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旧故里草木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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农历五月五，中国传统的端午节。
此时正值“香港回归”的一九九七年，京师悠长的梅雨季节早已过去，眼下是太阳高悬，照得到处明明晃晃的盛夏。到了端午节这一天，更是家家户户都开始了吃粽子、插蒲艾、吃五毒饼、喝雄黄酒的习俗。
五毒饼是人们为端午节特制的一种圆形糕点，上面印着五毒之“蛇、蜈蚣、蝎子、蜘蛛、蟾蜍”的图案。据说吃了它可以增强抵抗力，灭虫免灾。端午节喝雄黄酒也是很有“说道”的。在“白蛇传”的故事里，有白娘子饮雄黄酒现出真身的桥段。因此，人们认为蛇、蝎子等害虫可由雄黄酒破解。大人喝完雄黄酒后，还要蘸着雄黄酒抹在孩子的耳朵、鼻孔处，以驱邪避害。
只是这两者，也只有一些老京师人才会去做。
老京师人的端午节从五月初一就开始了，会一直持续到五月初五。妇女要佩戴红绒花，到正午时分要把红绒花摘掉，扔在路边，据说这样就可以扔掉身上的晦气。孩子们身上的“缯子”和“葫芦”成了小媳妇们相互炫耀的资本。
有守旧的，家家都要在大门上贴上鬼王钟馗、祛瘟之神孙天师的画像。等到初五，人们要用毛笔蘸着朱砂给他们点上红色的眼睛。老北京人称作“朱砂判儿”。
当然，这个节日也还有“女儿节”、“五月鲜”的说话。可这一天于家住前门外大栅栏的老开一家，却又别有期盼。
老开一家，本是江南曲艺世家。
抗战末期走投无路，稀里糊涂就流亡到京师。本来打算跟随国党一起逃到台北，已经跟一个军官说好了，大半财产都给了军官，临到上船时却被抛弃没跟上船。后来听说那一艘太平轮出海没多久就沉没了，惊得“老老开”一身冷汗，认为这是祖宗护佑，就留在大栅栏住下了，这一扎根就是五十多年。
开姓听着似乎很陌生，在“百家姓”里考究起源却是大有来头：
开姓源于姬姓，出自春秋时期卫国公子开方之后，属于以先祖名字为氏。据史籍《通志－氏族略－以名为氏》记载，春秋时期，齐桓公姜小白在贤相管仲、鲍叔牙的辅助下，采取了一系列改革，使国家日益强盛，齐桓公也成了诸侯中的霸主。齐桓公身边有一非常得宠之臣，那就是开方，开方之后有支庶子以开为姓，就是现在的开氏。
老开一家非大户，对传宗接代尤其重视，可惜数十载都是一代单传，到了老开这一辈也没能例外。三十好几才生了个儿子小开。小开生在新中国接受新教育，人长得俊俏，又有文化，娶个媳妇也是温润贤良，更是早早的给开家留后，生了个大胖小子叫小小开。
一家人生活美满，妻贤子孝。还用家中余财开了个茶楼，生意也不差。老开闲暇时耐不住寂寞，也会在茶楼里给顾客唱几出折子戏、说几段相声，优哉游哉好不惬意。可这样的生活，似乎老天爷都要嫉妒，在“小小开”十岁那年，在路广车稀的京师大道上出了车祸，一家五口只剩其三。
小开夫妇二人在危急关头用性命护住了儿子的脑袋，才没让开家就此绝后。
白发人送黑发人，小门小户出了这样的祸事，街坊邻居都以为开家要一蹶不振了。就连老开的老伴也受不了刺激，跟着去了。老开更是想死的心都有了，在儿子的祭日里想不开，偷偷买了瓶农药，准备了却残生。幸好被“小小开”发现，及时一脚飞踹，踢翻了药瓶子。
说来也怪，此前的小小开长得是个小胖墩，谈不上聪明伶俐。一场车祸之后却似开了窍，能言善辩，说话也老气横秋。因为爷爷有“前科”，他小小年纪就操持起家中大小事，不但把轻生爷爷教育的好好的，还让家里茶楼规模翻了数番，现在的“开心茶楼”已经是整个大栅栏最大的民国风茶楼。
这茶楼的位置极好，临街而立，坐落在南北通衢大道的路东。
早年间是处银楼，那可是京师知名的大买卖。后来几经转手，先后开过布纺、鞋铺、米店，最后落在了老开一家手里直到今日。早前茶楼不叫“开心茶楼”，听说是一名知地理晓风水的能人给起了个好名号，叫“东兴楼”。之后战争来了，楼没兴起来，还差点祸害了老开一家。
“小小开”以少主人的身份少年当家之后，重整旧业、振奋精神，就任性的改了名，说是冲冲晦气。楼檐下新悬的那块“开心茶楼”匾额，就是证明：蓝底金字，铁画银钩的字一个个都有茶盘大，外面还围了一圈祥云的花边，很是耀眼。
结果还真兴旺了起来，楼里添桌椅添茶炉添伙计，还开了餐饮服务。
每逢周末，必有梨园的角儿来唱上一出。最近两年，小小开更是不知从哪找来一个相声团队，每周必说上一通相声。听说是东边一个叫“德云社”的相声团，租了一间讲堂买票20块钱专门说相声。只是听众聊聊。说一天能有几个观众就算不错的，生意不景气，被“小小开”轻易请了来。
起初老顾客对这可逗哏的小胖子不太看顺眼，时间长了才渐渐有了改观。如今每逢周末，这黑黢黢的矮胖子也算是“开心茶楼”的一景了，算是小小开老板慧眼识珠。
由于经营得当、管理先进、饮食讲究，更注重传统文化，开心茶楼的口碑也渐渐在京师传开来，生意好的不得了。最近国家开始大力扶持旅游行业，京师里凡事与民俗文化沾边的产业都有关注，大栅栏也名列京师旅游aaa级名胜，开始复原民国初期风貌。
“开心茶楼”豁然是重点推荐单位。
这个举措，更是带动不少外地游客慕名而来。
今儿个是端午节，茶楼里端午也免费提供粽子吃。
地道的“二米粽子”与南方的糯米粽子不同，老京师的粽子用江米、黄米、小枣做成，俗称“二米粽子”。据说“二米粽子”要在端午节头天包好，第二天吃才劲道。
顾客们很满意，一票熟客更是早早跑到茶楼占个座，茶楼里伙计也忙的上蹿下跳，不得不在门外悬上了“客满”的牌子，婉拒游客。
如今扩建后的开心茶楼足有三层，平日里很有规矩，透着一股子文雅气息。只是今儿个是节日，楼里也搞活动，才显得内里乱哄哄。这种许久不见的热闹气氛，更让一众顾客们想到民国时期的风俗，无所顾忌，敞开了说话，使劲了吆喝：
“出来出来，怎么还没出来！”
“茶都凉了！”
“等到花儿都谢了……”
坐在茶楼一楼的老开今年已经年逾古稀，气色虽好，可明显已经老态毕现。他就是街坊邻居口里的老开。作为茶楼的大东家，他身边的桌儿上，只有最熟络的老友才能陪坐。
往日里，老开会很享受这闹腾的气氛，没准心情好，还亲自上台演一段京戏。曲艺世家出身的他那一口嗓子越老越是炉火纯青，远近都出了名的，还在国家曲艺协会兼职干事一职。只是今日显得心不在焉，不时看看墙上的挂钟，再看看门口，显是在等人。
端午节是民俗中颇为重要的日子，但在老开眼里，再重要的节日也比不得孙子二十岁的生辰更重要。
老开老早就吊着门口，期盼着孙子归国回家。
“老开，怎么着耷拉着一张脸，嫌我们老哥儿几个烦啊。”对门当铺的康老板正在和斜里五十米酒楼的周老板在下围棋，看见老开的表情就忍不住数落起他来。
老开漫不经心，嘴里长长的“嘿”了一声，“就你们这几张老脸，看几十年了早看厌了。几个臭棋篓子，下你们的棋吧，让我静会儿。”
“你个老家伙，嘴巴里不饶人讷…”康老板来劲了，还要找回场子。被旁的一个观棋的张姓瘦脸老头拦住，笑道：“康老板你这就不明事了，听说是‘小小开’最近就要学成归国。这从小看着长大，突然就离家数年，每年只得过年才有时间回来住上一阵子，换谁谁不心疼。老开想念孙子也情有可原，看看日子，没准儿今儿就会到家。”
“哟，是小小开……那个小胖墩要回来了，难怪老看门口讷。”
康老板也来了劲，“老开你也算是好福气，生了小小开这么一个神童孙子。想想当初还穿着开裆裤跟在我们屁股后面要糖吃呢，这一转眼就成大人了，真是岁月不饶人啦。”
说起了小小开，老开脸上也笑开了，一脸的褶子堆挤得更厉害，看起来反倒有些狰狞。只是眼神里的温柔和思睦，是怎也掩盖不住的。
老周忽然想到一茬，道：“小小开也算是从小学戏长大的吧，小时候的嗓子那叫一个亮堂。去外国几年要是把真功夫给丢了，那就太可惜了。”
老开笑道：“那兔崽子吃不得苦，估计是没那命。祖师爷赏饭——有副好嗓子，可他那玩意就是糊弄人，能人一瞅就抓了底牌，现不得。这会儿到了美利坚去待几年，估计早把吃饭的家伙丢光喽。”话虽是如此，可老开一点都没有嫌弃的意思。这年头“一只海龟”，可比唱戏的戏子要金贵得多。
康老板鄙视两人一眼，道：“别净出瞎主意了，小小开小时候就聪明，这会儿要是海外留学归来是要干大事的人，怎么可能还倒回来给你们唱戏。一个个都活回去了吧。”
正在这个当儿，楼下脆耳的胡琴声一起，本来是闹哄哄的茶楼骤然一静，凑热的紧锣密鼓就跟着来了，“咚、咚、隆、冬、锵、咚、咚、锵——”
“好——”
声音清脆，直传遍三层楼，场中爆发出一片吆喝，“终于开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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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摆驾——
看戏就得这样，演员还没上锣鼓先敲起来。如果是角儿，那架子就更大了，门帘后好整以暇地就着小紫砂壶漱口润嗓子。虽然演员、名角儿、婊砸都是下九流，可角儿就是角儿，不能急，得吊，吊观众的胃口。
甭管外面“急急风”一通地催，催的紧了，就有观众的口哨声尖尖地穿过锣鼓点儿。票友们看戏，要的就是这个劲儿，戏唱得都是那几出，重要的是懂得叫好儿，在该叫的时候叫，不该叫的时候就是得闭着眼摇头晃脑。
还得懂得起哄，激得角儿卖力气。这一场戏，台上台下就着西皮流水各出各的彩儿，各讨各的生活。
“摆驾呀——”
忽得一声叫唤，这一嗓子喊得，直盖过锣鼓家伙，压住了全场的鼎沸人声。果然，全场轰然叫好。
“好——”
今儿的戏总算开演了，台底下也瞬间就炸开了花。老康、老周头也不下棋了，摇头晃脑的开始听戏。
二黄小开门牌子。
六宫女持符节上。
帘子一动，彩声又起，角儿这才出场。要的就是这个碰头彩、挑帘红。
“咚咚隆咚呛……”
踩着鼓点，莲步轻移，“杨玉环”从帘子后面走出来。正常戏份，应该还有二宫女掌扇随上。这地方不是正规场所，也就凑活着自己上了，观众也会不计较。
只见“杨玉环”贵气逼人、花枝招展一同排场之后，四平调的开始唱：“海岛冰轮初转腾，见玉兔，见玉兔又早东升。那冰轮离海岛，乾坤分外明。皓月当空，恰便似嫦娥离月宫，奴似嫦娥离月宫。好一似嫦娥下九重，清清冷落在广寒宫。”
票友们听出来了，是梅派经典代表剧目“贵妃醉酒”，自然又是一片叫好声。
改编自《长生殿》，又名“百花亭”、“醉杨妃”。
源于乾隆时一部地方戏《醉杨妃》的京剧剧目，后来经京剧大师梅兰芳倾尽毕生心血精雕细刻、加工点缀。此剧本主要描写杨玉环醉后自赏怀春的心态，凸显杨玉环对帝的柔情。20世纪50年代，梅兰芳去芜存精，从人物情感变化入手，从美学角度纠正了它的非艺术倾向。由唱词结构就可见一斑，尤已开场的四平调为京剧珍品。
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
这京戏角色名称生旦净丑分四行，表演艺术唱念做打为四功。
一个京剧学生认真学戏几年，那出来多半都是好演员。就连如今的功夫巨星也分武术派和京剧派，京剧派最著名的代表人物，香港的大明星辰龙、洪劲宝等七小福都是梨园出来的。唱戏不仅是唱，同样也是演。表演上要求精致细腻，处处入戏；唱腔上要求悠扬委婉，声情并茂；武戏则不以火爆勇猛取胜，而以“武戏文唱”见佳。
这小伙子演的贵妃，载歌载舞，因为身材高挑、动作拿捏，媚视烟行、媚态十足，表演功底也算了得。
但后面的老开却越看越觉得不对味，眉头使劲拧在一块，神情忽然激动，猛地站起来。这一站，倒把旁边几个老伙计吓了一跳。他也不理会，再定睛一看，不由哈哈大乐，“好小子，好小子，哈哈哈哈。”
冷不丁闹这么一出，倒是让几个老伙计不明所以，还以为老开忽然抽风了呢。待得旁边老张往台前仔细一瞄，骤然醒悟过来，也跟着大笑连连，“哎哟，这不是小小开那个小胖墩，这是给了大家伙一个惊喜呀。”
不仅是老张，有熟客也认出了小小开。
京戏化了妆一般不太好认，除非是熟客。只是小小开从小在大栅栏长大，知道的人太多了。他现在长大了倒也不像小时候那么胖了，否则唐朝就算再怎么以胖为美他也演不了贵妃。
旁里的熟客们自然一个劲的叫好、乐呵起来，也有不解的，一打听才知道，原来是茶楼的少东家。
“好嘛，人家老板亲自上台表演，再严肃的顾客也得给几分脸。”
华美凤袍披在身上，动作有板有眼，更为这贵妃娘娘添了几分英气。
“啊~在广寒宫，玉石桥斜倚把栏杆靠，鸳鸯来戏水，金色鲤鱼在水面朝。啊~在水面朝，长空雁雁儿飞，雁儿飞哎呀雁儿呀。雁儿并飞腾闻奴的声音落花荫，这景色撩人欲醉不觉来到百花亭。”
“好——”
甭管唱的如何，这表演就足以让人叫好连连：以外形动作的变化来表现这个失宠贵妃从内心苦闷、强自作态到不能自制、沉醉失态的心理变化过程。繁重的舞蹈举重若轻，像衔杯、卧鱼、醉步、扇舞等身段难度甚高，演来舒展自然，流贯着美的线条和韵律。
楼上三楼恰好有一位懂行的，乃是央视综艺部门的一位主任，姓蔡名和。今儿是端午节，他特地带着家人一起出来聚餐，也凑巧赶上这一趟。
因为工作的关系，蔡和平时没少听名家名曲，听得多了、耳濡目染，品味也就高了，能透过热闹听出底细，摇头晃脑点评起来：“这小子有些地儿还是不过关的，嗓子是好嗓子可发音有些糙了，应该是很久没练。”
“爸，你说什么呢，那姐姐唱的多美呀。金黄色的衣服，好多花儿……”女儿才不管这些，她纯粹看热闹。蔡和训斥，“什么姐姐，没看见人家有喉结嘛。倒是现在年轻人喜欢唱京戏的，还真越来越少了。”
“啊，男的呀……不知道帅不帅。”
下面贵妃娘娘忽地甩了一出水袖，身子舞动旋转起来，长达十多米的水袖楞是被他甩成花儿。从台下往台上看，全是炫彩；从楼上往下看，更是一朵含苞待放的雏菊缓缓绽放芬芳。
“好——”
这一下，连挑剔的蔡和也热络地鼓起巴掌使劲叫好，把旁边正思春的女儿吓了一跳。
一出戏唱罢，观众的情绪也吊起来了。
老开早等不耐了，在台下等着讷。锣鼓声一停，台上的贵妃也“唰”地一下蹦下了地，直把一个老头子抱住，直喊“爷爷”。
这一出可把大伙儿吓地不轻，蔡和也笑了，“嘿，杨贵妃红杏出墙了。”
“好小子，可是把爷爷惊喜到了。什么时候到家的，也不打声招呼，还搞突然袭击啊。”老开还不太习惯孙子的西洋礼仪，动不动就抱人。
“嘿嘿，早上才到家，偷偷就钻了过来。凑巧碰到熟人，就借衣服上来过过戏瘾。”小小开此时哪还有半点贵妃的雍容华贵，分明一毛糙小伙子。
激动过后，老开马上又摆出了他曲艺家的风范，训斥起来道：“怎么教你的，台前台后要一个样儿，你这急火火地蹦下来也太冒失了。快卸了妆，再给大家伙好好解释解释。”
“诶。”
小小开应了一声，一溜烟钻后台去。没片刻就卸了妆，换了一身衣服走出来。与老开站在一块，先齐齐给台下一鞠躬。
观众们看出是刚才唱“贵妃”的小伙子，都热络的鼓起掌来。这小伙子长的一双黑炭似的直眉，挺翘的鼻梁，深邃的眼窝，额头有美人尖，下巴还有一道美人槽，分明就是一帅小伙。
他此时脱了戏服，换上一身青色大褂，里面穿起了黑色灯笼裤，下配黑色圆口布鞋。旁边的老人也很讲究，穿大褂、灯笼裤、白袜子、圆口布鞋，这些都是一套。虽然老人已经半边头发全白了，却显得红光满面、精神泛发。
老开开口了，一开口就显出姜还是老的辣：“孙子（zei）——”
顿时全场都莫名其妙、不明所以了。
小小开苦着脸，赶忙的解释：“大家伙别误会，这喊的是我。这个世界上只有一个人能叫我孙子，就是旁边的老家伙。”
老开：“谁叫我生了你老爸呢。”
小小开：“您也就这么一个能耐，说不够。”
老开：“一个就够，压得住你。”
台下这回听懂了，然后又啼笑皆非起来，还真是全才啊，这一转眼怎么就说起相声了呢。
老开笑眯眯：“给大家伙先自我介绍一下。”
小小开嘴巴贫得很，“是得自我介绍一下，否则谁认识你烂白菜臭豆腐啊。阿猫阿狗戴上礼冠站台上，也能当明星。”
“小子怎么形容的呢。”老开笑嘻嘻的训斥，自顾自给台下楼上的观众拱手作揖：“本人添为这‘开心茶楼’老掌柜，姓开，单名一个‘怀’字，江湖人称‘老开’的就是我。诸位贵客，老朽先在这里祝贺大家伙儿节日快乐。”
老先生字正腔圆、规矩礼仪，嘴里天花乱坠，自然博得满堂彩。
第三章：相声四门功：脱鞋就唱
小小开随意得多，唱了个喏，摆起京戏范儿来：“踏三山，游五岳；恨天无把，恨地无环；代管脚下一亩三分地，真正大英雄，开心就是我的名儿。江湖人称小小开是也！”
“踏三山，游五岳”的是秦琼秦叔宝；“恨天无把，恨地无环”的是天下第一的大饭桶贾明，这些与开心不挨着，他管的着地儿的只有脚下的一方开心茶楼。
观众哪管这个呀，只瞅着年轻人说的利索、有气势，稀里哗啦一大片叫好声，比老先生还要受热捧。
爷孙俩一开口就有戏，能唱会说，这一换马甲就成说相声的，倒是新鲜讷。宾客们很给面子，噼里啪啦一通掌声。
楼上蔡小姐眼睛也不眨，瞅着帅哥不放松，小脸上疑惑起来，“爸，杨贵妃怎么又改说相声了？”
“好好听，别打岔。”蔡和摇头晃脑起来。
专业说相声的，上台前三十分钟摘眼镜，不能戴“零碎”即手表，手串、耳钉及其它饰品。这些东西容易让观众走神儿。不论说得怎么样，先穿得像那么回事，至少台上这两位扮相是专业的。
老开比开心还开心：“我孙子刚从国外留学回来，美利坚。今天刚到家，就给了我一个惊喜。”
小小开嫌弃：“留个学而已，还一事无成。这种自吹自擂的事，我们家老头子最爱干。”
“我生了宝贝孙子，吹一百遍都不嫌厌，快给大家伙说道说道。”
“那您也看观众爱听不爱听，谁稀罕你家那点破烂事啊，又不是待出阁的黄花大闺女。”
全场顿时哄笑一片，听着他们一老一少的“唠叨”，也感兴趣起来：感情这说相声的小伙子还是一只新鲜的“海龟”，今儿刚到家……还是搞的突然袭击……新鲜讷。
楼上楼下也有不少年轻姑娘，看到下面帅哥，忍不住多看几眼。而家里有姑娘待字闺中的大人，也开始动了心思留意起来。
“说说，介绍介绍。”
这热闹气氛，台下总不缺起哄的。
小小开笑了：“还真有爱听八卦的，我瞅着就那几个嗓门最大的爷们在吆喝。”
“介绍介绍……怎么去美国读书的？”
“喲，感情您在这等着讷。”
开心逮住了那喊得最响亮的中年大汉，笑道：“想知道怎么去美国留学，我告您啊，得分三步走。这第一呀，您首先得知道美国在哪不是，该怎么走，路有多远。即使不知道也不打紧，随便找个人问问路。态度一定要放端正：‘诶，大爷你好，请问美国怎么走？’大爷：‘那旮旯儿谁知道啊……你得问村长去。’”
“噫——”
小小开不以为恶，笑嘻嘻道：“这一嗓子就不收你们钱了啊。”
“噫——”
嘴皮子实在太贫，一开口就调侃一大片人，惹的嘘声四起。
老开也跟着乐，双手兜在袖子里头，看孙子如何耍宝。
“大家伙现在都喜欢‘噫’啊，一听就知道是受德云社那几个家伙的影响。但你能说出口，却不一定知道是什么意思，也不一定会写。”
孙子逗哏，老爷子自然捧哏：“你知道？”
“给你们长长见识。其实这是天－津口音，‘噫’这是天－津的方言，是天－津观众表达好方式。小时候经常观看实验曲艺团的相声大会，同时常随爷爷去和平文化馆（现名流茶馆楼上）听姜存瑞先生的评书，后来改由刘立福先生说《聊斋》，小子也有幸躬逢其盛。”
老开：“是有那么回事。在他小时候，我常带他去那些地方听戏。”
小小开嘴皮子一开，嘚吧嘚吧嘚就关不住：“幸会幸会呀。当时的剧场里，除了平常的鼓掌和笑声，还没有‘噫’声叫好讷。后来随处溜达，凑巧碰上一个新开的‘德云社’，专业说相声的。门口有一个卖票的，20块钱门票，走进去一瞅。嘿，你猜怎么着……”
老开：“这谁知道啊。”
“诺大的礼堂就两三个人，还有两个相声演员在台上，底下就一个我……”
老开一听就明白了，辩解道：“嗨，这怪不得人家德云社，如今相声业不景气。经济发达了，老百姓娱乐节目也多了，都不爱听相声。”
“可我买了票啊，这钱不能白花呀。”
老开：“是啊。按照相声界的规矩，甭管台下有多少人，你都得说完，还得用心说。”
“我脸皮厚，手里抓一根糖葫芦，大刺刺坐那不嫌碍眼。台上的两位相声演员还得接着说，诺大一礼堂，成了我的包场讷。”
台下也纷纷乐呵，脑补一下一个人包场是什么感觉。
“喲，感情你还占了便宜。”可这跟‘噫’这个词有什么关系呀？”
“我就打那从一个黑黢黢的矮胖子那听到‘噫’这个词，他就是打天－津来的。后来我就把德云社的几位请到开心茶楼，每逢周末必说一出相声。这不，大家伙现在都学会了‘噫’这个词。”
“啪啪啪啪啪~~”
扬扬洒洒听了一大通，虽然还是在自我吹嘘功德过往，可也将如今相声界的辛酸道了个遍。德云社的那小胖子，如今茶楼的熟人都知道，可要是没有当初小小开的一番引荐，说不定早就淹没在历史滚滚洪流之中了。
老开：“好事，这点比我强。”
后台听着的德云社几口子也嘿嘿直笑，过的刚回忆道：“还真是那么回事，当时他还是一小胖墩，没想到男大也十八变，都快认不出来了。”
这一老一少也挺有趣，很快就博得观众们的喜爱：
老的为老不尊，爱逗趣；小的思想超前，对传统的东西有抵触，却不得不臣服在老家伙的虎威之下。这基本跟当代的社会现状一个样，哪家的小孩子不叛逆呀。感同身受之下，气氛更加热烈。
老开：“既然上了台，就给大家伙说上一段相声吧。”
小小开愁眉：“我才刚下飞机没过俩小时，时差还没倒过来呢。说哪一段呀？”
“谦虚伦，百吹图，怎么样？”
小小开咋舌，“嚯，我可是您亲孙子。”
“那不然呢？”
“这可是马季老师的经典段子。时间这么久，您觉得我能全记牢吗。还是在国外读书这么多年，我没事干的时候天天去记相声段子去了？”
“早候着你呢。”老开一甩衣袖，姜还是老的辣：“就知道你忘了吃饭的家伙。记不牢的地方，我给接上。”
小小开嘿嘿直笑，脸上透出一股子的蔫儿坏，“您接上？那我可就来了啊。”
“尽管来，你爷爷还没入土呢。”老头子很硬气。
小小开跃跃欲试：“那我可就来了？”
“来！不敢来的是孙子。”
“来了我也是您孙子。”
小小开甩开袖子开说了，“人生在世就是让人笑笑，能耐不济，就是有膀子力气，观众要是喜欢听相声，那就是我们努力的最大的动力！相声好啊，抨击时事、藿香正气。我们国家传统的东西，即使到了国外也忘不了。今儿个恰逢端午节，我们爷孙俩就给大家说一段经典相声《百吹图》，希望大家捧场。”
“好——”
台下叫好声一片一片。
整个端午节，坐下的观众就鲜少有提前离席的。
百吹图，讲的是吹牛比赛，来抨击时政。横着吹、竖着吹、对着吹，海阔天空了吹。
小小开毕竟才刚下飞机，期间果然忘词严重。但有老家伙兜住了底，加上他自个儿随机应变的本领也不弱，每次岔开了都能鬼斧神差的给掰回来，也算是功力深厚。
一老一少也不照本宣科，即兴改词，吹的那是天花乱坠、群星抖动，让全场观众过足了瘾。说罢那一段，小小开也过足了嘴瘾，就在掌声中扶着老开走进后院。
随后又有专业的中央戏曲学院的学生和德云社的专业相声演员上台表演，一整天都别想清静了。
前店后家，这家店还保持着老京师的风格。
老开亲自给孙子煮了一碗寿面，庆祝孙子二十岁生日。小小开哧溜几口就吸个精光，吃完还叫好，“还是那个味，地道，再来一碗。”
“臭小子，要吃自己盛去。”
“嘿嘿~！”
第四章：君瑞呀，君瑞你大雅才
次日一觉睡到正午才起床，耳边传来留声机里莺莺脆脆的戏曲声，阁楼上还有小鸟儿脆鸣，顿时就觉得亲切。
开心嘴里也开始跟着音乐哼哼唧唧的唱，并开始一番洗漱、练功、压腿、活动筋骨，唱的是“反四平调”的“佳期颂”，关于红娘、崔莺莺、张君瑞的故事：
“小姐呀，小姐你多丰采。
君瑞呀，君瑞你大雅才。
风流不用千金买，月移花影玉人来。
今宵钩却了相思债，一双情侣称心怀。
老夫人把婚姻赖，好姻缘无情被拆开。
你看小姐终日愁眉黛，那张生病得骨瘦如柴。
不管老夫人家法厉害，我红娘成就他们鱼水和谐。”
又玩弄了一阵可怜的小鸟，才慢悠悠回到饭桌前。上面已经留了几个清淡小菜和白粥油条，旁边还有一存折。他打开一看，嚯，还真不少，足有一百九十八万。九七年就是百万富翁，他怎么忽然觉得自豪满满呢。
“看来老爷子是想交家了，还真不让人清闲讷。”
不过他得庆幸，至少老爷子没有立即让他娶妻生子。
——千万别以为这是开玩笑，在老爷子眼里，孙子的性福生活可远比不上给开家留后更重要。这个话题以往可不是只提过一回两回了，只是那时开心还在上学，无从谈起。这回要是再提，准得让他一个头n个大。
得闲之余，终于整理一下自己的行李包。
衣服、物品不多，除了那厚厚一叠漫画手稿，最重要的东西也只是一台组装笔记本电脑而已。他第一时间打开笔记本电脑，连上网络。家里的网络是去年过年时候装上的，十兆的宽带，可用起来觉得还比不了美国的一兆网速。
“阿宝，还在吗？”
他诡异的开口发问，可屋里并没有别人。就在这个时候，奇特的事情发生了，没有任何人操作，电脑自己发出合成音：“我在，先生，您该给我充电了。”
“感觉怎么样？”
开心却是驾轻就熟，淡定地与电脑聊了起来。
“先生，我并没有什么感觉。如果您是问电脑状态的话，那我要提醒您该升级电脑设备了，内存空间占用率已经超过95%。”
自动调出“我的电脑”属性给他看，顿时失笑：“难怪这么卡。还真是不让人省心，这内存条可是刚才扩充没几天。”对于电脑自己要求升级的诡异事情，你要见的次数多了也会不足为奇。
“先生，您在教我新的知识，我在进步，代码占用空间自然会更大。”
开心撇嘴道：“还真得开始赚钱了，否则连你也养不活。先忍忍吧，过几天服务器组就到位了，估计能管一段时间。这里就是我的地盘了，以后就能让你充分展现能力。”
“再次提醒您先生，根据保密协议的第一条戒律：二十年之内您都是不能让我出现在其他生命个体的视线里的。任何评估有风险的行为，都会给予否定。所以即使设备再先进，我也无法充分展现能力。”
开心也想起这一茬，顿时有点后悔：真是脑门子被驴踢了，当时为什么脑子一热，就给加上了这么一条限制程序呢。不过想想上辈子是怎么挂的，也就不那么热心了。
要说开心，上辈子只是个顶级程序猿，跟着一个老牌计算机工程师钻研人工智能，纯死宅一个。平日里没有太多别的爱好，就是喜欢电影，尤其喜剧、动画片，科幻其次。
因为受某部好莱坞科幻电影中吊炸天的人工智能程序启发，也不知哪根神经不对路，居然异想天开的想要研究人工智能。结果当然是碰壁不断。可死宅就是有一点好处，坚韧。本就希望不大更谈不上失望，图当一乐。
一次醉酒后脑袋熏熏，外面风雨雷电交加，他昏昏沉沉的回到家居然还要写代码。然后又不知老天爷哪根筋抽了，让他写出了一段没人能看得懂的代码——或许叫代码已经不合适了，叫“病毒”或许更贴切一些。
当他酒醒后从电脑桌前爬起来，正要删除这段垃圾程序时，才豁然发现这段代码已经能自己说话了。初时，自然是惊诧满满。随后对这条“病毒”进行各种测试，发现它的智商顶多只是五岁孩童的级别，还不如日本机器人。可有一条属性是外界所有智能程序无法比拟的，它能自我学习——这已经是人类的基本素质了。
他将这个智能程序命名“阿宝”，随后在不断完善下，也逐渐展现出了它惊世的奇异能力。并被外界誉为智能程序界的革命，连导师也说，弄不好还有得诺贝尔的机会。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他在人生最风光的时候被突然袭击。这常常只有电影中才会出现的情节，居然发生在现实里，之后就莫名穿越到了十年前的开心身上。
“瘦弱的母亲用身体抱住儿子的头，文质彬彬的父亲用那并不粗壮的胳膊撑住身体，挡住儿子和母亲，然后汽车遭受冲撞、重压，逐渐变形，鲜血喷溅和骨骼碎裂声强烈的映射入脑海之中。”——这是他穿越过来看到的第一个画面，一辈子也无法忘却。
……
揉了揉眼眶，看电脑时间长了就总容易发酸。
“先生，这是悲伤的表情吗，与您定义的哭泣表情很吻合。”
“放屁！”开心恼羞成怒，一拍桌子开工：“老规矩，今天还是边干活边教你人物表情的各种含义，先调出资料库吧。上回咱做到哪儿了？”
电脑马上自动工作起来，桌面上出现几张精美的彩色漫画。
内容是两个年轻人正在严肃对弈，画风唯美，黑白棋分列清晰，漫画上人物关系和建筑物品也疏密相间，动笔一挥而就、搦管即成，看起来别开生面。
“先生。上回做到《棋魂》第二十集，‘通往职业的道路’。但我建议你不要继续工作了，最多十分钟内存条就要报废。”
“真是扫兴讷！”开心不满的推开本子，“那还能干些什么呢？”
虽说死宅决心重新过一段不一样的生活，可是某些习性始终是改不了的，离了电脑他就不能活。
“您有八封未读邮件需要回复。”
“这么多？都调出来吧。”
邮箱里有好几封未读信件，他一一做出回应。
首先是同学强尼－罗的来信。
这是一个洛杉矶三代华人移民，中文名叫罗克敌。家中经营有许多投资生意，也算是洛杉矶华人圈子里有名的富豪。他是开心在南加大电影学院读书时候的同学，对开心能唱会跳（京戏翻跟头）很是崇拜，缠着要学京剧，可自己却连中文都说不利索。大学四年，他无论是在学校还是假期实习打工期间，一直都是开心的跟班兼助手。
毕业后开心决定回国，曾邀请他一起回祖国。强尼十分生气的拒绝了。本来他们约好毕业后就一起创办一家动画工作室的，就像史蒂夫－乔布斯创建皮克斯一样。现在开心毕业回国，算是背弃了当初的承诺。为此，强尼到现在还耿耿于怀。
信中强尼介绍自己已经进入了一家独立制片公司工作，字里行间依然在力邀他在国内混不下去之后就回美国去找他。
第二封信却是来自皮克斯老总史蒂夫－乔布斯。
在南加大读书四年，开心就在皮克斯实习了四年，曾经参与过全世界第一部完全由电脑制作的动画长片《玩具总动员》的创造工作。因为实习期间，为这部电影提了许多建议都被采纳，而且技术过硬、专业知识扎实，毕业后受到皮克斯的大力挽留。
这一封信，自然还是邀请信。
为此皮克斯甚至开出了年薪20万美元的价码，《玩具总动员2》的副导演职位，并不算低了，可乔布斯大神还不知道开心已经回国。
还有一些同学的问候、积压的信件和广告邮件，他简单处理了一下，却并没有找到自己最想看到的那一封信。犹豫了一下，让阿宝打开信箱开始写信。
樱木：
见信好！
我爱吹牛的老同学，数日不见，你应该已经回到日本了。东京的天气可好。有时间，我会给你寄一些中国特色礼物送给伯父伯母，请代我向长辈问好。
是否还记得，在毕业之前，曾交给你《棋魂》的漫画稿件。你说你父亲是富士电视台的股东，跟《周刊少年jump》有关系，主动揽权要帮我推荐这部信手涂鸦的作品。我很感谢，不知现在漫画是否已经寄出。若你依然吹牛，那我就只好自己再寄一次了；若已经寄出，信后附有我新的联系方式，请尽管联系我。
可别让我失望，否则下次去东京，非揍你一头包不可。若事已成，便委托你做我日本的代理人，下次来中国旅游，一切费用我全包了……”
扬扬洒洒一篇胡侃，连威胁带诱惑都用上，才关上电脑，从箱底里取出厚厚一叠漫画手稿——正是《棋魂》。
这真的只是练笔之作，因为实习期间参与《玩具总动员》的设计工作需要大量绘图，他恰好画工不佳，自然需要用心练习。
画着画着，就成了这部脑海里记忆深刻的漫画。
很不巧，又被同公寓的同学樱木看到，并且将这部漫画奉为经典至宝。主动曝光了自己的底细，要帮忙推荐到日本发表，这才有了此前的写信。
开心之所以说是练笔，完全是因为上辈子他看的是动漫版，而非漫画书。哪怕他穿越过来记忆力再强，也无法完全将动漫的节奏复制成漫画。加上是完全抽业余时间绘画，所以创作有些慢，两三年毕业了才临近完本。
如今既然决定回国创业，自然是想好了道路的。
漫画只是敲门砖，他真正的想法，是通过这部动漫渐进到动画电影上，开自己的工作室誓做中国的皮克斯。
一个二十岁小伙子，刚毕业没点社会关系，仗着手里有俩闲钱就敢学人开公司拍电影，还拍的是动画电影，怎么看都觉得不靠谱。
可常言说得好，“路是人他妈走出来的，走别人的路，让别人无路可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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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山与海工作室
樱木这货果然不靠谱，他回日本之后就沉迷于追求一个刚出道的女忧，居然把这么重要的事给忘了。偶尔看到漫画稿才记起这一茬，顿时头皮发麻：“要被骂死了。”
开心在学校里那是妥妥的风云人物，且不提他两世为人丰富的人生阅历、优越的智商碾压、还会功夫曾经有过一个打三个的光辉战绩……单就《玩具总动员》上映的时候，字幕列表中专门为他罗列出的一行“特别鸣谢皮克斯实习生开心先生”几个中文字幕，就足以让他轰动校园了。谁也不知道他究竟对《玩具总动员》干了什么，总之就是牛牪犇逼。而他樱木，顶多只是个纨绔子弟，混混学历，顺便享受一下美国校园生活罢了。无论走到哪，那都是开心小跟班的节奏。
打开邮箱，才看到开心已经炸毛的“威胁信”，赶紧一通回复。以他的性格自然少不了大吹特吹，拍胸脯打保证说自己老爸绝对有关系，漫画出版的事情一准没问题，等着听他的好消息吧。另一边又赶紧找人帮忙翻译成日文，亲自递到《周刊少年jump》。
他是纨绔不假，却不是傻瓜。
动漫在日本如此盛行，作为一个从小看漫画书长大的日本少年，品鉴哪本漫画书的好坏还是很容易的。
《棋魂》在前世发行时，已经不仅仅只是成功，而且是轰动性的成功。在日本、在整个东南亚都掀起一股巨大的《棋魂》浪潮。
一向严苛的评论界也毫不保留自己的赞美之词，《棋魂》不仅叫座，更是叫好。各方好评如潮，无不对这部作品寄予厚望。虽然问世才几年，《棋魂》便已早早跻身经典漫画的行列。
在影响上，《棋魂》更是为围棋事业的发展做出了巨大的贡献。连载的几年间，日本的围棋人口由三百多万人迅速回升至四百多万，尤其要指出的是，这增加的近百万围棋人口里绝大多数是青少年。
就连开心这么一个纯纯的中国好少年，当年也是看了《棋魂》动画片之后，心痒难耐的买了一副围棋，学着动画里用食指与中指夹着棋子帅气的落子下棋，尽管那动作别扭又难受。
就像京剧、相声一样，围棋这种中华传统文化在整个东亚许多地方都是相通的，中国观众看到关于围棋题材的动画片，也感觉亲切。可是碍于一层民族情结，免不了多几分愤愤然：“为什么这么好的动画，不是中国产呢。”然后开心就干了这么一件任性的事，他信手一挥把《棋魂》的故事背景搬到了中国京师，日本主角进藤光的名字自然也毫不怜惜的抛弃，换成主角“小小开”上马。
图当一乐，他也没料到日后小朋友们对他“小小开”这个外号会如此热衷，还给他造成不少困扰。
……
当樱木兴冲冲的忙前忙后，开心这边也没闲着。
京城这地儿，他自认并不陌生。可是回来转了半个多月，才发现跟料想的不太一样，毕竟这是一九九七年。
放眼望去，遍地空虚，遍地机会，却无从入手。
九几年时候，房地产算是最热的行当，只要你有关系再拿得出项目就能申请下土地，然后连楼盘都可以不用先盖，印几张炫彩楼花就能卖房，还他妈大赚特赚，做的完全是无本买卖。
如果他有关系能转而做房地产，不出两年都能资产翻几番，可他已经打定主意。
——开办一家影视动画工作室。
在普通老百姓眼中，影视公司那就意味着高大上，整个中国也没几家私营影视公司，连鼎鼎大名的华谊都是从广告公司做起的。好在最近几年电影越来越不景气，国家也有意识的逐渐放开对文化产业的管控，但敢在这个前景不明的时期入行者，依然绝无仅有。
一开始，他是自己满心兴奋地去跑程序。
需要哪些步骤：
首先，得去工商局领个申请表，主要是定名称。包括“京师＋山与海＋影视动画制作工作室（有限公司）”前面是地区，中间是名称，后面是公司性质类型，一般都是有限公司。一共得填5个，因为很多都会重名，所以尽量把5个都填好，而且2个字的公司几乎都重名了，因此建议用3~4个字的公司名称。并且顺序是从上至下，依次排列的，如果第1个就没有重名，那么后面的就都不考虑了。
随后就回家被动的等待查询结果，如果没有问题，会通知你继续下面的受理流程。
剩下的流程很麻烦，主要是要求提供很多东西。
股东、法人。
股东必须两人以上，自然是老爷子和小小开。
场地、资金。
最低要求三百万的注册资金（专指京师影视公司），当然，公司运作的资金也是必不可少的。然后，你需要人才，出纳等技术性人才。审核剧本的人才，还有，你需要源源不断的演员资料，你还需要太多的演绎经纪人的关系……这些可以押后。
接下来，你需要一个写字楼的空间，或者一个什么楼的房间。提供场地证明，要装修、办公家具、计算机设备，要请会计等等。开心就近在北影附近租了间大仓库，甭想有多好的环境，能摆几张办公桌安置几台空调就不错了。至于员工，不急，这些每个月可都是要花钱的。
最难的是你需要各种批文，电视剧拍摄许可、市级的影视制作许可、广电局的乱七八糟的许可证……烦死你为止。
很重要的事儿，你得“有人”！
这个行业，没有“人”寸步难行，有一句话你得相信：“关系是第一生产力”。
开心的阻碍，就全在一个“人”字上。最气人的还是工商那边，问的全是混账问题，“开心，你怎么叫这个名儿？艺名是不行的，得身份证上的名字。”
“我上辈子也叫这名，您要是想给我改名，得去问问我家老爷子答不答应。”
……
“电影公司可不是想开就能开的，要是放在几年前，那至少也是处级单位。你这么年轻就有钱开电影公司，家里很有钱吧。”
“家里有钱没钱这你们也要管？太平洋警察都没你们管的宽，**法懂不懂。”
……
“你原社会关系是哪的，学历是哪一级，有犯罪记录吗……美国南加州大学电影学院导演系学士学位，真的假的，有资料证明吗……还是英文，假的吧？”
“……我竟然无言以对了。”
后来一打听，才知道这年头已经有中介这勾当，马上痛快的掏钱请中介。结果只花了一千块，不到三天执照就下来了。
这个结果，让本就有点小脾气的开心当场就唱骂了一句，“呀呀啐，直娘贼！”
套用新东方的一句名言：“从绝望中寻找希望，人生终将辉煌”，想想那些申请到了美国哈佛大学奖学金并且顺利通过签证的人，简直就象过钢丝一样，不一样有很多人成功？比比这个，上面的就不算什么了。多给自己一些挑战，其实没有过不去的坎。
老爷子此前每天见他回家都是气喘吁吁，今天终于捧着一张“山与海工作室”的执照回家，喜形于色。忍不住摇头晃脑对他一通教训，“古人云：喜怒不形于色，好恶不言于表。天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
“爷爷……”
“怎么滴？”
“我饿了。”
“……”
为什么要一门心思的去成立公司？
开公司的原因应该是多方面的，但一个最重要的应该是财务的原因，作为个人或者工作室，可以只接触到现金交易，什么都不用想，但如果接到大的单子或者合作性质的业务，现金交易就会出现问题——税的问题。另外如果是几个人合作，当项目作大的时候，需要法律的依据来决定大家的分成多少，这时候“股份”这个词汇就出现了，没有公司就不能成为合法的“股份”，所以必须要用公司来解决。
再者，开心的第一档生意可能就要牵扯跨国交易，显然更是少不了一家公司。
总算是弄下来了不是。
可这只是第一步，接下来还有一大档子事。
很多人的理想，如何成立自己的公司，如何去做一个老板。
其实开公司和做老板不是目的，如果是，那就坏了，肯定将来会出问题。因为开公司和做老板的最终目的应该是盈利，所以说比尔盖茨会找个可口可乐公司的人来给他管理电脑公司，而自己去玩他的数学游戏。
光杆司令是要不得的，这年头连买豆腐都要请个豆腐西施才能卖的好，他怎么着也要给自己找几个马仔。
第六章：开张大吉
开业三件事：挂牌、鸣炮、开张大吉。
一大早茶楼那边也没生意，开心将几个伙计全拉到自己公司来帮忙。京师如今还没有禁止鸣炮，自然敞开了放。一亿响的炮竹，震天响的冲天雷，绵绵飒飒放上大半个小时，最好炸的邻里街坊们全知道。
连正对门的电影学院也有不少学生眼巴巴眺望，“谁家办喜事呢…”“听说是一家新开的影视动画公司…”“真的？那感情好，没准以后会在那里上班…”“别瞎嚷嚷，就是个拍动画片，有什么好稀奇的…”“嘿，瞧不起动画学院是不是，放学了别走哥几个比划比划…”
这几日可谓花钱如流水。老爷子积攒一生的近两百万，加上他自己存的一百五十来万。一个星期之内就花了大半，全买了一些老爷子看不懂的铁疙瘩玩意儿，什么计算机、服务器、摄影机……差点没把他心疼出毛病来。可这事已经不归他管，谁叫他早早的把棺材本都交给孙子了呢。
鞭炮继续响着，花篮摆在门口，内厅正中摆放了一张长案，纯白的大宣纸铺在案上，泼墨大狼毫摆放在右侧。
开心还架起公司唯二的摄影机在旁拍摄，老爷子挽起袖子，食指与中指并用，一捏笔杆就行云流水般蘸墨。这镜头，让开心想起《唐伯虎点秋香》的开篇，若再加几串烤鸡翅就齐活了。老爷子提笔而书，开始龙飞凤舞起来，当下是笔走龙蛇、铁画银钩、力透纸背。
“山与海影视动画工作室”几个写的苍劲有力的大字呈现出来。
“好——”
开心扯着嗓子用力叫好，周围一片附和叫好、鼓掌声。老开拍打一下孙子的脑门，“兔崽子，还用你叫好，给表起来也给你这破仓库添点家具。”
“听老爷子的。”
开心放下摄影机，吩咐道：“白小姐，麻烦你把老爷子的墨宝收起来，找个裱匠用心裱好再挂上正厅。回头再重新按照这个标准再制作一块牌匾挂外头去。”
“好嘞。”白小雅甜甜应了一声。
老爷子满意点头，逛了一圈闲的无事干，就捧着鸟笼遛鸟去了。
公司里只招了三个人，一个叫白小雅，今年二十四岁，刚刚从中央财经大学金融系国际金融专业研究生毕业。据说就已经被工商银行京师分行录取，但人家还想着考博就没去。这是过来兼职实习的，在公司里暂时担任出纳。
另一个叫张正武，长相忠厚的三十七八东北汉子，中戏毕业，学的正好是美术动画。曾经先后在北影厂、南影厂打过工。年轻时候也有过热血激情，可这么多年已被岁月磨平了棱角，这一行出名的永远都是少数中的少数。
还有一个是漫画师穆高，跟开心同年。死宅一个，却也拥有一颗同样发展国漫的心，这也是开心面试这么多天以来，找到最附和自己画风的合作者。
本来开心以为在国内要招动画人才会很难，毕竟国内漫画、动画行业不景气，山与海工作室也毫无名气。就很是动了一番脑筋，先是放出皮克斯电影《玩具总动员》字幕列表上那一行显眼的字幕充当活广告，其次介绍自己南加大导演系的学历。
没想到还真唬住了人，应聘者不说络绎不绝，却也绝对不少。
这三人，都是他精挑细选出来的人才。当然了，这也跟他开具的薪水待遇有很大关系。时下京师平均工资是八百块，他开出的基本工资就是一千五，换谁谁都得心动。
三个员工肯定是不够的，可再多，他就不肯招人了。
以前不缺钱，对钱也没概念。可公司草创这几日，走哪儿都要花钱。别提老爷子心疼，连他自己也开始发愁了，寻思着要尽快开工。这是舍不得那点工钱讷。
热热闹闹的开张之后，开心也有模有样当起了上班族。
白小雅最是清闲，整天瞎捣腾，空空如也的公司也渐渐充实起来，但她也快把这公司装饰成女孩子闺房了。幸好还有点书香气息，否则客人一进门，非得吓出毛病来。
张正武和穆高已经在开心的带领下，渐渐对《棋魂》的布局熟悉起来，开始上手试画，也能帮得上忙。可这二人不是电脑文盲也不远矣，全靠手绘，如何能跟得上时代？要知道，从一张手绘稿到3d电影画面的转变，中间至少还要经历40个工作程序。
不精通电脑，真的寸步难行。
无法，开心只好手把手的教，就当带徒弟。毕竟一部动画电影，不是一个人能做得出来的。他也寻思，教两个是教，教二十个也是教，若要真正开始制作动画，还需要大量招聘人才。总之，该花的钱还得花。就让白小雅在电影学院、中戏学院内门卫室门口竖起牌子，“常年招收动画人才，待遇从优”。
哪怕是毕业季的实习生也要，权当猪崽子养着，肥了再宰。
这几人各干各的活儿，忙活了一周，公司也算走上正轨。
办公室休息区已经放了一张古色古香的围棋桌，家里那台古董留声机也被开心搬了过来。耳边不听点“咿咿呀呀”，他总觉得心里不舒坦。
张正武和穆高两人平时画的累了，也会来切磋几局。
这完全是为了《棋魂》才临时学的，臭棋篓子一双，自然入不了开心的法眼。他自己棋艺是什么水准不清楚，至少学会了之后，大栅栏那一片的老棋篓子们就一个都没赢过他。
这几个员工起初都是被开心那显赫的履历给勾引来的，但一接手《棋魂》精美的漫画稿件，马上就着了迷，爱不释手了。
白小雅也在看完第一集之后，自发成了“头顶一束黄毛”的主角“小小开”的忠实拥护者，奇怪问道：“老板，为什么这个古代的大师奕秋跟你画的这么像？”
穆高也木讷点头，“同感，我开始看到主角叫小小开就有点想笑，后来看到老板的自画像惊艳亮相就木然了。小雅，还是你勇敢，说出了我想说的话。”
张正武故作训诫道：“你们几个有点上下观念好吧，怎么能这么说老板呢。来，老板，您喝茶。”
以开心的厚脸皮，岂会在乎这几个家伙的调侃，施施然端起茶杯轻抿一口，老气横秋道：“你们啦，都太年轻。知乎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我问你们，谁能说出奕秋这个人物的原型来？”
“……”
“不知道了吧。”
开心茶杯一放，折扇往手心一敲：“不知道就要学，不学就更不知道。说了你又不听，听了你又不懂，懂了你又不做，做了你又做错，错了你又不认，认了你又不改，改了你又不服，不服你又不说，你妹。”
“……”三人一片焦土。
神经质的唠一唠之后，开心才正儿八经解释道：“其实啊，现代人说弈，包括围棋、象棋、军棋等等一切棋类。最早的时候，弈是专指围棋的。东汉的许慎在《说文解字》中说：弈，围棋也。从丌、亦声。丌的古文字为两人举手握棋对局的象形。弈即围棋，还可以在《论语》。《左传》中发现，《孟子》中也提到过。而奕秋其人就是出自《孟子－告子》。”
他摇头晃脑的背起古文：“弈秋，通国之善弈者也。使弈秋诲二人弈。其一人专心致志，惟弈秋之为听；一人虽听之，一心以为有鸿鹄将至，思援弓缴而射之。虽与之俱学，弗若之矣。为是其知弗若欤？曰：非然也。谁能翻译翻译吗？”
三个懂汉字的家伙也瞬间变成文盲，场面再次一片焦土。
白小雅已经后悔去挑衅老板的威仪了：“老板再年轻，再帅，再和气，他也是老板。”
开心再次乐得当起说书先生，道：“现在的年轻人都不爱好古文了吗，你们呀，这些都得记住，否则日后《棋魂》在国内大火，电视台来采访你们，问奕秋何许人也，别到时候来个一问三不知。”
这篇文章讲的是。弈秋，是全国最擅长下棋的大师。他曾经教了两个徒弟学习下棋。其中一个徒弟专心致志，弈秋怎么教，他就怎么做；另一人样子虽然也在听讲，心里却老想着将要有天鹅飞过来，该怎么样拉开弓箭将它射下。虽然两人一起跟弈秋学习，他却远不如人家。这是因为他不如人家聪明吗？当然不是啊！
这篇《孟子－告子》的寓意就是告诉学生们：学须静，才须学。非学无以广才，非静无以成学。这些奕秋的生平跟漫画人物毫无关系，目的就是为了让你知道有这么一个围棋高手，改编的人物原型所在。
第七章：而今迈步从头越
公司进入正轨，开心也已经悄悄将阿宝转移到新服务器组内，每天都与它沟通，正在一起开发研究一款智能辅助动画制作软件。以2d动画而论，最复杂的莫过于将静态变换成动态，比如日本动漫都是每秒22张左右原画制作的，制作成本大概在50万元左右。如果一般动画每秒超过30张原画的话，画质会好的飞起，但是那样成本也会翻倍。
在日本这些都可以通过卖光盘，写－真集，漫画本，手办等周边商品收钱回来。日本很少盗版商品，所以不用担心有竞争。
国产动漫用的是每秒6－7张原画制作，所以每集的制作成本只有2－4万。国内盗版横行，也不可能通过卖周边商品来回收成本。所以国产动漫只能做好之后卖给电视台，但是电视台也不可能给很多钱，这也是制约国产动漫发展的主要因素。
扯远了……每一秒的动画，都是要耗费海量的重复性绘画工作的，且要做到一丝不苟。
开心要研发的这款动画制作软件，就是要大幅度缩减这一层次的重复性工作。而且这些只是基础，目的还是为三维动画制作做准备。
皮克斯的大股东的确是乔布斯，创意也有约翰－拉赛特把握，可如果没有艾德文－卡特姆研发的电子编辑和特效系统，也就不会有今天纯电脑制作电影的诞生。
阿宝如今的智商已经很高了，标准智商测试出来的结果是250，但那套题目设计的最高分也就这个数。但阿宝的常识范围很狭窄，仅仅只存在与电脑的软件环境构成，了解机器里装着的所有程序的每一段代码的作用——这一点开心自己都做不到，谁吃饱了撑的去一段一段看代码。
阿宝完全没有审美观，虽然它已经会使用一切图形处理程序，开心还帮它制作了电脑合成音系统，已经能对一些表情给予合理的反应，但偏偏开心要干的是影视动画制作这一行，阿宝能帮忙的也只是辅助。又一次他让阿宝根据自己调查的资料，给一只熊猫上色，他愣是把一只黑白熊猫填图成四不像，所以这种事情还是自己动手比较放心。
“先生，您有新邮件。”工作界面忽然弹出阿宝的提示。
“调出来吧。”
他猜测该是日本传来消息了，打开一看果不其然。
经过简单的翻译和审查，《周刊少年jump》的十五位一线编辑一致对这部来自中国的漫画《棋魂》给予了极高的评价——绝对精品！
已经很久没有出现过这样的精品了，《周刊少年jump》的主编小野吉卜力也很兴奋。同时感叹不已：“不愧是东方古老的大国，传统文化的底蕴就是要比日本要深邃。”
漫画中古色古香的中国古风建筑，奕秋身上穿着的春秋战国时期服装，还有主角节日时穿汉服等民族服饰，各种名品小吃，也让人生出想去中国走一走的冲动。
但他们也有些疑虑，担心日本少年无法接受这个来自中国的故事：最好还是将人物名称改成日本名字比较好，若能将故事背景搬进东京，就更棒了。
所以小野吉卜力亲自联系了开心，以表达了自己的想法。
开心噼里啪啦一阵回信，直截了当的阐明：如果要日本发行，主角名你们可以适当修改，但故事背景建议不要改，否则对后面的剧情会造成严重冲突。因为后续故事还涉及中国的新人王大赛、天元战、段位赛、名人大赛等。并不排斥结尾时，会涉及国际围棋大赛。
小野吉卜力也就四十多岁，小时候就是漫画狂爱，双方信件速度不快，盖因他并不会英文和中文，就连这英文邮件也是拜托同公司职员代写。
却能积极探讨以后的剧情走向、篇幅多寡、存稿多少、版权在否等问题，聊的越多他心里也越有底气，心中的顾虑也渐渐打消。毕竟是漫画，并不会涉及政治问题。总的来说，这是一部整个东亚都适宜发行的普适漫画。
再结合樱木君的介绍，他对开心也大概有了初步形象：这位开心先生也是南加大导演系毕业，还参与过著名的皮克斯动画电影《玩具总动员》的制作，目前已经创办了自己的动画公司。竟然在《棋魂》还未发表漫画之前，就已经在筹备制作《棋魂》的动画片……这些显然都不能当做一般的投稿者对待。
在日本，画漫画的和漫画家是两个不同物种，普通人想要发表自己的漫画，需要构思内容画出初稿——得到编辑同意——再画分镜稿——上墨勾线——拷贝描线——最后才是效果和贴网点。如果初稿画得垃圾那你就必须重画。
这是日本动漫产业达到鼎盛，所自发形成的一套完整工序。也正是在这种近乎严苛的工序下，才诞生出诸如《海贼王》、《火影忍者》等经典动漫。
如果按照这种工序对比后世国漫的话，连空有画面的“秦时明月”也一样，人物和死了没两样，很狗血没感情。
因为上一世开心并没有看过《棋魂》的漫画版，所以他的所有漫画稿子，都是严格按照影视制作的导演分镜头脚本格式来绘画的。
故事脉络清晰、镜头画面内容十足、漫画稿子几乎没有多余的废弃镜头，故事进度也十分喜人，不拖拽不灌水。按照这种稿子，哪怕直接拍成电影都足够了。
也是基于这些原因，这才能让这部漫画一眼就被这帮严苛的编辑相中。
开心的专业程度，堪比日本顶级漫画家了。
种种条件下，小野吉卜力也没可能挑剔太多。当即决定在《周刊少年jump》上进行试连载，如果效果好，中文版也会发布在台湾的《宝岛少年》和香港的《ex－am周刊》上，并约开心尽快赴日洽谈协议问题，早日签约。
开心哪里走的开，授权樱木代理谈判。
“叮铃铃~~”
办公室的电话突然响起，看到来电显示居然是海外，白小雅楞了一下，随即接通。对面传来英文对话，幸好她英语口语交流还算合格，否则这一下就怂了。可对方的英语口语听起来也十分别扭，似乎还不如她，她也听出不是欧美，倒像是日韩的别扭发音。半晌，十分费力的搞清了对方来意，才陡然瞪大眼睛：“老板，电话。是日本来的。”
“嗯，转给我吧。”
打电话过来的是樱木，他是来表功的。“……按照你的要求，单行本发行权和动画影视改编版权都没有卖，动画的价格是一页两万八日元，彩页再加50%。而且这个价格不是固定的，发行三月之后会有一次协商。如果市场反应良好，稿费还要再加。当然，如果这样，你也要面临市场反应糟糕的局面。你同意浮动价格吗，我也可以再争取。”
开心自然对漫画有信心，两万八日元，如今日元正在升值，按照如今的汇率大概14.3日元兑换1元人民币，也就是1958元每页。这个价格相当高了，与知名漫画家的价格区别并不大。
当然，距离那些顶级的如鸟山明、井上雄彦、富坚义博、尾田荣一郎等人还有差距。他们都是纳税大户，听说政府为了留住鸟山明，还特地将公路修到他的家门口去。
这漫画稿费只是其一，真正的大头还是单行本、玩具手办等周边的版权费。
“做的不错，就这样安排。”开心道：“樱木，你总算让我刮目相看一次。漫画能够出版，你居功至伟，我也不能让你打白工……嗯，以后我漫画收益的5%就是你的提成，你全权负责《棋魂》在日本的代理工作，如何？”
樱木舔了舔嘴唇，有些兴奋，嘴上却依旧习惯性吹牛，“这都是小事，大家都是同学，我还要感谢你在学校里对我的照顾。主要是你的漫画质量优秀，我也没帮上多大的忙，哪能要你的抽成呢。”
“这样啊……那行，就3%吧，反正你又不缺钱。”
樱木：“……”
开心也并没有如电话里那般冷静果断，刚挂断电话，立刻就来了一通花脸的大笑，唱道：“……雄关漫道真如铁，而今迈步从头越。哇哈哈哈哈哈哈！”
第八章：俯首甘为孺子牛
工作室三人都被震得晕晕乎乎，不是为开心雷人的京剧唱腔，而是突然听到《棋魂》已经杀出海外出版到日本的消息。
他们接触《棋魂》还没几天，只是心里觉得这漫画真不错，却从未想过会有海外出版的一天。现在不仅要出版了，还以每页近两千软妹币的高价在日本最大的漫画周刊上连载。要知道，这年头国内新人漫画即使卖出高价，也不过100元一页左右，两厢一对比就是二十倍的差距，如何不惊讶。
穆高觉得这个世界太疯狂，他也是个立志要以漫画为职业的漫画家，最能体会国漫的艰难。现在摆在他面前的就是一部国漫，却要在日本最大的平台上发表，简直就像是天方夜谭。白小雅也跟做梦一般，再次瞪大了眼睛询问，“老板，我们的《棋魂》真的是两千块一页，卖到日本去了？”
开心微笑点头道：“算是吧，以后与日本联系的工作，就交给你了。把账本做好，我可不想偷税漏税。”
张正武是唯一一个不太热衷的，试探问道：“老板，既然是这么高兴的事，那我们是不是该去吃顿大餐庆祝一下。”
开心捏了捏下巴，“说的也是，我们开工也有日子了，还没正儿八经聚过餐。”
白小雅也瞬间忘了惊讶，热络提议：“去富贵楼？”穆高也抬起了头一脸憧憬。
开心面不改色：“什么富贵楼，太得意忘形了。我们工作室的目的自始至终都是动画片，漫画出版那也是老板我一个人的功劳，你们激动个什么劲。走，海底捞。”
办公室中顿时一片唉声叹气。
……
“汤要趁热喝，打铁趁热打。”
次日开心就带着白小雅直奔《中国卡通》公司所在地，没道理海外已经发表，国内还毫无动静的。
《中国卡通》是一本国字号的卡通刊物，由团中央直接主管、中国少年儿童新闻出版总社主办的中央级的精英卡通杂志，号称走精品路线，汇集目前国内最优秀的卡通作者和漫画作品。
但95年之后的国产动画，就已经很难再叫人骄傲了。
这段时间里，国产动画粗制滥造，内容幼稚这些问题，而相比之下，进口动画可以说是势不可挡，什么圣斗士、忍者神龟什么的。幸好如今网络才刚刚在国内萌芽，社会上还有不少“网络迫害症”“网络灭世论”的惊悚话题，家长视网络如毒蛇，孩子们还接触不到网络。否则海外动画同步之下，国产动画就更加要四面楚歌了。
这种局势下，可想而知这所谓的“汇聚国内最优秀漫画作品”会有多少水分。
当然，他选择《中国卡通》也是看重人家的“国字号”招牌。
开心兴冲冲“驾到”《中国卡通》杂志社，满心以为自己是以救世主的姿态出现，却没想到现实先给他上了一课。
国字号就是国字号，甭管内容如何，面子工程总要做足。办公室倒是豪华异常，办公区里也人来人往，却是压抑着嗓门聊天打屁的多，空气中透着一股子怪异。人们从他们身边走来走去，对办公区出现两个陌生人也视而不见。诺大的公司，居然连个可投稿的地方都没有。
这种事，显然不能让老板去问，白小雅主动上前拉了一个小伙子问询，“你好，我们是来投稿的，请问哪位是主编？”
“投稿？”
被拉住的年轻人也不烦，上下打量了她一眼，又看了看她身后老神在在的开心，两人长的都不丑，一副看起来像是“有身份证”的模样，没有怠慢，道：“总编室在里面，从这往前直走就到。不过我建议你们这个时间不要去了，总编正烦着呢，估计没心情接待你们。”
“为什么会烦？”开心忽然多了一句嘴。
他不是不会预约，实在是找不到他们的预约电话。一进门到现在，连个前台都没有。
年轻人高瘦高瘦的，鼻梁上架着厚厚的眼镜。再次看了开心一眼，他估计开心的年龄还没他大，但这股沉静的气度，可比他强多了。他自愧不如，老实解释道：“还不是给销量弄的，上面领导对我们杂志期待很大。但发行好几期之后，除了一些教育部订购外，社会上卖出的还不足两万本。这种销量，如何配得上“国字号”的称谓。我们总编刚刚给上面骂了一通，还挺严重，估计是又要换人了。哎，其实他人挺好的。这次还不知道是哪个有背景的公子哥要被塞进来呢，大家都人心惶惶的，也没心思好好干……”
“谢谢，你也是画漫画的吧。”开心掏出一张名片递过去，主动伸手。
年轻人显然还不习惯握手，忙别扭的与他握手，“是，是，我叫马九，家里排行老九，从小就喜欢画连环画。你们是哪个单位的，也是漫画家吗，怎么以前没见过你们呀。”
开心道：“自我介绍一下，我们是山与海影视动画工作室的，如果以后干部下去了，可以考虑来我们公司试试。再见。”
说完就带着白小雅往主编室走去，一路上看到好几个垃圾桶里装满了废纸。开心随手拾起一张，是一副古代画风的打斗画面，画工有些瑕疵，意境、韵味倒也十足，不知什么原因被丢弃。
开心也庆幸自己是直接拿着稿件上门投稿，而不是投到的邮箱里，否则还不知被丢到哪去呢。
主编姓牛，单名一个仁字。
五十来岁，面相颇有福态，也是一副厚厚的眼镜。他倒并没有如马九预料的发脾气，十分客气的将两人请进办公室，还让秘书端茶倒水。
白小雅在外面受了惊吓，面上写满了不信任，直接表明来意道：“我们是山与海影视动画工作室，这部漫画是我们公司目前的主打，正在改编动画片，已经在广电局立项。今天前来，是寻求合作的。”
语气颇为生硬，开心干咳一声，示意她看好地盘。
虽然态度不算好，牛主编依旧一副笑容可掬，道：“欢迎欢迎，现在年轻人愿意从事动画工作的越来越少，希望贵公司能越办越红火。不介意的话，我想看看画稿，可以吗？”
“当然，这是我们的来的目的。”
开心让白小雅递上稿子。
牛仁接过稿子扶了扶眼镜，翻开画稿后看了第一眼，镜片后就似有一道亮光闪过（《灌篮高手》看多了）。
第一卷名叫“棋圣降临”，画面全彩，画工像油画似的，布局不像普通漫画那般层叠，反而显得豁达大气，让人无可挑剔。
都说由字看人，从一个人的字体是能够看出一个人的性格脾气。比如，字体潦草说明他很浮躁缺乏耐心，也不细心；字体很清秀说明这个人至少是很爱干净很会打理的人，当然可能还会有些小气；字体奔放豪迈则说明此人有大志大将风度，如，毛太祖。其实画风也一样，画画的时候，人的精气神需要更加集中。画工豁达的，为人也多半不会小气。
想到这，他不仅看了两人一眼。
白小雅正一副强自镇定的模样坐在那，却掩不住骨子里的不耐烦……
“作者不是她。”
倒是开心，看似年纪轻轻，却能优哉游哉的端茶品尝起来。耐心倒不错。这品茶的姿势倒是十分老道，看似像个经常品茶的，“应该就是他了。”
其次让牛仁觉得意外的——题材居然是围棋，这在此前的漫画中几乎是绝无仅有的。作为中国历史最悠久的棋类之一，如今会下象棋的要远远多过下围棋的。以围棋入局，显得很新鲜。
“但会画围棋不代表会下围棋，可不要胡乱画一通，只是打着围棋的幌子吸引人。”他带着考究的心态继续往下看，开篇就是主角小小开去爷爷的老宅寻宝赚些零花钱，结果从一个古老棋盘上见到了春秋时期的古代棋圣奕秋……“咦，很眼熟哇。”
再仔细一看，这不是这小伙子的自画像吗，顿时有些啼笑皆非了：“开先生的画风挺别致。”
开心茫然放下茶杯，习惯性回道：“过奖过奖。”
“我先看看，两位请捎待。”牛仁微微客套，继续翻页看下去，很快他就沉浸其中，连茶凉了也未有发觉。直到翻完最后一页画稿才骤然醒觉，“其余的稿子呢，只有这么一些吗？”
开心道：“稿子有很多，牛主编觉得这部《棋魂》可以在《中国卡通》上连载吗？”
牛仁呆愣一下，这才叹了口气，主动站起身道：“让两位失望了。如果是之前，我一定十分愿意看到如此有诚意的漫画刊登在《中国卡通》上。只是现在我已经卸任主编职位，今天是我最后一天上班，如果做主让《棋魂》上刊，反而会对这部漫画不利。”
白小雅对这里的印象本就不好，又白等这么久没想到却是这个结果，立马不客气的顶起牛来，道：“难道下一任主编就看不中《棋魂》吗，告诉你，我们的漫画已经海外出版了，与日本最大的漫画杂志平台集英社已经签约了。”
“噢。”牛仁很是意外，“果真如此？”
白小雅冷笑，“当然。”
“哎~”牛仁再次叹了一口气，道：“其实我更想建议二位可以去这家《漫友》看看，应该会有所收获。”
“《漫友》？”开心忽然觉得有些耳熟。
牛仁稍稍压低嗓音道：“是的，那是一个朋友创办的漫画期刊。只是刚刚创刊，还没有发行第一期，但他是真心立志做一个好的漫画刊物，应该很有诚意。”
开心立刻领会，相比《中国卡通》的大名，其实以他更多的后世经历来看，这个叫《漫友》的漫画杂志显然名声更大。再次掏出一张名片道：“如果牛先生离职后想换个工作环境，我们山与海工作室非常欢迎。”
“啊——”白小雅有些傻眼，老板怎么见人就邀请啊，这人明显吃里扒外的。
第九章：开弓没有回头箭
吃一堑长一智。
调转枪头杀到粤省羊城，与《漫友》会面，那便又是一种谈话方式了。
漫画不景气是普遍现象，几份嗷嗷待哺的杂志，面临广阔如海的市场却啃不下一块骨头，已经没有资格摆架子。开心手里捏着《棋魂》这种级别的漫画，那就等于是救命的一瓶母·乳，要是真等在日本火了再放出去，还不被争抢地拼出吃奶的力气。
如今的《漫友》只是刚刚创刊，最值钱的也只是那一份发行刊号。目前也还处于四处收集漫画内容，邀请知名漫画家绘画，准备筹划第一期出版上架。办公地点比之《中国卡通》就小得多了，连“山与海”都比不了，但几个员工却干劲十足，处处显出朝气。
看来要比那边的人机警得多，开心两人刚进门，就有年轻人过来用粤语问候：“两位来我们公司有什么事吗？”
白小雅上前道：“我们是从京师来的。这是我们公司的董事长，请问这里是《漫友》杂志吗，社长在吗？”
从京师长途跋涉到羊城，自然不是一个小小的员工能够接待的。他赶紧引路，直送进社长办公室。
社长名叫金城，虽在羊城定居工作，本人却是个东北汉子。他的公司开到这里，还是头一次有人主动上门递稿，热络的请进办公室，自来熟的聊开了道：“两位一路从京师赶到这里，真是辛苦了……竟然是老牛介绍来的，怎么不早说呢，那更是贵宾了。下榻的地方选好了吗，晚上千万别走，让我有一尽地主之宜的机会。”
别人笑脸相迎，自然也不好冷面相待，至少一路跟着辛苦奔波的白小雅脸色好了许多，“金总就不用麻烦了，我们随意就好。”
“表客气，表客气，这是应该的。”
金城舔着一张笑脸，不像是漫画人倒像是纯粹的商人，开口就是一声长叹：“哎~~动漫行业不景气，国家扶持的官方刊物都仅仅是表面风光，老牛也怪可惜的。不知二位是带来什么作品，可否让金某一睹为快？”
开心却反而拿捏了起来，也是一脸油滑道：“不急，不急。人都来了，总不能不让看吧。”
“是我唐突了，你看我，进来这么久连杯水都没倒上。”
一个递稿子的居然还搞神秘，除了对自己的画稿有信心之外，那就是看不上自家的杂志社了。开心越是拿捏，金城就越是心里挠痒痒，用东北话扯着嗓子朝外面大喊：“小吴，去把我那壶碧螺春拿出来，招待贵客。”
开心也扯开话题：“金总是出版业出生，怎么想到改行自己下海做动漫呢。金总对动漫这个词怎么看？”
金城心里一突，听到这种问话忽觉有点别扭，似乎有种当初找工作时候被面试的感觉……他也纳闷，怎么就掉了个个呢。面上却依旧一团和气道：“大家都是搞动漫的，我也热衷跟同行交流。动漫嘛，顾名思义，漫画为动画之母，然不料就此上贼船。我是个极嗜漫生活的一个人，无奈现在要永远活在快节奏里咯……”
“金总很风趣，您这是乐在其中啊。”
准确的说，上一世《漫友》的前身，是出版了8期《时代漫画》就是一份原创漫画杂志，但作为出版人的金城敏锐的发现在“5155系”国家扶持的官方刊物都仅仅是表面风光，这样的状况下，没有任何官方背景的自己如果贸然犯险只能落得惨淡收场的后果，应该先做一本市场行情看好的动漫资讯杂志，等到资金、经验、编辑团队、作者资源等各方面时机成熟的时候再做长远打算。
所以尽管初期定位为动漫资讯杂志，但《漫友》从创刊起便一直保持着对原创动漫的关注，最开始也是花费几年精力专注于制作日本动漫资讯而声名鹊起形成原始积累，之后涉足原创漫画发展步骤已经非常稳健：以大大超过同类刊物的高额稿酬吸引国内知名作者来创作稿件，凭借杂志本身远远甩开“5155系”的发行销售量和读者群，全面利用杂志资源，以各种灵活的方式对漫画作者进行花样繁多的明星化推广……说白了还是模仿日本的那一套，给杂志热门连载作品出版单行本，举办作者签名会，积极策划开发后续产业，给予人气作者整体包装造势……这种急速而高效的运作模式的目的相当清晰：做商业漫画。
当然，那些都是以后的事。
现在的《漫友》才刚刚开张。
可是聊了半个小时，开心已经把他的想法掏得差不多——在寻找不到好的原创动漫作品情况下，依旧是想走日本动漫资讯的路子。
现在开心来了，那就是送上救命稻草。
“金总先看看这个，看完之后我们再谈。”
终于肯拿出干货来了，金城已经迫不及待。这小伙子年纪轻轻，却一股子的老练，他都有点招架不住了。赶紧伸手去接，接到手上却又是一愣，“怎么还有笔记本电脑？”
“看的就是动画呀。”
白小雅终于派上用场，上前帮他点开电脑里的视频。目前国内没有像样的播放软件，即使做出来视频也不能一张软盘带走，他担心带到这边也播放不了，所以干脆的把笔记本都给带来了。
只播放第一集，“棋圣降临”。
没有片头片尾没有配乐配音，只有20分钟时长和中文字幕，却怎么也看不够。金城原本以为开心只是一个搞漫画的团队，现在忽然就将台阶上升到搞出动画片的高度，瞬间又觉得自己是乡下人进城看摩天大楼的心情。
看完之后，就更觉窝心。
这画面、这剧情、这灵动的表情和人物动作，哪怕是日本动画电影也不过如此吧。白小雅还在一边介绍他们的底蕴，将《棋魂》已经在日本《周刊少年jump》上高价连载的消息透露。她说的越多，金城就越是犯糊涂，心里也在打鼓：“来者不善啊！”
“那开总的意思是？”
关子卖到这里，再卖弄那就纯粹是恶心人了，开心也不拐弯抹角了，直奔主题道：“《棋魂》中文版免费在《漫友》上独家连载，我们‘山与海工作室’也配合宣传发行，但我要你们50%的股份。”
金城听完之后就苦笑连连，“这老牛哪里是给我介绍的贵客，分明是招来一头狼啊。”
开心信心满满，既然对方没有拒绝，就意味着可以谈，剩下就是讨价还价的步骤了。“如果没有我们，《漫友》要到真正做原创动漫发行还不知要等到何年何月，有了《棋魂》打响第一炮。第一本海外出版的国漫在国内独家连载，第一本国漫就改编成动画，这个噱头足以让《漫友》一改现局了。”
金城瞬间纠结无比，双拳紧紧握住画稿，他想丢在这个狂妄小子的脸上，却怎也舍不得放手。
办公室内安静一片，金城剧烈的心理活动着，白小雅看的心惊胆战，担心会不会打起来。“他们人多，一会儿真打起来，自己两人肯定要吃亏。”
“30%？”半晌，金城忽然从牙缝里挤出一个数字。
白小雅一愣：“什…什么？”
开心眼睛一亮，却依然沉得住气：“50%！”
“……40%？！”
开心继续笑：“纯金镶钻的动漫，50%绝对不亏。”
金城道：“开总太贪心了，我是一定要掌握杂志社主动权的，如果有人要你山与海工作室的一半股份，你会是什么反应。45%，不能再多了。”
开心若有所思，终于伸出了手，“成交。”[1]
虽然有些纠结，但金城接下来就知道自己是真的不亏。原本以他的能量，《漫友》最多也只能在南方市场上贩卖，现在与“山与海”合作，却有了卖到京师卖到北方市场的可能。接风酒席上，开心提出了很多建设性意见，都让他大为触动。
定刊为周刊，版面国际大16开、全彩，定价5元。
双方共同建立一个合作办事处，由山与海工作室代收北方漫画家的动漫画稿，尽快将框架垒扎实。国内即使动漫行业不景气，也从来不缺始终坚持在画板前的画作人，他们缺的只是一个机会。
山与海本就不大，开心原本的打算是想卖稿费的，现在稿费卖不成，反而要贴上一笔。“瞧这生意做的……成这样，也真够绝的。”
但万丈高楼平地起，没有坚实广阔的地基，如何能够垒砌灶台呢。他已经跨出第一步，开弓没有回头箭，要么在这一条道上走到头，要么中途跳下万丈悬崖，“死去——”
（注1：情节需要，现实中肯定不会存在刚见面就这样成交的事情，切勿对号入座。）
第十章：连载，轰动
一周后，日本《周刊少年jump》终于开始连载新番《棋魂》。一经刊载，就因其全彩的画面、精湛的画工、起伏转折的故事节奏、古老而又富裕文化底蕴的题材，在日本漫画市场上迅速俘获了一批最早的粉丝。
连载一个月后，就已经在漫迷圈子里引起热议，多名知名漫画家都被炸了出来，表达了对这部漫画的喜爱。玩具店里的老板也十分惊奇，以前一直滞销的围棋，最近怎么卖断货了。连小学生都开始喜欢下围棋了，真是稀奇。
身边带了个老爷爷，小小开身边带着的还是春秋时期的棋圣，这已经不是老爷爷级别的老爷爷了。但画风上，这位老爷爷依旧保持着年轻帅气的模样，还卖的一手好萌。穿着古老春秋战国时期的衣服，手里捏一把纸扇在大街上跟在小屁孩后面转悠，时而对过路的电子彩灯咋呼不已，这一副搞笑的画面，也迅速为“棋圣奕秋”聚集了庞大的人气。
为了测试奕秋的实力，小小开贸然与天才围棋儿童慕容亮对弈，结果小胜对手。他不知道慕容亮是名人儿子的身份，误以为奕秋棋力平常，对此深为不满。然而慕容亮却大受打击，失意至极。数日后，亮再次向他发起挑战，虽然他对小小开藐视围棋的态度十分气愤，但是无奈再次惨败在奕秋手下。这件事，更是炸出了一个**oss，慕容亮的父亲慕容名人。
开外挂秒杀了天才围棋手，炸出围棋段位慕容名人这种人物。极尽歪歪的剧情，让漫迷们怎也看不够，也掀起了“棋魂”热潮，也让杂志销量开始呈现增长趋势。
总之一句话，《棋魂》火了，在新番连载仅仅一个月的情况下就已经火爆起来。
樱木现在每天都一封邮件汇报情况，大量读者来信都寄到他家里。可都是日本粉丝，他知道寄给开心，也多半读不懂日语，就由他代为回信。
作为一个动漫迷，樱木本人也是乐在其中。从来都只是看动漫，没想到现在却经有他之手推出了一款广为议论的经典动漫，如何能够不兴奋。连一向严苛的老爸，也破天荒的夸奖了他，给他买了一辆跑车，还让他进入富士电视台实习工作。
也有越来越多人开始讨论故事背景在中国的话题，以为中国就是漫画中的模样，对中国昌盛的棋道文化感到羡慕。
《周刊少年jump》也公布了这本漫画的作者，还以网络采访的形式采访了开心。在新一期的周刊上，花费一个版面特地介绍开心的简历。对比照片，粉丝们才豁然发现，这家伙居然把自己画成棋圣奕秋的模样，真是够绝的。
南加大导演系毕业，参与制作过闻名全球的好莱坞3d动画片《玩具总动员》，这些都让人感觉有大炮打蚊子之嫌。总之就是资历不简单啦。倒是随手拍下的几张工作照片，让他收获了一批日本女粉丝，这倒是意料之外。
开心摸索着下巴开始自我陶醉，“帅哥走到哪都是黑暗中的萤火虫一样，是那样鲜明那样出色。”
工作室三人组：“恶~~”
日本已经大火了，一直关注日本动漫资讯的《漫友》自然第一时间得到消息，扎扎实实的报道，以及新刊上对作者的采访，都给了金城更大的信心。他与开心一商量，也开始动作起来。
花费钱财打理一番，最新一期的《新京报》和《南都报》上豁然出现巨幅的漫画广告：一个额前一束黄头发的小男孩与另外一个头发有点长不知是男是女的孩子在似模似样的对弈，黄头发男孩后面还站着一个穿着古风手拿折纸扇的古装男子，正一挥手扇子遥指向棋盘，显是在教孩子下棋。
这漫画吸引了不少清晨看报的读者，已经辞职赋闲在家的牛仁也是其一。他看报纸喜欢先大致翻阅一下，然后再看头版。这次翻到中页的时候，忽然轻“咦”了一声，就此停住：
“……国产漫画《棋魂》海外出版，目前正在日本最大的动漫平台《周刊少年jump》上连载，引发日本国内动漫迷的疯狂热议……据日本媒体报道，连围棋这种平时年轻人不太问津的棋类，现在也卖断货，买者多为青少年。”
“我们特地采访了《棋魂》的作者开心先生，得知他在美国南加大电影学院留学期间就一直坚持用课余时间画这部漫画，四年磨一剑，终于在回国之后取得成功。目前漫画在《周刊少年jump》上的连载价格是一页两万八日元，彩页上涨50%，而‘棋魂’几乎全彩，相当于三千人民币每页。因为签的是浮动价格，漫画也在连载一个多月时间内就已经大火，目前他们正在与杂志社商议涨价。而且单行本发行权也被众多出版商争相竞价……他所领导的山与海动画工作室，正在制作动画片。小编有幸先睹为快，虽然还未配音，却绝对是国产动画的新标杆，让人迫不及待想看到他。”
“在如今日本动漫大肆侵占国内市场的环境下，中国孩子都是看日本动画片长大，学习的是日本文化，长此以往让人堪忧，这种现象不得不让人重视。《棋魂》的成功也是第一次有优秀国产动漫出版到日本市场，并且取得巨大成功的情况。这是一次国产动漫的反击，也是一次良心动漫向粗制滥造发出的有力回击。国产动漫并非没有人才，然计件付酬搅乱了动漫的格局，标志性的上美厂也失去了原来的风格，我们已经很多年没有看到中国学派的动画影片了。希望《棋魂》的出世，能够多少挽回一些现状。”
“《棋魂》原汁原味的中文版，将在《漫友》动漫杂志上独家连载，敬请期待。”
后面还挂了山与海工作室和漫友杂志社的联系方式，欢迎投稿之类。
短短的报道，浮夸词汇居多，国内报纸都喜欢上纲上线。但动漫现状也的确引起不少人的重视，并不算是报道过重。几篇巨幅漫画也占据主要版面，真正对“山与海”和“棋魂”的报道反而不多。
可就是这么一篇报道，牛仁却看了一遍又一遍都不嫌腻。只觉心口热乎乎的，浑身舒坦。他是为数不多提前看过《棋魂》的人，真希望这部动漫在国内出版的一刻，也能像在日本一样成功。看着看着，他就忽然想起开心留给他的那张名片：“要不要去呢……还是再看看？”
广告打的轰天响，花了不少钱，真正跟着报道的媒体反而不多。
或许有一些人在关注，过几天后便又渐渐淡忘了。但这次打广告也不算毫无作用，毫无知名度的《漫友》那边也突然收到不少漫画家的投稿，甭管他们的漫画是好是坏，这些漫画家就是最重要的资源。山与海工作室也新招了十名实习生，有过一面之缘的马九还真他忽悠了来。其余的都是北影和中戏动画学院高材生，因为此时正好迎来了毕业季，这批高材生能放下架子找工作的实在不多。也终归是工作室名头太小，留不住人。就这些人都还想着先赚点生活费维持生计，再另谋他就呢。
开心想过回国创业的艰难，没想到会是这种情况。
不担心东西不好，可这没人关注究竟是怎么个回事，中国可有上亿的儿童群体呢。
他也不禁捞头，但最紧要的是不能让这股话题弱下去：“都上网，公司接通100m的宽带网，你们就只是看看小说？真是浪费，全给我去网上灌水。”
“老板，什么是灌水？”马九老老实实的举手提问。
“嘿~”
开心绝倒，扫了一眼，发现这帮人大多都是迷糊状态，只好认服，手把手的教小同学。
“装作普通网友，发布中国漫画打入日本的新闻，重点是“高价”，引起网民们关注。”比起枯燥的学习电脑构图，他们倒都是喜欢上网的。
这年头网络信息匮乏，连灌水的地方都不好找。也没个搜索引擎网站，连曾经的神网hao123都没出来，天涯也不知道在哪龟缩着练太极，几个校园bbs成了重点关照对象。
搜狐、网易搜索一下，居然还真能搜得到，看页面真的堪忧哇，应该是试运营。不管这些，只要你不下线就好，至不济还有雅虎和谷歌顶着呢。
“**和腾讯都还没出生，我擦，王志东和马画腾你们两个在搞什么鬼，赶紧找个老婆生出来呀……”
可惜开心现在资金也紧张，上辈子当了一辈子程序猿这辈子他是在刻意回避it行业，倒没想过去现在趁早去投资两家大赚一笔之类的。
“……”
一走神，底下又出问题。面对一帮电脑小白，你连手把手教灌水都是个难题，“你个猪头、猪头，能不能换个账号再跟帖，自己跟自己聊天有意思吗！”
“哦，哦”傻乎乎的应。
开心看着他们笨拙的敲键盘，大拍额头，呼天抢地起来：“天啊，这保姆的日子，到底什么时候才是个尽头啊。”
底下一大帮人齐齐一缩头，生恐触了老板霉头。
教了一阵，终于算是学会了。有聪明的已经开始接过老板的活，去主动教笨的，倒是让开心松了口气，自己也打开电脑玩了起来。瞧他键盘敲的飞快，这群人就只有眼馋的份了，老老实实练“一阳指”吧。
第十一章：竹板这么一打呀
就这么过了一月，香港也正式回归祖国怀抱。
全国媒体热闹了一阵子，又恢复了平静。开心依然过着自己上班族的日子，每天调教徒弟、跟阿宝一起编写软件。有时候累了，才端起紫砂壶、提着鸟笼，一副顽主的姿态，重新回归自己悠闲大少爷的生活。
最近最常去的地儿，便是中戏和北影。
中戏是一个自由氛围浓郁的学校，深处东棉花和锣鼓巷交汇口，也就是各种名宅和民宅周围，相当的接地气。入学时被学校周围各种发声练习咿咿呀呀，蛙声一片震惊，原来所谓艺术院校就是这个样子啊。不知数年后中戏搬到昌平后，如何让学生观察生活练习！
这一大早也不例外，有几个小姑娘在“咿咿呀呀“吊嗓子，开心偷瞄了几眼，一个都不认识。篮球场上也有几个长条在蹦跶，好像又一个是未来火华社的社长，耍篮球倒挺像那么回事，正在欺负小学生。更多的还在宿舍睡大觉。
开心转了一圈也没见着什么人，才觉自己来的太早。
也不着急，慢悠悠摆开架子往哪儿一站，嗓门一开，就来了一曲《武家坡》。一个人分饰两角，既唱薛平贵也唱王宝钏：“指着西凉高声骂，无义的强盗骂几声。我为你不把相府进，我为你失了父女情。既是我夫把我卖，谁是那三媒六证的人？”薛平贵：“听了！苏龙魏虎为媒证，王丞相是我们主婚的人。”……
这突兀的一嗓子，瞬间秒杀全场，吸睛能力那是杠杠滴。
“这位同学，您唱的可真好听，练过多久了？”一个老头背着手晃晃悠悠就坐在旁边不走了。
开心得意仰起头，“从小练起，曲艺世家。”
“哎哟喂，那不简单讷，从小没少挨打吧。”
开心发愣：“啥玩意？”
“《霸王别姬》里不就这么演的，从小板子打屁股打出的角儿。”
“嗨~~您想多了，电影那就是夸张艺术，当不得真。我是家里的宝，捧在手心怕摔着、含在嘴里怕化了，谁敢打我呀。”
开心嘚瑟的将腿架在树干上，一边压腿练功，一边又炫耀起自己的嗓子。这唱戏跟演戏一样，是容易上瘾的。上辈子开心是只程序猿，怎么也跟这些传统艺术搭不上边的，可这辈子他却是门门通，过段时间不耍耍还觉嘴痒，真是怪哉。
“老先生，闲着也是无聊，要不我再给您唱一段。放心，今儿不收你钱。”开心大方的挥手免账。
老头呵呵直乐，“那感情好，可是我不大听得懂京戏，您还会点别的吗？”
这难不倒开心，微一琢磨道：“听您口音像是天－津的，那来一段快板解解乏？”
“那感情好，可是我这也没竹板啊。”老头更是乐呵。
“不妨事，把您手里的剑鞘借来用用。”这太极剑是木质的，把柄都摸光了，一看就有年头。开心端在手里掂量掂量，手指头敲打起来：
“噼里啪啦，乒乒啪啦，霹雳乓乓，乒乒乓乓、乒乒乓乓……嘿，有了。”
他随意鼓捣几下，还真有那么点快板的节调，张嘴就来：“竹板这么一打呀，别的咱不说。今天的话题到底咱要说点嘛，咱要说点嘛呢，咱要说点嘛，咱要说点嘛呢，咱要说点嘛……”
老头乐了，“您倒是说点啥呀？”
“甭着急，咱接着往下来。”
开心不慌不忙甩开架势，“竹板这么一打呀，别的咱不说。今天的话题到底咱要说点嘛，咱要说点嘛呢，咱要说点嘛……今天不把别的表，专嘱安全最重要；说生产，讲安全，安全是那一片天；常叮咛，别嫌烦，听俺仔细谈一谈；安全言，灯一盏，增加你的使命感；幸福观，安全感，我得提前多宣传；你在外，她牵挂，家中亲人把你盼；你我他，心相连，众人把好安全关；别轻心，莫等闲，安全是你兜里钱；实在话，别笑俺，生命健康金不换；强素质，别小看，安全技能多训练；早准备，别迟缓，安全培训要超前……”[1]
一大清早，鸟儿嗓子都没叫开，他这说的热闹，立马吸引一大帮子人。
“好！”
一曲说完，竟然还引得老头带头叫好。
开心乐了，“嘿~，您这捧场倒是专业，免费的就是听得爽吧。快收了神通吧您，几声鼓掌倒是把那边吊嗓子的小姑娘都给吓跑了，这不是让我不是白来一趟吗。”
老头竖起大拇指，“不错不错，同学你是哪个班的，专程来看女学生来的。”
“这您可看走了眼，中戏培养不出我这么个人才。我是师夷长技以自强。”
“唷，出国留学回来的？哪所学校毕业的。说中戏培养不出你这样的人才，这话大了。你这一身本事也不像是外国学校能培养的起来的，家学渊源我倒是信。”
开心懒得跟他争，“南加大毕业，跟您打听个事”
“哪个南加大？”老头只听到了前面一句，眼神微讶。
“就是那个南加大。”
“哪个院校哪个系？”
开心算是明白过来，看这老头应该也是学校的职工或者教授什么的，“就是你心里想的那个，电影院校导演系，我们也许是同行。”
“哦~~”老头反应弧有点长，“倒是高材生，那请问您来中戏干啥来的，门卫怎么让你进来的。”
“这您就甭管了，打听个事我就走，不会拐带中戏的姑娘。”
老头见他说的好笑，又恢复一脸笑容：“呵呵，您问您问，知无不言。”
“犯不着。”开心摆手：“就是问问您，我最近正琢磨着要拍一部电影，可圈子里没熟人。若是要在学校找几个摄影师、录音师、灯光师，在这一片有卓越的给推荐吗。”
山与海公司离正式制作动画电影还有很长的路要走，开心倒也看得开。3d行业的确自由，可也意味着高门槛。没有舍得下数年积累的勇气，干脆就别入门，否则越亏越多。
哪怕山与海工作室有阿宝这个逆天外挂在，碍于保密原则，他也不能做出太超乎科技的事情。何况制作类的公司，最根本的东西还在于人才。
开心原本不这么急迫的，毕竟国内电影行业也不景气，文艺当道，商业还处在萌芽期间，现在入行还稍显早了点。只是连续给属下们开了两个月工资之后，看着入不敷出的账本，他就不得不开始为公司财路另辟蹊径了。
距离记忆中的另一个世界过去了漫长的岁月，开心的记忆力堪称超级，却终究不是阿宝的计算机大脑，许多事情已经开始变得模糊。哪怕是当初花费相当多精力研究的那些精彩影视作品，即便还清晰的记得主体情节，众多细节处却忘的差不多了。特别是那些只看过一次的电影，基本上只有很淡的印象，如果没有人提示，甚至就不会想到它。
另外，虽然两世相加已有半百的生活积累，他却不得不承认，这一世他只是个新手导演，没有独立执导过任何正式的动画、电影、电视项目，缺乏实践经验。
这么一想，提早入行就更加势在必行了，所以今天才来探探路。
“唷，我们果然是同行，这您可问对人了。”老头一惊一乍的，“为什么要找学生拍戏呀，权当练手还是图便宜。”
开心嘴里“嘶”了一声，双手一拱，作揖道：“敢问您老是何方神圣？”
“神圣不敢当，我就是一个老教书的，姜闻就是我教出来的。”老头乐呵呵，说出来的话吓死人，“小友要是不嫌弃，去我那里坐坐？正好探讨一下美国的电影学院跟中国的影视教育有哪些不同。”
“固所愿也、不敢请尔，如此就唠叨了。”
“不唠叨，您这小友有意思，还是我唐突。请吧。”
“等会儿，我的小鸟得带上，否则回去老爷子非拔了我的皮不可。”
“呵呵。”
[注释1：用天－津快板说这么一通安全生产，也算是为天－津人民祈福吧。水火无情人有情，至少关注着。尤其是最近那帮子明星**一个个显露出让人拙计的智商，真是倒胃口，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混出来的。]
第十二章：胸中有丘壑
内地电影目前正处于文艺片当道、大导演们疯狂到各大电影节刷逼格的阶段。商业导演也才刚刚萌芽，如冯笑刚、葛友这一对黄金组合经过多年的磨砺，去年才刚刚在电影圈子里崭露头角。也就不久前才刚刚在北影厂里拍完《甲方乙方》，正等待年末上映。
中国还未入世，香港回归，对电影市场的冲击依然很小。港片式微，一直高高在上的香港明星们却放不下架子，没能明白现在是他们需要内地市场，而非内地市场需要港片。
可作为一个新人导演，开心能选择的余地也不多。商业片不合适，他没有足够的资金启动宣发，到头来只能做天涯沦落人之一。文艺片是不多的选择，可一个新手要拍文艺片，最大的可能就是拍成四不像，让人连你讲什么故事都弄不清楚。
他却不但要拍，还要拍得足够好，如果不能在三大电影节上拿到奖，那就准备好面临亏损的账单吧——这就是国内现状。
如果他还待在美国，还有一个选择就是小成本制作，如恐怖片。这个片中里经常出现的以小博大的典型，可惜他这人胆子小，就是不爱看恐怖片。不吓人也不敢看。何况在国内甚至连过审都是问题。
放眼望去，一片方兴未艾。
这片神奇的处－女地，正等着他去烙上自己最初的一记烙印，一炮而红。
与老人闲聊了许久，从海外教育聊到未来电影，从艺术片到商业片。开心从头到尾都不问老人叫什么，自然也不怕得罪人。说了不少让他差点发毛的话，到最后走出来，老人给他介绍了几个行业内的佼佼者。结合他脑海里对圈子幕后人才不多的认知，还真发现有些印象，正是他所需。
顺手将老人珍藏的西湖龙井泡满了一紫砂壶，这才志得意满提着鸟笼晃晃悠悠往外走。忽然眼角一颗橙色炮弹直往脑门上掉，他一个激灵躲开了去，“卧槽，哪个冒失鬼扔的球，差点吓到我的鸟。”
远处火华社社长摸着后脑勺不好意思道：“同学，对不住，没砸到你吧。麻烦把球扔过来。”
开心乐了，“够勤奋的嘛。”他放下茶壶和鸟笼，顺手抄起篮球走上场，“你叫刘火华是吧，听说篮球打的不错，来两把？”
“我不叫刘火华，我叫刘叶，口十叶不是火华烨。你哪个班的，怎么之前没见过你。还养着鸟玩，那是八哥吗，够有品位的呀。”
“没什么，一只不会说话的哑巴鸟。”开心将篮球在脚下秀了个花式运球，道：“十个球，你要是能进一个球，我就给你一个配角试镜的机会。”
“什么什么机会？”刘叶不愧是学表演的，对“试镜”这种词汇就是耳根子敏感。神经不自觉紧张起来，手上不自觉摆开防守架势，他也意识到这提着鸟笼的年轻人不是学生。旁边几个背心男也有些发懵，“你小子谁呀，装逼过头了吧，现在谁还端着茶壶玩鸟的。”
“来了。”开心也不理会，身体微躬运球逼近，篮球在裆下交叉穿梭差点晃花人眼。身体也连续几个假动作变相。对方太紧张，瞬间就晃出了空档。开心一个加速，快速冲下篮底冲天而起，“哐当”一声巨响就来了一个单手劈扣。
全场瞬间一片呆滞。
……
山与海工作室成立以来第一次集体会议，老板宣布要拍公司第一部电影了，这绝对是要载入公司史册的头等大事。
底下员工们各个心思异样，从公司注册名字叫“山与海影视动画制作工作室”的那一天起，就料到有这么一天。只是来得太快，让人有点反应不及。
这年头，从事这一行的，哪个没有电影梦。只是做梦与实践，中间还相隔着十万八千里呢。
开心准备拍摄自己的第一部电影，毕竟在南加大求学四年可不是白学的。但想拍一部独立电影并不简单，需要做各种各样的工作。而开心两辈子相加，对内地影视圈也只是一知半解。
纸上谈兵终觉浅，绝知此事要躬行。
也是到了检验一下“胸中丘壑有多深”的时候了。
拍电影就必须得有人手，摄影、布景、道具、化妆、美工、灯光、录音等等职工，有一些他可以自兼，有一些却少不了人。这必然需要一个八面玲珑，又对圈内熟知的得利人才。幸好他在开公司之前，就留了一手。
张正武就是这么一个后手。
他虽说是美术动画系毕业，可这么多年也没从事过相关工作，其实被招进公司来从事制作动画片工作，已经有些勉强。公司里都是一众小伙子，就他年纪最大，学习新鲜玩意也最慢。大家同处一个屋檐下，虽说没有点明，私底下难免有些看不起这个大叔。张正武也有自知之明，所以平时溜须拍马跟小伙子们搞好关系是无所不用其极，目的就是为了保住这个饭碗。可他却不知道，他的命运从一开始就被开心定下了。
几大制片厂的工作经历，丰富的片场经验，这些才是开心看中的。
从公文包中取出厚厚一叠剧本放在办公桌上，“这就是我们公司第一个电影项目，你们看看吧。”
“中央车站？！”白小雅一字一顿读道：“怎么还是漫画？”
张正武算是最懂行的，凑过去看了第一眼就有点惊讶，“这是分镜头剧本。瞧这布局、瞧这画工，不愧是出自老板之手，跟我儿子新切了的小包皮似的——精致！”
“呸~”
白小雅用书本打了他一记，“老张，还有女士在呢，能文明点吗。老板，你也不管管他们，小吴和小马都被带坏了，动不动就开黄腔。”
张正武脸皮厚，被当面告状也是一副嘿嘿笑容。
他就是来打一份工赚一份工资的，尤其是进了公司发现老板只是个刚满20岁的年轻人、主要从事还是动画片制作时，他混日子的念头就愈发根深蒂固。虽然有些惊讶老板的漫画才华，也让他提不起多少兴趣。毕竟已经在电影行业里干了这么多年，眼界不一样。这会儿看到一本如此精细的电影分镜头剧本，多少有些意外。
作为老板，员工投诉，开心当然不能不管。干咳一声，训斥道：“三俗了啊，反三俗，正严打着呢。给我们的财物大臣留点面儿，虽然大家伙都喜欢三俗。”
“哈哈哈。”底下一片乐呵，白小雅只得翻白眼。
开心笑了笑，“言归正传，你们几个先看看剧本，我再吩咐工作。”
他并不是想跟别人探讨自己的剧本内容好不好、合不合适之类的，直截了当道：“万事开头难，公司已经刚刚在动画上走出了第一步，我们也算是奠定了发展的根基。这是一件长久持续的工作，必须要稳步前进。我目前不会要求你们进步有多快，也不会立即就给你们安排每周的任务量，却也要知道公司的重心所在。”
“毫无疑问，我们现在是要拍一部电影，今后公司还会制作更多的电影、电视剧，但这些在我心理都只是调味剂，三维动画电影才是目的所在。”
“老板~”张正武忽然举手提问。
“老张，说。”
张正武道：“已经不止一次听你说‘三维动画电影’这个概念看，我们都知道老板你曾经参与过《玩具总动员》电影工作，可是对动画电影我们还完全没点底细，想要发展也不知该如何积累。您就不能给先透个底，到底要拍什么动画电影？”
开心沉默片刻，“现在说这个还太早，你们现在连一盘3d狗不理包子‘皮薄馅大十八个褶一个不缺’的简单要求都做不到，就想来听我的计划。我怕步子迈得太大，扯着你们的蛋蛋。”
“所以，都给我收心吧。哪怕你们以后你们离开了公司，从我这学到的电脑技术，我敢保证，无论走到哪都不会饿死。平时按照我说的做，把我交代的工作认真完成就行了。电影拍摄计划，我会抽调一部分人帮忙，另外的继续动画。”
话一说完，底下一群人马上“正襟危坐”，等待着被点名。
开心环伺一周，开始了点兵点将，“老张和小白，你们一个负责场务一个负责财务。”这是预料之中的事，张正武认真点头。白小雅却有些兴奋，“老娘打个实习工居然开始参与拍电影了，要不要放弃考博呢。”
“杜择凯，我记得你面试的时候说过自己是学校电台播音员，录音的工作应该也会吧。”
“会，会。”一个大块头激动的站了起来，“没问题呀老板。”
“坐下说。”
开心只手往下按，让他坐下，“你就担任录音工作。其余人都由穆高担任组长、马九担任副组长，我不再公司的时间内，由你们负责带领大家继续完成《棋魂》的动画片制作工作。穆高、马九有问题吗？”
“没问题，老板。”穆高笑道：“我们也不会拍电影，去了估计也就出把力气活，还是留在公司画画更自在。”
开心满意点头，“人贵在自知之明，拍电影也不是旅游、度假。只要公司发展开了，以后少不了自己拍摄动画电影的机会。还有，新加入的员工要尽管熟悉我新开发的那款‘阿宝智能辅助动画制作软件’。忘了告诉你们，这款软件程序我已经在委托专业机构在申请专利了，属于公司保密财产，任何人不得已任何理由向外界泄露。明白吗？”
“明白。”
一片齐齐应诺。
不管这些高材生初进公司是个什么心态，可面对开心时，却总会觉得自己多么无知。大学校园里学的那点东西，也完全没有任何值得炫耀的。人家并不会比自己大，甚至比在场某些人还要小，可他已经能独立研发这样一款软件，还申请专利。只此一项，就足以让所有人仰望的。
“……不过也是，不牛能当老板吗。”
第十三章：手榴弹，来一百块钱的
（新的一周，求推荐，求收藏……）
拍电影不是小孩子过家家。
在拍电影之前，最重要的是要明白自己在干什么。你是拿着钱点着玩，还是希望做为一种纯粹的爱好，或者说，是把拍一部电影当作生意来做，当做一辈子的事业去做……
不同的定位，将直接影响下一步的选择。
在拍之前，开心就仔细思量过，该如何收回成本。是用多少钱去拍电影，要拍什么题材、什么类型的电影。如果是一部场面不大，演员名气要求不高，能够在一月两月内完成的东西，那么他就已经具备了拍一部小成本独立电影的可能。
《中央车站》，就是他的选择。
内容是有出处的，根据阿尔巴尼亚作家伊斯梅尔－卡戴尔的小说《破碎的四月》改编。版权他在95年时候就买了下来。说来也是凑巧，一般情况下谁会丧尽天良的去为遥远的未来谋划呢，何况是在浩瀚如烟海的电影世界里。那时候的小小开还在用心读书，这本小说只是他在大学时参加一个叫“研读社”的读书社团时偶尔发现，当时并未立刻从书名上联想起这部电影，直到看到中间内容忽然觉得自己似曾相识，这才想到这部电影。
开心从未刻意的去走别人的路让别人无路可走，可既然已经发现，就如鲠在喉不吐不快了。
当时雅虎的股票正在上涨期间，他手里也有点闲钱，屡转多道途径才联系到作者。这本《破碎的四月》也不算是什么畅销全球的热门作品，可对方居然还狮子大开口索要十万美元改编权。也许他在阿尔巴尼亚是个文豪级别，可那旮旯大的国家，谁会在乎。
开心自然一番讨价还价，最后五万美元的高价卖了下来。就这个数目，等那个巴西大导演过几年再去找他也还未必肯给。作者也大赚一笔，他的心理负担大减，双赢的事。
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
他要拍的是电影，而不是视频。
而且拍摄的是胶片格式，不是数字，每一秒都是以钱来计算的。所以，在摄像方面，挑选一部物美价廉的机器是十分重要的。像f900那种大机器固然很吸引人，但一天3000左右的租金是他所承担不起的。如果只是一台还可以，由于主角是小孩子，让他反复进行同样的表演，实在是不现实。
所以，至少要2：1到6：1多角度拍摄素材。
中低端电影的拍摄普遍应用arri系列机器进行拍摄，特别是arri的alexa，真2.8k的画面，高宽容度，以及毛片输出的高质量使其得到了许多电影工作者的认可。最终他决定使用sony家f－35来拍摄这部电影，格式定位24p。摄像机暂定为佳能，但小机子由于重量感不够，可能会出现抖动的情况，所以，定位拍摄是绝对的主流。（尽管这机子号称带有防抖功能，但这年头，效果肯定不会理想。）
三台机子的租金一天大概是1000有找。
选用24p格式，是由于这种格式同胶片的速率相同，而且逐行扫描。高分辨率使画面不但清晰，而且非常有胶片感。
想起日后那些高端大投资电影的拍摄，特别是用65mm胶片或者70mm胶片拍摄的imax电影，就要流口水。如果预算充足，他倒是想租用panavision摄像机进行拍摄，最有意思的是由于65mm和70mm胶片没有镜头支持，所以一般这些电影都会用改口的哈苏镜头进行拍摄。
后世鼎鼎大名的《蝙蝠侠：黑暗骑士崛起》就是用70mm胶片+哈苏镜头+panavision摄像机拍摄完成的，那画面，啧啧……
想多了，口水都流出来了，设备的基调就这么定下来。
“老板，用24p格式胶片会不会太贵了，你得考虑ng镜头和报废镜头。到时候拍起来，恐怕会超出预算的。”张正武也开始积极上心了。
掌管财物的白小雅倒是越来越像模像样，附和道：“是呀是呀，一分钟就是几百块，太贵了太贵了。老板，就不能换个便宜的吗？”
开心直翻白眼，道：“小白，手榴弹多少钱一个，贵不贵？”
“啊？”白小雅瞪大眼睛，老板发疯了吗，买手榴弹干什么。
张正武激灵赶紧撇开头，“又要爆了。”要不是直接捂耳朵太显眼，他都要捂住双耳了。
果然，开心对着她的耳朵就吼着的腔调喊道：“手榴弹是贵，要是一块钱六个，我先扔你一百块钱的！”
白小雅一缩脖子，直揉被炸麻的耳根子，嘟着嘴表达不满，“又发火，当员工真是没人权啊。”
开心权当没听见，淡定道：“下一条是什么……”
……
具体影片类型可以算做是一部公路片，所以对场景的要求和协调群演拍摄的工作就会很多，这就更加需要几个经验丰富的助手。场景主要有四处，最大的是一个合适的大车站。女主角靠近铁路的住宅、公路，以及小男孩的家庭。
主要角色并不多，该有的却一件也不能少。
至于导演组和制片组，除了已经有一个助导一个场记外，除了摄影师其他乱七八糟的各种职务，开心都打算一人兼任了。实在不行，随便去吆喝几声，就会有一大帮子人应承。张正武这人虽说油腔滑调、满口的荤段子，人也油滑嬉皮笑脸，可他勤奋踏实的态度，办事却让人放得下心。
在京师，想吃电影这碗饭的京漂数不胜数，却只需要签订一份短期合同工就足够了，最不缺的就是这些人，工钱能省就省。
琐碎事情太多了，开心也无法一一亲力亲为了，再说他也不是那个类型。
最后给几个属下分工，由张正武带着杜择凯去负责联络一众剧务班子、龙套班子、录音、灯光。以及外租摄像机，轨道，吊臂，灯光器材，用电，饮食等等。
一辆豪华大巴车算是最大型道具了，一天租金就要好几百。
白小雅还价说碎了嘴，最后定在300块一天，油钱自理，还附带一大堆车辆损伤保险条款。开心看到这个价就眉头打皱，可一想这豪华大巴的用处还真不小，不说电影拍摄用，赶路也颇多方便，一咬牙就签了字。
这个小小的筹备会议一开就是一周，打了很多电话，查了很多资料，总算没白费。桌上一张张数据详细的报表，也总算把详细预算做出来了。
虽然辛苦，但每一天都在进步，每一句话都言之有物，这让这个初起的团队很是兴奋。张正武也是第一次参与一部电影的整体筹备，原本被磨平的棱角，似乎又开始有了变化。再加上开心时不时的画大饼蛊惑，也开始变的主动积极。
反倒是开心，从始至终都波澜不惊，冷静的吓人。
这份冷静，和他专业的电影知识、卓远的主见，才是整个剧组工作的方向和动力所在。
仔细检查，再无问题之后。开心肉呼呼的手臂一挥，三人便各自踏上奔波的征程。
作为一部独立电影，如果你不想变成非法的地下电影，手续齐全是必须的。
国产影片，更是自始至终都逃不过审核这一项。从最初的立项到上映，在审查的环节上一般要经历3个关卡，而第一关就是影片的立项关。
一开始报审的时候，并不需要交完整的剧本，只需要向广电总局提交不少于1000字的电影剧情梗概、片名、片种、影片题材等材料。广电总局根据《电影管理条例》有关规定予以立项或提出修改意见。
因为广电实在大名鼎鼎，所以国内同行一提这部门就又敬又恨。开心也心里发憷，虽然没有说出口，却始终把审核放在第一位。
那么一部国产电影的立项需要多长时间，花费多少钱呢？
第十四章：金牌摄影师
电影立项在明面上是没有任何行政费用的，在材料齐全的情况下7个工作日内一般都可以给明确答复。立项一般也不由影片导演直接出面办理，而是由影片的投资方集齐相关材料报批。可一旦审核受阻，就要开始各方面的开支了。请客、拉关系、托人走关系、公关，其间的花费能让你有自杀的冲动，一把辛酸泪呀。
对于电影导演来说，这一关却是因人而异地面临着一些难题。
“你是个新人，不是大导演。”
即使是大导演，让你趴下你就得趴下。
姜闻够牛掰了吧，可广电想怎么玩他就怎么玩，都不带二话。上辈子就目睹过，即使《让子弹飞》让姜闻站着把钱挣了，可由于观众的过度解读，把广电直接放在了对立面，导致姜闻的下一部影片在审查上必然要喝一壶。所以才在下部电影选了个不容易触底线的民国歌舞题材，直接性玩砸了。
跟中戏老头聊了许多，开心可并不是白聊，打听了许多圈内的人和事，他也算是考虑到位。
在立项阶段，确实有些题材或者导演的作品只提供剧本梗概就可以，如果有涉及敏感信息，让你提交全剧本也是常有的事。没人愿意将详细剧本提交上去，心中有鬼的前提下，提交的剧本越详细就越容易审核不过。
前世的耳濡目染，对里面的门门道道多少有些底细。剧本改编得要适合国内行情的情况下，绝不触底线。
在剧本大纲第一次报批之后，也坚决要拿到拍摄许可的原件，绝对不能只要复印件。如果拿了原件，就可以在拍摄发行当中掌握谈判主动。如果在这方面被那帮人卡一下，以后会非常难受。
剧本立项这一关过了，接下来就是内容审查。影片的内容审查要在拍摄剪辑之后进行。这对于所有导演来说，是至关重要的一环。拍摄好的影片是删是改都在内容审查这一关被确定下来。
对于很多在类型片上进行不断尝试的导演来说，没有分级制度的电影审查简直是一种折磨。娄烨的影片被禁、杜奇峰的影片被删、贾章柯的影片被要求大改……前世会经常可以看到一些影片最终无法以导演的本意呈现在观众面前。这也是当年，李安执导的《色戒》上映时，引发香港旅游观影热的一个重要原因。
过了内容审查这一关，山与海工作室才可以松一口气了。接下来只要完成上映前的技术审查，影片就可以同观众见面了。在技术审查上，影片的过审率几乎达到了99%。
按照广电的公告：技术审查一般一到两天就会完成，有些影片送去审查，放映一遍当场就会过审。可以称之为效率极高的“一分钟过”。
为什么技术审查这一关效率如此之高？
影片到了这一关，在内容上已经没有什么可修改了。在这一环节，审片的压力转移到了审查部门身上，因为一部已经制作完成的影片如果在最后审查阶段发现市场上出现了盗版，审查部门将面临很大压力。所以，这最后一遍的审查通常非常痛快。
这也是官老爷们怕担责的最直接体现。
当然，于开心而言，现在想的越多，都是给自己添麻烦，他在国内一穷二白，半个圈内人也不认识，脱离圈子自个玩那绝对是大忌，他可不想被边缘化永远游走在追寻艺术的道路上。得给自己找个强有力的靠山来保驾护航才是首要任务。
……
一部电影的重中之重是什么，你说演员？
没错，演员的确是电影的灵魂，拥有着无所不能的能力，能够肩负起整部电影挣钱与否的重任。
他们优雅地站在镁光灯下，充分地向世人展示他们完美的形像，闪耀着巨星的气质，让每一个影迷都为之疯狂，为之倾倒。
但作为一个导演，在他的心目中，摄影师的重要地位，更是排在演员前头。
导演就像是一个产品的总设计师，用分镜头剧本确定镜头的想像与构思。而摄像师就是总工程师，完全用自己的双手去创造，去构建，将脑海中的想像，停留在纸面上的文字变成现实，一步一步让整部电影从无到有。
开心现在要挑选的，就是这个能架构起整个剧组的关键岗位，一个擅长用摄影机镜头讲故事的优秀摄影师。
美国教育讲究实践，他在留学的时候也掌过镜，拍过一些短片。虽然他自认摄影水平不差，但要拍摄一部真正在大屏幕上放映、能够经得起电影节检阅的电影，开心的摄像技巧与经验还是稍显不足。
他当然想找一个牛掰的“金牌摄影”为自己的第一部电影保驾护航，香港最顶级的摄影师如黄岳泰、杜可风之流绝不是他能够请得起的，也就绝了那念想。
现在有了中戏老头的推荐，便也不算是两眼一抹瞎。他径直找到的，就是刚刚结束《花季雨季》摄影工作没多久的未来国内“金牌摄影师”赵小鼎。
如果这一世的未来不变，他会跟随张一谋一起走过《英雄》、《十面埋伏》、《满城尽带黄金甲》等几乎老谋子的所有电影，甚至奥运宣传片。最让人印象深刻的，莫过于《金陵十三钗》中豆蔻、兰香逃亡的那nb的长镜头。
——名符其实的老谋子“御用摄影师”！
导演和摄影师是荣辱与共的关系，也是同一个战壕里的战友，如果合作时意见相反，毫无默契，会非常影响整部电影的拍摄进度。
在拍摄现场，摄影师必须充分了解到导演的意图和效果，有侧重地进行拍摄，如果只是为了工作而工作，将不可能让镜头完美，拥有充分的说服力。
在片场，导演就是上帝，开心当然可以要求重拍，可如果反复地拍摄，成本上升不说，浪费的时间可是谁都弥补不了的。所以，在电影界，导演和摄影师一般都是长期合作，这才有“御用摄影”“御用演员”一说。
但那也是未来，如今的赵小鼎顶多只能算是个拍广告的。
若没有人推荐，开心绝不会想到他。
如今他带着分镜头剧本亲自找上门拜访，算是诚意十足了。道明来意，赵小鼎并未因对方年轻就小觑，热情的将开心请进家里。
双方稍稍客套一下，开心才知道，原来他已经参与拍摄了第一部电影《花季雨季》。这就更好了，至少不是生手，道：“赵先生还是先看看我的分镜头剧本，看完了咱们再聊。”
“好的好的。”
作为一名摄影师，电影的吸引力无疑大过广告。
赵小鼎也不是什么大牌，没有那么多片约，对这种找上门来的机会非常重视，接过剧本就这么旁若无人地认真看了起来，连给客人倒杯水都忘了。
这份定力也非常人所有，难怪日后有那样的成就。
开心也不计较，自己动手给自己泡了一杯茶，还顺便给赵小鼎也送上一杯。
对方在研读剧本，开心却在打量他：这个男人其貌不扬，唇上胡须渣渣，服饰很随意完全不修边幅。如果开心只是个以貌取人的家伙，也许真会错过这个人才。
赵小鼎如今才初入电影圈子，可没有那么多花花肠子。
他十分认真的研读这部分剧本，看了没多少，就不禁讶异非常。他大学里学的就是这个专业，刚刚拍完《花季雨季》对电影镜头并不陌生。可《花季雨季》压根就没什么像样的分镜头剧本，只是导演临时抱佛脚随意画出的几个火柴人罢了。两者一相比较，《花季雨季》的剧本在《中央公园》面前就像是小孩子过家家，要知道这部电影在今年夏天的大学生电影节里可是得了不少奖的。
第十五章：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看完了吗，不知赵先生是否有注意到，我剧本中有一处场景很模糊？”
半个小时后，见赵小鼎放下剧本开心才慢悠悠问出一句。
赵小鼎一愣，醒悟过来这是要考验他了。也不慌张，微微回忆，试探道：“是孩子母亲被汽车撞死的那一处吗？”
“正是。”
开心放下茶杯道：“虽然有些强人所难，但如果要你来设计这处镜头，你会如何处理？”
赵小鼎寻思了一会，又翻开剧本仔细看起来，半晌才道：“孩子手里的陀螺可以利用，拥挤的时候陀螺掉在地上打转。因为是车站，外围最好可以加一些围观的群众，镜头就在拥挤的人群中穿梭而过。视角可以导引到孩子身上……”
他顿住了，直摆手，一脸苦笑道：“不行了，我只能想到这么多。”
开心笑道：“已经很意外了，赵先生的专业功底让人敬佩，一些想法也与我不谋而合。”
赵小鼎虽然嘴里谦虚，可其实内心里也是挺高傲的。听开心说话总爱遮半句，便知道他内心里已经有更加完整的镜头场景，好奇心顿时被吊了起来，道：“那开总，你是如何设计的呢？”
“我吗？”开心微微一笑，也不卖弄，与他探讨起来，“隔着铁栏杆，外面是一个阳光明媚的大好天气，一缕缕金色的阳光从铁栏杆的钢柱条间透过。这是一个孩子的视角，母亲让他坐着车站长椅上别乱跑，自己离开。他的视线一直跟随着母亲的背影，眼神里充满了对陌生地方的彷徨不安。忽然一声巨响，嘈杂的汽车站静了那么几秒，所有人都看向车站外。孩子依然懵懂发呆，外面开始闹哄哄一片，议论声渐渐传入耳里，他渐渐意识到不对。随后犹豫着走过去叫着妈妈，可围观的人群挡住了他的路线……救护车来了，母亲被抬走。自始至终，镜头里都不会拍到在血泊中母亲的尸体，顶多只余下一滩血。”
赵小鼎有些动容，他果然想简单了，没想到一个简短的镜头，居然被他安排的如此有内容。
认识一个人，并不需要多番试探，开心已经相中他了，直奔主题相邀道：“赵先生，不知是否愿意加盟这部电影，担任摄影工作。”
“我非常感兴趣，多谢开总给我这次机会。”
收获一员大将，开心心情愉快，站起来跟他握手，“别叫什么开总了，直接叫我名字就行，我也叫您一声赵哥。现在大家就是同一个战壕的搭档，希望日后合作愉快。”
“合作愉快！”二人一拍即合。
现在已经临近九月，再过几个月就是年末，必须趁着这段日子拍完电影。他心里原本的计划就是尽可能的尽快拍摄完成《中央车站》这部电影，然后争取赶上明年的“柏林电影节”！
这部电影原时空是被巴西导演将故事搬到巴西，现在他要搬到中国，颇多地方也做出修改。否则即使拍出一模一样的，他也不能肯定依然会成功。
依照混沌原理：未来无法确定，如果你某一天确定了，那是你撞上了。第二事物的发展是通过自我相似的秩序来实现的。看见云彩，知道他是云彩，看见一座山，就知道是一座山，凭什么？就是自我相似。同一件事从南美洲搬到亚洲，能一样吗？
只能尽力而为，未来虚无缥缈，反倒让开心沉下心来。
“一步一步，踏踏实实！”
他心里对着自己叮嘱，开始着手下一步。
带着已经开工的摄影师赵小鼎，两人背着照相机，开始全国各地的走访汽车站、火车站，寻找适合拍摄的场景。这是每一个导演都必须要亲自去完成的工作，权当旅游了。
忙活了半个月，走南闯北，终于在古城南－京找到了合适的地点：
在南－京街头，随便问哪个市民，可能不知道“紫峰”，可能不知道“德基”这些现代化建筑，但是没有不知道中央门汽车站的。有人说，几乎每一个南－京市民都在这个车站“出发或抵达”过，也有人说，这个车站或许已把“地球村”的人都运了一遍……人来人往的旅客，穿梭不休的汽车，这就是那个时代的缩影。几年后，这种老旧车站都会消失在历史洪流中，但这一刻，开心庆幸自己找对了地方。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现在摆在开心面前下个问题就是主要演员的选择。
演员选择这一项开心为什么将他放在最后面，因为这一项工作对他而言很重要但是也很轻松，在他心中早早便有了合适的人选。
“咚咚咚…”
“进来。”
“老板，有人拿着你的名片来面试，说是你给的机会……”白小雅敲开开心办公室的门。
开心笑道：“说曹操曹操到，你先给他主角哥哥的角色剧本，我等会就去看看。”
来人正是自称口十叶的刘叶。当初他有眼不识泰山，在篮球上被狠狠虐了一通，十球赛，一球一轮换球权，他居然一球未进，简直丢死个人，搞得他在系里再也不敢自称篮球高手。开心留给他一张名片让他试镜，他也迈不过这个坎，“没脸见人讷。”
就连今天，也是突然听说有一部电影正在海选小演员，这才记起这一茬。同班里不少同学都已经有戏拍了，章紫怡更是巴上了大导演张一谋去演电影去了。他作为表演系学生，自然眼馋的很，趁着这个机会，终于是就下定决心过来了。
此时见到开心，依然显得有些局促：“开…开总好。”
“别客气，叫我开导，或者开哥就好。”开心一脸温和，“坐。”
“我去，这更不客气好吗。”刘叶心底嘀咕一句，身体却老老实实坐下。
“角色剧本看了吧~~”开心忙着呢，也没心思攻略中戏96班，直奔主题道：“我们直接开始好了。这是一个配角，戏份不算多，却对影片的结局起到很大作用，需要有一定演技又形象朴实的年轻演员，你愿意演吗。”
刘叶也刚看完剧本，的确不多，但好歹是演主角的哥哥。其实只要不是找他拍a?片，他哪有什么不愿意的，忙不迭点头道：“愿意愿意。但是开哥，我这还在读书，可能请不到太长的假期。”
“那没关系，顺利的话几天就搞定。身份证带了吗，你把合约签了，片酬……嗯，1500可以吗？”
“没问题，只要有戏演就好。”虽然少了点，他也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啊。
“行，那你留下联系方式。角色剧本你可以带回去研究研究，注意保密原则。大概一个月后会轮到你的戏份，届时会来通知你。”
“好的……”刘叶还有些疑惑，“那，这就完事了吗，不需要试镜？”
开心失笑：“傻呀你，这就是试镜，难道还想让我再考验一下你的演技、当场表演一下？你就算想卖弄，我也没那个美国时间陪你玩耍，正要出去一趟呢。行了，你堂堂一中戏高材生，这点戏份应付起来没问题的，对自己有点信心……还要演吗？”
“不用不用，这样挺好，挺好的。”刘叶想抽自己的脸，他在班里成绩可不怎么样，至少不能跟年年拿三好学生奖学金的袁荃相比。过了就得了，还自找麻烦。
开心也啧啧有声，瞧他一脸傻样，哪又半点后世自称帅爆地球、敢跟刘诺一比颜值的火华社社长的风采。
白小雅领着他去拟订合同，开心忽然想起一件事，“等会，刘叶，你们中戏有个老头……一头白发、下巴还有一把搞笑的白胡须、笑起来像弥勒佛的那个老头，你知道是谁吗？”
刘叶一挺身道：“那是我们中戏的活菩萨，毛教授，目前还带着导演班呢，听说很多人都是他带出来的。”
“噢~~这样，那没事了，你们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