金色的面庞,怎么看都看不厌,不管眼耳口鼻还是轮廓都恰到好处,无比地顺眼。

    却不知道怎么忽然想起白廷海那一日的话。于是她心头微热的情绪,一瞬间冷却了一些。

    一小时后,飞机在阜南省会雒都市降落。

    微笑的空姐目送头等舱的贵客下了飞机,机场又有专人专车等候,半小时后,黑色轿车平稳地行驶在绕城高速上。

    何莞尔看着路旁的标牌和各种美食,偷偷地咽了口唾沫。

    雒都何莞尔已经来过好几次了,这里也是著名的美食之都,口味和庆州一脉相承但更轻软柔和一些,也算是她非常喜欢的那一挂。

    除了吃之外,阜南吸引她的还有其他许多的东西。

    比如这里的人文风景和旅游资源,不来个十几次根本就是管中窥豹一般,根本不知道精妙在哪里,所以这一次陪着莫春山来一趟,她还是挺愿意的。

    然而接送他们的汽车却根本没有在雒都市区停留的意思,沿着绕城高速跑了十几公里,在何莞尔从来没有听过的名字的出口驶出了高速。

    “不吃了饭再走啊?”下车时,她满眼的盼望,眼巴巴望着莫春山。

    “飞机上你吃得挺多的,又饿?”某人差点忍不住笑,几秒后故作严肃地指着远处的交通工具,“忍一忍,再一会儿就到,说不准一颠簸你什么胃口都没了。”

    何莞尔睁大眼睛看着几十米外灰黑色的直升机:“要坐那个?”

    看到莫春山点头,她大惊:“到底是有多偏远的地方啊?这位老总的六十大寿,难不成得摆在十方大山,宴请四野八荒的妖兽?”

    “对,”莫春山微偏着头看她,非常认真地说,“你就是郑总宴请的上古神兽,狍茑。”

    “狍鸟?和狍子有什么关系吗?”何莞尔有点炸毛,莫春山是在骂她傻吗?”

    “狍茑,出于苟武山,羊身人面,眼睛长在腋下,爪子像人手人脚,”莫春山顿了一秒,微勾起嘴角补刀,“又名饕餮,特别能吃的那种。”

    和他们同路一直客客气气的某位,面色显而易见地一变,似乎憋笑憋得很辛苦。

    还真被莫春山说中了,一上午连着两次的飞行,特别是直升机上一个小时的颠簸,何莞尔一点都没有了饕餮的风范,被气流虐得有一点点想吐,之前强烈的食欲也没了。

    直到脚下踩到实实在在的土地,她才觉得自己脑袋上没了虚拟的一直减血的标记,只是耳朵里还在回响着刚才机舱里巨大的轰鸣声。

    “让你非不戴耳机,倔也没倔对地方。”莫春山淡定的冷嘲热讽,扣好衣扣,整理着大衣,视线放在几十米以外的一栋小洋楼上。

    何莞尔还没来得及回怼,已经听到有人靠近的声音。

    十来个人簇拥着一位头发花白、身材奇瘦的老者上前,何莞尔猜想那也许就是久闻大名的郑洪洲了。

    果然,那老者笑呵呵迎上来,竟然亲昵地拍了拍莫春山的肩,说:“春山,你还真是贵人事忙,说好了早点来玩两天,你非等到最后一刻才动身。”

    莫春山温和地笑着,回身看了眼何莞尔,声音格外轻缓温柔:“她不好请假的,所以耽误了。”

    何莞尔在心里又给莫春山记了一笔——很好,又用她来背锅,只怕她的黑历史又多了一笔。

    郑洪洲正好也看到何莞尔,本就犀利的眼神更是亮了一点,毫不掩饰的惊艳:“这就是小何?”

    何莞尔对这样过于强势的视线和态度有些不屑,面上还是乖巧懂事地回答:“郑伯伯好。”

    郑洪洲看了眼莫春山,视线又移到何莞尔身上,连声赞叹:“好眼光、好眼光。”

    也不知道是在说谁眼光好,倒是更像是语带双关。

    在众人围观下,两位boss寒暄了几句后,正值山间的罡风席卷起一片清冷的寒意。

    何莞尔本就有几分不舒服,被这风一吹,顿时一个哆嗦,又恰好被莫春山和郑洪洲齐齐看到,一阵尴尬。

    郑洪洲微笑,右手做了个请的手势:“想必小何听咱们虚头巴脑的客套话很是无趣,脸色都不好了,咱们赶快进屋吧,可别害春山一会儿被揪耳朵罚跪,。”

    何莞尔心里暗骂了声老狐狸,脸上尽量装出娇花照水般的羞赧,哼哼唧唧装蚊子叫:“郑伯伯,可别取笑我了。”

    老狐狸哈哈一笑,终于侧身让出了进屋的通道,还主动走在前面带路。

    何莞尔长舒了一口气,却在转身的一瞬间,感觉到前方不到十米的距离,有让她后背发麻的一道视线。

    她下意识回看过去,发觉那是个三十上下的男人,站在小洋楼二楼的窗户边,紧盯着她看,眼里是毫不遮掩的灼热。

    对于这样视线是怎样的含义,何莞尔这些年走过来,已是再熟悉不过。

    没想到这样的场合还有人好不掩饰包藏的色心,她顿时沉下了脸,狠狠地瞪了回去。

    然而那人却丝毫不害怕一般,甚至挑眉冲她一笑,眼神更加直勾勾。

    她朝前赶了几步,和莫春山并肩,低着头不动嘴地含糊出声:“二楼那人是谁?”

    莫春山略略抬眸,看了一眼就回答:“郑家老二,洪桥接班人。”

    何莞尔差点脚下跌一步:“竟然是这种货色?”

    莫春山勾了勾唇,右手伸出,刚好握住她的手掌。

    察觉到某人微微的挣扎,他声音轻轻的:“不想这位二公子骚扰你的话,最好乖乖的别乱动,懂了吗?”

    虽是疑问句,却带着几分警告的意味。

    何莞尔虽有几分别扭,但终究还是任由他拖着手,走进了那栋三层高貌似用来迎宾的小楼。

    待客的好茶早就备好,女士的红枣茶暖身又暖心,何莞尔大半杯喝下去,身上的冷意被赶走了一大半。

    郑洪洲的秘书花了几分钟介绍这所谓“雾月山庄”的地方,何莞尔越听越震惊,心里一直惊呼土豪的世界真是难以理解。

    显而易见,这一片小山都是郑洪洲的产业,而这里最大的特色,就是这里一片山竟然有十几处天然的温泉泉眼。

    其实莫春山便告诉何莞尔,郑洪洲这个人对温泉特别的执念,大概原因是他年轻时候的腿伤陈疾用温泉理疗有奇效,

    所以爱好便是收集各类型的温泉,不管是热门景点还是冷门小众的地方,但凡有温泉就能找到郑洪洲的产业。

    现在阜南境内大大小小的温泉他基本已经买遍了,也在温泉酒店上砸下了不少钱,但目前尚没有一家能够实现盈利的。偏偏他还乐此不疲,搞成了个人爱好一般,且有向外省扩张温泉版图的趋势。

    比如在庆州,便是莫春山出钱又出力,准备在离市中心二百余公里的地方修一座五星级温泉酒店。

    而这一次郑洪洲用来举行寿宴的雾月山庄,便是比照庆州那个著名超五星酒店修建的,同样的依山傍水,同样的事在山坳里,只是这里交通实在太不方便,只有直升机能进出,因此并没有对外营业,而是郑洪洲专门招待贵客的地方。

    整座山一百多公顷的地,一共建了十二座独栋的温泉小别墅,风格各异或雅致或奢华,但都有温泉入户、还都带了恒温的泳池。

    何莞尔听得直咋舌,果然,有钱人都是会享受的,哪怕是那个在才嘉嘴里很难相处的土老炮郑洪洲,铺张浪费的程度真是十个莫春山也赶不上。

    郑洪洲还在等其他的客人,眼看着到了午饭时间,便让人送莫春山他们去早预留好的一栋别墅,位置就在离顶上这栋郑洪洲自己住的不远,算是满山视野第二高的一栋,也算很给莫春山面子了。

    “知道你们新婚燕尔蜜里调油,我不留你们了,要吃什么和管家说一声就是。”郑洪洲说话一点都不遮掩,还隐约带着刺。

    莫春山也不计较,道了别便转身。

295 时候未到

    何莞尔早就想去见识见识所谓先富起来的资本家的骄奢淫逸之风,此时巴不得一声,忙跟在莫春山身后。www.uu234.net

    莫春山几步跨出厅堂的大门,何莞尔也要跟上,忽然想起自己的行李箱还没拿。

    她回身看到之前的行李放在门厅入口处,真相要去拖,一伸手的瞬间已经有个人影闪过来,殷勤小意地说:“不用拿,一会儿会有人送下去。”

    那人的手刚好和她的手一错而过,且在那短短一秒不到的时间里,手掠过她的手背。

    何莞尔触电一般地缩回手,抬头一看却是刚才在二楼偷窥过她的所谓郑家老二,心里吃了苍蝇一般的难受。

    看到何莞尔在看他,那男人有个挺直腰背的动作,微笑着朝何莞尔伸出右手:“我是郑童敏,我是该称呼您何小姐,还是莫太太呢?”

    他一边说,视线扫过莫春山和何莞尔分开装的行李,笑容颇有些玩味。

    何莞尔自然不会和他握手,微微颔一首,向右移开一步,追着莫春山的背影去了。

    一小时后,莫春山看何莞尔在别墅里暴躁地走来走去一点不对就乱摔东西,问:“到底谁惹你了?”

    她刚才吃饭就不好好吃,黑着张脸只顾着拿筷子在碗里乱戳,他按着平时她饭量和口味点的几个菜,剩了一大半。

    莫春山不问还好,一问这事,何莞尔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都怪他,干嘛一个人先她一步跑了?害得她落后一步被人吃了豆腐。

    老实说,这位所谓的二公子长相并不猥琐,甚至隐隐有些俊朗之意,但何莞尔先入为主之下只觉得此人实在恶心。

    她阴沉着脸,忍不住怼他:“就是你,谁让你跑那么快的!害我被狗咬。”

    “狗?”莫春山疑惑地眯了眯眼,忽然间神色凝重地站起身,“郑童敏?他怎么你了?”

    何莞尔被他一下子沉下来的气场吓了一跳,下意识咽了口唾沫:“没怎么,就是借拉行李想摸我的手。”

    “摸到了?”他眉心簇成一团,“哪一只?”

    何莞尔倒退两步,下意识把右手背到后面去,满脸紧张:“没摸到……”

    莫春山这副要吃人的模样,莫不是知道哪一只手被那那猥琐男摸到了,还得给她的手高温消毒不成?

    她倒是知道他有点轻微洁癖的,再加上貌似莫春山对郑家父子都不那么感冒和热络,说不准他还真做得出来。

    嗯,所以就算没摸到吧——反正严格意义上来说,郑童敏只是指甲尖碰到她手背而已,也不算吃亏。

    想到这里,她理直气壮了一些:“那猥琐男是不是精神不正常?老娘这里他能占到什么便宜?还没我高呢,也不怕我打爆他的狗头?”

    “你不怕他?”莫春山看着她的脸,似乎在分辨她这一番话是发自肺腑还是在逞强。

    在他看来,郑家老二这样的人,应该和何莞尔天生不对路。郑洪洲是个超级大男子主义的人,一直把女人视为男人的附属品,评价女人难免带着看商品的意味,所谓的美貌智商学历,不过抬高商品附加值而已。

    几次交道打下来,才嘉都对郑洪洲无可奈何,而郑童敏更加变本加厉一点——郑洪洲把女人当商品,郑童敏把女人当玩物。

    所以何莞尔应该很讨厌郑家的人,偏偏在这样的情况下,她又没办法对人家怎么样,所以她应该隐隐有些害怕这样的人。

    莫春山其实料对了一大半,何莞尔支支吾吾半天,到底没有再放什么狠话,眼里发虚脚底板抹油,眼看着就像溜了。

    “你别怕,”莫春山叫住她,说了这莫名其妙的几个字,“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何莞尔疑惑地转头,看着莫春山眼里的一片墨色,下意识地问:“你要做什么?”

    “且看着吧。”他说着,高深莫测地笑了笑,随后在沙发上坐定,气定神闲地喝了一下午的茶。

    晚上六点,有人来到小别墅,恭恭敬敬地请莫春山和何莞尔到山顶用餐,说是郑总准备的洗尘宴。

    何莞尔好一番捯饬自己,想着关键时刻也不能给莫春山丢人。

    她身上一袭米色的羊绒长裙,配酒红色的大衣,头发挽得高高,颇有几分顶级贵妇的矜持和优雅。

    莫春山看着她从楼梯袅娜地走下来,悄悄掩去眼里的惊艳,惯常调侃的语气:“怎么样?需不需要借几斤发蜡给你抹脸上撑住表情?”

    何莞尔气愤地翻着白眼,临出门的时候犹豫再三,还是换了双五厘米的猫跟鞋。

    莫春山却扬着下巴目露挑剔:“穿高一点的。“

    何莞尔不解地回头:“为什么?你不是嫌弃我太高了吗?”

    他好整以暇地站起身,微笑:“你的特点不就是又高又壮吗?和我一般高的话,别的男人也不敢打你主意了。”

    “你!”何莞尔握了握拳,“莫春山你要再拿我的身高体重做文章,我绝对揍你个生活不能自理。”

    “我是在帮你减少麻烦,怎么?你又不是不知道老郑家的二儿子是什么货色吗?”莫春山微笑。

    何莞尔呆了呆:“怎么?”

    莫春山摇着头,继续说:“郑家三个儿子,老大好赌,老三好毒,这位二公子天天在女人身上下功夫,看起来稍微成器一点,所以如今就是皇太子了。皇太子如今看上了你,你不把自己又高又壮的特点凸显出来,就不怕真把你抢了去后宫?”

    何莞尔沉着脸,赌气似地穿好高跟鞋,在他面前挺直身体:“看到没!我穿上高跟鞋比你还高了,你拽什么拽?”

    话是这样说,然而何莞尔下一秒就在玄关的落地镜里发现,自己还是比莫春山矮那么一丢丢。

    “无耻!你肯定穿了增高鞋垫的!”何莞尔叉着腰,“你敢不敢把鞋子脱了检查一下?”

    莫春山抿唇:“要脱也是你帮我脱。”

    何莞尔气得冲他扬了扬拳头,莫春山一点都没有要躲的意思,一张俊脸反而朝前冲,倒把她吓得朝后退了一步以免真的揍到他脸上。

    山路崎岖,何莞尔从出门时候就在生闷气,穿得也不方便,一不注意脚下差点一滑,还好扶住了路边的树。

    莫春山听到动静回首,挑着眉:“要不要借给你手臂扶一下,这里摔了可不是闹着玩的。”

    “不要。”何莞尔嗤之以鼻,“我还能走。”

    莫春山微笑:“好歹也在假扮夫妻,不如你挽一挽我的手臂,装一装样子轻松一点,也能让郑童敏知难而退。”

    何莞尔思前想后,咬了咬牙,终于横下一颗心。

    反正都在假扮未婚夫妻,与其自力更生战战兢兢地躲着郑童敏那个色胚,要不干脆接受他的建议?

    挽一下手臂而已,又没有皮肤的接触,怕什么呢?

    要说手都牵过了,她不还是没被膈应死吗?

    再说了,莫春山的毛病她不是很清楚吗?最多嘴上占点便宜而已,呵呵,她其实也该体谅他是个病人吧。

    何莞尔发觉精神胜利法越来越有效,都不用深呼吸了,嘴角轻扬地将手伸进他的臂弯,动作优雅又亲昵。

    莫春山却被她脸上别扭的表情逗笑。

    这女人,明明像颗水果糖,又硬又甜的,只是她自己却不自知。

    有了可以助力的地方,何莞尔走路的动作顿时顺畅了很多,心里忽然生出个有些奇怪的想法——出门前让她换上十厘米的高跟鞋,莫不是他早就预料到她会走不动路,从而制造两人近距离接触的场景?

    想到这里,何莞尔偷偷瞟了眼莫春山的侧脸——一如平时的面无表情。

    他究竟在想什么?为什么总会制造这样一些奇怪又尴尬的场景,却总让她轻易陷了进去?

    她恍然若失,不觉出神。

    天色渐晚,何莞尔坐在一张十二人的大圆桌便,闻到热腾腾的食物香味后,忽然惊觉自己饿到前胸贴后背了。

    因为起的太早,早上那一顿就没好好吃,中午因为有点晕机,加上当时在恶心加生气,也没吃几筷子。

    下午时间虽然吃了点水果和糕点垫底,但对于何莞尔的胃口来说,那根本就是开胃的头盘,塞牙缝都不够的。

    而这一桌道道地地的阜南菜,每一道菜都是珍馐美味,食材固然是难得的,烹饪方法也非常讲究。

    阜南菜闻名海内外,其中最著名的就是阜南能把辣味,做到大部分食客都能接受的程度,而且百菜百味,并非只有单纯的麻辣味。

    饭桌上,郑洪洲很是健谈,充分展示了什么叫地主之谊,一一介绍每道菜的独到之处,兴致大发侃侃而谈,显然是个资深美食家。

    何莞尔一边吃着,一边听,倒是对郑洪洲的感观好了那么一点。

    不管他怎么撑所谓长辈的架子,对客人的热情还是有的。

    她想着,又下意识地瞟了眼莫春山。

    不出她所料,莫春山依旧是那副半死不活的模样,再好吃的菜也不过略挟两筷子,似乎吃山珍海味和嚼蜡没什么区别一样。

    这郑洪洲,实在和莫春山是有着强烈对比的两类人,明明气场不和,偏偏莫春山却要和他合作,也不知道是为什么。

296 色令智昏

    莫春山和郑洪洲南辕北撤的性子,在一顿饭的时间里体现得淋漓尽致。顶 点 X 23 U S

    郑洪洲应该是个很爱热闹的人,晚饭没吃多少,酒却喝了一肚子,但凡有人敬酒便一口闷,偏偏越喝脸色越白,也不知道是对酒精没反应,还是反应太过了。

    相反,莫春山是滴酒不沾的,郑洪洲第一次举杯时他就开始推辞,语气淡定但坚决,且不知道他以前到底做过什么,满桌子人对他不喝酒习以为常一般,劝不动便作罢。

    倒是有人端着酒杯来找何莞尔,她还没来得及想好托词,莫春山已经在一侧出声:“不好意思,她不喝酒。”

    人家问原因,莫春山高深莫测地一笑,回答:“封山育林,还请体谅。”

    何莞尔不明就里,好半天才反应过来所谓的封山育林是什么意思,恼得差点要把桌子给掀了,好在尚存一丝丝不要惹事的理智。

    一顿晚饭吃了一半,何莞尔忽然想起,在饭桌上并没有看到郑童敏,以及郑洪洲的其他儿子出现。

    惟有两位据说是妻家的远房亲戚作陪,但也是在他公司里担任要职的人物,言谈举止挑不出毛病。

    何莞尔又想起上午他们到这雾月山庄的时候,郑童敏明明在的,郑洪洲也没有让他露面。

    明明莫春山说那郑二公子已经是铁板钉钉的继承人了,其他儿子太不成器这时候不出来丢人现眼还算有点理由,郑童敏这种场合都没份出席,到底是为哪般?

    何莞尔想来想去,也不知道郑家这葫芦里闷着什么药,难道是什么——朕一日不死,而等终是太子?

    吃这件事对莫春山来说实在兴趣缺缺,不过他倒对猜中何莞尔的心思,很有几分心得。

    这头她还在推测郑二公子为什么不在,那头莫春山已经趁着郑洪洲起身挨个敬酒的功夫,状似亲昵地伏在她耳边,轻声道:“郑童敏昨天才惹得老郑生了好大一场气,所以今天没他的位置。”

    何莞尔倒吸一口凉气,注意力早没在什么郑童敏身上,满眼惊惧地望着某人:“你还敢说你没有读心术?”

    莫春山回以欠揍的微笑:“对你哪里用得着读心术?读脸就可以了。”

    说着,又挑眉问他:“是不是还想问他做了什么惹老郑生气?”

    何莞尔翻个白眼,从鼻子里哼出两个字:“不想!”

    有了莫春山这一打岔,何莞尔已然忘记什么郑童敏什么皇帝太子的事,于是晚饭的后半截吃得极其尽兴。

    她掩唇偷偷打了个饱嗝,不大不小的响动,还好没人注意到。

    然而,“没人”之外的意外,她身旁的莫春山自然是例外。

    他微微侧头,视线低垂,声音低到只有他们两人能听到:“我不是告诉你少吃点吗?啤酒肚都要勒出来了,婚礼怎么办?”

    何莞尔诧异地低下头,看了看依旧平坦的腹部,然后忍不住生气。

    啤酒肚?这个词何曾和她挂上过关系?

    莫春山又胡扯什么呢?

    “别以为不可能,”他挑眉低语,“别忘了你有斯拉夫人的基因,而且现在年近中年,新陈代谢不好了。”

    何莞尔捏紧拳头,强忍着想要给他脸上来一拳的冲动,压也压不住的低吼:“莫春山你混蛋,你再敢diss我的基因和年龄,我转身就走,管你什么婚礼什么绝症,都和我无关!”

    “就知道用这个威胁我,”他轻飘飘地斜睨她一眼,“敢不敢用点有出息的方法?”

    何莞尔咬着牙,却发现这个场合根本不能打他,连怼他都要压住声音,十分憋屈。

    她气到极致,忽然低头看到他铮亮的皮鞋,于是利落地抬腿、落脚,等接触到那微软的皮面,再把鞋跟狠狠地一扭。

    “啊!”莫春山万万想不到她出阴招,痛呼了短促的一声,接着马上忍住,那个字的尾巴被吞进了肚子里。

    被她的细高跟狠狠一踩,当然很疼;但他又不能声张,这么多人面前,尤其是还有郑洪洲在身后看着,怎么能出丑?

    他面子还要不要了?

    何莞尔看着他忍痛忍得面上潮红,满意地拍了拍手,转身抛出一句话:“我偏要吃,多多地吃,还就捡要长胖的吃,等下一次踩上你脚背的时候,再加十斤重量。”

    生意人之间的饭局之后,自然有那排茶局的,消食、解腻且养生,就是貌似这项活动和何莞尔的年龄极不相称。

    她百无聊赖地融入老干部退休后的生活,听一圈的人说她听起来十分费劲的话,等到手里的洛神茶换了第三盅热水后,终于听到莫春山和郑洪洲告别。

    她大喜,忙不迭站起身,兴冲冲地跟在莫春山一侧,只想回归那一栋暂归她使用的小别墅。

    嗯,今晚吃得太多,回去别墅就好好游泳,把多出来的热量消耗出去,这样晚上才能心安理得地睡觉。

    “郑总,请留步。”到了门边,莫春山回身朝身后还在送他们的郑洪洲说道。

    “好,”郑洪洲也没有多客气,回身招了一个人过来,“你替我送一送春山他们下去。”

    屋外是一片皎洁的月色,月光透过林间枝丫的缝隙落在地上,似是摇碎了一地的美玉,远处的山峦却氤氲着白纱般的雾气,缥缈如仙境一般,美得不真实。

    何莞尔的心情却很不怎么地。

    眼前逶迤的小道通往半山腰的温泉别墅,郑洪洲送他们走到门边,就由他的二儿子郑童敏代替父亲,送莫春山回去住的地方。

    何莞尔想来想去,也搞不明白郑洪洲这番举动到底是几个意思。

    说重视吧,偏偏吃饭和迎宾这样重要的场合看不到郑童敏,说不重视吧,吃完了饭郑童敏就出现了,还代表父亲送重要的客人。

    搞什么?为什么会是他?就算要表示客气非要送,随便找个马仔不行吗?干嘛是这个猥琐男?

    从七八个小时那匆匆一瞥开始,这位郑童敏郑二公子的眼神,就让她极其不舒服。

    像是能透过衣服看到她躯体一般,只怕阅女无数且胆大妄为,眼里的**直勾勾的,毫不遮掩。

    这个人渣!

    偏偏他还跟个幽灵似的,阴魂不散。

    “莫总,这边请。”郑童敏的声音响在他们身侧,最后一个字带着莫名上扬的语调,随着那个字的尾音消失,何莞尔感觉到他的目光似钩子一般,朝着她的方向一瞟。

    何莞尔深吸口气忍住不耐,好在莫春山微微朝前小半步,刚好隔绝开郑童敏的目光。

    她一路赌着气,不言不语走得极快,却忽略了脚下的细高跟走山路有些不方便,在一处不规则的台阶旁,险些摔跤。

    郑童敏反应很快,伸出手貌似要去扶何莞尔,嘴里还呼着:“小心点。”

    莫春山隔在中间,当然不会让他有一亲芳泽的机会。他趁着何莞尔站不稳,自然而然地扶住她的手臂,又顺势抓起她的手,放在自己的臂弯。

    “让你换一双鞋子不换,吃亏了吧?”夜色里,他的声音愈发地温柔,让何莞尔一时恍了神,只是很快就被一道直勾勾的视线惊醒。

    郑童敏没扶到人,不过视线依旧落在她的身上,笑得意味深长:“真是伉俪情深。”

    何莞尔被他看得心里毛毛的,下意识地挽紧了莫春山的手臂,朝他身后躲了躲。。

    手臂上传来的力道,让莫春山刚刚一丝莫名的不快立刻烟消云散。

    这女人,平时嘴硬得很,关键时刻身体还是很诚实的——至少只知道谁才是她可以安心依靠的人,总算长进了一些。

    他心情大好,顺势拍了拍她的手背,肌肤相触之处,只觉得一片细腻。

    何莞尔浑然不觉,只觉得和郑童敏恨不得把她拆骨入腹的眼神相比,平时可恨得不得了的莫春山,现在却是可靠得不得了。

    “莫总,何小姐,你们是家父的贵客,如果服务人员招待不周,尽管提出来。”

    美式别墅前,郑童敏客套着,这是这番话说得不伦不类,且语气傲慢之际。

    “好,有劳二公子。”莫春山是和郑洪洲打交道的咖位,根本不屑和他计较。这时候只微微朝前一步,便刚好挡在郑童敏和何莞尔之间,挡掉郑童敏直勾勾的落在何莞尔身上的目光。

    之后,更是没让郑童敏进门,几句寒暄就送走了人。

    等别墅的大门阖拢,何莞尔脱下鞋光脚踩在了地上,迫不及待地问莫春山:“这个人到底什么毛病?还有,他到底做了什么事让他老爸生气了?”

    他淡定地脱下大衣,回答:“很简单,他带了两个女人上山,在他那栋别墅里玩什么酒池肉林的游戏。”

    何莞尔快惊掉下巴,好半天瞠目结舌地问:“这色胚到底在想什么?精虫上脑的时候连亿万家产都顾不得了?”

    还没上位就荒淫无度,竟然在自己老爸寿宴的场合弄两个女人上山,真是色中饿鬼,一刻都忍不得。

    岂不料莫春山耸耸肩:“这还不算什么,他干的最大的蠢事是在这破地方私自装了监控,得了些在这里住过的所谓郑洪洲贵客们的**,还被人现场抓了包,让郑洪洲十分没面子。”

297 一池涟漪

    何莞尔差点脚底一个趔趄,好半天才后知后觉地弹起来:“那岂不是我们这里也……”

    她话说了一半,便惊魂未定地朝四周一圈扫视。m.www.uu234.net

    郑童敏这个变态,为了窥人**不顾老爹震怒,变态也就算了还被人抓住把柄,难怪郑洪洲都不让他出来露面。

    但,既然是私自安监控,那他们住的这栋小楼应该也都装了——她中午开始上了好几趟的卫生间,那岂不是吃了大亏?

    “没事,”莫春山知道她在担心什么,微笑道,“前天已经全部拆干净了,我下午也已经检查过,没有问题。”

    何莞尔犹自不信,上上下下三层楼仔细地看了个遍,发觉确如莫春山所说,这才长舒了一口气。

    她拍了拍心口,不由腹诽郑童敏这样的奇葩都能脱颖而出继承皇位,所以到底他那两个兄弟是离谱到什么地步,连这么个渣都打不过?

    不过此时还有更让她惊愕的事亟待问清楚。

    何莞尔认真地看着莫春山,问道:“这种老郑家的丑事你怎么这么清楚?难道你有内线?”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他声音愈发地轻缓,“放心吧,郑童敏对你再感兴趣,有我在他都没机会的。”

    何莞尔听他提起这事,嗤之以鼻恨恨地说:“什么东西?仗着老子有钱把女性当玩物,我最看不上这种人。”

    有了共同的敌人,刚才她对莫春山的一丝不爽也就忘记了。

    莫春山当然知道她不可能看得上郑童敏,不过还是提醒了一句:“这位郑二公子早在十几岁就能勾搭女老师还私奔,他在女人身上的手段可老辣,你要小心。”

    何莞尔叉起腰,咬牙说:“我会怕他?问一问我的断子绝孙回旋踢吧!”

    “回旋踢?”莫春山勾起嘴角,“倒是你的转体三百六十度的回旋踩很厉害,我脚背怕都肿了的。”

    何莞尔:“……”

    转体三百六十度的回旋踩?莫春山把她当什么了?体操运动员吗?

    八卦完了别人家另类富二代的闲事,何莞尔的心思已经被这小楼里的游泳池和温泉勾走。

    下午她就视察过了,这一栋三层的美式小洋楼,半下沉的地下室有影音室和恒温泳池,顶楼有半露天的温泉池,下午她没来得及打主意,这晚上的闲暇时间可不能白白浪费了。

    要知道,为了赴这一场寿宴,她早上四点钟就起了床,天遥地远两趟飞机地赶过来,却被个变态恶心的眼神猥亵,还差点被占便宜。

    一整天都过得不顺心,要是再不能泡泡温泉游游泳放松一下,那岂不是白来了?

    可莫春山在这里,她怎么好意思独霸娱乐设施?但,她也不可能邀请莫春山一起泡吧?

    不过还是得问一问,总归有两个玩水的地方,一个在地下室一个在三楼,如果莫春山想玩,就让他先选一个,然后两人各玩各的,互不打扰?

    何莞尔想了半天,扭扭捏捏地开口:“那个,三楼有温泉,你要不要泡?”

    “既然你寡廉鲜耻地问了,那我就义薄云天地告诉你,”莫春山幽幽地站起身,微眯着眼看她,“泡面才喜欢泡水,正常人不需要的。”

    说完,顺着楼梯朝着二楼房间的方向去了,脚步轻且快。

    何莞尔愣了好半天才明白莫春山是把她和郑洪洲一起给骂了,还知道这人大概是要宅在房间里不出现了。

    只是寡廉鲜耻和义薄云天是什么梗?正常的组合不应该是“诚心诚意”和“大发慈悲”吗?

    她忍不住一个白眼翻上天,拿着下午管家送来的泳衣,开开心心泡温泉去了。

    一晚上的时间,何莞尔一大半时间泡在楼顶的温泉池里,玩得十分尽兴。

    春寒料峭,夜里偏僻的山间没有虫豸的低鸣,只有寒风冰凉彻骨,但楼顶一池温热滑糯的温泉水足以驱走一切寒意。

    何莞尔大半个身子浸在池子里,趴在池边隔着一米多高的玻璃墙,居高临下看着山下的星点灯火,以及远近数十座隐没在夜色里巨大山峦的影子。

    不知何处传来几声野狗的嗥叫,夜风将那声音送去更远的山林里,除了风声兽鸣,便只有水深了。

    何莞尔舒服地深吸了一口气,仰头靠在池边,闭上眼睛听着夜风掠过水面的声音,混着水波微荡滑向池边的轻响,脑子里紧绷着的那根弦,和身体一起渐渐放松。

    一开始还做不到心无杂念,想了很多很多,渐渐地放空了思绪,脑子里只有一片空白,以及耳边一池涟漪荡漾开去的响动。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她睁开了眼睛,发觉头顶有着一条淡淡的星带,以及一轮尖尖细细的月亮。

    心情无比地好,何莞尔愉快地翻了个身,趴在池边继续泡温泉,肩头微晃着,嘴里还哼着歌。

    愉快的时间总是过得特别快,直到云层掩住了星月,有几滴冰凉的雨珠落在脸上,何莞尔才发觉该下楼了。

    手指脚趾的皮肤已经泡得皱巴巴了,何莞尔恋恋不舍地裹上了浴袍,慢吞吞地下了楼。

    要不是几个月前那场因泡温泉而起的感冒让她心有余悸,哪怕下雨,她都还想赖在温泉里面不起来的。

    等下到了二楼,何莞尔忽然想起一个严重的问题——别看着别墅加地下室一共四层,但,只有二楼有一个大到离谱的房间。

    所以该怎么住?

    她想了好一阵子,终于得出大概自己今晚只能睡到一楼沙发上的结论,不由苦着一张脸。

    “十二点了,还不睡觉?你不睡我还得睡。”

    二楼的楼梯间,何莞尔遇到了莫春山。

    她唉声叹气:“好,我马上去拿行李。”

    说着,何莞尔拎着自己的行李箱,朝着楼下走去。

    “等一下。”莫春山喊住已经下了几级阶梯的某人,“你去哪里?”

    “客厅啊,”何莞尔翻了个白眼,“要不我睡哪儿?”

    莫春山下巴朝着二楼卧室的方向一扬,嘴角一丝略冷的笑:“上来,你不要面子,我还要面子的。”

    几分钟后,何莞尔终于搞懂莫春山的意图。

    首先,他们必须得在一个房间里睡。其次,睡床的是她,他在外间的沙发上将就一晚上。

    “你这么好?”何莞尔不敢相信这种好事竟然轮到了她。

    莫春山眯了眯眼:“那你觉得我哪里不好?”

    大佬的凝视让她心头一紧,忙讪笑着拍马屁:“没什么不好,哪里都好、哪里都好。”

    莫春山强压着一丝笑意,板着脸:“就一个卫生间,你先用。”

    何莞尔本想客气客气推辞一番的,却看到他眸色一沉,忙不迭抓着自己的洗漱用品冲了进去:“好好好,十分钟时间,保证不耽搁您宝贵的睡眠时间。”

    何莞尔迅速地冲完澡卸完妆吹了头发出来,恰巧看到莫春山掐着表看她:“十一分钟,你慢了一分钟。”

    她抽抽嘴角,嘟囔着:“你怎么这么无聊?一直等在这里?”

    “我是为你好,本来脑子就不好,泡了温泉只怕更加缺氧,万一昏倒了我可不好办。”莫春山淡淡说道。

    “哦,”何莞尔不以为意,反手挽着头发,几下就将刚吹干的长发盘成一个松松的髻。

    莫春山微眯了眯眼,看着她窈窕的身影,喉结一阵滚动。

    浴袍宽且松,前襟交叉拿腰带松松地绑住,即使这样也还能看见腰线曼妙起伏,略低的领口露出一大片光洁如玉的肌肤,哪怕没有故作媚态都已是摇曳生姿,更何况此时灯光暧昧,映得人心都痒痒的。

    偏偏她根本不自知自己的诱惑,总是将完美的身线毫不掩饰地展现在他眼前。

    他移开视线,打开卫生间的门等里面腾腾的水雾散去,一回身却看到何莞尔看着起居室里落地窗的方向,表情呆呆的。

    “怎么了?”他问。

    “刚才我下来的时候已经开始打雨点,看来今晚是要下雨。”她回答。

    “那又怎样?”他不大明白她的意思,“阜南多雨,春天时节几乎夜夜下雨。”

    何莞尔轻啃着右手食指的指甲,视线依旧在窗户的位置,若有所思地说:“这里没有直升机就不能进出,要是遇到刮风下雨天气恶劣的地方,岂不就成了与世隔绝的地方?”

    莫春山微偏着头,追问:“怎么?”

    何莞尔背面朝他,自然看不见昏沉灯光下他格外明亮的眸子,兀自开着脑洞:“你看过金田一少年事件簿么?那里面的故事,不管是城堡也好村庄也好私人岛屿也好,一旦发生了什么意外造成与世隔绝的环境,那就会发生连环杀人案,一连串地死人。”

    说到这里,她转身故作神秘地说:“故事里,死一个两个算少,死三个算刚起步,五个是标配,七个的话,那就是超常发挥,金田一能救一个出来就算不错了。”

    莫春山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说:“这是推理小说的变革派,侧重杀人手法的实施解谜以及离奇恐怖的背景,所以才那样故弄玄虚。”

    何莞尔撇了撇嘴,翻了个白眼:“我总算知道天是怎么被聊死的了。”

    莫春山也不答话,侧身跨出几步,端起了起居室桌面的果盘,又几步走近床边,将那果盘放在床头柜子上,又从卧室柜子里抱了一床被子,回到外间扔在沙发上。

    接着,他回头认真地看着何莞尔,说:“麻烦你做你该做的是,多吃多睡少开脑洞,另外睡着了打呼噜的声音小些,我睡觉很轻别吵到我,否则我真会发脾气把你留在这里,感受一下与世隔绝的连环杀人案。”

    何莞尔瞪着眼,最终还是只敢冲着他的背影举了举拳头,动用一下精神胜利法。

    旅途疲累,早班机以及一整天都在应付各色奇奇怪怪的人呢,何莞尔也异常地困倦起来。

    她关上刚才莫春山虚掩的门,斜倚在床头看了看手机,几条新闻都没看完便打了个大大的哈欠,接着下意识地蜷缩着身体缩进被子里,没几分钟便睡着了。

298 旧梦重温

    何莞尔睁开眼,看着四周的一片沉黑,只觉得身体似乎被什么轻柔的力量包裹着,又能感受到止不住下沉的趋势。www.uu234.net

    眼前渐渐亮起,她终于看清楚身边泛起了一串串的气泡,随着水的压力变幻着大小与形态,还微微反着光。

    视线里,又出现了头顶上荡漾着的淡绿涟漪,一圈圈地荡漾扩散,涟漪之上,是灰蓝的天。

    又是这个梦——何莞尔想着,身体一动不动,等待着人脸、血红的眼睛出现。

    似乎很久没有做过这个梦了,但她记得,等那一声小草以后,梦境便会结束。

    等一等,似乎这个梦上一次又有了变化。

    她看到过一道银白色的光影落入了水中,带动着水波荡漾,不知是鱼,还是刀。

    这个渐进式的梦,每做一次就会多一点点的内容,而且她就像一个旁观者一般,静静地等待一帧帧不知道是存在于现实还是幻想里的图像出现,等到了某个时间点,一切结束,恍然一梦。

    这一次,又会发生什么呢?

    何莞尔静静地等着,可是,却什么都没有看到,就连头顶的涟漪也在渐渐地消失不见,四周的光线逐渐暗淡。

    “又变了吗?”她微怔。

    可是,身体的感觉并没有变。

    她仍旧在被水包裹着,却止不住下沉的趋势,而随着视野越来越窄,耳朵里能听到的声音,却愈发地清晰。

    有涟漪细碎的响动、气泡爆裂时轻轻的一声“啪”、甚至还有那银白色光影入水时候的闷响。

    借着最后一丝的光亮,她看清楚了那银白色的东西的长短和形状,却依旧不知道那到底是什么东西。

    视线渐渐黑暗,似乎梦境到这里就该结束了。

    可似乎还少了些什么。

    何莞尔怔怔地想着,也不知道自己在等什么,她感受着涌进呼吸道水带来的窒息,以及满口的血腥味,一动不动。

    她等了好一阵,终于等到了那一声悲悯绝望的呼声。

    “小草!”

    那声音沙哑异常,带着哭腔,但她却能从那囫囵一团的发音里,辨别出一丝丝独属于少年的稚嫩。

    像是被这声喊叫击中脑海里的某个部位,她忽然想要挥动双臂开始挣扎。

    然而脑子里下了这个指令,四肢却没能做出丝毫的反应。

    她一动也不能动,只觉得四周的水紧紧地挤压着她的身体,将最后一丝的空气从她肺里挤了出去。

    又感觉到水声渐渐消退,好多人在她耳边说话,却又一句都听不清。

    何莞尔喊不出也动不了,呼吸越来越微弱。她用力地想要呼吸,依旧抵不过铺天盖地的窒息感,紧接着心口骤然一疼,黑暗与水波带来的压迫感,顿时烟消云散。

    何莞尔坐起身来,手紧紧地按住心口,大口地喘着气,呆呆地看着窗外半亮不亮的光线,脑子里一直回闪着那个奇异的梦境。

    算起来,这已经是她第四次重复做同一个梦了,而且,在此之前,这个梦已经好久没有出现过了——上一次出现的时候,还是在顾念坠楼死亡后不久。

    那一次,这个梦的重点是最末尾的银白色物体,从水面坠落进水里,一直往下面沉着,她当时就在推测,那是一条鱼,还是一把刀。

    这一次,她看清楚了——不是鱼,但却也不是一把刀。

    准确地说,很像是一把刀,可是刀柄和刀身的长度,严重失衡。普通的刀,都是刀柄短刀身长,然而这东西如果是“刀”的话,刀柄却比刀身长很多。而且那刀身似乎还在慢慢地缩短,画面非常诡异。

    诡异归诡异,何莞尔却觉得这一次的梦的重点,并不在那“刀”身上,而是在最后的那一声喊叫。

    又是那一声“小草”,又是似乎失去了全世界的悲伤,但是这一次,她听清楚了声音。

    她能肯定哭喊着小草的人是个少年,声音里还带着变声期未完的那一丝孩童的稚嫩和尖细,非常独特的质感——她甚至能根据那声音推断出,少年的年龄在十五到十八岁之间。

    但,这少年,又是谁呢?那一声小草,又代表什么呢?

    何莞尔撑着头想得出声,浑然不觉时间的流逝,等察觉到隐隐约约靠近的脚步声,这才醒过神来。

    她看着周遭陌生的装修和家具,好一阵子才想起自己是和莫春山在外赴宴,此时此刻应该在阜南省省会雒都两百公里以外的一处山里。

    对了,她睡在别墅的主卧,犹记得睡前是关了窗户和第一层窗帘的,但因为嫌太闷所以并没有拉上完全遮光的那一层衬子。

    而这时候厚实绵密的窗帘已经被外面的光线映成了柔和的香槟色,可想而知时间已是不早。

    何莞尔下意识摸起手机看看,发觉屏幕上方显示着9:45的数字。

    “啊,起晚了啊。”她喃喃念着,脑子里警铃大作,却死活想不起来自己漏掉了什么事。

    下一秒,门口响起三声叩门声,以及莫春山冷冽的声音:“起来了吗?管家送早饭来了。”

    何莞尔一个激灵,忙翻身下床,一分钟前铺天盖地的窒息和惊恐全被抛到脑后,再没空去管。

    这一顿早饭何莞尔吃得很慌张。

    被莫春山掐表看着时间吃饭,她五分钟的吃掉了两人份的生滚鱼片粥,不仅被烫到了,还噎得慌。

    是的,她直到现在才知道原来喝粥也可以噎死人的。

    十点半,何莞尔好容易把自己拾掇到能见人,临到出门的时候,她犹豫了半天,终于还是穿上了所谓十厘米的超高跟。

    毕竟是要跟着莫春山到山顶上去露露脸的,好歹不能失了“莫太太”的威风,鹤立鸡群当然是最好的选择。

    呵,想必仗着身高,来找她寒暄打发时间的太太们也会少很多。

    山路蜿蜒,有了之前的经验,何莞尔自然而然地挽着莫春山的臂弯免得崴脚,顿时觉得自己的小算盘实在太精明——反正也没肌肤接触,这种让莫老板里子面子都有的事,还是可以做一做的。

    也许老板大发慈悲,可以少嘲讽她少气她几回,也可以多活好几年的。

    何莞尔偷偷地弯起了眼,无声地笑了笑,却不知道某人眼睛里得逞的小火苗,也正烧得旺旺。

    不过一晚上时间,楼顶的别墅已是大宴宾客的派头。

    郑洪洲一身改良的唐装,拄着拐杖精神奕奕地立在门前亲自迎宾,住在山上各栋别墅出来的贵客也纷纷露面,还有直升机起起落落,络绎不绝送来的客人。

    “真是烈火烹油、鲜花着锦之盛。”

    和主人家打过招呼后,何莞尔陪着莫春山坐在二楼阳台上茶座,手里捧着杯普洱茶,哆哆嗦嗦看着楼下的宾客如云,还有心情调侃一番。

    “别人冷了就加衣服,你冷了就说风凉话,”莫春山勾起嘴角一笑,“你就不怕郑洪洲听到了不送你下山?”

    何莞尔眼睛一亮,看着莫春山:“大佬,你竟然看过红楼梦?”

    她刚才说的那一句,是红楼梦里秦可卿说元春省亲时用的形容词。那一场奢靡的盛事以后,贾府逐渐走向败落,所以后来又有烈火烹油必不长久的说法。

    “翻了一遍而已。”莫春山回答,嘴角淡淡勾起的弧度,让何莞尔认为他是在显摆加得意。

    她还没来得及回怼他,却发现莫春山的视线落在了她的身后。

    “莫总,莫太太,你们好。”

    身后响起的声音让何莞尔皱起眉——特喵的,郑童敏,又是这个变态!

    莫春山已经站起身,何莞尔也不好干坐着,只好站起身来深吸了一口气,努力做着心理建设让自己表情不那么僵硬,这才转身回答:“二公子您好。”

    却在说话之后才发现,郑童敏竟然不是一个人。

    老爹的大寿,郑童敏自然穿得人模狗样,头发梳得溜光比莫春山还夸张,手里还挽着个如花似玉的美人。

    “莫总,莫太太,我来介绍一下,这位是关骁,我女友,”郑童敏半笑着说,又拿右手食指比划了一阵,“骁勇善战的骁。”

    说完,继续介绍:“这两位是莫春山莫总,和——”

    他皱了皱眉,歪着头似乎在努力回想何莞尔的名字一般。

    “叫莫太太就行了。”莫春山挑了挑眉,不动声色地回击。

    “莫总,莫太太,你们好。”

    关骁出声,听起来是在友好地打招呼,但脸上却没有一丝笑。

    “莫总和莫太太是我爸的贵客,从庆州远道而来,也是我爸重要的生意伙伴。骁骁,以后我们两家人来往会很多,你和莫太太现在就可以多聊聊。”

    “好。”关骁点着头,只回答了一个字。

    何莞尔看着郑童敏夸张的表演,心里嘀嘀咕咕。

    这色胚,不是说前几天才带了两个女人来这里胡搞瞎搞乱搞吗,怎么转眼就有了个看起来正正经经的女朋友?

    就这匆匆几眼,她就觉得这位叫关骁的美女,似乎并不像能和郑童敏搞到一起的人。

    眉眼修长、皮肤瓷白、头发乌黑,妆容打扮都清淡素净,言行举止也丝毫不见轻浮,反而很有几分文艺,让人觉得赏心悦目。

    显而易见,郑童敏这一次莫名其妙的打招呼,似乎有些来显摆的意味。

    等他带了关骁扬长而去,何莞尔撇了撇嘴,哼出一串评语:“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

    “鲜花?”莫春山勾起嘴角,“狗尾巴花也是花,霸王花也是花,你说的哪一种?”

299 春山如笑

    何莞尔早习惯莫春山每天不疵她几句就好似过不得的毛病,当下翻了个白眼,回答:“我知道你得了好好说话就会死的病,我不和病号计较。www.uu234.net”

    说完,摆出一副老娘不想和智障说话的表情,两眼望着天,就等着寿宴开席。

    莫春山摇头一笑,端起茶杯抿了口,安之若素。

    这一等,就是快三个小时。

    要说老郑家的排场真不小,这一场寿宴的程序繁琐又传统,不仅有专业的司仪主持,郑家的三个儿子都带着家眷上场轮番拜寿、献祝词、献寿礼,折腾了近一个小时,才总算可以开始吃饭了。

    何莞尔早就等得饥肠辘辘,偏偏陪莫春山坐在主桌,动都不敢乱动,喝口饮料充饥都得保持矜持又大方的笑容,十分痛苦。

    莫春山依旧不喝酒只喝茶,满桌的人也都不劝他和何莞尔,于是弄得一桌子人就他俩不喝酒,显得特别另类,更让何莞尔如坐针毡,备受折磨。

    不过等开始走热菜,何莞尔顿时觉得所有折腾都是值得的。

    要说郑洪洲这人看起来就很暴发户,三个儿子也是暴发户标配的黄赌毒,结果这寿宴的菜品,竟很有些清贵的感觉。

    满桌不见大鱼大肉、山珍海味,却多是精选常见食材再精心烹制而成的,且并非以阜南的重口味为主,反而多是淮扬菜和鲁菜的菜式。

    何莞尔琢磨之下,发觉这好像是比照国宴菜单的标准弄出的一桌宴席,顿时咋舌。

    她趁着郑洪洲应付络绎不绝来敬酒的宾客,小声地吐槽:“有钱真的可以为所欲为。”

    莫春山当然知道她在说什么,不动声色地说:“也不是为所欲为,至少这六桌人摆不到人民大会堂去。”

    何莞尔也不理他,专心地吃着东西,心里却思忖着莫春山到底是怎么能混到今天这六桌人里来的。

    刚才寿星讲话时候可说了,今天在座的宾客来自天南海北,人不算多只有六桌,但都是他的至亲好友。

    郑洪洲还说了,在座的都是自己人,不要见外,把这里当自己家。

    且根据何莞尔的观察,郑洪洲这番话可不算客套话,因为在座宾客并非都是非富即贵,有好些个穿着普通但和郑洪洲年龄相仿的客人,似乎真是当年跟他共苦但没能一起发达的旧友们。

    所以莫春山这个一开始很不受郑洪洲待见的年轻的刺头小子,能混成“自己人”,中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她正胡思乱想着,郑童敏领着关骁来了主桌敬酒。

    郑老二的一番客套话和宾客之间的奉承寒暄,何莞尔是听不下去的,她的注意力全在关骁身上。

    按说郑童敏领着关骁过来,就有见长辈的意思了,也是过了明面的女朋友,下一步只怕就要谈婚论嫁。结果,关骁依旧是那一副冷淡客气的模样,对着郑洪洲也没什么笑意,只是多少说了几句祝寿的话,还不算太离谱。

    反而是郑洪洲笑容满面,主桌其他长辈打趣关骁和郑童敏的时候,他竟然出面解围,看起来似乎对关骁非常满意。

    何莞尔看得啧啧称奇,莫春山则看着她,半是调侃地说:“有其子必有其父,你马上就懂了。”

    果然,等郑童敏和关骁敬了酒回去,郑洪洲坐下,好一番感叹:“唉,我前半辈子忙着赚钱没顾着家,儿子不争气就算了,只盼着能有个靠谱的儿媳妇,生几个聪明的孙子。”

    这话题明显是在往关骁身上引,于是马上有人知情识趣地问起了关骁:“这姑娘看着老老实实的,和二公子在一起多久了?”

    郑洪洲精神一振,介绍起来:“说是半年前认识的,就之前老二跟的那个项目,对方公司的实习生。现在还在读研二,明年毕业。”

    又有人聪明地接话:“哪个大学的啊?国内还是国外?”

    之间郑洪洲腰板都挺直了一些,说:“哪能考上国外的啊,就国内的。”

    接着,郑洪洲说出了一所国内数一数二的大学名称,虽然声音平淡,但眼角嘴角却都是止不住地上翘,想来很有些得意。

    于是满桌子人都说着恭喜恭喜,说得郑洪洲止不住地欢喜,笑得满脸的褶子差不多能夹死苍蝇。

    惟有莫春山依旧一言不发,默默地喝茶吃菜,很有些不动如山的气势。

    何莞尔忍不住地皱眉,只觉得这人真是不讨喜,人家好歹六十大寿,你说几句恭维的话又怎么了?

    要不是自己的身份不合适,她都想代替莫春山说了,至少哄一哄寿星高兴,否则万一郑洪洲翻脸怎么办?

    别的不说,这破地方只有直升机能进出,要郑洪洲生气了不送他们下山,靠两只脚走出这片山,怕是得少好几层皮。

    她正在忐忑,忽然察觉郑洪洲眼尾的余光放在了他们这个方向,也不知道是在看她,还是在看莫春山。

    她心里咯噔一声,还没来得及着急,已经听到郑洪洲说话。

    “你们可别只顾着说好话了,我年轻时候不信天道轮回这事,现在五十多六十岁才明白过来,出来混的迟早要还,现在都是报应,报应啊!”

    他这一番话来得莫名其妙,还说什么天道轮回报应不爽的话题,怎么听都不像是在寿宴上该说的事。

    满桌子大部分都是有七窍玲珑心的人,揣摩不出郑洪洲的意思之下,自然也没人敢接话。

    于是满桌子热络的气氛骤然消失,好一会儿才有人插科打诨,把这事给岔了过去。

    何莞尔狐疑之下,隐隐觉得这番话似乎和莫春山有关,只是从头至尾莫春山都是那淡漠的表情,人多口杂之下也不好问,结果饭还没吃完,她也就把这事给忘了。

    午饭过后漫长的下午,自然有牌局茶局莫名其妙的局来消磨时间。

    莫春山作为郑洪洲的贵客,想要清闲是不可能的,早有人前呼后拥把他拉去了不知道哪个房间。

    何莞尔则惊喜地发现,她的“鹤立鸡群”策略是奏效的。

    满屋子的阔太太和郑家亲戚都没来找她凑什么牌局,偶尔有人过来也就和她客气地寒暄几句。

    于是所有的喧嚣都和她无关,她自己心里不在乎这被冷落的待遇,一个人窝在三楼花园的一角,优哉游哉地喝着茶嗑着瓜子,享受着山间负离子爆棚的新鲜空气,和春天午后和煦的阳光。

    三月的山里,树木的细枝上已经抽出了嫩芽,山野间熏风阵阵,空气里带着草木的清香和泥土的气息,和城市里满是尾气和粉尘的感觉大不一样。

    何莞尔看着漫山遍野透出的深深浅浅的绿,舒服地眯起了眼,喃喃念着:“春山澹冶而如笑,夏山苍翠而如滴,秋山……”

    还没念完,她就怔住了,脑子里不由自主地想起了一个词——春山如笑。

    这个用来形容春天的山色明媚的词语,不想还罢了,这一想起来,才发现这词不仅包括可莫春山的名字,还包括了她的小名。

    难道这就是所谓的缘分么?怎么一个早就存在的词,都能隐隐将他俩联在一起?

    何莞尔想着,忽然间莫名其妙地脸红起来,忙拍了拍自己的面颊,摇着头自言自语:“醒醒,在想什么呢?”

    眼角的余光却瞟到了一个人影。

    她下意识地望过去,发现是关骁站在侧面的一棵柳树下,半边脸藏在树后,看到何莞尔转头的一瞬间,她马上转过身离去。

    何莞尔只觉得莫名其妙。

    刚才那短短一秒的时间,她看得不是那么真切,但总觉得关骁的眼神冰冷里带着敌意,和之前见面时候的淡漠傲娇大相径庭,看得她脊背上都凉了凉。

    何莞尔知道自己不那么讨女人喜欢,但她和关骁今天才是第一次见面,既没有利益冲突,又几乎没有下一次见面的机会。

    这完全就是萍水相逢的关系,关骁用得着这么敌视她么?

    春日暖阳带来的好心情顿时消散无踪,何莞尔愣怔了好一阵也想不通其中的缘由,直到太阳也躲进了云里,山风变得冰凉,吹得她一个寒颤。

    她这才甩了甩头,压下心里细微的不安与烦躁,进了屋下楼,去找莫春山到底在哪里。

    何莞尔刚下到二楼,却有个穿着白色对襟外套的女子迎面走上来:“莫太太?”

    “有什么事吗?”何莞尔回答。

    从穿着上她就能看出来这人是别墅区的服务人员,既然特意等在楼梯口,应该是找她有事。

    “莫先生说您要是觉得无聊,就让我送您先回下面的别墅,晚饭也可以不上来吃,告诉管家就行,”女子微笑着开口,等看到何莞尔眼里的疑惑,继续说着,“莫先生说他在微信上给您留了言,放心,不是有人要害你,只是怕你摔了跤会生气。”

    末了,她马上又说:“最后这句是莫先生的原话,他特意嘱咐过我要说给你听的。”

    何莞尔拿出手机,发现确实莫春山有给她留言,大概意思是让她自己下去玩,且他的原话和女子告诉她的一模一样。

    唯一的不一样,就是他的留言还多了一句话。

    “我知道你得了好好走路就会死的病,我估计是摔死的,所以给你找了根应该还算称职的拐杖。”

    何莞尔噗嗤一笑,刚才的不安和紧张渐渐消退,小声嘟囔:“说得你好像就不是拐杖一样。”

    女子一愣,问:“太太您说什么?”

    何莞尔忙收起手机,微笑:“没什么,我们走吧。”

    一阵清风吹开遮住太阳的那片薄云,云后若隐若现的阳光再度灿烂起来,满山的风光明媚而摇曳。

300 山雨欲来

    有了“拐杖”,穿着十厘米高跟鞋的何莞尔安全地回到了别墅。m.www.uu234.net

    她和那服务员道了谢,合上了大门,踢掉高跟鞋光脚踩在地上,跳起来大叫了一声“yeah”,心情是止不住地好。

    一下午的时间,要是全部浪费在一个人在角落发呆,也是够郁闷的,难得莫老板善解人意一次,她可要玩够本了。

    何莞尔跟个小孩子似地快步跑上楼,掩上门利落地换好泳衣,披了件浴袍就急吼吼朝下跑了三层楼梯。

    到了地下室,她热身运动都懒得做了,噗通一声扎进水底,十几秒后从泳池的另一端浮出来。

    “好爽!”她抹了把脸上的水,身体朝后往水面上一躺,看着泳池上方用星点灯光模拟出的银河,无比地惬意。

    前一晚泡够了温泉,这一下午的时间,她可得好好感受一下那地下室的泳池了。

    别墅里的恒温游泳池自然不会太大,堪堪十多米长、五六米宽,最深的地方也就一米八,但也足够何莞尔一个人玩了。

    这泳池还有个比较特别的设计,泳池靠墙的那面是透明的一扇玻璃,那玻璃一半在地下,一半在地面,且在地面的部分恰好临着山崖,视野一片空旷,于是就有了些在悬崖边戏水的感觉。

    何莞尔虽不恐高,但第一次顺着池边朝下看也有难免有些心悸,好几次才总算习惯。

    游了十来个来回,她感觉身体活动开了,正要换个泳姿加快速度,忽然想起那个她已经第四次做过的梦。

    她呆了一呆,不知为何忽然想亲身感受一下那梦里的感觉,于是蜷起双腿朝下用力,整个人沉入了水底。

    何莞尔一动不动,等腿部接触到了泳池底,便抬头朝水面看去。

    一圈圈的涟漪泛开,身边有气泡冒起,耳道里灌满了水有些闷闷的,却并没有什么窒息难受的感觉。

    水面是透明的并没有颜色,不会出现什么血红的眼睛,当然更也不会有那道银白的光影和少年的一声悲呼。

    只是水底的世界格外地安静,时间流逝地特别慢一般。她不由自主地闭上了眼,然而下一秒就感觉到了水里的巨大浮力。

    水就是这样奇怪,不会游泳的人死活浮不起来,刚会游泳的却沉不下去,像她这样水性不错的,也得向下潜一下才能到水底,自然感受不到梦里那种一动不动却止不住下沉的感觉。

    何莞尔心下微叹,放松了身体,任由浮力托着她朝上,接着变了个姿势阳面躺在水面,身体随着水波的荡漾,一起一伏。

    一切安静如初,偌大的空间里只余池水碰触到池壁的声音。

    她脑子里满满的都是那个和水有关的梦,梦里的水声和涟漪似乎近在咫尺,却看不到也摸不到,而那少年的声音,早晨明明还清晰无比,现在似乎都快要忘记。

    何莞尔叹了口气,忽然听到一阵开关门的动静。

    那声音来自斜上方,听起来似乎是沉重的别墅大门打开又合拢的声响。

    似乎是有人来了,可莫春山不是正有事吗?怎么会回来?

    如果不是他,又会是谁呢?

    何莞尔一个激灵,一不小心被一口水漫过了口鼻,吸进了呼吸道呛了一下,顿时手忙脚乱。

    好在水不太深,她调整好姿势头肩浮出了水面,已经听不到任何的响动。

    她怔了怔,从水里轻手轻脚地起来,尽量不发出响动,接着拿起池边躺椅上的浴袍穿上,拖鞋也不穿,踮着脚小心翼翼地朝着楼梯走去。

    “谁?”她上到了一楼,发现客厅里空无一人,警惕地出声。

    不出所料的,她并得到任何的回应,几米外胡桃色的大门岿然不动,玄关处的地垫上摆着整整齐齐的两双真皮拖鞋。就连她进门时候乱踢乱放的高跟鞋,也保持着原始的状态,一丁点移动的迹象都没有过。

    似乎并没有人来过,可刚才那响动又是怎么回事?

    “是我听错了吗?”何莞尔皱起眉头嘀咕着,刚要转身的当儿,面前的门忽然被谁推开。

    她吓了一跳,差点叫出声来,紧接着看到莫春山站在门口,喘着气拍了拍心口,抱怨道:“怎么是你?吓死我了。”

    莫春山万万没料到何莞尔会在门口,也是一愣:“你怎么在这里?”

    说着,视线落在她的湿发和浴袍上,皱着眉:“小心感冒。”

    何莞尔手紧抓着浴袍的领口,抿紧了唇:“你不是说过你不回来的,让我在这边自己叫晚饭吃。”

    “我有什么办法?”他摊手,视线朝下看着自己的裤腿,“陪老郑去看这山背面的樱桃树,不小心踩进了烂泥坑。”

    果然,何莞尔注意到他的鞋子脏了,裤腿上也泥泞不堪,这副样子别说是鞋子袜子了,长裤都得换。

    “啊!我去给你拿东西。”她见他这样狼狈,已然忘记之前别墅里异常的响动,转身忙不迭朝二楼上跑去。

    莫春山啼笑皆非地叫住她:“你知道要拿些什么?”

    “湿毛巾和浴袍,等大佬您进了卫生间洗脚,再然后通知管家过来打扫门前这块地儿和处理脏衣服。”

    莫春山有些意外地扬起眉——竟然全中。

    何莞尔很有几分得意:“好歹也和你住这么久了,你的毛病多多少少知道一点的。”

    她早看出来莫春山有轻微的洁癖了,就算不是自己家,要他满脚泥泞地踩在干干净净的地板、地毯上,怕是相当地难受。

    所以他必定是会在玄关就把脏的鞋袜脱下来,穿着浴袍裹住泥泞的裤腿进门,再到卫生间换下长裤,等洗干净自己再穿戴整齐地出来。

    “可以嘛,挺敬业的。”他眼尾含笑,声音却平淡。

    何莞尔得了鼓励,短短几十秒拿过来莫春山需要的东西,之后自动自觉地消失,十几分钟再次出现在莫春山面前的时候,也已和他一般穿戴整齐。

    和上午的贵妇风不同,这一次她穿得更贴近平时的穿衣风格。

    白衬衣、黑色九分裤、酒红色薄大衣,配上五公分的猫跟鞋,落落大方又行动方便。

    “怎么?”莫春山有几分奇怪,没有表情的脸上忽然露出一丝笑,“难道你是要和我一起出去?”

    何莞尔紧抿着唇点头,说得很认真:“拿人钱财替人消灾,没道理老板在外面踩泥坑我躲在屋子里享受的,这样会被扣工资。”

    莫春山怕她摔跤,专门找了人扶她回别墅,结果他自己孤家寡人地陪着郑洪洲,一脚踩进泥坑里,狼狈不堪、丢了面子。

    不行,她得陪着他,大事帮不上忙,替他当一当所谓“拐杖”,总是可以的吧!

    想到这里,何莞尔朝前跨了一步,站在他面前,鼓着腮帮义愤填膺:“走吧!”

    阳光被窗外的树叶剪碎,透过叶间的缝隙洒进了屋里,细碎的光影落在了她的黑发上。

    她脂粉未施,皮肤残留着被水浸润过的柔软和莹泽感,眸子里有一道纯净的波光,唇上涂了淡淡一层粉色的唇彩,似玫瑰花瓣一般散发着娇嫩又甜美的气息。

    莫春山愣了愣,只觉得一颗心似要飘起来一般,着不了地,却能肆意飞舞,快活无比。

    她的心思他怎么会不明白呢?借口说得再多,表面再冠冕堂皇,其实无非就是在心疼他一个人落单受罪而已。

    就像他对她一般。

    他的眼睛有那么一瞬似要喷出光一般,嘴角的笑愈发地柔和,抬手将她一缕乱发捋到了耳后,忽然说道:“看来‘莫太太’这个角色你扮演得很成功,要不要考虑签一份长期的合同?”

    他的手指似是无意地地划过了她的面颊,指侧薄茧轻轻摩挲皮肤的触感,似乎将某个不切实际的念头,顺着她毛孔送进了她的血肉神思里一般。

    从此,再也无法拔出来。

    当夜,雾月山庄迎来了满山的风雨。

    晚上十二点,何莞尔躺在床上,心神恍惚。

    屋内只有一盏床头微暗的台灯亮着,高高的屋顶上

    她脑子里满满的都是莫春山,想的全是和他有关的一切事,从去年十月那一次在电梯里的相遇,一直想到下午时分他那句暧昧不明的话,心里半是忐忑,半是甜蜜。

    这一场梦、这一个人让她欲罢不能,明知道不可以,偏偏会陷进他温柔的目光里。甚至,还有了些天长地久的念头。

    她又莫名想起白老师那一日的叮嘱,双臂上忽然冒出大片的鸡皮疙瘩,心底强烈的不安好几番强压才渐渐地消失。

    这一夜,何莞尔睡得极其地不安稳,虽没有做梦,但朦胧中听着窗外渐大的风雨声,辗转反侧半睡半醒的,直到风雨渐小才终于睡踏实。

    “救命!”

    何莞尔在晨光中睁开眼的时候,总觉得之前似乎听到了谁的呼救声。

    然而侧耳细听的之下,又没了动静。

    她心生警惕,忽而想起前一下午她游泳时候,别墅门异常的响动,背后凉了一凉。

    她草草地抓起大衣裹在身上,推开了卧室门,下意识朝着窗户的位置过去。

    出乎意料地,落地窗旁立着一个清瘦的背影,正在打开一侧用来通气的窗户,朝外看着。

    她眉心一跳,忙几步走上去,急促地问:“刚才我好像听到有人尖叫的声音,是我听错了吗?”

    莫春山似乎已经起来了很久,抑或是根本没有睡。

    他面色微沉,推开窗户看着山下的某个方向,回答:“你没听错,刚才确实是有人在叫救命。”

    何莞尔还没来得及问,远处再一次传来女人的惊声尖叫:“杀人了!救命!”

301 别墅命案

    何莞尔将一杯热水递到眼前的女人手里,仔细观察着她的神色,眸色凝重。www.uu234.net

    女人道了声谢,接过水捧在手心,但依旧止不住地颤抖。

    从前天印象极差的第一次见面后,何莞尔对郑童敏这个人的感觉就十分不好,如果能看到他倒霉,想必何莞尔是非常愿意的。

    不过她也从没想到过能看到郑童敏刚才那副样子。

    刚才那短短的见面匪夷所思。她和莫春山听到有人呼救后不约而同地下楼,想要去看看究竟发生了什么,不到半分钟就看到林间小道一前一后地跑出来两个人。

    前面是个边跑边呼救的女人,裹着浴袍,脚步踉踉跄跄,后面则跟着个状似癫狂的男人,看样子是在追赶。

    女人看到何莞尔他们,似看到救星一般扑了过来,急促地喊着:“救命!救我!”

    说着,反身指着身后的人,似是要哭出来一般:“他要杀我!”

    那男人也已经赶到,听到女人的指证,气喘吁吁地惊呼:“不是我!”

    他头发凌乱、满眼血丝,额上犹带血迹,赤着脚踩在地上,身上的浴袍上也浸染着一块块血污,狼狈至极。

    何莞尔当时差点没认出来他,因为那形象和之前那副衣冠禽兽的样子实在差别巨大。

    莫春山和何莞尔当下交换了眼神,于是将两人分别带到了两个房间,分别询问。

    只是好几分钟过去了,这惊慌失措还指责郑童敏杀了人的女人,还没能开口说出一个完整的句子。

    “你是说,郑童敏杀人了?”何莞尔耐心地等了一阵,终于开口问道。

    女人哆哆嗦嗦喝了好几口水,旋即开口:“是,我想泡温泉,趁着早没人上三楼。还没到三楼就闻到味儿不对,有点恶心——结果、结果还没走到就看到他下来,满身都是血,有人仰面躺在池子里,池水是红的……”

    女人说着说着,忽然捂着嘴干呕的一声,想是回忆起了现场的气味。

    何莞尔皱了皱眉,猜测到了案发现场大概的模样。

    郑童敏的别墅里有人死了,现在人死了泡在楼顶的温泉池里,满池子的血水十分恐怖,气味也十分难闻。

    但,那别墅里不是只住着关骁和郑童敏吗,那么眼前这个穿着浴袍还能上到三楼泡温泉的女人,又是谁?

    隔着一扇门,郑童敏同样的仓惶失措,反复向莫春山表达同一个意思:“不是我,不是我干的,你们不要相信她。”

    “你是说,真有人死了?”莫春山不动声色,缓缓问道。

    “是!”郑童敏语无伦次,双手无意识地挥动,“昨晚我喝了点酒,一时兴起,结果她不愿意,我、我就动手打了她几下,结果今天早上起来,她、她也不知道怎么就躺在池子里了,那模样……那模样……”

    说到激动处,他抓住莫春山的手臂:“莫总,你一定要相信我!”

    他身上裹着的浴袍上还有一块块黯红的血迹,左手手背上有长长的几道抓痕,抓痕上沁出的小血珠早已凝固。

    莫春山皱了皱眉,用了用力从抽出了自己的手,问道:“死者是谁?”

    郑童敏听了这个问题,咽了口唾沫,眼里的神色很复杂,好一阵才艰难地开口:“好像是,关骁。”

    门边响起清脆的叩门声,几秒过后何莞尔推门进来,看着莫春山:“走吧,我们去现场看一下。”

    郑童敏的别墅就在离美式别墅三百米远的地方,他们过去的时候大门前守着几个服务员,

    何莞尔眉间一皱:“有人上去了?”

    如果真发生了命案,经过前一晚的大风大雨,现场的很多痕迹只怕已经被雨水冲刷掉,如果再有没受过训练的人乱闯上去,现场真不知道会被破坏成什么样子了。

    并没有谁回答她的问题,只是已经有人上来拦住他们:“郑总马上过来,现在谁都不能上去。”

    看来郑洪洲也已经知道此间发生的事了,在他没到来之前,怕是想要封锁住这里死了人的消息。

    何莞尔朝莫春山递了个眼神,他跨前一步:“你们二公子要上去换衣服,也不让吗?”

    为首的服务员却是语气坚定,连郑童敏的面子也不卖,回答:“郑总吩咐的,谁也不能上去。”

    谁的招牌打出来都不好使,何莞尔也不好硬闯,只得气呼呼地等着郑洪洲过来。

    郑洪洲腿脚不是太方便,但这一趟来得也算快。

    不到十分钟他就到了,冲着莫春山微微一颔首便上了楼,几分钟后下来的时候,脚步都有些不稳。

    何莞尔双手环臂抱在胸前,目露不满:“郑总看完了?有什么收获吗?”

    “死的人是关骁,”郑洪洲回答,“看起来她是自杀。”

    “自杀?”何莞尔十分不信,站直身体看着他,“正常案件是否自杀至少得有法医的尸表鉴定以及现勘,郑总这短短几分钟就有了结论,看来一定是资深刑侦专家。”

    郑洪洲眸色一沉:“莫太太,没想到你对这方面还有研究。”

    何莞尔这才想起自己之前一直是一副恭谨乖顺的样子,此时不遮不掩地露出爪子,郑洪洲当然会奇怪。

    只不过他此时的注意力不在何莞尔身上,只拿着手里的拐杖,大力杵在脚边的地毯上:“已经让人通知了警察,到时候自有定论。莫太太,你何必这么着急上去呢?好奇,也不是这样好奇的。”

    “我可不是好奇,”何莞尔朝前踏了一步,迎上他犀利的目光,“如果郑总问心无愧,那为什么不能让我也上去看一眼?难道是怕所谓的自杀,其实是他杀吗?”

    郑洪洲何时受过女人这样的挑衅,他眉毛一竖似是要发怒,莫春山恰到好处地开口:“内子是公安大学刑事侦查专业的毕业生,现在虽然不干警察这行了,但保护一下案发现场的本事,想必还是有的。

    郑洪洲的视线在他们之间来回巡睃,好一阵子回答:“不必了,我会让人好好守在这里的。”

    “我是怕有人监守自盗破坏现场。”何莞尔微笑着补刀,一点都没有善罢甘休的意思。

    昨夜的一场大雨,现场怕是已经不大好搜集证据,万一有人被指使,到三楼可将现场的指纹都抹去了,或者带走什么作案工具,那警察就算来了也晚了。

    现在郑童敏有重大的嫌疑,他是郑洪洲钦定的接班人,也是郑洪洲唯一的选项。郑洪洲自己的地盘上,死了个女人,凶手是他的亲儿子。

    他会怎么选,还用问吗?

    据说,死者还是关骁。

    昨日匆匆的见面之下,除去那不明不白的一眼之外,何莞尔对关骁还是有几分好印象的。而且,即使死者是个她不认识的人,她作为警察的女儿,以及早年受到过的四年专业训练,也不能容忍自己近在咫尺的地方,有个女孩子死的不明不白。

    想到这里,何莞尔声音扬高了几分:“既然郑总说是自杀,那敢不敢让我上去拍个照留存,等死者家属来了也有个见证人,免得到时候扯皮。”

    她顿了顿,眸子盯在郑童敏的方向:“二公子,关小姐是你女朋友,昨晚这别墅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想必您很清楚。既然郑总不让我们上去,要不,您说说昨晚到底发生过什么?”

    郑童敏被她看得心里一泠,心下慌乱地摆手:“不,不是我。爸,你要相信我,不是我做的,真的不是我。”

    后半句是看着郑洪洲说的。

    老子油盐不进,儿子却是怂得可以——看来,她找对了突破口。

    何莞尔想着,微勾起下巴:“这么看来,二公子其实也没有觉得死者是自杀了?”

    “我、我哪里看得清,不知道,反正不是我。”

    郑童敏更加惊慌,头摇成了拨浪鼓,词不达意,下意识地向郑洪洲投去求助的目光。

    其实他这时候只要一句话不说,郑洪洲自然能替他挡住想要添乱的何莞尔,然而猪队友自己开了口。

    郑洪洲无计可施,只好暗叹了一声,终于让开了面前的路。

    何莞尔正要回答,却被人拉住,身后响起急促的声音:“别去了,上面好吓人。”

    刚才被郑童敏追赶的女人紧攥着她衣服的下摆,语气可怜巴巴,视线惊惶地扫过眼前的一排人。

    何莞尔估摸着她是害怕一个人留在这里,又正好看到前一天扶她下山的那女服务员,于是拍了拍这女人的手背,让服务员看好她。

    安顿好她,何莞尔套上了鞋套,又要来了服务人员的白手套,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朝楼上走去。

    莫春山学着她的样子要了鞋套和手套,想跟着上楼却被何莞尔拦着,问他:“现场怕是很血腥,你真要看?”

    他没说话,只眯了眯眼,何莞尔就自动自觉放开拦在前面的手。

    好吧,莫大佬想要干什么事,哪里是她拦得住的?不如就让他去看一看,自己吓到的话那就活该。

    顺着楼梯盘旋向上,刚到了二楼,何莞尔就闻到了一丝奇怪的味道。

    并不是浓浓的血腥味,而是隐隐的一丝血腥和酸臭混杂在一起的气味,说不上有多难闻,但让人心口堵上了什么东西,止不住地烦闷。

    何莞尔想起刚才女人形容的案发现场,回身嘱咐莫春山:“这里没有口罩,等会你最好捏着鼻子。”

    莫春山眉眼一挑,还没开口,何莞尔就抢着说:“不是逞能的时候,我是怕你吐了破坏现场。”

    三楼阳台上,何莞尔紧皱着眉头,显然也不能适应从温泉池方向弥漫出来的怪味。

    正如那女人所言,温泉池里泡着一具女尸,满池翻滚的温泉水已经成了红色,看起来颇有几分诡异。

    何莞尔慢慢地走过去,仔细地观察着,顺便拿起手机拍着尸体以及现场照片。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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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梦春山介绍:
何莞尔是个不会做梦的人。 何莞尔还是个,没有过去的人。 在遇到莫春山的第一天,她开始做梦了。 梦里血红的眼睛、头顶荡开的涟漪、渐渐模糊的视线…… 这是真实的过去,还是缠身的梦魇? 他是她的天敌,还是另一场救赎?如梦春山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如梦春山,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如梦春山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