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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miss_苏     皇上,请您雨露均沾txt下载     皇上,请您雨露均沾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二卷 221

    “你说的也是。www.uu234.net”语琴便也点头:“况且她这回又被留在宫中坐镇,就又是皇后将她架在火上,就等着她出错儿,她自己未必不明白。你瞧上两回秋狝,她在宫中并未出当真出任何大事,这回就算咱们跟她顶上,她也未必有胆子对咱们怎样。洽”

    婉兮轻哼一声:“正是。此时她最大的敌人还是皇后,她就算防着咱们,可也还没有傻到要落进皇后的陷阱里去。”

    两人从东六宫一路绕回西六宫来,这便进储秀宫。

    正好语琴本也是储秀宫里的人,这便也当是送语琴回宫。

    两人去正殿给愉妃请安。

    愉妃依旧是恬淡的模样,不主动热络,也并不冷淡。只是与婉兮闲闲说说园子里的风光,直说这一整个夏天,在宫里倒是想念园子里的清凉。

    婉兮心下微微一动,想到愉妃本是南苑海子人。南苑海子是皇家在京师最近的猎场,那边有草甸子,也有海子,与圆明园里的清凉倒也相似。

    ——若此说来,愉妃说的倒是真情实感,并非应付之辞。

    婉兮这便微笑道:“小妾在园子时,记着五阿哥几个月前便是在园子里送痘神。小妾听园子里的人说,五阿哥送痘神的时候儿格外坚强勇敢,看起来倒不像是个只有四岁的孩子。”

    “六阿哥原本年幼,怕黑,很是哭泣。五阿哥给六阿哥做足了身为兄长的榜样去,这才叫六阿哥也鼓起了勇气,顺利送走了痘神去。钤”

    愉妃眸光不由得转过来,在婉兮面上定住。

    “令嫔谬赞了。永琪身为哥哥,为弟弟做榜样,自是应当的。”

    语琴便也不失时机道:“五阿哥的性子,与愉妃娘娘自是一脉相承。娘娘是出身蒙古八旗,性子里最是坚毅果敢。”

    愉妃便笑了:“语琴,你好歹是我宫里的人,叫你当着令嫔的面这样夸我,连我都要脸红了呢。”

    与愉妃的交谈尚算愉快,语琴自己就是储秀宫里的,故此婉兮只自己告辞罢了。

    朝外走时,正与一个女子擦肩而过。

    虽然殿门口灯光昏暗了些,可是擦肩而过的瞬间,婉兮却也认出了那女子的面容。

    果然是本生姐妹,纵然形容气度更娴静些,不过那五官眉眼却是如出一辙的。

    婉兮便不由得回眸多看了那女子一眼。

    不知是不是巧合,那女子走出去几步,也正回头朝婉兮望来。

    婉兮便含笑招呼:“你便是怡嫔的妹妹吧?我是永寿宫令嫔。”

    小柏氏这便急忙跪倒:“奴才给令主子请安。”

    “切勿多礼。”婉兮忙含笑扶起:“虽说你尚未正式进封,可你已是皇上钦定的学规矩女子,称谓上也可被称为‘小主’了。”

    小柏氏也是聪明,忙蹲身道:“奴才今儿才听得人说令主子今日回宫,奴才还正想着不知令主子几时回来呢。”

    “奴才进宫的时候儿恰逢令主子往园子去,这便错过了,奴才未得见过令主子。今儿还想着说不定哪一日在宫里能遇见,奴才好给令主子请个安。没成想今儿这就撞见了。”

二卷 222

    小柏氏的嗓音也是如泠泠玉珠,饱满而清脆,“奴才实在是眼拙,原本没见过令主子的面;又因为这殿门口烛火昏暗,奴才竟也没瞧出令主子的服饰来,这便失了礼数,还请令主子宽宥。顶 点 X 23 U S洽”

    几句话之间,婉兮听其言,观其行,心下已是约略有数。

    婉兮含笑点头:“可说是呢,我也遗憾走得巧,竟与你错过了。不过幸好我与令姐怡嫔同在宫中这几年,对怡嫔的眉眼倒是熟悉的,这便凭着你们姐妹的相似给认出来了。快别这样多礼,日后咱们相处的日子还长着呢。”

    婉兮一时没什么见面礼,便从头上摘下一朵自己做的通草花来:“我来得急,不及带什么像样的见面礼来。这是我亲手制的通草头戴花,从前便连皇后主子都肯赏脸戴着的。你如不嫌弃,便留着妆点一二吧?”

    小柏氏却后退一步,远远蹲身:“奴才岂敢受令主子的礼去?令主子的心意奴才领了,这回奴才对令主子失了礼数,是如何都不敢再受令主子的赏了。不如等日后,若奴才有幸能替令主子办了什么差事去,令主子再赏不迟。”

    婉兮的面容浸入殿门口那光影的幽暗里,神色未变,她便将手收了回来:“也好。下次等你正式进封,我必定亲手做一匣新的给你做贺礼去。”

    小柏氏便含笑点头:“借令主子吉言。”

    婉兮又道:“今儿时辰晚了,我只来得及来给两位贵妃、愉妃请安,实在是来不及过咸福宫你姐姐那边去了。怎么都得明儿去看你姐姐,若你们姐妹见了面,还要请你代我解释一二。”

    小柏氏便笑了:“令主子太客气了。奴才姐姐身在嫔位,令主子同身在嫔位,故此怎么都没有令主子还要特地去看我姐姐的道理。令主子尽管安心回宫吧,若令主子明日得了空去瞧瞧奴才姐姐,那也是令主子与我姐姐的情谊呢。”

    婉兮便点头:“那好,我也不耽误你了,来日再见。钤”

    婉兮含笑转身,走出储秀宫便一把攥住了献春的手。

    “献春,是怡嫔!”

    献春也吃了一惊:“主子缘何这样说?方才那一瞬,主子可是发现了那小柏氏什么马脚去?”

    婉兮深深吸气,努力叫自己平复下来。便赶紧回眸望一眼储秀宫门口,以免后头跟出人来,将她这模样给看见了。

    幸好这长街幽暗,所有的神色都能被夜色完美地掩盖住。

    婉兮便将献春的手攥得登紧,撑着献春的手,沿着长街,踏着夜色,快步朝前走:“你没瞧见么,方才我给那小柏氏头戴花,她竟直接倒退两步去,坚辞不受。这便是说,她怕知道我染过那病的,知道那病能过给人去,故此不敢接我碰过的东西!”

    献春也是一惊:“叫主子这样一说,奴才便也这样觉得了!”

    婉兮用力吸气:“原本我今儿一路到各宫去请安,对纯贵妃、娴贵妃确都存了一点子试探之心,故意与她们各自拉远、拉近距离,观察她们的神色。可是小柏氏不同!”

二卷 223

    婉兮立在这长街的秋夜的风里,觉得浑身都冷透。www.uu234.net

    “这小柏氏因是在宫门口忽然撞见的,我心下又对她存着一层歉意,故此原本无意试探,只是真心真意想送她见面礼去。”

    “可是我怎么都没想到,叫我给试出来异样的,反倒是她!”

    婉兮撑住献春的手,大口吸气。

    “只是这小柏氏毕竟刚刚进宫,她进宫的时候咱们已经往园子里去了,那么这小柏氏是如何知道我患病的?在这后宫里,便必定是她姐姐告诉给她的!”

    “她之前还说,知道我今儿回宫。那咱们进愉妃宫里请安的时候,她又在哪儿?是不是就是去了她姐姐宫里,被她姐姐提醒了要与我拉开距离去?钤”

    这秋夜的风已是凉了,可是献春额角还是不由得淌下汗珠儿来。

    “主子说的对,这样想来,怡嫔倒的确嫌疑最大了!”

    婉兮走在夜色里,旗鞋底笃笃敲在路面上,动静在这夜色幽静里传出去老远。

    “这会子各宫的宫门已是要下钥了,那小柏氏已是来不及将撞见我的事去说与她姐姐听。那明儿一早,等咸福宫开了宫门,咱们便头一个去会会怡嫔,杀她个措手不及!我倒要看看,她又会如何面对我!”

    婉兮回到宫里来的头一个晚上,几乎是算着时辰的。待得天亮便立时起身,果然趁咸福宫开了宫门,便第一个要见怡嫔。

    咸福宫门上的太监不敢怠慢,一溜烟儿地跑进去通禀。

    却等了好半晌,才见得怡嫔身边的一个女子叫金盏的,急急忙忙迎出来,到了宫门口忙蹲身向婉兮请安:“奴才咸福宫头等女子金盏,给令主子请安。回令主子,我们主子刚起身儿呢。衣衫不齐整也不便见客,这便耽误了一晌。还请令主子勿怪。”

    “不必那般拘礼,”婉兮含笑颔首:“是我来早了,失礼的是我才是。总归这宫里的时光长着呢,我不急,我就在这宫门口候着。尽管等你家主子拾掇好了,我再进去也不迟。”

    “不敢不敢,”金盏忙向里请:“我们主子已是收拾好了,令主子快请吧。”

    婉兮一进咸福宫后殿,迎面便闻见打鼻子的药香。

    婉兮倒也没意外,毕竟从几年前怡嫔赖在宫里不走了的时候起,她的借口就是病了。既然病了,自然要吃药的。

    可是当婉兮当真瞧见炕上歪着的怡嫔时,才当真吃了一惊。

    曾经花容月貌、人如其名的怡嫔柏水薇,此时竟然瘦得脱了相。

    自打乾隆八年,怡嫔与娴贵妃当众争吵,叫几个人都受罚禁足了之后,怡嫔便托病甚少出现在众人面前了。婉兮也当真有些日子没见过她,却不成想她如今成了这副模样。

    婉兮一时盯着她,满肚子的话都不知从何说起了,也只能朝她微微躬了躬身。

    怡嫔强撑着笑笑:“如今你已是令嫔了。你我同在嫔位,倒不必拘礼了,便请坐吧。”

    婉兮故意朝怡嫔走过去,作势想要坐在怡嫔身边儿。怡嫔忙摆手:“还不快给你令主子搬过张椅子来?我这病恹恹的,别过给你令主子去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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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婉兮便也立住,立在脚踏上居高临下看了怡嫔一会子,这才退后一步,坐在了金盏搬过来的椅子上。顶 点 X 23 U S

    “怡嫔客气了。怡嫔此时在病里,怕病气过给我去;实则我又何尝不是在病中,又何尝没有病气能过给怡嫔去?”

    怡嫔那张脸上,不由得拂过一缕难以描述的神色去洽。

    不过她随即便也安定下来,幽幽一笑:“倒不知令嫔是生了什么病?我这里药多,说不定有令嫔能用得上的。”

    婉兮却轻轻摇头:“怡嫔这里的药虽然多,只是怕我这病便是连怡嫔这里的药都是治不好的呢。”

    怡嫔便憔悴一笑:“那你说说看。”

    婉兮轻轻扬起眸子来:“比如可用硫黄熏衣熏人,亦可用水银混入雄黄涂满身。再或还有些土法,譬如用白鸡毛烧成灰,用芝麻油调成糊,抹在身上;又或者用鲜酒菜混了淘米水,烧开了泡浴……钤”

    怡嫔不由得微微愣住。

    婉兮便笑了:“看样子,这些法子便连怡嫔也给吓住了,是么?”

    “这些法子不是本身便有毒性,稍不小心便反受其害的;要么简直就是糟践人的,满身上下都不是味儿,脸自己闻着自己都要呕吐出来的。怡嫔确定,你宫里当真备着这样的药,且你自己肯用的么?”

    怡嫔垂下头去:“倒不知你害的是什么病。”

    从婉兮的角度,倒看不清怡嫔面上是什么神色。

    “我也不知是什么病。”婉兮便索性调开视线,反倒高高扬起下颌来:“不过幸好我都熬过来了。那病纵然还容易反复,不过暂时奈何不得我去了。”

    怡嫔半晌没有说话。

    婉兮打量她半晌,便又清笑一声道:“说来有缘,昨儿我去给愉妃请安,在储秀宫门口撞见了令妹。令妹也是人如其名,当真是清灵秀美如菱花,与怡嫔当年风姿最盛时堪有一比。”

    怡嫔抬眼望过来,还是没说话。

    婉兮也自不慌不忙道:“从此你们姐妹两个与我都要在这后宫里一起,便也该多亲多近。我昨晚到储秀宫去请安,虽去得急,来不及带什么见面礼去,不过我还是‘亲手’摘下头上的头戴花去送给令妹。”

    “我‘亲手’将那头戴花交给令妹,令妹‘亲手’接过,好歹算是我的一点心意去。”

    怡嫔面色便是重重一变,猛然坐起,险些踹翻了炕几上的药碗。

    婉兮见了,终于浅浅而笑:“怡嫔这是怎么了,为何如此激动?”

    婉兮说着亲自站起来走过去,故意伸手要扶住怡嫔:“来来来,快快躺好。有话慢慢说,千万别起急了。”

    怡嫔猛地向后躲开,一双枯槁的眼中已是甭出泪来:“我当真不明白,你们一个一个的为何都非要如此欺负我妹子!她只是个孩子,刚进宫来,不谙世事,根本不知道你们一个一个的都藏着什么样的心肠!”

    “什么心肠?”婉兮高高立着,睥睨着怡嫔:“若说那心肠,你又比谁少过半点去?!怡嫔,你当日在园子里,吩咐你手下太监张德全朝我狠狠踹来的时候,你那揣着的又算什么心肠?”

二卷 225

    怡嫔的眼已是红了。顶 点 X 23 U S

    “不管我在宫中曾经对你们如何,你们尽管都冲着我来,又何苦因我而拖累了我妹子去?!”

    婉兮便松了手,退回去,又坐在了原来的那张椅子上。重又跟怡嫔拉远了距离,更方便看着彼此的眼睛说话。

    “哦?‘你们’?看样子怡嫔在宫里得罪过的、要防备的,不止我一个。倒不知道怡嫔说的是谁?”

    怡嫔咬住了嘴唇,一双干涸的眼宛若被困入浅滩的鱼一般,濒死之中还在强作挣扎钤。

    “怡嫔既然不肯痛快儿地说,那我就自己先猜猜。”

    婉兮轻轻眯起眼来,当日的种种都浮上脑海来:“当年在园子里,与我一起跟怡嫔结下怨的,应该还有嘉妃。”婉兮依旧慢条斯理,不慌不忙:“待得你回宫来,那一回害得娴贵妃也被皇后禁足,你的仇家便又多了一个娴贵妃。洽”

    “或者还要再多加一个纯贵妃,毕竟你当时是在人家纯贵妃的宫里生事。”

    怡嫔的面色便更加颓败。

    婉兮盯着她的眼睛,顿了顿又道:“哦,对了,兴许还有皇太后。还记得乾隆六年那会子,皇太后本是想抬举舒嫔,先封贵人,进宫便直接晋位为嫔。可是皇上却也同时抬举了你,舒嫔有的,你也一样儿没落地全都享有了。”

    “皇太后为了这个,对皇上发了脾气。皇上索性直接带着你去了园子,避开皇太后去。宫里人都说,那是皇上登基以来,第一回公然与皇太后置气。”

    “皇上带你去了园子,你想见李朝的使者,皇上便带了你一同赴宴,叫李朝使者表演摔角给你看……怡嫔,你竟是以为人家李朝的使者是擅长摔角的,你当真将人家当成是蒙古人了么?这话后来传回宫里来,皇太后自然又是生了好大的气。”

    婉兮轻轻摇头:“啧啧,怡嫔,瞧瞧你在宫里得罪下多少人?我还罢了,从前不过是个官女子,如今也只与你同在嫔位罢了。可是你却还得罪了皇太后、纯贵妃、娴贵妃和嘉妃了去。”

    “皇上后宫的这几位,人家要么是位分在你之上,要么是有皇子了,在这宫里谁不比你分量重了多少倍去!那几位倒也还罢了,你还得罪了皇太后去……怡嫔,若没有皇上护着,皇太后随时便可一道懿旨,直接将你赐死!”

    说起这些后宫里的仇家,怡嫔那干涸的眼中不由得漾起一片桀骜的光芒。

    “就算如此,你当我便怕了你们么?什么位分比我高,什么有皇子了,这些我全都不放在眼里!若我身子没变成这般模样,你们一样奈何不得我去!”

    “便是皇太后……我不妨与你说句实话,我从小便在老妈妈们的打骂下长大;进了南府里学艺,也都是那些老婆子们规束着。故此我原本最擅长与这样的人斗法去!”

    “哦?”婉兮不由得眯起眼来打量过去:“怡嫔这话里,听着另外有话。怡嫔既然怕的不是我们,能叫怡嫔变成今日这般形销骨立的不是我们,那……怡嫔怕的是谁?又是谁叫怡嫔变成了今日的模样?”

二卷 226

    怡嫔却一改之前的那不服输的模样,竟又不说话了。顶 点 X 23 U S

    婉兮心下越发确定别有内情,便一不做二不休,再使计诈怡嫔一下。

    “……怡嫔不想告诉我也罢,那我宫里那些现成的配好的药,便不宜拿给令妹使了。昨儿见令妹亲手从我手里接过我那头戴花去,兴许吉人天相,不会过了我的病气去。”

    不管怡嫔自己如何强硬,可是妹妹却终究还是她的软肋。

    怡嫔忍不住懊恼低吼:“你别坑害我小妹去,她什么都不知道!”

    “令妹什么都不知道,”婉兮摆了摆衣襟,缓缓抬眸:“那怡嫔你自己自然是什么都知道的了。你若肯告诉我,咱们便都不用麻烦;否则我从你这儿问不出来,便只得去掏你妹妹的嘴了!钤”

    怡嫔闭上眼睛,一时宛若心如死灰。

    婉兮幽幽道:“说不说由你,不过我也与你过一句明白话去:我这回几乎是死过一回的人了,甚或我若心稍有半点不坚定,此时是早已与皇上恩断情绝了去。便是在宫墙里能活下来,也都是生不如死。”

    “你既知道我得过这病,便该知道我遭过什么样的罪。所以你别指望我这回忍气吞声了去!我必定要查个水落石出!此时我既然已是瞧出了你是知情的,那便自然认定了你是主使——你若不说,你当我会放过你妹子去?”

    “不要说我心狠,更不必再说你妹子无辜。她是你妹子,那心疼她是你这个当姐姐的责任;她又不是我妹子,我便没这个义务!你但凡心疼你妹子半点,你便不会如此死扛着。你妹子若因为你,在我手上有了三长两短,那也都是你给你妹子做下的孽!”

    那几个月的绝望和生不如死,叫婉兮此时想来还是心寒齿冷,便连说出的话也都如剑锋一般,寒气迫人。

    怡嫔被震慑住,手指抠住炕沿儿,大口大口地喘气。

    婉兮却没兴趣吉祥这么耗下去,她垂下头去,冷冷地直接问:“我再问一遍:其一,你方才说的‘你们’,除了我,还有谁?”

    “你既如此逼问,也罢,我便回了你的话!”怡嫔闭上眼,“……还能有谁?头一个,便是皇上!”

    “皇上?”

    这个答案倒真的是叫婉兮意外。“你倒与我说清楚,皇上与你结了什么怨去?”

    怡嫔沙哑又哀戚地笑:“看样子,你原来当真一点都不知道!皇上可真是有心了,这事竟当真能瞒你瞒得这样严、这样久!”

    婉兮不由得目光凉了下来:“皇上瞒了我什么?你又想来挑拨我与皇上么?怡嫔,若你是存着这样的心,那你今儿不管说的是什么,我都不会信你;而你和你妹子,都要为你今日所说的一切谎言,付出代价。”

    怡嫔点点收了笑意,面上化作冷寂。

    “你不必如此要挟我,你放心,我不敢。只是我不是怕你,我不过是怕皇上罢了。令嫔,我没什么斗不过你的,可是,我斗不过皇上!他是天子,这天下的人,又有谁是他的对手?!”

二卷 227

    婉兮凝着怡嫔,见她并不像说谎的模样。这便点头:“好,我便信你这一回。你说吧,我听着。”

    怡嫔猛地转头,不肯看婉兮,而是看向窗外去。

    “乾隆七年,他给了我一个恩典,找到我亲生的娘、兄弟、小妹,叫傅恒给接到京师来,命入内务府包衣佐领。赏给家里房产、田地、披甲人钱粮。这对我来说自然是圣恩。”

    “我原本对他感恩戴德,结果他回头在今年内务府女子引见时,便翻了我妹子的牌子,将我妹子也给弄进宫来!洽”

    “皇上明明知道,我从小离开家,对这个妹子极有亏欠,他便将我妹子也弄进宫来,这岂不是牵制于我?!”

    婉兮静静听着,并不为怡嫔的情绪所左右,只淡淡应了声:“是么?”

    “自然是!”怡嫔的泪滑落下来:“将我妹子弄进宫来倒也罢了,却偏偏不放在我宫里,而是送到愉妃的位下去!如果说这不是牵制之法,还能是什么?”

    钤.

    婉兮淡淡抬眸:“你若非说是‘牵制之法’才能安心,我便由得你。只是这世间的‘牵制之法’倒更多都是预防吧?都只是想叫那目标之人别做出格的事儿去,若做了也要投鼠忌器。”

    “那我倒要问怡嫔你:你有什么怕被皇上牵制的么?你如若没有短处,又何苦这样担心?”

    怡嫔紧咬牙关,忽又不说话了

    婉兮轻哼一声:“怎么,还是与我默认了,你当真是有被皇上捉到的短处去,是么?你恨皇上抓到了你的短处,又恨皇上留了你妹子的牌子,所以你才要报复皇上,故此才设计害我,再经由我去谋害圣驾,是不是?!”

    婉兮缓缓起身,睥睨怡嫔:“柏水薇,你好大的胆子!你妹子与你全家若因此死了,在阴间也只找你寻仇罢了!”

    “我没有!”

    谋害圣驾的罪名没人敢担得起。柏水薇也是惊栗而起,嘶声分辩。

    “我从小被拐卖,乾隆七年那会子才由皇上帮我找回我娘、兄弟和妹子。我若胆敢谋害圣驾,杀头的不止我一个,我家人也得陪我一同赴死!我岂能这么对他们去?”

    婉兮垂下头来。人之常情,倒也有理。

    “就算你不是想谋害圣驾,你却也是想找我复仇吧?当年在园子里的旧事——你落水,听说受了凉;之后又被皇上放在园子里那么久……你不敢记恨皇上,这便记恨了我去。”

    “皇上是皇上,我是我,”婉兮淡淡垂眸,“你不敢谋害圣驾,可是你却敢设计害我!你便不用担心连累你家人,即便案发,也只是你一命抵一命罢了。”

    柏水薇冷笑着摇头:“你说得对,我自是应当向你报了仇去。只是话又说回来,你觉着你这病是能害得了你性命的么?我若当真找你报仇,我自当叫你死!”

    “这病是不能叫我死,”婉兮抬起眸子来:“可是你却是想叫我生不如死!你是想叫我活着却不能再亲近皇上,你是想叫我活着于心中却要痛恨着皇上去。我若中了你的计,即便活着却还不如死了!你的计策,是比叫我死了更阴毒的!”

二卷 228

    “你说的没错!”

    柏水薇冷笑着,眼角都迸下泪来:“这世间最残忍的刑罚的确不是死刑,而是生不如死!不过我说的不是你,我说的是我自己!——我此时不就正是在生不如死么?”

    “令嫔,你可知道我当日在园子里受了什么样的苦楚!我是后来才知道,张德全后来被抓去一遍一遍地净身,生不如死;而我自己呢,落水之后受了寒,落下了病根儿去,看似表面上没什么,可是御医却说我外寒入体,这辈子已是不能再有孩子了!”

    “魏婉兮,若说狠毒,你可知道你也事实上毁了我的一生去!”

    婉兮心下也是微微一跳钤。

    虽当年在园子里,那一切都是怡嫔自找的。可是终究……女人若因受寒而一辈子无法生育,那倒也当真是悲惨了。

    婉兮垂下头去,指甲抠着掌心:“事情发展到这步田地,不管你信不信,我倒是不想的。洽”

    怡嫔迭声冷笑:“可是我都那样了,皇上却还不放过我。他怕我找你报仇。”

    “皇上将我一家人都找回来,放在内务府旗下,交给傅恒亲自看管着。应名儿是给我的恩典,可事实上就是在牵制我,就是叫我不敢找你报仇!”

    “令嫔,你什么都不知道,三年了,皇上悄悄儿替你做了这样的安排已经三年了!我这样眼睁睁看着你进封、得宠,却投鼠忌器,根本就不敢找你报仇,也已经快三年了!我这一日一日,才当真叫生不如死!”

    婉兮也是微微怔住。

    柏水薇凄然地笑:“所以你瞧啊,我这一身的病,其实是怎么来的?乾隆六年十一月那会子,我趁着册封礼从园子回宫来受礼,那时候儿我为了在宫里留下来,我也以为我是在装病。”

    “可是从乾隆八年以来,我才知道,原来我从那会子开始,已经是实实在在地病了。我病到如今的模样,容颜尽损,便是因为这生不如死给憋屈的。”

    “令嫔,我已经落到这一步田地,我我一家人都在皇上手里攥着,你说我还敢加害于你么?如今皇上更将我妹子都放进宫里来了,我纵然再不甘心,你说我还能再拿你如何?”

    兔死狐悲,尚且物伤其类。更何况此时同为宫中不由自主的女人。

    婉兮心下已是生不出任何的胜利者的优越感来,她这一刻所能做的,只是轻轻摇头:“可是这世上虽然有投鼠忌器,却也有拼死一搏吧?皇上虽然辖制了你家人,可是说不定你只为了自己报仇,而顾不上家人了呢?”

    柏水薇攥拳冷笑:“你尽可以将我向不堪里想去!总归我告诉你,设计你的人不是我!不是我不想,只是我不敢罢了!”

    婉兮缓缓站起身来:“就算设计陷害我的人不是你,可是你既然知道这个病,便必定知道背后的人是谁。”

    怡嫔轻轻一笑:“我不会告诉你的。”

    婉兮轻轻抬起头来:“你不会告诉我?你以为等皇上回来,就不会向你追问下去了么?你可以今日不告诉我,却要想想来日如何面对皇上!”

二卷 229

    怡嫔眯起眼来:“来日不是还很远么?再说等来日真正到来之时,谁知道还有别的什么变数去呢?就算到时候要面对皇上,兴许我也有了其他的法子可以应对了呢?”

    婉兮不由得眯起眼来:“那你妹子,你是不顾的了。www.uu234.net”

    怡嫔却翻眼一乐:“你是想说我小妹兴许过了你的病气去么?其实就算过了也无妨,我既然知道你身上的是什么病,我自管对症拿药给我小妹去医治便罢了。”

    “令嫔你是聪明,可是我柏水薇也不傻。况且我从小到大的环境,比你要复杂百倍。这些揣度人心的本事,我只在你之上,不会输给你去。”

    因为怡嫔的顽固抵抗,婉兮的线索不得不到这儿就断了洽。

    婉兮走出咸福宫,回眸望宫里树影幽幽,也只能等着皇上回来再定夺了。

    钤.

    揣了一腔的懊恼,婉兮不想回宫,便让毛团儿去叫了玉函来,这便一路朝永和宫去。

    陈贵人此次也留在宫中,婉兮自当见见。

    到了永和宫,陈贵人亲自迎出宫门外来,按着礼数给婉兮见礼。

    婉兮忙伸手给拉住:“陈姐姐若如此,当真折杀小妹了。”

    陈贵人倒也恬淡地笑:“这是宫里,最要紧的便是‘规矩’二字。有了规矩,这个宫里才有安宁;有了规矩,才每个人心里都不会慌乱。”

    “此时令嫔已在嫔位,我却还是贵人,按着规矩,令嫔理应受我这个礼。这不是令嫔自己托大,而是这个位分理应得到尊重。”

    婉兮也只得由得陈贵人去,待得陈贵人行完了礼,婉兮又故意回了一个礼:“这个礼与位分无关,只计较咱们两个的年纪去便罢。陈姐姐是姐姐,小妹理当也因为这个年纪而行个礼。”

    陈贵人便也笑了,伸手毫不介意拉过婉兮来,两人一同进了殿去落座。

    陈贵人叫白果上茶,玉函因从前也是永和宫里的人,便自然上去陪白果一同忙活。

    陈贵人便静静打量婉兮:“在我这里不必强颜欢笑,我瞧得出,你今儿并不欢喜。”

    婉兮知道什么都是瞒不过陈贵人的,她从咸福宫那出来就直接来找陈贵人,自然也是想将心事托付。

    婉兮垂下头去:“不知陈姐姐知不知道,我此前去园子里,实则是养病去了。”

    陈贵人便笑了:“什么病?可与皇上是相同的病?”

    婉兮霍地扬起头来:“陈姐姐知道了?是皇上告诉给陈姐姐的?”

    陈贵人轻笑摇头:“怎么会~皇上病倒之后,皇后娘娘便亲自搬进养心殿去伺候皇上,六宫都不准见。我连皇上就见不着,又怎么会听皇上说起这个呢?”

    陈贵人含笑顿了顿,又道:“只是皇上病了,你这又说你也病了,算算日子,你们两位的病正是前后脚发的。故此我才以为你们是相同的病啊。”

    陈贵人说得合情合理,婉兮只能脸红垂首:“……我瞒了谁,也不敢瞒着陈姐姐。陈姐姐本是这后宫里第一心思剔透的人:陈姐姐说得对,我跟皇上的病是相同的。皇上的病,其实——是我过给皇上的。”

二卷 230

    陈贵人闻言便也是轻轻一声唏嘘。www.uu234.net

    “从前我也曾照料过至亲的人患病,最是心疼时,心下的愿望不过是:愿我与你生一样的病,纵不能代替你疼,却也可陪着你一起疼。”

    “这话在民间也都只是心愿罢了,没谁能办到;我却怎么都没想到,如今在这宫里却见着了——”陈贵人捉过婉兮的手来,轻轻拍了拍:“更何况能为你做到如此地步的那个人,更是天子啊!”

    陈贵人轻柔缓缓的一句话,便将婉兮的泪珠儿给催了下来钤。

    婉兮急着吞泪,之后才猛然想到陈贵人正捉着她的手……婉兮一边收拾眼泪,一边急忙站起身来,想要抽回手来,与陈贵人拉开安全的距离去。

    “好了,别挣了。好歹我身边的丫头叫的都是‘白果’、‘赤芍’这些药材的名儿,我便也自然心下有数儿的。洽”

    陈贵人笑着反倒将婉兮的手给抓稳:“照我瞧着,你果然是还病着呢——如今你表面的病是好了,可是你心里的病却还没除呢。”

    “你瞧我都不在意你的病了,你自己却反倒只想着闪躲开。那你究竟什么时候才能相信自己没事了呢?难道未来在这宫里的时光,你便都要害怕着而这么躲闪开么?”

    陈贵人的话说得这样明白,婉兮自己也站住,难过地点头:“陈姐姐总能直说进我心坎儿里去。其实我这次回来,是经御医确认过可以回宫,这才回来的。御医都说我已康复,可我兴许是那几个月间习惯了与人躲闪开,便改不过来了。”

    “你这心里的病根儿啊,我认得,它们一个叫‘后怕’,一个叫‘仇恨’,一个叫‘心急’。”陈贵人点头:“也是因为你心里的病根儿还没除尽。你到我这儿来了还强颜欢笑,倒叫我忍不住揣度,你之前是去了谁的宫里,是遭遇了什么事情。”

    陈贵人不用等婉兮回答,便自行道:“瞧你方才走来的方向,还有排位在我前头的主位,我便也怎么都知道是咸福宫了。那便自然是去见怡嫔。”

    婉兮忍不住轻咬嘴唇:“……怡嫔是知情的!我先怀疑她是主使,后来她说的话倒也说服了我;只是她却怎么都不肯告诉我背后的人是谁!”

    陈贵人抬眸看了她一眼:“故此你便将自己困进牛角尖儿里了。非要问出答案,否则心里便如堵着;越是接近真相的时候,就越是耐心耗尽,是么?”

    婉兮被陈贵人问得一怔。

    “听陈姐姐的意思,我仿佛不该如此?”

    陈贵人垂眸淡淡一笑,正好白果和玉函将煮好的茶呈了上来,陈贵人就先招待婉兮喝茶,吃果子。

    待得松快了片刻,陈贵人才缓缓道:“从小念书,先生都教要‘求甚解’。求甚解当然是好精神,只是总要分清楚是在什么地方,对着什么事儿。”

    “此时咱们是在宫里,我进宫这些年,倒点点悟出一点道理:这宫里的事儿啊,有时候倒未必非要打破砂锅问到底。否则那个答案就算真的问到了,却未必是自己想要的那个;而为了得到这个答案的过程里,付出的代价兴许比你得到的还要沉重许多许多。”

二卷 231

    婉兮有些没听懂。顶 点 X 23 U S

    陈贵人点点头,也不意外:“令嫔今年才多大呢?虽说已是进宫五年,是个大姑娘了,可是说到底也才不过虚岁十九,实岁还不到十八呢。说起来这个年纪还最是按捺不住火气的时候儿。”

    婉兮忙上前捉住陈贵人衣袖:“还望陈姐姐指教。”

    陈贵人含笑抬头,望住婉兮的眼睛:“先不说咱们自己,便是贵为天子的皇上,可凡事都求甚解么?便如前朝鄂尔泰与张廷玉的朋党之争,皇上会不会当真将两派臣子都叫到眼前,一个一个逼问出是否有此事实的?”

    婉兮咬住嘴唇:“自然不能。钤”

    陈贵人便也点头:“皇上登基十年了,可是这十年里把持朝政的始终都是张廷玉和鄂尔泰为首的两派老臣。这十年来,宝座上的天子是皇上,可是实际上维持这朝堂运转的却是那两派臣子。”

    “皇上若求甚解,便要将两位老臣的朋党之争彻底掀开。可一来这样会叫朝政停摆、无法维持运转之外;更要紧的,便是不免也要伤及先帝的颜面啊。终究这两位老臣是先帝就给皇上的顾命大臣、辅政大臣,皇上若当真直接问罪两人,便等于是不顾了先帝的颜面。洽”

    婉兮点头:“我明白。皇上为了这些,在朝堂上已是隐忍了十年。”

    “后宫何尝不是如此呢?”陈贵人轻轻拍拍婉兮的手背:“在皇上登基之前,这宫里所有的女人都是先帝赐给皇上的。与前朝情形类似,先帝挑的人自然是符合先帝心思的,可是却未必是符合皇上自己的心意。”

    “可是这些人既然被赐到皇上身边儿,皇上便不能不接受,表面儿上甚至不能不宠着,否则便会落下不敬先帝的名声去。所以你瞧如今这宫里,居上位者都是先帝赐给皇上的这些老人儿;一个一个生了孩子的,同样都是这批老人儿。”

    “这体现的更是皇上对先帝的崇敬之情,与前朝一样,是叫天下人都看见,先帝留给皇上的这前朝和后宫,皇上都好好地继承着、照应着。”

    陈贵人轻叹一声:“说起来,我也是其中之一,也同样是被先帝赐给皇上的。可是自从我到皇上身边儿第一天,甚至第一眼,我就知道皇上是不喜欢我的。皇上不过是敬重着先帝的心意,对我以礼相待罢了。”

    婉兮忙轻轻摇着陈贵人的手臂:“陈姐姐千万别这样想。皇上爱与陈姐姐说话,我都是知道的。”

    陈贵人含笑点头:“如果这样说,那我便也不否认了。只是这种,不是男女之情。”

    陈贵人低头喝一口茶,这才又续道:“……婉兮,便如我所说,前朝和后宫其实都是一样的。皇上能隐忍十年,一直等到鄂尔泰身故,这才正式替换领班军机大臣;后宫也是一样,有些人同样是皇上要顾着先帝的情面,要如鄂尔泰和张廷玉一样,一直隐忍道她们死,也不能将真相全部挑出来的。”

    婉兮如听惊雷,两耳旁轰鸣。

    陈贵人的话,她听懂了。

    便如这一回的事儿,她追究真相能追到怡嫔这里倒还无妨,可惜怡嫔并不是真正的主使。那么怡嫔背后毕竟另外有人在。那些人必定是居高位的。

    或者是皇后、娴贵妃、纯贵妃,或者……是皇太后那边。

    皇上该有多为难。

二卷 232

    陈贵人垂下头来:“我明白你定会委屈。顶 点 X 23 U S换了我,我也委屈。可是婉兮,就连皇上都不能不隐忍了十年的委屈,你我为什么就忍不了?终归天道循环,善恶有报,你呀,别着急,皇上心里都有数呢。”

    婉兮心下豁然开朗,朝陈贵人行礼:“多谢陈姐姐提点,我险些入了迷障。”

    陈贵人拍拍身边,拉婉兮回来坐:“其实你就不问问,为何这回秋狝,皇上却把我撂在宫里了么?”

    婉兮心下当然想过,这便也问:“不是姐姐不想去?”

    陈贵人便朗声笑了:“我自然是想去的!我这人呢心虽然寡淡,不过也知道宫里憋闷,秋狝那一路的风光才好看。到了围场还可尝些新鲜的野味儿,又能找见那么多新鲜的草药,可比这宫里有趣儿多了。”

    陈贵人摊摊手:“可惜啊,这回还没等我自己拿主意,皇上就一道口谕,直接把我给撂下了。”

    陈贵人抬眸朝婉兮望来:“婉兮你说,皇上这回何苦这么欺负我这样一个老实人呢?”

    婉兮便也笑了,垂首不语,只抓紧陈贵人的手罢了。

    陈贵人轻哼一声:“皇上啊,自己都走了那么远了,心却还留在宫里。知道你这个年纪难免性子急,这样叫人害了必定沉不住气,一心想要报仇,非要在这宫里折腾个地覆天翻不可。”

    “皇上不想叫你悒郁,便不拦着你,准你回宫来;可是皇上却又怕你折腾出不好收拾的结局来,到时候给不了你想要的结果,反倒叫你心下更憋屈了去……不是他不想给你想要的结果,可是他是天子,他凡事都要思虑周全,不能冲动贸然行事。”

    “他怕你想不通,自己悒郁难平,故此才将我给留在宫里,就是等着你回来。在你心绪不宁的时候儿,叫我跟你说说话儿。”

    “婉兮,他是天子啊,有些事他只能做,却不能说。可是他对你如此小心翼翼,如此郑重其事,便有些事,你也总要明白他。钤”

    婉兮垂首,努力想笑,鼻尖儿却忍不住酸了。

    她使劲儿点头:“的确,我这回可生了狠心,险些什么都不顾了。我这辈子头一回被人害成这样,还毫无防备,我便想豁出一切去找补回来……若不是陈姐姐你留在宫里,适时与我说了这一番话,我当真指不定闹到什么地步去。”

    “待得皇上十月归来,我改办的都办完了,有些情势怕也到了不可收拾的地步去,到时候就算皇上兴许也难帮我补救了。”

    陈贵人含笑点头:“你最是冰雪聪明的,经我一点就透,心下并不执迷。皇上何尝不是喜欢这样的你?这世上啊,情之一字最难解说,但是终究他为你做出的这一切,总要得你明白,总要你顺顺当当接受才好。否则他就是再多的心意,也都成了付之东流,那情意又怎么能维持得久呢?”

    陈贵人说着不由得想到了皇后。

    皇后当年刚嫁进潜邸的时候,贤淑秀美,琴棋书画皆通,又因是先帝的钦赐,皇上与皇后很有过一段和美的日子。可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皇后却越发不像当年的那个她了呢?

    刚嫁进来时十六岁的姑娘,是不是因为年岁渐长,便也终究被光阴泯灭了当年的模样?

二卷 233

    话说到此处,陈贵人便不多置喙了。m.www.uu234.net

    她只岔开话题去,与婉兮说着玉函。

    “玉函虽然从前是伺候仪嫔黄氏的,但是终究也在我永和宫里好些年,如今到你宫里伺候,可还妥帖?”

    婉兮便含笑道:“陈姐姐宫里出去的人,自然是个个都最妥帖的。玉函虽说刚到我身边去没多久,可却如献春一样,竟像是跟了我多年的人一般。寻常我想着什么,不必我说出来,她便已抢先做了。如今在我宫里,很分了献春一份辛劳去。”

    陈贵人便也含笑点头:“宫里的女子啊,除了到了年纪出宫的,或者是不得用而退回内务府的,总归都是从这个宫里到那个宫去,或者又从那个宫里回到这个宫里来。纵然轮转得如流水一般,可这后宫里却也终归都只是那么几个固定的营盘。”

    婉兮心有所动,自是点头:“难得她们从一个宫到另一个宫的时候儿,心从前一个主子那儿拔出来,还能顺顺当当给了下一个主子去。钤”

    婉兮在永和宫里盘桓了大半天,用过晚饭才告辞出来。

    走进长街时,天已是晚了。

    暮色浓重,遮天蔽地,可是天上偏还留着那么一块亮闪闪的霞光去。如一匹闪光的缎子,在黑色的衬底儿之上,闪闪发亮。

    只是那霞光,却终究已是强弩之末,怎么也无法照亮这天地去了。

    婉兮经陈贵人说了这一整天的话,心下已是松快多了。不过陈贵人话中许多并未点透的话外之音,这一刻倒也浮上婉兮心头,叫她思量。

    献春不由得问:“主子想什么呢?”

    婉兮摆了摆衣袖:“这回的事儿,总归要有里应外合。一来可能是我在外头摸了什么、碰了什么没经意;要么就是咱们宫里有人不干净。外头倒是无所谓了,我总归不容得我身边有这样与我有二心的。”

    献春忙躬身请罪:“奴才蒙主子信任,在宫里掌事儿的,下头的人有错,自首先是奴才办事不周。”

    “你不必自责,我也自不会因为这事儿便胡乱猜疑乐你去。”婉兮攥住献春的手:“人心万端,又岂是你一句‘掌事儿’便能都拿捏的全的?便是皇上,这朝堂上那样多人,每日里三呼万岁,可是却又有几个心眼儿里却当真肯与君一心的?”

    “多谢主子体谅,奴才更觉汗颜。”献春轻叹一声:“若当真咱们宫里是有不干净的,都不能不承认,那背后的人于这事儿上选的时机可真是好:正好是主子乍然进封嫔位,宫里呼啦一下子进了这么多人,又是女子,又是太监,还另外有水上、灯火上的妈妈;偏又诸事繁杂,叫咱们就算存着提防的心,却也都来不及将那些人一个一个都瞧得清清楚楚去。”

    “这回幸亏主子大好了,咱们正好放开手脚,将这些人细细地查明白了。”

    婉兮抬眸望向夜空去。

    “陈贵人提点得对,我这回只要知道是谁害我就行,却不必再那样心急着报仇乐去。天道昭彰,总有报应,我总归耐下心来,等着她报应之日的到来……”

二卷 234

    “只是咱们宫里的人,绝不可以出了岔头去,否则放在身边儿一日一日的,还指不定又要闹出什么幺蛾子来。www.uu234.net总归有一个是一个,必定不能再留在宫里祸害!”

    献春躬身道:“主子放心,奴才必定尽心详查了去。”

    洽.

    婉兮朝前默默地行了一段,忽地又道:“献春,你还记得我当日刚进封为贵人,只从皇后主子跟前求了你去,念春曾跟过哭过一阵么?”

    “自是记得。”献春也是唏嘘:“那会子念春哭得叫人心疼,便连奴才听着都难受,好几回都险些忍不住了想跟主子说,就别叫奴才去了,换了念春吧。终究她年纪小,若留在长春宫里,凡事更难些。”

    婉兮扬眸望那苍茫的夜色。

    “是啊,我当时也是叫她哭得心下难受,便随口应诺了声,说我在贵人位分上,手下的女子都有定额,要不了她去;待得我再进封,手下女子的名额多了,便定会要了她走。”

    “可是我也没想到,进封为贵人之后,我不满一个月就晋位为嫔了。手下女子的名额是多了,咱们也一个一个从内务府要来了人,我却违了跟她的前言去。”

    婉兮转过头来望住献春:“若换成是你,你会怪我么?钤”

    “主子这个假设,便连奴才也不好说的。”献春便也皱眉:“奴才这会子是在主子身边儿,故此时时都朝着主子的立场去思量,这会子想主子实则当时也是为难,这话不过是安慰人的,随口一说罢了。”

    婉兮点头:“可不,当日我从长春宫里离开,已经要了一个你去。又岂能再要一个人走?我只是记挂着小时候的情分,不忍心她哭成那样儿……”

    “可是总归,该怎么说呢,在你和念春之间比较,我自然更相信你。反倒对念春,不知不觉分开了之后,便总归有些生分了。虽则她后来回到长春宫来,我们两个又好了,可是有些事却错过了就已经错过,再难重来了。”

    献春便也皱眉:“主子的意思,该不会是担心念春记恨了吧?”

    婉兮轻叹口气:“我暂时倒还没看出什么来。只是,仿佛是因了陈贵人的话吧,这个念头这会子就是蓦然就从我心里浮了上来。”

    “毕竟她从前在储秀宫伺候陆姐姐的时候儿,我也提醒过陆姐姐防备着她些,以免她是皇后主子特地安排的……这本是针对皇后,不是针对念春本人,不过却也说不准她心下当真就藏进了怨气儿去。”

    献春扶着婉兮的手臂缓缓地走:“若此,那奴才便分一寸心来小心打量着她吧。毕竟跟主子是小时候的情分,但愿一切都是咱们虚担了心了。”

    前方就是螽斯门了。

    献春悄然打量婉兮:“……主子这回当真就忍下这一口气去了么?”

    婉兮静静抬眸,目光穿过夜色去:“只是暂时罢了。那个人,我心下已然影绰绰有了眉目去。陈贵人说得对,我若沉不住气,这会子就闹出来,反倒会叫六宫大乱,前朝也会受到牵连。便连皇上也会跟着为难。”

二卷 235

    “我不会一辈子忍下去,皇上同样也不会要我忍那么久。www.uu234.net只是,凡事都看时机,我暂时的隐忍也只是等待最合适的时机罢了。”

    献春没有作声,悄然打量婉兮神色,便也垂下头去。

    对那个人影影绰绰有了眉目的,又何止是令主子一人呢?

    “在这宫里想要生存下去,该争的是要争,可是该忍的却也得忍得住。快意恩仇虽听着痛快,却并非明智之举,否则便如娴贵妃那样的,看似酣畅淋漓,却实际上反倒四面树敌。倒是皇后,忍得住,便始终将皇后的身份紧紧攥在手里,谁都撼动不了。洽”

    “献春你瞧,我这回被人算计,竟是半点预兆都没发现。那个算计我的人,既能安排得如此天衣无缝,便也必定是个极其能忍耐的人物。与这样的人对垒,我若忍不住,就先输了。我便暂时忍下这一口气去,倒看彼此之间谁能冷静。总有一日我自会等来时机,将这一切全都连本带息,算得干干净净了去。”

    献春都忍不住皱眉:“按说这话不该奴才说了去,终究曾经是主仆一场……可是,奴才经过这件事儿之后也觉后怕。主子,想这宫里如此忍得住,如此计算周密的人,怕是除了那一位之外,不做第二人想了。”

    婉兮轻轻眯了眯眼:“便是我查到怡嫔之后,心下又岂是半点知觉都没有?这些年怡嫔背后的,还能是谁呢?这后宫里,明知道皇上设局牵制住了怡嫔,却还敢利用怡嫔的,又有谁呢?钤”

    婉兮在螽斯门下站定,轻轻拍了拍献春的手:“此时九爷在前朝正在得用,皇上对九爷寄予了甚高的期望。便是为了九爷,皇上便暂时不能追问此事;而咱们也自然应该为了九爷,暂时忍下这一回气去。”

    九月初九,婉兮生辰。

    皇帝还未定归期,这一年的生辰,婉兮只好决定自己过了。

    一大早晨的,献春便带了宫里人亲手擀长寿面,又煮红鸡蛋,将民间那些庆生的法子都拎出来。

    语琴和陈贵人也都早早过来了,坐着陪婉兮说话。

    婉兮哪里坐得住,便叫语琴陪着陈贵人说话,叫玉函伺候着,她自己也奔出了门去,跟大家伙儿一起擀面条儿。

    毛团儿却这会子从外头跑进来,脸上兴冲冲的。

    毛团儿终究是从养心殿出来的人,平日没事儿就往养心殿里跑,今儿婉兮一瞧他这么兴冲冲的,便将他给叫到一边廊庑下问:“皇上又不在,你这么眉飞色舞的做什么?”

    婉兮唯一盼望的,自是皇上要回銮的消息。明知不会这样早,心下也难免有些小小的期盼。

    毛团儿便笑了:“听闻皇上亲猎了一头大鹿,卸下鹿角来,足够做一把鹿角椅了!养心殿正在腾挪地方儿,看等鹿角椅一起拿回来,该往哪儿摆放呢!”

    婉兮自是也一声欢呼:“皇上终于做成鹿角椅了!”

    皇帝秋狝了三回,鹿角椅都是最要紧的象征物,可是前两回都没做成,头一回还是叫她给搅合了。这回皇上是还带着病走的,没想到还能猎获大鹿,便证明皇上这是尽好了的。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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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宫了,她的愿望很简单:安安静静当个小宫女,等25岁放出去。可是!那位万岁爷又是什么意思?初见就为她吮伤口;再见立马留牌子。接下来借着看皇后,却只盯着她看……她说不要皇宠,他却非把她每天都叫到养心殿;她说不要位分,他却由嫔、到妃、皇贵妃,一路将她送上后宫之巅,还让她的儿子继承了皇位!她后宫独宠,只能求饶:皇上,你要雨露均沾啊~--皇上,请您雨露均沾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皇上,请您雨露均沾,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皇上,请您雨露均沾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