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6 嘉玫机械
固然有她的物质欲作祟,所以“区区”翻了两倍的薪水和工作三年后能实现的期权能让她少奋斗十年,起了很大的作用,不过,当时更吸引她的是莫春山当初的承诺。m.www.uu234.net
他那一日袒露心声,告诉了才嘉他那个别人听了会觉得他在瞎扯的梦想,还邀请才嘉,问她是否愿意成为他筑梦途上的一员。
如果她愿意,他将给他莫大的权力和信任;如果她的表现足够出色,在时机成熟之际,还将有她想象不到规模的资金流,任由她练手。
不会有哪家所谓五百强的企业会给予她这样的机会,就看她要不要用十年的时间,来赌一把。
才嘉不到一天就给了肯定的答复,目前看来,她没有就自己当时的冲动后悔。
莫春山迅速扫过眼前的小山堆,从里面抽出一份才嘉做了标记的看了起来,几分钟后听到桌面上的轻响,抬眼看见才嘉给他泡的一杯茶。
他颔首致谢,才嘉却并没有离开,后退一步眸色微凝,像是有话要说。
“还有什么事吗?”他问,继续翻着文件。
“是,还有件事需要您的首肯。”她微笑着回答。
“哦?”他放下文件,端起了茶杯,“不妨说来听听。”
“是关于嘉玫机械的事,合同前前后后十几次也谈不下来,对方怎么也不肯再降低5%,如果单子交给嘉玫做,那成本会增加很多。”
莫春山微偏着头:“嘉玫在业界的口碑数一数二,向来只给国企供货,能和我们签合同已算不错,至于成本高了利润低了之类,可以通过其他方式来弥补。”
“但嘉玫给我们的价格,是给国有公司价格上浮10%,我知道您对嘉玫的机械势在必得,也知道价格再高,为了工程质量,您也一定会接受他们的条件。所以在调查了嘉玫公司的董事长杜嘉新以后,有了些新的想法。”
这话题引起了莫春山的兴趣,他微微挑眉,示意才嘉说下去。
“嘉玫的嘉,是指杜嘉新本人,而这个玫是他的结发妻子的名字。杜嘉新国有企业技术人员出身,当年执着于研究新技术,清高又不擅长逢迎,所以四处碰壁。后来他一怒之下辞职自己创业,开始几年亏得连房子都卖了,杜太太全力支持他,连父母留的家传首饰都卖了,后来也参与企业经营,把一家夫妻店开成专给国有企业做新机械设备的高端企业。”
“然后呢?”莫春山问,他不是太明白才嘉想说什么。
嘉玫机械是家族企业不假,是杜嘉新夫妻三十年奋斗的结果也不假,这些他都知道,只是不知道这些和他想签的合同有什么关系?
才嘉忽然话题一转:“山城商报的那位记者,何莞尔,不知道莫总还有没有印象?大概半个月前,我在一家私房菜馆里,正好遇上何小姐用餐,便和她聊了几句。”
莫春山眉心一跳,不知为何她在这个时候提起何莞尔。
难道说他让千阳帮何莞尔办临时身份证的事,千阳透露给了才嘉?
不应该的啊,孟千阳不是多嘴多舌的人。
他端着茶杯,有些走神。
才嘉没有注意到莫春山的表情,继续说着:“其实之前见过的那一次,我就觉得何小姐美到炫目,靠近了看只觉得更加迷人。说实话,除了电视电影里的明星,我从还没见过这样美貌的人。
关于何莞尔,我也简单地查了下她的家庭情况。她父亲早逝,留下一套老房子,现在何莞尔就住在里面。四年前,她按揭了一套南岸新区八十多平米的套二,她母亲带着弟弟住,目前贷款还有八十万。至于房贷,每个月还六千,给弟弟两千生活费,还要负担学费,这些几乎占了她收入的一大半,所以经济状况不太好。”
莫春山眉头锁得更深。
听到那个名字,以及她的状况,不知道为何他的思绪竟和杯里的茶叶一般,在尚算平静的水面下浮浮沉沉。
他轻抿了一口茶,不动声色:“说重点。”
才嘉终于进入正题:“我们再说回嘉玫机械的事情。可以说,没有杜太太,杜嘉新也不会有今天。而杜太太十年前因骨癌早逝后,杜嘉新一直没有再娶。我多方打听,倒也知道他其实有为数不多的几个红颜知己,但就这几个女人,也和杜太太年轻时候的样貌,很有些相似。”
莫春山似乎料到了才嘉要说什么,沉声道:“说下去。”
才嘉眼睛晶亮,满面胸有成竹的表情:“杜太太的祖父是欧洲人,所以杜太太轮廓深刻、身材高挑,她因病香消玉殒,杜嘉新又是个念旧的人,所以才会找和杜太太差不多样貌的女人。恰巧何莞尔和符合他的条件,而杜嘉新对女人出手也很大方,如果何小姐愿意的话,这会是双赢的结果……”
“够了!”
才嘉还没说完,就听到莫春山的一声轻喝。
她愣了愣,视线不由得有一丝的偏移。
她向来习惯看着莫春山眉心的位置,这时候便直面莫春山隐有怒意的双眸。
“才嘉,你做事一向很有分寸,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不过这一次,你在嘉玫机械上操心太多了。如果你这样有空,不如多关心关心其他事。既然千阳一直没搞定郑洪洲,不如你助他一臂之力,明白了吗?”
说完,他手里的茶杯放在了桌面上,不轻不重的一声响,却听得才嘉心里一颤。
虽然表情不那么明显,但显然,莫春山生气了。
才嘉不明白自己错在哪里,但她也不敢多问。
于是深吸一口气,回答道:“明白。”
————
晚上十点,庆州南河廊桥。
才嘉最常去的酒吧、最常订的包间里,墙角的沙发上窝着孟千阳,正跟茶几上的一盘子生蚝较劲。
庆州地处内陆,最近的海也有足足两千公里,生蚝运到这里能保证生吃的质量已属难得,更别提这一盘子其实是跨海而来的。
虽然味道远不如,只是孟千阳好这口,几滴柠檬汁就能下肚。
吃完盘子里的美味,他舒服地感叹:“就想这一口。”
107 灰色香草
才嘉坐在对面,看着孟千阳一人吃掉两打,美眸微闪:“也不怕闹肚子。顶 点 X 23 U S”
说着,甩掉手里的抱枕,闷闷不乐地站在离飞镖盘两米左右的距离,随意拿起盘子里的飞镖,瞄准靶子扔出去。
飞镖没有击中目标,反而打到半米远的的壁灯上,发出清脆而突兀的响声。
才嘉气闷,又抓起了一支扔出去。
这一次她连瞄都没瞄,于是偏离地更远,飞镖撞上了墙又掉落在地,又是一阵叮叮咚咚的响动。
孟千阳听到背后的动静,端着酒杯回头,有几分奇怪:“谁惹你了?”
“没谁。”才嘉没回头,继续一下下扔着飞镖,却没有一个能扔到靶子上。
孟千阳起身,从她身边的碟子里顺手抓起一只,就那么随随便便地一扔,却正中靶心。
对比如此明显,才嘉恼怒地一跺脚:“不玩了!”
孟千阳偏着头看她几眼,眼里笑意有些藏不住了。
不管公事私事,才嘉一向游刃有余的,说话四平八稳却绵里藏刀,很难得看到她气急败坏的样子。
想一想她今天的工作安排,显然他知道她这口气为何而来。
“你以为憋着我就猜不到?春山哥刚回来你就约我喝酒,还一副炸毛的样子,想必是他给你气受了。”
才嘉罕见懊恼的声音:“好吧,你猜中了。”
“不如说来听听?”孟千阳大大咧咧坐下,靠着沙发背,朝她扬了扬下巴,“我早知道你不会白请我喝酒的,拿人手软吃人嘴短,吃了你家的粮食,当然该为你排忧解难。”
才嘉看了看他,孟千阳则耸了耸肩,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
才嘉有些不情愿被他知道自己的狼狈,但也别无选择,终究还是说了白天她给莫春山的建议,结果惹恼了莫春山的事。
“嘉玫的杜嘉新,是个老古板油盐不进,莫总看中他的公司的机械,想要以后长期合作,结果他不知道哪口气不顺了,漫天要价不说,一次次谈判不下来,送上门的大单子都不要。
后来我才知道,桐城路桥前董事长和杜嘉新有交情,那人现在还在蹲大狱没出来,所以这件事让杜嘉新对莫总意见很大,一而再、再而三敲竹杠。我就想着如果能找到一件事改善他对公司的印象、缓和他们的关系,一年至少能省几百上千万。你说,这算不算正事?”
孟千阳耸了耸肩:“算。”
得到了孟千阳的肯定,她总算情绪好了点,继续说:“杜嘉新这个人,偏执但重感情,他老婆死了那么多年也没有再娶,看得上眼的女人也和他太太比较像。我就琢磨着从这方面下手……”
“你想拉皮条?”孟千阳装模作样捂住了嘴,“没想到你是这样的嘉姐。”
才嘉气恼,本来扬手想拿飞镖扔他,结果孟千阳大呼小叫起来:“英雄,饶命!”
她差点笑出声,接着顺手抓起高台上的骰子砸过去,正中他的肩膀。
“我就是想找个能和他眼缘的女人,约那老狐狸吃顿饭而已。结果好容易找到个能和他太太匹敌的人,正说趁着莫总回来敲定什么时间再约一次杜嘉新,结果,莫总就骂了我一顿。”
才嘉抱怨着,只是声音里早就不见了气恼。
孟千阳眉目动了动:“你看中了谁?”
“何莞尔!”才嘉念着这个名字,叹了口气,把手里的飞镖扔了出去。
依旧是不沾靶。
才嘉闷闷不乐地长叹一声:“投其所好,直击弱点,不是他一直以来的做事原则?我不过是提了个建议,能够帮助公司低价拿下嘉玫机械,他不同意就算了,还把我发配——”
她说到这里,有些不情不愿地撇嘴,看着孟千阳:“——发配来帮你搞定郑洪洲。”
孟千阳听到这里,眼里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惊喜。
从那一声小草开始,他就知道何莞尔这个女人,对春山哥而言是特别的。
所以不管莫春山交代他办的所有和何莞尔有关的事,他都尽心尽力,还守口如瓶,连才嘉都不曾告诉。
结果才嘉这一头撞上去竟然惹恼了老板,这让他对自己之前的推断,更加笃定了几分。
有戏。
十分有戏。
他单身三十年的春山哥终于迎来了春天。
至于他自己的,仿佛还需要加把劲。
孟千阳眼睛微微眯起,看向前方窈窕的身影。
才嘉和他抱怨完,并不需要他的回应一般,又开始自顾自地扔起了飞镖。
只不过她这准头实在太差劲,扔完了一盘,就只有寥寥三支插在靶子最边缘,摇摇欲坠。
孟千阳一阵好笑,上前去收拾了飞镖,又踱步回来,一手托着装满飞镖的盘子,一手做了个请的手势。
才嘉的心情似乎又好了几分,刚想从盘子里拿飞镖,却被孟千阳捉住了右手。
“你的方法不对,”他轻声细语,转身,放下托盘,又扶住了她的腰,“飞镖不是你这样玩的。”
才嘉身体僵硬,有些不知所措。刚反应过来想要挣脱,却被孟千阳塞了只飞镖在手里:“拿着,我教你。”
才嘉有些犹犹豫豫地,不太好意思推开孟千阳,又觉得这样近距离的接触,让她很尴尬。
上一个和她靠这样近的男人,就是她那不争气的前夫了——自从三年前协议离婚,他拿了她五十万以后,就消失无踪,也不知道去了哪里,连缘缘的生日也不曾有过电话。
那样没有担当的人,当年也不知道她是怎么鬼迷了心窍,竟对他死心塌地。
还好,她醒得早。
思绪有些烦乱,才嘉一时间忘记了该做什么。
孟千阳在她耳边轻声细语:“要想正中靶心,你得先知道,目标在哪里。看到了吗?在那里。”
他带着她的手,手里的飞镖直指墙面的靶子。
才嘉点点头,他则轻描淡写地带着她的手,慢动作地从下而下挥了挥,短促有力地喝了声:“扔。”
才嘉下意识地放手,看到那支红色羽毛的飞镖,轻飘飘地朝前飞了一段距离。
然后,正中靶心。
她呆了呆,还是不太明白他是怎么做到的。
108 皮肤游戏
才嘉身后的孟千阳,却眼里隐着笑意。
难得嘉姐有这样失态的时候,卸去了满身的铠甲,他才有机会亲近。
她身上的香水味,实在太好闻——像是黄油和牛奶的**混合在一起,带着甘草和甜蜜饼干丝丝缕缕的气息。
嗯,好像还有一丝丝枣甜,随着她耳后的温度,一丝丝钻进他的鼻孔,刺激着他所有的感官。
好想吃。
据说男女的第一道坎不是什么表白或者约会,而是第一次地肌肤相触。
他不动声色地接近,好容易有了这一次的机会,也得偿所愿以最自然的方式,拉到了她的手。
也不知道,她的感觉是怎样的。
不过,可千万不能让她反感了。
孟千阳忍了好一阵,终于放开手朝后退了退,说:“你刚才瞄来瞄去,手也直接朝那个方向去的,但自以为找准了方向,一出手的方向首先偏离,哪里扔得中。”
他和她说着话,手朝前一扬,一支飞镖在空中画了道完美的弧线,再次完美地命中靶心。
才嘉浑然不觉他之前的失态,只觉得这一下子简直惊为天人。
他刚才明明对着她说话,瞄都没瞄一下,怎么飞镖就像长了眼睛一样,直愣愣往靶心上扎?
她恍恍惚惚地问:“怎么做到的?”
“一个字,方向。”孟千阳故作高深地一笑。
“……明明是两个。”才嘉忍不住纠正他。
“不要那么在意细节,”他耸肩,“就是你习惯性地大大小小的事都包完,才会惹恼老板。有些事,他不想你多管的。”
才嘉不明就里。难道莫春山怪她干涉公司的事太多?问题是以前不也这样做过吗?
为了讨好目标公司的股东或者实权派人物,送古董送名画送名表,样样价值不菲,这一次不过是要介绍何莞尔给杜嘉新认识,以缓和他和莫春山对立的关系,有什么不可以?
并且,莫春山从来都是只看结果不问过程的人,这两年跟他的时间,才嘉也做过一些挑战法律底线的事。
与此相比,介绍何莞尔给杜嘉新认识实在算不得多了不起。
何莞尔家世清白,样貌正巧是杜嘉新喜欢的调调,美丽性感到她这个女人看了都动心,杜嘉新怕是抵挡不住。
而杜嘉新虽然老了点,但成功男人自有别样的魅力,不过是吃顿饭而已,又不是介绍何莞尔去当小三,她要是凭本事上位,未必不能登堂入室当个阔太太。
莫春山自己不也通过一些手段拉了一堆所谓的大老板上船,要不对外融资的事哪里能这样容易?
心里有疑问,眼前又是最明白莫春山心思的孟千阳,她毫不掩饰自己的疑问:“都是投其所好,这次我错在哪里?”
孟千阳定定地看着她,挑着眉,一脸的意味深长:“你好像忘了,老板也是男人。”
才嘉愣了好几秒,才明白孟千阳的意思。
她微张着嘴,好像听到天方夜谭一般:“什么?”
“你记不记得老板之前感冒,发烧到四十度?”
才嘉点头:“记得。”
两年里莫春山唯一一次生病,平时都是天神附体百毒不侵一般,连打喷嚏咳嗽都不会的,她自然印象深刻。
“那次生病,就是因何莞尔而起。”
接着,孟千阳告诉她那次在工地发生的事,又告诉了那晚上酒吧里的事。
不过代办身份证的事,他暂时还不清楚老板的目的是什么,于是干脆不提。
说完,孟千阳意味深长地一笑,挑着眉,满脸“你懂的”表情。
才嘉沉默不语,过了半分钟才回过神:“原来如此。这么看来,这个何莞尔还真的好手段。我们莫总自然比杜嘉新那个老头子强。”
难怪那天在私房菜那里,何莞尔斩钉截铁地拒绝了她——有更大更好的目标,自然不屑于一个半截入土的老头子。
也难怪今天莫总听到何莞尔拒绝她的提议,脸上会有那么一丝放松的表情。
作为私人助理,对于莫春山只喝某个年份特定牌子红酒这一癖好,才嘉自然是一清二楚,这两年为了老板这个奇怪的癖好,还颇费了些心思。
大半瓶的la tache被打翻,老板没动气并不出奇,竟然没时候追究责任,可见何莞尔还真是成功引起了他的注意。
才嘉想了一阵,感叹:“真是好心机。我还真是小看她了,竟然有如此的手段,让老板都对她留意了。”
孟千阳扬了扬眉。
心机?手段?嘉姐是不是误会了什么?她以为每个人都和她一般,有一颗七窍玲珑心?
心机这个高端洋气的词和何莞尔好像没什么联系,但如果说他看到傻里傻气的傻大姐是她装出来的假象,那他孟千阳只好甘拜下风,自挖双目谢罪了。
然而才嘉似乎已经陷入另一个误区。
她一番思前想后,心里有了成算,
于是落落大方地坐下,端起起泡酒慢慢品着,又恢复了一贯优雅自信的模样。
嘴角微笑的弧度很熟悉,扬起他熟悉带有一丝沙哑的女中音:“既然莫总看上的人,那自然是不行的,我会重新物色个美女,然后跟莫总报备。”
孟千阳好笑起来,忽然间身体前倾,说:“那你忙你的,郑洪洲的事,交给我办好了。”
说着,身体前倾,一双眼直盯着才嘉看,细长的眉眼里没有她熟悉的锐利不羁,黑亮的眸子里,泛着点点柔光。
孟千阳才过了二十五岁的生日,比才嘉小整整七岁。她一直都把他当成桀骜不驯的弟弟看,因此从来不会有别样的心思。
这时候却没由来地一阵心慌,有古怪的一阵热从后颈窜起来,弥漫到耳根。
才嘉再没了刚才的安然自若,放下酒杯慌慌张张地站起身,随口找了个理由:“我回去了,缘缘晚上睡觉,不能没有我。”
孟千阳也没拦她,颔首道别,听着她略有些凌乱的脚步声远去,勾起嘴角一笑。
他家春山哥就是好,明明动了气,还不忘给他留机会。
至于他的嘉姐,平时一副大女人的模样,竟然也能有如此慌张的时刻,还是来自于他刚才的凝眸。
看来他小心翼翼的讨好和靠近终于有了点效果。
真是个好消息。
109 归去来兮
长假归来的何莞尔,上班刚到部门,都还没来得及放下包,就被十几米以外飞奔过来的小雷,一个乳燕投林撞得心口疼。www.uu234.net
小雷抱着她的腰,扬起脸热泪盈眶:“老大,你终于回来了,快点,给我们报仇雪恨!”
何莞尔一个激灵:“怎么?那边欺负你们了?”
小雷委屈地点点头。
她说得夸张,何莞尔还以为出了什么大事,结果汇报下来一切平稳——并没有什么大问题,聂芸那边也没有越过界的行为,至于小雷认为的奇耻大辱,不过就是聂芸在例会上趁着何莞尔不在敲打了小雷几句而已。
至于小雷,这孩子相当灵性,在何莞尔这里干了一年多而已,不仅能在何莞尔不在的情况下应付住日常工作不出纰漏,还能做主帮着何莞尔拿主意,然后被于伟安认可。
至少这两期的专栏,比起什么莫春山的专访,手机版的点击率也差不了多少的。
何莞尔颇有些欣慰,一上午都在夸小雷,终于让她忘记了要找回场子的事,再次欢天喜地。
吃完午饭,何莞尔怕胖,拿着手机看小说,准备在休息间里站半小时,刚好碰到小雷上来找果汁喝。
于是她干脆把纪念品拿出来给小雷。
那是一个花俏的符结,据说可以保平安、祝姻缘,是何莞尔在某座中外闻名的溜溜城的跑马山上给专门给小雷求的。
听了这东西的妙用,小雷先道谢后吐槽:“老大,你怎么不给你自己求一个?毕竟三十好几更不好找对象了。”
何莞尔手长,一伸直刚好够到她脖子,眼里带着威胁:“我看你现在是翅膀硬了敢顶嘴了,可以飞了,我是不是该考虑一下被你挤走以后去哪里?”
小雷忙指天发誓表着忠心:“我就是女王忠心的侍从而已。”
她一边说,一边屈膝模仿行了个骑士礼:“为你而战,my lady。”
何莞尔笑岔了气,一手指着她说不出话来,另一只手端着的矿泉水都差点泼到外面。
小雷还想接着耍宝的,但瞄了眼门口,马上耸了耸鼻尖:“别说话,我闻到了隔壁的尸臭味。”
何莞尔也听到动静,转过头,果然看到聂芸。
她领头走在最前面,身后跟着特别策划的男男女女。
她手里端着杯咖啡,满脸的春风得意,至于好心情从何而来,不言而喻。
那篇关于莫春山的采访,不仅是当期、甚至是今年以来点击率最高的一篇报道,效果甚至超过了聂芸自己的预估。
小雷不是见不得别人好的人,只是聂芸最近三番四次踩上门,惹得她火大。
她嗤之以鼻,抱着膀子哼哼着:“叫嚣乎东西,隳突乎南北。”
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聂芸听得很清楚。
聂芸面色一沉,回头直盯着小雷:“你说什么?”
要说聂芸这些日子变化挺大,杏核眼里竟然有了几分杀气,何莞尔都怔了怔。
看来莫春山专访的成功,还真给了她些杀伐决断的底气。
小雷被看得一愣,何莞尔微微一笑,上前一步挡在她们之间,回应:“我们在重温中学学过的古文,怎么?有兴趣?”
聂芸想怼回来,但因为身高的劣势不想仰着头看她,于是撇过脸冷冷地说:“忆苦思甜?不好意思我只向前看的,不像某些人,只会挑好捏的桃子。”
何莞尔就那么听着,笑而不语,拉着小雷扬长而去。
她知道聂芸的意思,不就是嘲笑她曾经从白廷海那里得到过些还没被发布的内幕消息,从而得了先机弄到手好几个爆炸性新闻吗?
搞笑了,要不是她当时将那采访方案透露给聂芸,她想通过才嘉采访到莫老板,怕只是幻想而已。
再说了,即使莫春山同意采访,也不过借报社宣传一下企业而已,聂芸要死皮赖脸贴上去,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只是这些她不想和聂芸说,也没那个义务去劝说聂芸。
再说,相比于聂芸的死活,相比于在报社里勾心斗角争一寸半寸的地盘,她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何莞尔下午还约了柯知方。
周五回到庆州,周六睡了个懒觉,刚起床就接到了远在帝都的柯知方的电话。
他在电话里说,他有重要的事情和她说——似乎是关于她莫名其妙的梦,和她莫名其妙的失忆。
何莞尔心头沉了沉,深吸口气安抚烦乱而混杂的情绪,看了眼手表——离约好的时间,还有四个小时。
天高云淡的高原固然能避世,可她终归属于这里——这个喧嚣、纷乱、嘈杂却又让她眷恋的城市。
庆州市中心唐宫小聚,还不到六点,餐厅外等待就餐的食客已排成长长的队伍。
餐厅门口,何莞尔左顾右盼。
她照旧是上班时候低调的黑衣白裤装束,只是个头太高,一个人不排队突兀地立在餐厅门口,很吸引眼球。
“您好女士,有什么可以帮你的?”服务员走过来,脸上是矜持的笑容。
何莞尔刚要回答,正好看到了转角处过来的柯知方。
她扬起手打招呼:“我在这里。”
柯知方也正好看到她,扬手回应,几步跨到她面前。
“抱歉,去抽了支烟。”他说,示意,“走吧,菜已经点好了。”
十几分钟后,何莞尔右手戴着一次性手套,抓着半只乳鸽啃。
这算是这里的招牌菜,一只38元而已,比照28一份的生菜,简直不要太划算。
所以无肉不欢的何莞尔吃得很开心。
除了烤乳鸽以外,各种面点、小菜、粥清淡精致,就算比正宗味道差了那么一丢丢,也还是稳坐庆州粤菜头一把交椅。
就是份量还是有点少。
看着何莞尔面前的盘子几乎全空了,柯知方不着痕迹地,将几乎没动过的一份咕咾肉换到了她面前。
何莞尔对他的体贴有些过意不去,尴尬地说:“我不吃猪肉的。”
“对不起。”他忙不迭道歉,又将菜换了回来,“这个我不知道。”
何莞尔忙摇头:“是我没早点说。”
110 石翠小酌
算起来,这还是她和柯知方第一次一起吃饭,在这之前,最靠近的接触,无非就是那一次她几天没睡觉、被那么莫名其妙的梦折腾到快疯掉的时候。
而自从那天柯知方将她从悬崖上拉回来之后,他们之间的距离,似乎又悄无声息地更近了一点。
何莞尔曾经为此焦灼过,但不过半天过去便想通——与其惧怕未来发生的事,不如先解决好目前的问题。
无论如何,她是没勇气没心力也没钞票再换一个心理医生从头治起了,她目前只能保持现状。
这样一想,何莞尔也就能维持住目前尚算平静洒脱的心情。
高原风光没话说,然而吃的东西以肉食和乳制品为主,何莞尔将近二十天吃下来,早就腻得不能再腻,对唐宫精致的小点和菜品没有一点抵抗力。
一共加了两轮菜,柯知方早已经停箸。
何莞尔看着几个横亘在面前空盘子,有些赧然地拿着湿巾擦干净手和嘴,说:“吃饱了。”
餐前泡的铁观音再次换了热水,味道依然浓郁。
两人默默地喝完杯中茶,何莞尔等到了柯知方开口。
“我这次,遇到了一个和你差不多的案例。”他说着,声音平缓眸色温和。
何莞尔比他激动很多,声音都在颤抖:“真的?”
“真的,”他点头,“是个十多岁的孩子,情况有点棘手。”
“那……是什么情况……”何莞尔欲言又止,她知道自己不应该打听太多,但又忍不住问。
“抱歉我不能和你说太多,我必须对病人的情况保密,”柯知方轻声地道歉,“我只是想借此告诉你,你不是孤例,有人和你一样。你不要太过担心,总会找到问题所在的。”
何莞尔平静了一些,默默点头。
吃完饭结账,柯知方自然而然地埋单,何莞尔瞥到账单上的数字,有些过意不去。
一桌菜明明是她吃了一大半的,却让柯知方付四位数的钱,心里不安。
柯知方虽然收入不菲,但有弟弟妹妹都在上大学。她供一个何一笑尚且艰难,更何况他要付双份——再加上老家务农的双亲,他为家庭的付出,是她的好几倍。
何莞尔拿出钱夹还没打开,就被柯知方按住手:“我说了,我请的,和女孩子吃顿饭还要aa制,我不要面子的吗?”
他声音隐隐带着笑意,温润柔和,然而手指扣在了她的手腕往上一厘米,刚巧小指扣在了衬衫袖口以外,直接接触到了皮肤。
指尖微暖的感觉让何莞尔下意识地想抽手,但那一瞬间,她想起这会让柯知方难堪,于是生生忍住。
柯知方却马上意识到不妥,一面移开手,一面道歉:“对不起。”
何莞尔摇着头,眸子里的惊慌散去,小声说:“没事的。”
有了这事打岔,何莞尔也没心思再计较aa制的事了。
她恍恍惚惚地拿了东西走人,却在路过饭店大厅的时候,瞥见一抹熟悉的身影。
大厅最靠窗的那一排卡座,那穿着米色毛衣、头发盘得精致整齐的女人,不是顾念又是谁?
她一阵高兴,上前几步还没来得及打招呼,又看清楚了顾念对面的人。
何莞尔停下脚步,眨了眨眼,有些恍神。
怎么会是他?
柯知方见她呆呆不懂,站在她身侧,轻声地问:“怎么了?看到了熟人?”
何莞尔回过神,忙摇头:“没有,我们走吧。”
次日早晨,七点半不到何莞尔就到了报社,端着杯水坐在桌前,对着桌面上的手机,若有所思。
雷诺也习惯早到。她端着杯豆浆进了办公室,看到何莞尔吓了一跳。
又发现她脸上明显的黑眼圈,愣了愣:“老大,你又加班了?”
何莞尔没理她,雷诺便开始耍宝:“不是吧我的女王?有什么不开心的事,不如说出来大家开心一下?”
“我没事。”何莞尔抬眼看了看她,叹了口气。
雷诺虽然爱笑爱闹,却不是不知好歹恃宠而骄的人,看到何莞尔心情不是太好的模样,忙知情识趣地走开,留够独处的空间给她。
想到几天前看到的场景,何莞尔深吸了一口气,稳了稳有些烦乱的思绪。
她再一次划开手机屏保,点开了微信,之后看着微信上顾念的名字,打出长长的一段字,看了一遍,却一个字一个字地删掉。
然后又再打、再删。
整整半个小时的犹豫,她发出去的仅有十几个字。
今晚七点,城南石翠小酌,不见不散。
几分钟后,顾念回了一个字——好。
当晚,庆州南岸区的石翠小酌里,何莞尔订了个小包间。
这是一家所谓的黑珍珠餐馆,经营着改良的川菜,环境富丽堂皇,每个包间都配有花园式的露台,价格自然也不菲。
何莞尔不喜欢这调调,她最爱的还是喝着啤酒在街边摊撸串。
但顾念喜欢,所以这一次完全是将就她的审美。
只是何莞尔从七点等到快八点,一壶竹叶青换了三次水,顾念才终于姗姗来迟。
看到餐厅的装潢,顾念明显愣了愣,然后拍了拍何莞尔的肩,调笑道:“我以为你只爱苍蝇馆子的,没想到也有高端洋气的一天。”
何莞尔招呼她:“坐吧,等你好久了。”
和平时相比,何莞尔这时候异常地安静。
顾念款款地坐下,顺手捏了捏她的脸蛋,嘴角一丝意味深长的笑:“怎么觉得你这对桃花眼水灵灵的?老实交代,是不是出去休假一趟,遇到了帅得不得了的康巴汉子,发生了什么不可描述的艳遇?”
何莞尔打掉她的手,随意回了两个字:“哪有?”
顾念却巧笑倩兮:“骗不过我的,你肯定有艳遇。老实交代,谁有这么好运能得我女神垂青?”
何莞尔实在没心情和顾念说笑,指了指菜单,岔开话题:“这次出去不知道给你买什么礼物合适,请你吃顿饭权当赔罪了。你点菜吧。”
顾念撇了撇嘴,满意地拿起菜单:“这还差不多。”
顾念今天穿着一件黑色的薄呢大衣,进门便脱了下来,内里是纯白色的修身连衣裙。
她头发刚修剪过,刚刚过肩的长度加上齐刘海,减龄又甜美。
只是何莞尔总觉得这样的顾念,很违和。
111 不堪回首
何莞尔的印象里,顾念从来没有留过刘海。顶 点 X 23 U S因为顾念一直坚信有刘海没气场的说法,再加上她坚定不移地要走女强人路线,因此多年来一直是把额头露出来的。
她抿了抿唇角,放轻了声音:“怎么剪头发了?”
顾念看着菜单,随口回答:“一时兴起,好看吧?”
何莞尔没回应,她也不在意,叫来了服务员,利落地点了五菜一汤。
何莞尔默不作声,却一直在观察着顾念。
她今天没戴多少首饰,脖子上空空的连条锁骨链都没,惟有左耳上挂着细长的淡金色流苏耳环,而连右手食指上常戴着代表单身的coco crush都没了。
却又没由来多出了些什么。
看着顾念眉梢眼角处的几分妩媚,何莞尔有些恍神。
那妩媚的神情既熟悉,又陌生,还多年未曾见到。至于她这样的变化是因为什么,不言而喻。
忽然想起数年前,顾念偷偷地和莫书毅在外面约会,好几次的夜不归宿,全寝室的人都帮她瞒着,以至于闹出过好多次惊险异常的场面。
那时候,她就是这样一副幸福甜蜜的模样,恰巧何莞尔那时候也和秦乾在一起,于是她们两个经常被寝室里其他几个姐妹调侃,说她俩都散发着恋爱的腐臭味。
又都在同一年恢复了单身,只不过何莞尔是知难而退,顾念却是迫不得已。
回忆往事总是耗费精力和时间的,何莞尔沉浸在过去时光的时间,顾念点的菜已经上了。
顾念心情似乎很好,时不时看着手机屏幕,嘴角噙笑。
她也丝毫没有注意到何莞尔的异常,等菜一上就举着筷子大快朵颐,丝毫没有以前吃一口算一下卡路里的矜持。
“吃啊,你怎么不吃?”
吃到一半,顾念疑惑地抬头,看着貌似一点胃口都没有的何莞尔,声音微扬地调笑:“你我夫妻多年,何必跟我假装斯文?”
听到她又说起大学时候的事,何莞尔淡淡地笑了笑,干脆放下了筷子。
“念念,你还记不记得,有一年国庆前,我弟弟出了事,我请了一星期的假回来处理?”
顾念点头:“记得,你弟太离谱了点,要不是当年不满十四还赔了几十万,指不定现在还在蹲大狱。”
那是何一笑因为考试时候同桌不给他抄答案,一怒之下抓起课桌给人砸了过去,然后引发群殴。
何一笑出生的那年,恰逢父亲工作变动到庆州,母亲跟了去,但实在没精力管两个孩子,就把还不满一岁的何一笑留在了北边的老家,只带了何莞尔到庆州。
何莞尔的姥爷是个国有机械厂的二把手,脾气好人缘也好,即使退休了也很多人卖他面子。姥姥则一辈子在家操劳,养了个如花似玉的卢韵姮,还养了个九十年代的博士生卢韵桓。
何莞尔的舅舅卢韵桓,也算是当地的风云人物。
似乎卢家爱读书能读书的基因都偏心给了他,从小到大一路都是第一名,顺风顺水地拿到t大的土木工程博士,没有选择留京而是回了家乡,和青梅竹马的女同学结了婚,没多久又有了卢含章。
然后,不到三十岁就在本地大学里升任了系主任,前途无量。
工作顺心,心情自然也很好,卢韵桓对于姐姐没法亲自照顾的小外甥,更是变了法子地补偿。
再加上何一笑长得和舅舅几乎一个样子,小时候无比地讨喜,于是被一家大人宠得无法无天、嚣张至极。
直到出了那场车祸后,舅舅、舅妈撒手人寰,姥爷悲痛至极突发脑溢血瘫痪在床,姥姥再没法照顾他们,何一笑、卢含章便被接到了庆州。
卢含章还好,因为那场事故,最多只是少话,从不惹事。
而何一笑就不一样了——这孩子真是天不怕地不怕,惹了无数的祸事,怎么打也不长记性,无法管教。
后来又恰逢父母离了婚,家里鸡飞狗跳的也没顾得上管孩子,直到学校老师管不住了一次次地请家长,他们才发现何一笑的问题已然很严重。
离婚后,何莞尔的父母颇有些老死不相往来的架势,而唯一能让他们聚在一起齐心协力的事,就是处理何一笑闯下的祸事。
即使父亲意外离世,也还是没能让何一笑性子收敛一点——因为,就算没了父亲,也还有默默扛起另一边天的姐姐。
十一岁的何一笑因为留级耽误了一年,当年一米七几的个子,在班里鹤立鸡群,比周围同学高出二三十公分,人高马大的,揍起人来没人能抵抗。
平时人人都怕他,那一次却因为欺负同学欺负得过分了,引起了公愤。
然而就算他一个人被一群人揍,也没吃多少亏,还打趴下两个。
然后那两个孩子落下了终身残疾。
何家是卖了房子才保住何一笑不被送去管教,而那件事后,何一笑也收敛了很多,至少不会一言不合就动手了。
听顾念说起何一笑的事,何莞尔无奈地叹气,不过这时候还不是担心何一笑的时候。
她看着顾念,眸色深黑:“我记得那一年,我回庆州前,你还和我抱怨有人狗皮膏药一样缠着你不放,然而七天回来,你就名花有主了。”
她说的是莫书毅借着一场老乡会、灌醉了顾念占了便宜,然后让本就对他有一些好感的顾念,心甘情愿做了他女朋友的事。
何莞尔曾和顾念说过,他这是明目张胆的强奸。这种人渣,何莞尔一万个看不上,只是当年挡不住顾念喜欢。
听她提起那件事,顾念有点不自然的表情,不过还是牵着嘴角勉强一笑:“说这些做什么?好多年了。”
何莞尔看得很仔细,自然看出她眼里有难掩的心虚。
何莞尔微叹口气,继续问:“那你还记不记得,我大三那年开学后没几天又回家的事?那一次又是一笑闯了祸,他和同班女生谈恋爱,两人在写了旅馆恰好被那姑娘的父母碰见,一笑被别人父母扣了一天一夜不放。我妈哭着给我打电话,又不敢报警,后来我是提着刀上门去,那家人才把人放了的。”
顾念垂下眸子,掩饰着表情:“我不是太记得了。”
何莞尔定定地看着她:“那一次我不过回去了三天,回来你就因为酒驾撞伤人被学校开除。念念,你张扬但从不是没脑子的人,酒驾这种百害无一利的事你绝对不会做。所以我当时就断定是有人拿你顶包。果然,又是莫书毅干的好事。”
112 执迷不悔
顾念也没心思再吃东西,看着她,一直沉默。www.uu234.net
何莞尔自顾自地说着:“我要去找莫书毅算账,你拦着不让我去,还不惜和全寝室的姐妹闹翻。我当时又气你不争气,又恨莫书毅不是个男人。几天后莫书毅跪在寝室的姐妹面前,声泪俱下地说他对不起你,还发誓要一辈子对你好,我当时觉得他也有几分真心,才歇了要狠揍他一顿的念头。”
说到这里,何莞尔有几分不忍,但还是声音颤抖地说了下去:“结果呢?他毕业不到半年他就甩了你,要和另外一个女人结婚!”
顾念这时候平静地和她对视,声音也很平静:“你知道了?你是怎么知道的?”
何莞尔避而不答,说起另一桩事:“后来因为秦乾和冯昔的事,我自顾不暇,但是我知道,你趁着我回庆州的间隙去找过他,甚至跪着求他回心转意。结果呢?你是不是明白了一个词,叫郎心似铁?”
顾念看着她,大眼睛里弥漫着她看不懂的复杂情绪,但何莞尔还是能轻易分辨出内里的执着。
她觉得自己语重心长,像极了不讨喜的老妈子。
但有些话又不得不说。
她清了清嗓子,继续劝说:“念念,你最好的青春都糟蹋在了他身上,摸爬滚打这么些年,现在也算衣锦还乡了,为什么要走以前的老路?男人那么多,你找谁不好,偏偏要找莫书毅?你这是吃了谁给你下的*,能糊涂到这个地步?”
何莞尔这一通话痛心疾首,不那么好听却出自肺腑。
一开始,顾念还算平静,听着听着,手指忽然攥住了桌布,声音发紧:“我知道你对我好,不过有些事如人饮水冷暖自知,我和书毅之间的事,你不是当事人,根本无法明白的!”
何莞尔懊恼她撞了南墙也不回头,一时气急敲了敲桌子:“你知不知道你究竟在做什么?莫书毅已经登记结婚,还马上要举办婚礼。他这时候来找你,是因为什么你难道不清楚?”
“我一直很清楚的,不需要你们来指手画脚。”顾念回答,看起来也在极力压抑自己的情绪。
她深吸了口气,放慢了语速:“笑笑,我知道你很看不上我这种藕断丝连的做法,但如果我告诉你,莫书毅是我唯一的男人,你信吗?”
何莞尔怔了怔,几秒后斩钉截铁地回答:“我信。”
顾念眼里抹过一丝欣慰。
她笑了笑,握起何莞尔刚才敲击桌面的手,说:“我本来也没有打算瞒着你的。今天吃了饭,我是想约你去酒吧,咱们一边喝酒,一边借着酒劲告诉你,我要和莫书毅结婚。”
“结婚?”何莞尔像是听到天方夜谭一般,赫然站起身,声音发急,“上一次你答应过我不会把自己搭进去,这一次,你告诉我你要和一个有妇之夫结婚?”
顾念叹了口气,先是仰着脸和她对视,看着何莞尔又气又急的表情,之后目光飘向了窗外。
好一阵子她才说:“这辈子错了过他,我不知道还能不能找到下一个了。我现在也顾不了那么多,只能问这里而已。”
她指着心脏的位置,眼睛慢慢眯起:“笑笑,我知道你不会懂动物的本能和人类情感融汇的感觉,那滋味,真的会上瘾的,真的。”
何莞尔这一下子哑口无言。她对男女之事缺乏经验,完全无法评价顾念的说辞。
顾念等了一会儿,没等到何莞尔开口,表情淡淡地说:“还有他说,他会离婚,会给那个女人一个交代的。”
她声音很低,却无比地笃定——那语气,像极了数年前她说莫书毅一定会对她好的时候。
何莞尔被这场景勾起回忆,再一次气不打一处来。
她简直是恨铁不成钢一般:“念念,你能不能清醒一点?你现在是在当小三,是在介入别人的婚姻生活!”
“不被爱的那个人才是第三者,这句话虽然无情,但很贴切。”顾念垂下眸子,不动声色地回答。
何莞尔忍不住扬高声音:“什么爱?你是糊涂了吗?莫书毅图你什么你会不知道?他家的钱被他那吃喝嫖赌的老爸败得一干二净,他吃回头草不过是因为你现在有钱了而已。你真以为他是因为爱?别傻了顾念,从头到尾他就没有男人的担当,你当年被他骗了色,现在还要被他骗财?”
顾念依旧垂眸不看她,何莞尔更是生气:“你就算要养小白脸,拜托也找个好看点的,带出去不会丢你脸那种,何必找个三十几岁的老男人?”
“笑笑,你不要这样说,我不想和你翻脸。”
不知道是哪一个字哪一个词刺痛了顾念,她忽然扬起脸,眸子里冷光闪闪。
何莞尔怔了怔,声音都干哑了几分:“我记得上一次你说要和我翻脸,就是我说要去找莫书毅算账那次。莫书毅是在你身上下了蛊吗?怎么他勾一勾小手指头,你就能连滚带爬滚过去?从一开始我就没看好过你们,现在我依旧保留我的观点……”
“何莞尔!”顾念扬起手,也重重地拍着桌子,“你说够了吗?你觉得这样干涉我的生活,很有成就感吗?你知道不知道你这样的行为,很伤人?”
何莞尔先是被她拍桌子的声音惊到,紧接着听到她的指责,气不打一处来。
“我伤人?如果不是你的事,我都懒得管?我很闲吗?”
顾念也在气头上,语速极快:“何莞尔,你是高高在上的女神,男人任你挑,我呢,不就是喜欢个莫书毅吗?可不管以前还是现在,提到他你从来都是讽刺加批判,从来就没看好过我们。”
何莞尔眼神闪了闪,说:“你知道,我从来都是对事不对人。他做的那些龌龊事,让我没办法高看他一眼,即使他是你的男朋友。现在你为了他要去破坏别人家庭,要当小三,我更没办法支持。”
“对事不对人?果然是这样。”顾念苦笑着,“我对你从来都是对人不对事。只要是你何莞尔说的做的,哪怕毫无道理,我都双手双脚赞成。但,你的原则太多、立场太明确,也从来都是自认为清醒的那一个。你就不能像个真正的朋友那样,不管我的选择是什么,都无条件地支持我?”
113 扑火飞蛾
“你这是什么话?你觉得我没把你当朋友”何莞尔惊诧地问,只觉得嘴里发苦。
顾念有几分后悔,但也硬起了心肠:“我是处处不如你,但有一件事,我比你清醒。你口口声声说着爱秦屹,结果呢?还不是让他遍体鳞伤?
你顾虑太多,真心太少,对朋友如此,对家人如此,对你爱的人,同样如此。说起来,你最爱的不过是你自己而已,我们都只是让你的人生美满起来的陪衬而已。”
何莞尔微张着嘴巴,不敢相信这样的话竟然是从顾念口里出来的。
此情此景,让她无法不想起大学时候顾念为了莫书毅做的一桩桩荒唐事。
“为了男人,我们需要这样互相指责伤害?顾念,我看不惯莫书毅,并不是因为我要坚持原则,非要把自己的三观强加在你们身上,而是因为在我眼里,再优秀的男人配你都是高攀,更何况莫书毅的为人本来就不那么正大光明。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何莞尔垂眸,看着顾念,声音嘶哑。
她早就知道情之一字,误尽苍生,这么好的顾念,这么性格爽朗又能干的姑娘,怎么能眼睁睁看着她一步步走向漩涡,还不拉一把?
顾念也知道自己说得过分了。
她吸了吸鼻子,微仰着脸看着何莞尔的眼睛:“笑笑,你要知道,爱了就是爱了,哪怕对方是个人渣,也只能我自己打自己骂,容不得别人来说他的不是。我如果能够理智地和你讨论对错、讨论谁是谁非,那就不叫爱了。笑笑,你又明白吗?”
视线相交,何莞尔却什么都没说。
为了爱,不顾世俗眼光,不顾道德和规则,不顾无数人的指责。
她自问,自己的确是做不到这点的,也不明白顾念为何为了一个男人,能如此奋不顾身,如扑火的飞蛾。
就算明知道那人是个渣男,还能义无反顾地一条路走到黑。
“不明白也没关系,”顾念笑了笑,“对不起笑笑,我知道你是担心我才会这样。但是关于书毅的事,好些我也是现在才知道的,目前也有些糊涂。我还需要时间去验证他说的一些事的真假,在那之前,你可以找我喝酒,只是不要再和我提起书毅的事。我真的,不想再为了他,和你吵架了。”
最后的几个字,已然带着鼻音。
顾念说完那番话便离去,桌上剩下的饭菜,一点都没动。
何莞尔一个人坐了大半小时,饭菜都凉透了才叫来服务员埋单走人。
却发觉顾念早已经给过钱了。
何莞尔心里五味杂陈的。
明明说好这一顿是她请的,明明两人才吵了架,顾念都不忘临走还把单埋了。
她知道何莞尔经济上不宽裕,所以处处为她着想,十几年的姐妹情,平时插科打诨互相损,但往往这些细微之处,才能看出她们之间的默契和相互牵挂。
只是一提到莫书毅,顾念就会没了理智一般,听不进去劝,也再没了平时的精明与能干。
以前如此,没想到将近十年的时间过去,她依旧如此。
难道这就是爱情?
何莞尔眨了眨眼,有些惘然。
她忽然想起那句歌词——如果全世界都对你恶语相加,我就对你说上一世情话。
忘掉名字吧,我给你一个家。
她一阵怔忪,本有些犹豫的心肠,此时更加地软下来。
一声叹息后,何莞尔拿出手机点开微信,犹豫了好半天,却发了四个字出去。
好自为之。
发出去就有些后悔,可她也还是没有撤回。
更没有等来顾念的回话。
九点过,何莞尔走出餐厅,却发现下雨了。
一场秋雨一场凉,庆州这天气,夏天热得人如锅边的蚂蚁,但一到秋冬,低温便裹挟在潮意里,一丝一缕地浸透外衣、毛衣、内衣,紧贴在肌肤上,穿再多都不顶用。
夜风寒凉,头顶坠下丝丝缕缕的秋雨,更是沁凉透骨。
何莞尔没带伞,拢了拢衣领,一头扎进如烟雾般的细雨里,站在路边等出租车。
秋雨不大却恼人,没站几分钟,她的头发已经微湿,然而出租车一辆辆开过去,都是满载。
何莞尔不得已掏出手机打开滴滴,刚刚在寻找定位,忽然发觉光线一暗。
一把伞将她和从天而降的雨丝隔绝开,她愣了愣,一抬头看见了柯知方温润如墨玉的眸子。
他撑着的一把黑伞,将她罩在伞下,微笑着说:“竟然又遇见你?也太巧了点。”
柯知方和何莞尔顺路,又开了车,正好送她回家——这一次是真的顺路,并非故意绕着弯借口接近她那种顺路。
他晚上的饭局定在石翠小酌,谈了一晚上的工作,一出来就看到何莞尔。
柯知方开了车就不喝酒,从南岸区回江北,正巧经过老城区,能把她捎带回去。
何莞尔上车前,却被停车场一旁的饮品店吸引,鬼使神差地去买了杯珍珠奶茶,之后坐在副驾驶上,一口气喝了半杯。
她饿了,又生气了半晚上的气,精力早已耗光,这时候就渴望吃甜的东西。
柯知方开着车,眯了眯眼,问她:“热量这么高,真的好吗?”
何莞尔含着吸管,口齿不那么清晰地说:“偶尔一次,没关系的。”
“所以偶尔一次生气,气得连饭都不吃了?”
何莞尔大囧:“你怎么知道的?”
柯知方耸了耸肩,脸上是难得一见有些顽皮的笑:“好歹当了你四年的医生,当然知道你心情不好就会乱吃垃圾食品。怎么?今天是谁惹到你了?气得你晚饭都没吃。”
何莞尔默不作声地放下奶茶,好一阵子,才三言两语说了顾念和莫书毅这些年纠缠的事,以及现在顾念为了莫书毅不惜当小三。
她是习惯性地和柯知方倾吐,也知道柯知方出于职业习惯,绝对不会泄露别人的**。
只是她还是没有说姓名,全程用笨女人和渣男代号来代替。
柯知方听完,微笑不语。
何莞尔见柯知方没回话,有些奇怪地问:“你怎么不说话?难道不应该开导开导我吗?”
114 秋雨弥空
柯知方笑了笑:“开导你?不需要吧。www.uu234.net你只是需要有个树洞吐吐槽而已,我现在已经完成了使命。好受点了吗?”
何莞尔鼓起腮帮,依旧气呼呼地:“没有。”
柯知方一边开车,一边随意地问:“怎么会没效果?”
何莞尔不满地撇嘴:“要一起吐槽渣男才有效果的,你光听有什么用?”
“我又不认识当事人,怎么能凭你的只言片语就来断案?再说了,我说再多谴责的话都毫无意义。不过还是劝你一句,感情这回事如人饮水冷暖自知……”
“你怎么知道她喝的是水不是硫酸!”何莞尔没等他说完就抢着插嘴,还翻了大大的一个白眼。
柯知方忍了又忍,终于还是被她的表情逗笑:“你都知道开玩笑了,看来心情也不是太差,好吧,现在想吃什么?”
他话题衔接得如此自然,何莞尔都没反应过来,立刻回答:“心情不好就想吃肉,要大块的牛五花,烤得滋滋冒油,裹上生菜蘸酱,一口咬下去咔哧咔哧才过瘾。”
“好,”他微笑,“那就去吃烤肉,就你朋友圈经常打卡的那家。”
晚饭没有吃,于是这顿宵夜何莞尔吃得很欢脱,身体的能量都放在了消化食物上,脑袋就转得比较慢。
她此前心心念念是这一顿一定要aa,结果柯知方借口去卫生间的几分钟,悄悄地在柜台把账给结了。
何莞尔后知后觉,不好意思地抹了抹嘴,眼睛里有点小心虚:“下次我请你好了。”
连续两次让柯知方埋单,她真有些过意不去。
柯知方爽快地答应:“好的,下次你请。”
说完这句,他情不自禁地牵起嘴角:“不能反悔哦,你说了,还有下次?”
“什么意思?”何莞尔吃饱了虽然呆了点,但也听出这句话的玄妙。
“你说呢?”柯知方双手交叉放在身前,微微前倾,眸子里微光闪烁,“既然你答应了,那我就不用煞费苦心才能找到‘下次’约你的机会了。”
说完,他轻轻笑了起来。
他笑得特别坦然,是从心口从嗓子眼里蹦出来的那种笑声,愉悦又欢畅。
何莞尔根本不敢看他,后来坐上他的车,也一直侧着脸假装看窗外的风景。
好容易熬到家,何莞尔匆匆一句拜拜,几乎是落荒而逃一般。
等上了楼,知道身后再没有柯知方的视线,她才渐渐平静下来。
这算是柯知方和她摊牌了吗?她又该怎么办?应该怎么拒绝他?
她是万万不能答应他的,她自己的毛病自己知道,不能误人误己。
可如果柯医生解决了她的问题,让她再不存在和秦乾之间的那种障碍,她还应该坚守阵线、不让任何一个人男人闯入自己世界吗?
何莞尔抱起枕头,愁眉苦脸。
如果没了柯知方,以后的心理咨询,她又该去找谁呢?
这一夜,何莞尔听着窗外秋雨的声音,辗转反侧,直到天色渐亮才睡着。
————
已是十一月中旬,雨后初晴的天空澄碧湛蓝,路边的树木叶子开始发黄、掉落,冬天的气息越来越近。
公寓里,莫春山在书房里看完文件,刚放下手的签字笔就听到门被轻轻叩响。
他应了一声,看到才嘉推门进来,在他面前站稳。
“莫总,杜嘉新他答应谈一谈合同的事,我想着最好尽快能搞定,自作主张帮您推掉了晚上的饭局,改约杜嘉新。”
莫春山有几分意外,之后毫不掩饰赞赏的表情:“很好。”
才嘉面上平静,心里却颇有几分一雪前耻的感觉。
自从上次因为嘉玫机械的事惹恼了莫春山,才嘉一直憋着一口气要把这事尽快解决掉,好几次上门吃了闭门羹,好容易才见到了杜嘉新本人,十分钟以内说服他再次磋商合同的事,这才有今天的结果。
她微微一笑,接着汇报:“大渡河特大桥的施工方案方面,总工程师参考您的建议,用无人机牵引先导索过河,经过论证是可行的,目前正在积极落实。”
莫春山听了,摸了摸下巴,若有所思:“先导索只是第一步,锚碇能在山体上站稳才是大事,关于这个我有些新的想法,不知道可不可行。你通知c15标段的余经理,以及公司里负责施工方案的几个高工,让他们务必本周五抽空回来一趟,我有些事要问他们。”
才嘉对于老总过问施工技术问题显然见惯不怪,轻轻巧巧地回答了一个“是”字,刚想汇报下一个事项,目光却忽然被桌面上的一本书吸引。
书的白色封面已然沾染上了灰尘,不那么干净还有褶皱,显然经常被翻动。
书皮上显眼的几个楷书字体——仓央嘉措诗集。
才嘉愣了愣——莫春山的书房里,从来都是各种财经杂志或建筑专业的书籍,她从未看过他看过诸如小说、诗集之类的文学作品。
这书,出现在这里,还真有点不搭。
莫春山注意到了她的视线所及,眼睛眯了眯,不动声色地将那本书拿起来,随手扔进书桌旁的杂物蓝内。
之后站起身,问才嘉:“最近有没有谁联系你要还东西?”
语气一如既往的平淡,却让才嘉一瞬间就回过神。
她知道莫春山最不喜别人窥探他的生活和想法,于是知情识趣地收回视线,认真地想了想他的问题。
有没有谁联系她,要还东西?
是谁?要还什么东西。
才嘉虽有疑问,但她迅速过滤了最近办过的事,肯定地回答:“没有。”
莫春山听了,皱起了眉头——一部电话,几千元钱,他自然是没放在心上的。只是借走东西的那个人,不知为何,他会时不时想起她。
尤其是,那双曾让他折返三百公里的眼睛,清澈、美丽、无助。
心头有一丝烦乱,他从落地玻璃窗望着远处的江面,说:“我出去一趟,你把书房的文件整理好带回公司,明天再把各部门关于明年的预算拿过来,我要看看。”
说着,他拿起外套就要出门。
“要千阳送您吗?”才嘉跟在他身后赶了几步,问道。
“不用,”莫春山头也不回地说,“五点前我会回来,帮我准备好晚餐的衣服。”
115 八卦之魂
当了两年的个人助理,才嘉倒是对莫春山的习惯有一星半点的了解。
每当遇到一时半会难以解决的问题,老板就会一个人出去,或是在江边,或是在城市的街道,一边想事情一边漫无目的地走动。
通常几小时后回来,他就会提出让人眼前一亮的技术方案。
不得不说,天才就是天才,灵光一现的时候能够弥补他缺乏的十几二十年的专业背景,不少方案甚至能让浸淫在建筑施工的一群高工拍手叫绝。
要说公司里最服莫春山的,并不是那些闻着钱的味道而来的各位高管股东们,而是那群所谓的书呆子工科男。
才嘉恭恭敬敬地送他出了门,又折返回书房,开始做莫春山交代的事。
收拾好文件,将他的书桌整理干净,才嘉刚说看看还有什么需要收拾的地方,却听到门锁咔哒一声响。
她以为是莫春山去而复返,没想到门后却是孟千阳的一张脸。
孟千阳早上就带了小草和煤球去洗澡,没想到回来能在公寓里遇到才嘉。
他眼睛亮了亮,一边换鞋一边问:“老板又出去了?”
才嘉淡淡回应:“嗯,去了江边散步。”
孟千阳自然也知道莫春山的习惯,点点头,将笼子里的猫放了出来。
小草一向温顺,出了笼子只是抖了抖毛,喵喵叫着跑向猫爬架。
煤球却是坏脾气,被带出门折腾了一番还关在笼子里,早就气炸了。
它一着地就开始发脾气,满屋子里乱窜,还跳上茶几、沙发,不到一分钟时间打翻了茶水,弄翻了箱子,在一堆衣服上踩来踩去。
然后跳上高高的柜子,气恼地喵喵叫着,居高临下地和想要捉住他的孟千阳对峙。
才嘉哭笑不得:“这猫,真是顽皮。”
孟千阳手忙脚乱地抓猫,才嘉则收拾着一团糟的客厅,她扶起茶杯,擦干水渍,细心地捻去衣服上粘的猫毛。
她好容易收拾干净,等看清楚手里拿的衣服,却怔住了。
孟千阳好容易把煤球逗了下来,关进它自己的房间里,正说出来找才嘉搭话,却发现她坐在沙发上,拿着手里的大衣,正在出神。
孟千阳等了又等,发现她已经对着衣服愣了好一阵,很有些奇怪地问:“怎么?这衣服哪里不对了?”
才嘉如梦初醒,才把手里的衣服给他看。
“你看这个,奇怪吗?”她紧抿着唇角,翻出衣服的标牌给他看。
“ysl?”孟千阳读着牌子,不太理解。
才嘉视线放在窗户的方向,喃喃自语的语气:“这是莫总之前选的衣服,应该是小童今天送过来的,还没来得及收拾进衣帽间。”
小童是她的助理,负责协助她处理莫春山生活上的事。
是的,才大助理还有小助理们帮忙,要不她又不是三头六臂,哪里能把那么繁杂的公事私事都处理得井井有条?
莫春山公事繁忙,很少有时间去商店里买衣服。
好在他身材标准很好买衣服,根本不用特别定制,照着才嘉给他的目录和图片选就行。
这一季也不例外,才嘉几天前把几家高端男装的新品汇总成册给莫春山,莫春山匆匆翻了翻,合上册子就念了十几个编号给她。
才嘉当时来不及记,好在她有莫春山下指令就录下来的习惯,然后将那些编号交给小童去办理。
结果这箱子小童按着编号买下来的衣服,竟然和以往莫春山的选择非常不同。
才嘉开始以为搞错了,结果一一核对之下,确实是莫春山自己的选择。
孟千阳直男一枚,自然不明白才嘉的点在哪里,挠了挠脑袋,问:“没哪里不对啊?”
才嘉简短地解释:“莫总之前多半会选b家或者a家的,这次竟然选了这一款。”
“那又如何?”孟千阳还是满头问号。
黑色、深蓝、深灰,都是深色系,看起来没什么不一样。
才嘉嗔怪地盯了他几眼,才解释:“以前老板选的衣服,一丝不苟相当板正。这一款不同,不大适合商务场合穿,但基本上穿着往那里一站就能撩妹。还有,上一次他要出去旅游要个方便的背包,来不及就陪他去商场选,我以为他会买纯黑,结果最后选了个f家的小恶魔。”
“小恶魔这么活泼?我倒是看到那包了还以为你做主买的。”孟千阳夸张地瞪大眼睛,“明明小恶魔适合闷骚的我才对。”
才嘉噗嗤一声笑,又继续说起莫春山的异常:“再结合这一次选的衣服,所以我想,总裁会不会是——”
说到这里,她欲言又止,只是眼睛里明明白白写着三个字。
三个字加起来就是某个人的名字。
当然就是——何莞尔。
孟千阳张了张嘴,才要回话,耳边忽然一阵热气,伴随着才嘉特意压低了的声音:“我还在老板书房里看到,仓央嘉措的情诗。”
再精明强悍的女人,也抵不过与生俱来的八卦本性,自从在孟千阳那里获知了某些意料之外的信息,才嘉对莫春山一切的异常,都会非常留意。
等到关键的时机,她脑袋里似乎会“叮”地一声,把所有线索串联起来。
她现在几乎可以笃定,某个她曾经怀疑没有七情六欲的人,一定是有状况了!
当初被聂芸找上门来求采访,她倒是看得出聂芸对莫春山有几分别样的心思。不过才嘉心知肚明聂芸只是痴心妄想,莫春山只是需要山城商报这样一个在庆州有几分影响力的平台宣传企业而已,哪里会在意采访他的人是谁。
却没想到,竟然促成了老板认识何莞尔。
还真是莫名其妙的缘分啊。
才嘉一时激动没注意距离,离他不过十几公分,她说话时候的热气扑在他耳边,有些痒。
孟千阳只觉得她吐气如兰,耳边那略有些沙哑的尾音,像是一只软乎乎的小手在他心口上轻轻地一挠。
好舒服。
孟千阳心情大好,故意挑了挑眉:“你的意思是,女为悦己者容,男为欲撩者骚?”
又朝她竖起拇指:“一件衣服就能推断出老板春心动了,才助理,好眼力。”
才嘉忍住笑,啐他一句:“我看你是想死了,你就不怕莫总听到扣你工资?”
“他可舍不得,”孟千阳揉了揉刚才被煤球挠出抓痕的手腕,幽怨地说,“我为了搞定郑洪洲那头,什么手段都用尽,就差自荐枕席了,那老狐狸总算答应再谈一次。”
116 狂恋苦艾
才嘉颇有些惊喜:“这么快?”
自从上次莫春山让她帮助孟千阳搞定郑洪洲这头的事,她也试着接触了几次,谁知道人家完全不把她放在眼里。顶 点 X 23 U S
饶是她在职场上千锤百炼,也抵不住这位郑总的油盐不进,还一次次明目张胆地性别歧视和出口成脏,把她气得要死。
于是深刻领悟莫春山这一次的任务安排是真的打击报复了,好在孟千阳知道她的难处,跑去和莫春山假装抱怨她打乱了他的工作计划,这才让她甩掉这坨烫手山芋。
想到这一层,才嘉颇有些感激,轻声说:“谢谢你。”
孟千阳刚要回话,才嘉的却电话响了起来。
才嘉说了声抱歉,转过身掏出电话。
她看着屏幕上面完全陌生的号码,她愣了一愣,接了起来。
“请问,是才嘉吗?”
对面的女声清甜纤细,似乎在哪里听过,却一时半会想不起来。
她回答:“对,是我,请问您……”
对面回答:“我是何莞尔,我有些事要麻烦你。”
听到对面话筒里传来的“何莞尔”三个字,才嘉瞪大了眼睛。
前脚莫春山才走人,留下一大堆疑似流水有意的证据,这一下子落花就打来了电话。
她遐想连篇,还没来得回话,何莞尔就说:“我有些东西得还给你们莫总,他说联系你就好。你能给个地址吗?我给你寄过来。”
才嘉迅速地想起莫春山之前问她,有没有人联系过她归还什么物品。
“何小姐,请问是什么东西呢?”才嘉定了定神,声音镇定。
然而她脸上却是掩饰不住的兴奋,抬头对着孟千阳,无声地说着“是何莞尔”。
孟千阳很有些意外,凑了过来挤眉弄眼,示意她开启免提模式。
才嘉默默地点了扩音器模式,听到何莞尔说:“是手机。另外还有三千元,能还给你们莫总。”
才嘉刚要说出地址,却看到孟千阳张着嘴巴无声地说:“推掉、推掉。”
她愣了愣,于是回答:“不好意思何小姐,快递不好,容易损坏东西,再说,既然您还给莫总的东西,我想我多少还是当面检收的好。”
“哦,”对面是何莞尔闷闷的声音,“那约个时间吧。今天周末,有空吗?”
才嘉自然而然地拒绝:“不行呢,今天我有事。要不这样好了,您等我的电话,或者哪天我凑巧经过您家附近或者报社附近,再和您约?”
许是知道才嘉也很忙,何莞尔有一丝犹豫,但之后也报了家和报社的大概位置给她。
才嘉看到孟千阳给她比的一个赞字。
她笑了笑,恢复了听筒模式,刚准备道别挂电话,忽然间心念直转。
这样好的明目张胆能窥探老板私人生活的机会,怎么能就这样放过?
要不,干脆再更进一步?
才嘉忍住心里的激动,声音淡定而优雅:“何小姐刚才说到三千元钱?这样吧,要么我们加个微信,你先把这三千元转账给我就好了。哦,你的微信号就是电话号码,这么巧我的也是……行,那挂了电话就加,我有空的时候会和您联系……好……好……再见。”
挂断电话以后,才嘉向孟千阳比了个yeah,又忙不迭通过电话号码加了何莞尔的微信,通过了验证。
孟千阳目瞪口呆。
这还是泰山崩于前都能面不改色的才嘉?
嘉姐这么八卦,春山哥知道吗?
才嘉浑然不觉,手脚迅速地翻看着何莞尔的个人资料。
“乱洒青荷?这名字有点意思。”才嘉嘴角翘起,又迫不及待地看翻看起来她的朋友圈。
还好,何莞尔的朋友圈没有设什么三天可见的限制,于是她可以浏览何莞尔最近半年的踪迹。
她看了几条,忽然像发现了新大陆一般兴奋地大声说:“她也去了高原!竟然和老板是同一条路线!难怪了!”
说到一半,才嘉才发现自己抓着孟千阳的手臂在摇。
意识到自己的一时失态,她不好意思地收回自己的手,有些犹豫地看着孟千阳,问:“还有其他人知道老板是去了伍珑吗?何莞尔是从哪里打听到的?”
孟千阳似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一般,异常淡定:“不是,这绝对是巧了,当时除了我没人知道春山哥回去那么个鸟不生蛋的地方。绝对有猫腻。”
他说这话,又更近了一步,几乎离她只有半臂的距离。
她甚至能闻到他身上的气息——l'artisan,fou d’absinthe ,狂恋苦艾。
就这古龙水,还是才嘉推荐给孟千阳的。
半个月前,孟千阳说老替莫春山照顾猫,总觉得自己身上有猫屎的味道,好几次还注意到莫春山在他靠近的瞬间皱眉、捂鼻。
为了让老板不嫌弃他,于是让她推荐一款男香能遮盖身上的味道,让自己闻起来不像猫。
她当时忍着笑推荐了狂恋苦艾给他,当时推荐归推荐,还不可抑制地脑补了一把boss和贴身保镖之间不可告人的秘密,这时候忽然在他身上闻到这味道,感觉相当微妙。
这是款妙不可言的香,一点都不女气,也曾经是她最爱的一款。
前调是干燥辛辣的草本气息,几分钟后,黑加仑、当归、苦艾还有广藿香带来的中调扑面而来,还隐约有一丝淡淡的烟草味。
孟千阳应该是早上喷的,此时身上的已是醇厚美妙的后调。
大量的松树、焚香、杉树,叠加出浓重的森林气息,一半是树木的干燥清新,一半是蕨类植物的湿润甘香。
让她想到的场景,是冬日将尽春回大地,森林正在回暖苏醒。
似乎有什么暗藏的情愫,被这让她迷恋过的气息点燃。
才嘉愣了愣,不知为何心跳快了一点。
自从那一次他拉着她的手扔飞镖的那晚过后,才嘉隐隐觉得,孟千阳似乎和以前有些不一样了。
以前他在她眼里,完全是个没长大的孩子,固然身手很好对着外面的人也常常冷着脸,可她经常看到他对面对莫春山时候的任性和依赖,再加上自己比他大很多岁,因此也不自觉地将自己置于姐姐的位置,至于其他的心思,一概全无。
只是她好像忽略了,男孩也是会长大的。
就像这款香水,她曾经以为必须得三十岁以上有点故事的男人用才会像样,没想到孟千阳用了,一点也不违和。
反而给那悠长丰富的气息里,添上了别样的味道,似幽绿静谧的森林里,透过了几缕阳光,不过分温暖,也不过分冷清。
117 微醺玫瑰
才嘉局促地朝后退了几步,忽略掉孟千阳玩味的眼神:“怎么?”
孟千阳却越靠越近,他微弯着腰,直视着她的眸子,细长的眸子里不仅带着笑意,还有一抹异常温柔的神色。顶 点 X 23 U S
之后,他抬手,修长的手指在她的嘴角轻轻一抹,唇边是浅浅的笑意:“你口红花了。”
一边说,一边将指尖淡淡的一抹红展示给她看。
他动作又快又轻,才嘉都还没反应过来。
“啊!”才嘉终于回过神,轻声地一声叫。
她再也无法直视孟千阳越来越勾的嘴角,慌乱地抓起自己的包,进了卫生间。
镜子里的脸妆容精致,然而口红果然花了,左边唇角一道斜斜的痕迹延伸到脸颊,是她的scarlet rough淡淡的番茄红。
看起来,像是打电话时候没注意蹭花的。
才嘉忙不迭补好口红,顺便拿出气垫补妆,等一切收拾停当再次面对镜子站立,忽而想起刚才看到的,那对细长清亮的眼睛,和薄到极致的唇。
有什么异样的感觉从后颈窜起,紧接着,她发现自己耳根上一抹淡淡的玫瑰红。
耳根红了,心跳加速,她甚至能闻到自己耳后的香水,因为体温微微升高加速了蒸发,氤氲出的丝丝甜香。
从少女时代起,才嘉就是个嗜香如命的人,从经常到商场专柜蹭香水的穷学生,到如今真正两柜子的沙龙香,她对香水的爱好未曾稍减。
她的香水几乎天天都换,根据衣服妆容天气心情换香水,是她每天最乐此不疲的事。
因为今天她穿了一条暗红色的天鹅绒长裙,所以她今天“穿”的香水,是annick goutal的ce soirjamais。
译成中文,是今夜或永不,它还有个更直白的名字——微醺玫瑰。
那是隆重的红酒气息,搭配一两朵玫瑰的芬芳,似美人媚眼如丝,却又还有一点点未脱去的稚气。
就像现在,她在镜子里看到的自己的眸子一般。
才嘉愣了愣,她忙拍了拍脸,提醒自己不要想太多。
然而越是不想去想,越是止不住地脸红。
才嘉只好拿清水拍着脸和后颈,才强压下了心头莫名的躁动。
好容易收拾好自己,才嘉如临大敌地出了卫生间,还有些忐忑不知该如何面对孟千阳,却发现孟千阳已经不在公寓里。
几秒后,手机响起,是app里特别关注联系人发来的信息。
屏幕上短短的一句话——“我回公司了,嘉姐,给你点了你爱吃的肥牛鲍鱼炒饭,记得吃饭。”
才嘉捏着电话愣了好久,直到呼叫器响起有个年轻的声音说来送外卖。
直到吃完那份炒饭,才嘉都还有些懵,一直在问着自己到底是着了什么魔呢?
怎么她不像她,他也不像他了?
好容易才觉得脑袋清醒了点,回想过去一两小时自己的状态,只觉得恨不得找条地缝钻进去。
天啊,她一定是年纪渐大荷尔蒙分泌失调,再加上好久不曾有约会了,要不怎么会因为这么个毛头小子,竟然失了方寸?
———
不知道自己其实被才嘉算计一通加了微信的何莞尔,窝在沙发里,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什么。
从高原上回来快一周,因为各种突发的事扰乱了心绪,所这天才想起还莫春山电话和钱的事。
没想到才大助理圆润干脆地拒绝了她,而且现在主动权还到了才嘉手里,都不知道下一次她有时间约见她何莞尔,又是什么时候了。
顾念那边没了音讯,柯知方的事她也暂时不敢想,于是一个周末都宅在家里,上午补觉,下午发呆,哪里都没有去。
到了下午四点,何莞尔忽然看到客厅桌子上的风干牛肉和杂菌,这才想起从高原旅游回来,她还有个应该去的地方,没有去。
这些东西是她给家里买的,一直搁在客厅,每每说出门记得带下班时候正好捎带过去,结果一直忘。
周末正好有时间,于是她换好衣服下楼,提着东西坐了一个多小时公交车,到了南江新区。
从公交站出来,何莞尔走了几百米进了自家的小区,上了八楼,自然而然地摸出钥匙开了门。
“妈,我回来了……”她一边说,一边换鞋,然而从玄关走出刚看到客厅里的情景,就愣了愣。
何一笑懒懒散散地躺在沙发里,正看着电视,卢韵姮坐在他旁边,手里剥着个橙子。
厨房的位置传来切菜的声音,显然有人在里面。
卢韵姮见了何莞尔,表情有几分不自然,站起身问:“你怎么来了?怎么都不来个电话?来来来,快坐快坐。”
何莞尔嘴里发苦——这是她辛苦供的房子,结果现在好容易回来一趟,却跟个外人一样,还被自己妈妈当客人一样让来让去。
客气,却见外。
她还没来得及回答,厨房的门被人推开,有人探出头来:“没酱油了,一笑你下楼……”
那是个陌生的男人,四十来岁,戴着眼镜身材矮壮,五官倒还算端正。
他话说到一半就看到了何莞尔,显然也愣了一下。
卢韵姮本就不善言辞,这时候也不知道该说什么,脸色有几分尴尬。
何莞尔倒是面色如常,平静地说道:“妈,弟,我过来了。”
又转向看着厨房门口的陌生男人,面露疑惑:“这位是……”
那男人本是掩不住地忐忑,听到何莞尔主动和他说话,倒是笑了起来。
没了乍一见面时候的慌乱,男人带着几分讨好的神情询问:“这是笑笑吧?我是黄有光,你妈妈的朋友,你叫我黄叔叔就好。你来得正好,洗洗手,准备吃晚饭吧。”
一小时后,从楼里出来,何莞尔抬眼望了望灯火通明的家,郁郁地叹了口气。
想不到她忽而的心血来潮,竟然碰到了妈妈的男朋友。
黄有光还算健谈,饭桌上一直不遗余力地活跃着气氛,无奈何莞尔心情低落,心里也抑制不住地,一直将眼前这个男人,和自己的父亲作对比。
具体而言,是在挑刺。
118 过去休思
卢韵姮从小娇宠长大,据说二十几岁的时候都还没下过厨房做过饭,于是在娘家有妈妈操持,在婆家有老公宠着,实实在在的十指不沾阳春水。顶 点 X 23 U S
何莞尔都还记得当年她爸当年和她说的一句笑话——“我们何家的规矩,做饭这手艺传男不传女,闺女你以后可得记住了,做饭那都是男人的事!”
这个黄叔叔,倒是能做饭,但是青椒牛柳太淡,番茄炒蛋太咸,红烧鱼的鳞片没刮干净,鱼香茄子油不够,一点都不香。
最简单不过的家常菜了都能做成这样让人几乎万分宽容才能吃下,这个黄叔叔,没她爸爸十分之一的厨艺。
难道这就是她妈,给她找的后爸?
想到那个词,何莞尔心头针刺着一般,剧烈的一阵疼痛,鼻腔里有什么东西直冲上脑门,酸涩难当。
她曾经一度很怕听到这个词,然而这一天终于还是来临了。
心里五味杂陈,有些情绪咽之不下,却又没地方宣泄,憋得她异常难受。
何莞尔其实比谁都明白,父母十几年前就离了婚,后来父亲还因为意外过世,那一年,卢韵姮是四十来岁风韵犹存的年纪。
她保养得很好,身材从来不曾走样,皮肤也白嫩,因此就算是结婚生了两个孩子,都还有同单位的小年轻误以为她不到三十热烈追求的。
她迅速苍老就是在那一年父亲牺牲以后。再之后,她能够忍受十年的孤独寂寞,到了何一笑成年才交往了第一个男人,平心而论,已经很不容易,也很对得起九泉之下故去的人了。
所以,作为女儿,何莞尔深知自己没有立场责怪卢韵姮。
其实,在刚刚见到黄有光的时候,何莞尔已经开始一遍又一遍告诫自己:“不可以这么自私的,妈应该有自己的生活。”
可是,大道理她都懂,只是心里那一道坎,不是那么容易过去的。
她倒也不是怪罪卢韵姮找了男友想要再婚这件事,而是因为这件事,似乎有这别样的意义。
连妈都开始寻找第二春了,那爸留在这世上的痕迹,注定会越来越淡的。
然后,终究会有一天,他会被所有人都忘记。
想着想着,她的眼角渐渐湿润起来。
何莞尔抬头望天,想要阻止不争气的眼泪流下,却没有丝毫的效果。
晚上八点,何莞尔躲在小区绿化带的大树下,悄然落泪。
过了会儿止住了眼泪,她掏出镜子看了看,眼圈只有些微肿,看不出来红,还能见人。
可哭是哭过了,心里还是很不好受。
她叹气,回去吧,还能做什么?
于是慢悠悠朝着公交站走去,离站台还有一两百米远,手机传来了微信收到心信息的声音。
何莞尔点开一看,是何一笑发来的。
“姐,我也是前几天才知道的,不是我不告诉你。”
没头没尾的信息,但是何莞尔知道他说的事什么事。
她却没心情回他,只把手机放回包里,到站台等公交。
眼看着公交缓缓开来,她准备着上车,肩膀却被人拍了一拍,接着手臂被人扯住。
何莞尔几乎是下意识地一错身,顺势将那人的手臂拿住,轻轻地一扭。
耳边传来什么东西落地的哐当一声响,混着几丝杂乱的似乎是琴弦被拨动的声音。
然后,她听到何一笑的大叫:“姐、姐!是我!不是坏人!”
几分钟后,何一笑抱着刚才掉到地上的吉他,检查了好几遍确认没有摔坏,长舒一口气。
但还是痛心疾首地指责何莞尔:“又摔了一次,破了的话你得赔我新的。”
何莞尔皱着眉头看他:“晚上别到处瞎跑,留在家里陪陪妈,她一个人,胆小。”
何一笑裂开唇,露出八颗洁白整齐的牙齿:“有黄叔叔在,没事。”
听到他提起那个名字,何莞尔怔了怔,面色不是太好看。
何一笑没看到一样,笑得更加灿烂:“姐,走,听一听我的新歌。”
———
庆州这个直辖市,大得离谱——总面积8.24万平方千米,辖38个区县,常驻人口3000万还有多。
然而真正可以称为城市的部分,只有六城区。这几年来直辖市迅猛发展,于是又多了个南江新区。
这里作为庆州“创新驱动发展核心”,有着高新技术开发产业园,又因为想要赶上庆州高速发展的契机,不少新老企业都在这里生根落地。
只是南江新区的企业很多,人气还不不是很旺。
不过,因为是新区的缘故,市政规范做得很好。就像何莞尔买的这个小区,周边两个市政花园不说,还有专供居民散步的绿道。
绿道边,隐藏在茂密树丛的长椅上,何一笑自弹自唱了两首歌,然后满脸期待地问坐在他旁边的何莞尔:“姐,你听着怎么样?”
何莞尔其实一直在皱眉——她真是对何一笑在音乐上的审美绝望了。
她自己声线太细唱歌不好听,何一笑正好相反。
嗓子是不错,音准也很好,一年前也是因为有声乐这个长处所以能进庆州音乐学院,没有因为成绩太差搞得没大学读。
但一年多的专业培训下来,这孩子自己作词作曲的功力,真是一点长进都没。
歌词很不咋样,曲子也糟糕,丝毫都没民谣应该有的小清新小忧郁,反而很有些网络歌曲大开大合的烂俗。
但毕竟是自家弟弟,她实在没好意思打击他,只好顾左而言他:“你同学怎么说?”
“他们?哼,不懂欣赏!”何一笑气不打一处来,“都是嫉妒小爷我长得帅。”
何莞尔忍不住笑起来:“帅就够了,还要怎样?”
又忍不住揪着他的脸,说:“说实话,你是不是交女朋友了?前段时间那么能花钱,现在还写起了情歌?”
“没啊,就是跟着同学去参加选秀而已。”何一笑移开了视线,挠了挠鼻尖。
自己看着长大的弟弟,就这挠鼻尖的动作,何莞尔就知道他说谎了。
知道何一笑好面子,她也没拆穿他,只说:“有什么事要和家里人商量,不要自己一个人逞强。”
何一笑点头,张了张嘴,却忽然沉默下来。
119 未来莫想
他欲言又止,虽然光线很暗,但何莞尔还是能看出他眼里满满的内容。
何莞尔知道他想说什么,沉默地等待。
还是何一笑先开的口。
“我知道你不高兴了,妈也知道。”他说,放下了手里的吉他,拍了拍何莞尔的手背,“姐姐,爸已经走了十多年了,那个黄叔叔追了妈三年多,人好家里也没拖累,真的是好人。”
他咬着唇,眼里很忐忑:“姐,你不要怪妈。”
“我知道,我没有怪她。”何莞尔回答。
她也深知自己没有资格怪她——一个柔柔弱弱的女人,从小被父母捧在手心、结婚后也有丈夫百般的娇宠,日子不见得富裕却也过得比一般人顺心,却一遭遇到变故,生活天翻地覆。
但,即使离了婚,即使父亲故去十几年,她还是一个人将何一笑养大成人,在此之前从没提过要再婚的事。
更何况,那只是前夫而已。
他们早就离了婚,她怎么做,都没有对不起任何人。
何莞尔又看了看何一笑。
她这个弟弟,很有些奇妙。确实很讲义气,也确实够朋友,但情绪很容易失控,有时候热血上头一言不合就开揍,惹了不少*烦。
然而有时候,他又异常地懂事,就像这一次知道何莞尔情绪不好,便背了吉他出来逗她开心。
正因为如此,何莞尔才无法对他硬下心肠。
当初他高中毕业,本有两条路可以选——当兵,或者去音乐学院,卢含章无比赞成第一条路,连她妈都觉得还是应该去吃吃苦锻炼锻炼。
偏偏何莞尔舍不得何一笑和他的音乐梦失之交臂,顶着经济压力送他进了大学,还心甘情愿地一次次收拾他留下的烂摊子。
“想听什么,我弹给你听?”何一笑问,冲她眨着眼睛,眸子在有些阴暗的光线里熠熠生辉,异常好看。
何莞尔早就见惯了,仰着头回答:“随便弹一首吧,你不唱就好。”
何一笑捂着心口,嗷地一声叫:“姐你真是伤透了我的心。”
有他插科打诨,她心情似乎轻松了些。
何莞尔捶了他的背一下,笑道:“少废话,快弹。”
片刻后,吉他的声音响起。
是鸟之诗,何莞尔曾经很喜欢的动漫歌曲。
他拨弄琴弦的速度,比原版慢很多,温暖的吉他声音从他修长的指尖流出,流淌成河一般。
何莞尔抬起头看着天空。厚厚的云层遮盖住了漫漫苍穹,不见星月,惟有黯沉。
一阵夜风吹抚过树枝,树叶哗哗作响,寒意声势浩大地扑来,扑进了她的颈窝。
很凉,很冷。
她瑟缩着脖子,想要朝何一笑背后躲一躲,却忽然看到,头顶厚厚的云层散开。
厚重的云层像是被寒风掀开了一角,灰暗的天穹边,露出两三个黯淡的星子,不那么明亮,却依旧在固执地闪烁。
她眨了眨眼,看着天边的星星,不知为何,忽然想起了玖须海如轻纱般的银河,想起了在扎西奇寺的那一夜,在天边起伏山峦的映衬下,漫天坠下的猎户座的流星雨。
还想起了那一晚,莫春山对她说的关于流星的一字一句。
逝去的人,并没有离去,而是化成了这世界的一部分。
或是风,或是雨,或是云,或是一杯美酒。
一直陪伴在她身边,从来未曾离去。
她还想起,他说过的那句话——谁的人生不曾倾覆呢?
想起了他说那句话时深邃的眸子,以及掩藏在眼底的,那一丝丝的悲伤。
她的世界曾经倾覆、崩塌,她没有过去,没有回忆,也不知道未来会怎样。
甚至连别人稀疏平常的梦,她都求索了好多年。
可如果不好好站起来,一直颓废而悲伤,又怎么对得起那些为她付出、为她受到伤害、却有全心全意想要保护她的人?
何莞尔捏了捏手心,心底些微的暖意,渐渐扩散到全身。
空气依旧冰凉,她却不觉得冷了。
音乐早已停下,何一笑放下吉他,在她耳边轻声说:“姐,开心点。”
她转过脸,看着近在咫尺的何一笑。
他遗传了母亲眼睛和唇形,皮肤也很白皙,五官俊朗异常,脸型却是父亲的国字脸,鼻梁高挺,又添了几分英挺的帅气。
何莞尔微微一笑,心头郁结散去。
“想要我开心?那你好好地学你的声乐,乖乖地唱歌。想写歌就多读点书,腹有诗书气自华。你没那个天赋又要强点技能树当吟游诗人,就不怕系统受不住让你删号重练??”
何一笑捏起拳头敲着椅子:“我不要面子的吗?你要不是我姐还是个大美女,我就要揍你了!”
晚上九点,和何一笑告别,何莞尔上了开往内环的公交车。
她朝窗外挥了挥手,又抬头看了看几百米外灯火辉煌的小区,释然一笑。
过去休思,未来莫想,该来的终究会来,家人的幸福满足,比什么都强。
————
十一月二十二日,小雪。
庆州这地方是不可能在初冬就下雪的,但还是冷得够呛。
看着温度还在七八度左右,但不仅有风,吹在脸上跟刀割似的,还有一场一场的冬雨和无处不在的潮气,悄无声息地将寒冷渗透到每一个角落。
何莞尔爱美,但这样的天气还是没骨气穿什么真丝衬衫小西装去接受上班路上寒风的洗礼,不仅羽绒服加身,还裹着厚厚的围巾,只露出一对眼睛。
穿得多了,和别人不一样的地方也就少了,路人再难把视线放在她的脸上。
本是周四,该上的大稿子都改得像模像样的,却不料下班时间的一个电话,打乱报社全盘的计划。
p2p,爆雷了。
按说p2p平台,如果从字面上去理解,不过就是个融资平台而已,有人要借又人要贷,它仅仅起个中介的作用而已。
然而,“中间商”不赚差价,简直是不可能的。
所以如果网贷平台本本份份的去做它该做的事情,其实问题不大,本身也是能够解决一些融资问题。
但是问题的关键有多少平台是老老实实的发展自己的业务?因此95%以上的平台都涉及到资金池,资产包。
作为资产池,市场好,一切问题都像是太平盛世下的小小骚乱,不痛不痒也就没人在意。只要钱一直往进流,爆雷就会往后拖延。但等到市场差,流动性差的时候,热钱不足就会爆雷。
所以不管资金规模的大小,爆雷都是迟早的事。
120 惊悉噩耗
只是何莞尔没想到会这样地快。m.www.uu234.net
一开始还是悄然无声的几家规模较小的网贷平台跑路,结果紧接着接下来开始雷声滚滚。
不过一个周末过去,从个案爆雷,到五雷轰顶,再到天雷滚滚,什么经侦雷,存管雷,挤兑雷,雷法不一样,但结果都差不多,或跑路,或拖延兑付。
其中甚至有资金规模几百亿、一直被各大机构评估为安全、规范的某平台。
不仅整个行业水深火热,还牵涉到数万亿的资产和千万的投资人。
出了这样大的事,原来的稿子自然不能用了,她和小雷分工,一人带着三四个孩子,整个部门从头开始查资料凑版面,全是关于这次突发事件的稿子。
分析爆雷原因、列举各平台的业务瑕疵和违规行为、预测爆雷的后果以及今后投资市场的变化等……
好容易稿子能在于伟安那里过关,何莞尔已经因为出刊熬了两个通宵,五点钟回家睡觉,九点不到又来上班。
周一早上的例会讲的是什么,她是一个字也听不进去的,耳朵里全是嗡嗡的耳鸣,脸色极差。
中午得空休息了一会儿,何莞尔看到卫生间镜子里连粉底都遮不住的黑眼圈,苦笑了一阵,回到办公室里,翻箱倒柜找出一片酚咖片,喂进嘴里。
这两天间断性地头疼,忙起来还好,现在总算能喘口气,马上跳出来彰显存在感,弄得她坐立不安。
以前从来不知道头疼是什么滋味,眼看着快三十的坎儿,竟然落下个睡眠不足就头疼耳鸣的毛病。
还真是年纪不饶人啊。
她叹气,抓起杯子喝了水吞下了药片,一抬眼就看到小雷立在门框边,呆呆的。
“怎么了?”何莞尔问。
雷诺白着一张脸,眼里无措至极。
“老大,上次请我们吃又贵又难吃的私房菜的顾姐姐,是不是说她入职泛诚聚宝?”
听她说起顾念,何莞尔眉心一跳:“怎么?”
接着不由自主想起顾念和莫书毅的事,心头一阵烦乱。
算起来,顾念和她没了联络一周多了,何莞尔一直在等她的消息或者电话,但不知道顾念这回怎么这样有耐性,一直没有音讯。
以前她们吵架或者赌气,也没超过三天的时候。
“这两天,我们的稿子,全是p2p爆雷的事,泛诚聚宝……”小雷继续说,欲言又止。
何莞尔醒过神,赫然站起身:“难道泛诚聚宝也牵扯进去了?”
泛诚聚宝有一部分的业务涉及到p2p,当时顾念要回庆州,还让何莞尔帮忙查了查泛诚聚宝的情况。
当时她得到的信息是——泛诚聚宝关于p2p这一块,还是比较规范的,而且体量也不是太大,就算崩盘泛诚聚宝的优质资产也能够抵消这一块。
她当时左看右看都觉得没有大问题,而且也打听到那个叫什么的老板活得潇洒又滋润,根本没有跑路的迹象,因此才让顾念放心过来的。
难道说,这一次的爆雷,泛诚聚宝也在劫难逃?
不过稍稍一想何莞尔又安下心来。
就算泛诚聚宝违规经营,顾念不过是个负责boss的安保负责人而已,不涉及到项目的融资操作,也没有参与过泛诚聚宝的实际经营,爆了就爆了,大不了重新找工作而已,也牵扯不到她身上的。
可是小雷的脸色怎么那么差?
还没让她缓过神,小雷将手机递给她,声音似乎有些颤抖:“新闻说,泛诚聚宝的老板跑路了,她的女保镖前天晚上从酒店十楼跳下去,疑似畏罪自杀。”
何莞尔确认顾念已经不在人世,是在雷诺给她看了那则新闻的两小时以后。
当时,看了那则新闻,何莞尔始终不相信所谓的顾某是顾念,一口咬定一定是哪里搞错了,顾念怎么都不可能自杀。
然而,随着她一次次拨打顾念电话,电话那头一直没人接听,再到她打了几十次后电话关机,她心里不祥的预感,也越来越强。
她找上了林枫,而林枫没多久就给了她确切的消息,告诉她新闻里的顾某就是顾念。
案发时间是深夜十二点,发现顾念坠楼后,酒店报警后五分钟,110和救护车就到了现场。
医护人员几乎是当场就确定了顾念死亡,案发现场已经经过勘验,初步的结果是几乎不存在他杀可能。
林枫知道顾念和何莞尔的交情,挂电话前还劝了一劝:“小何,人死不能复生,你节哀顺变。”
何莞尔没吱声,呆呆地拿着手机,只觉得眼前发黑,扶着门框才勉强站住。
小雷担心她,工作也不做了,死皮赖脸非要跟着她回家去,害怕何莞尔也想不开一般,直到何莞尔三番五次地保证自己没事,小雷才真正放了心,自己回家。
何莞尔很后悔那天晚上和顾念吵架。如果没有那一场吵架,顾念如果遇到什么事,一定会和她说的。
然后她们也会经常聚在一起喝酒、吃肉,哪里会有她一个人闷在酒店的时候。
对于她们当晚闹翻的内容,何莞尔也万分后悔。
顾念说得对,她不是个合格的朋友,她对顾念和莫书毅的事,从来都直言不讳,从来没有顾忌过顾念的感受。
她觉得莫书毅不好,但顾念爱莫书毅。
她以“为你好”的名义,一次次伤害着顾念,顾念却还那样为她着想。
如果时光能够倒流,哪怕顾念铁了心要当个破坏别人家庭的小三,何莞尔也会举双手双脚赞成的。
只要顾念能够回来,什么原则不原则的,她不在乎。
可惜,林枫说得对,人死不能复生,她现在再后悔也无济于事。
她目前要做的最重要的两件事,一是安顿好顾念的家人,二是,调查顾念真正的死因。
总而言之,何莞尔不相信顾念会自杀,也不相信顾念会是那样懦弱的人。
她不是说要和莫书毅结婚吗?在没搞定莫书毅那个满脸横肉的老婆之前,顾念怎么可能会自杀?
顾念只会越斗越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