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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西木子     步步骄txt下载     步步骄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二百四十三章 众人

    卞夫人到底还是正室夫人,偌大的齐侯曹府的当家主母,有卞夫人为甄柔说话,再念及今日天还没亮就传来的消息:

    曹郑对甄柔大为赞赏,尤其是曹郑留曹劲在信都之余,还任曹劲保留了在衮州的势力,甚至甄柔这会儿连怀孕的影子都没有,就说出了无论男女都要亲自抚养的话,这不是将曹劲选做了世子,又是什么?

    不由揣测卞夫人可是提前知道了什么,不然自己的儿子都要与世子之位失之交臂了,卞夫人却还处处为甄柔说话,哪怕是行了口蜜腹剑之事,也不能免除是顾忌曹劲将成为世子,又或是曹郑已经私下下了命令,卞夫人不得不遵从才如此。m.www.uu234.net

    总之,不论是给卞夫人这位当家主母的面子,还是将卞夫人看作风向标,在场的人要不隐忍不发,要不言笑晏晏活络气氛,时不时又有男童稚嫩的笑声,堂内的场面一派和睦融洽。

    卞夫人上位端坐,看着左右都在她的示意下恢复了热络,她不由微微一笑,越发端庄从容,神色亲切又依稀透着若有似无的疏离,看不真切,只觉气质端庄雍容,周身透着上位者不可直探其意的气势。

    她微笑道:“阿柔你回府里有一段时间了,却阴差阳错还未与弟弟、妹妹们见面,正好他们这会儿都在,总算能彼此见一下了。”

    怜夫人是四位如夫人中唯一没有儿子的,这个年代没有儿子的女人,就像无根的浮萍,没有底气。她又生育了女儿,出嫁女在夫家的地位,一来自是否生儿育女,二来是丈夫的态度,三来便是娘家的依靠,怜夫人便是不为了自己,为了她还尚小的女儿,也不能与人结怨,更甚者还需要多方讨好,寻一有势的人依附。

    这会儿卞夫人话音未落,坐在四位如夫人最末端的怜夫人,立马捧着卞夫人的话附和了一句,又看向甄柔笑道:“银珠仰慕三少夫人多时,早就想一见了,今日可算如愿了。”

    怜夫人生得娇弱柔美,又是一口吴侬软语,一番话说来仿若小调低吟,并不让人觉得谄媚奉承。

    甄柔虽在母亲曲阳翁主的辟护下,不曾经历后宅的是是非非,但她每年总有一段时间会随母亲曲阳翁主到下邳小住一两个月,对于下邳王宫里的一些姬妾之事,曲阳翁主从不曾吝啬说明。

    有时候遇到外祖母下邳太后精神好的时候,也会跟着指点她一些,为了让她更有感触,外祖母下邳太后还会将自己年轻时的事拿出来说。

    如此,甄柔对怜夫人处境和心思也能揣测一二。

    又正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何况怜夫人这样娇弱的一个美人示好,她们又没有任何利益纠葛,甄柔当下报以一笑,道:“听怜夫人口音乃南方人,与阿柔的家乡应是靠近,有些习惯估计相似,等改日再找怜夫人和二妹妹,聊些儿家乡事。”

    一句“家乡事”,瞬间拉近彼此的距离,交好之意也昭然若揭。

    怜夫人似没想到甄柔如此好说话,她怔了一怔,旋即一双盈盈水眸乍现出惊喜之色,连声应好。

    许是接连观察下来,甄柔的确极好说话,坐在怜夫人上首的容夫人掩嘴低咳了一声,犹豫了一下,还是附和道:“我外家祖母是徐州人士,许也能与三少夫人说上话。”

    一句话说了不过数十字,却连咳嗽了两三声。

    甄柔皱眉,又见容夫人看着比她的母亲曲阳翁主还长几岁,神色平和,说的话虽有交好之意,却并不多奉承,心里印象不错,正要说话,卞夫人已愁眉关切道:“前两日不是好些了么,怎么今儿又咳嗽的这样厉害。”

    容夫人神色依旧平和,回道:“大约昨夜吹风之故,劳夫人担忧了。”

    卞夫人叹息一声,又接连关心了数句才做罢。

    甄柔也不能不表示,遂关切道:“听容夫人所言,应是受寒所致,我这有一驱寒的足浴方子,容夫人可试一下。”

    都是上四十的人,如何看不出甄柔话里的真切,她不由地笑了笑,笑容里也随之多了一份诚意,却是婉拒道:“多谢三少夫人的好意,不过我这却是旧疾了。”说着慈爱地看向跟前正襟危坐的儿子,不过才六岁大,却小大人似得坐着,察觉自己的看来,还关切的回望过来,心里一时又是欣慰又是心酸,“我身子本就不好,又年逾三十余四才有的七郎,临盆时有些意外,后面每逢换季天冷都有些咳嗽。无事的,不伤身。”大概顾忌七公子,容夫人未过多谈及旧疾。

    甄柔却从容夫人三言两语中听出危险。

    三十又四,好多都是接儿媳嫁女儿的人了,容夫人却还在产子,怕是不易。

    甄柔心下唏嘘。

    环夫人却忽然轻笑一声道:“三少夫人当真是好人缘,容姐姐一贯寡言少语,这会儿倒是话多了起来。”

    这句话说的颇为意味深长,也不知道是讽刺甄柔,还是在刺容夫人。

    甄柔不由看了一眼环夫人,自去年冬第一次见面,环夫人总是释以善意,便是看环夫人这几次为人处世,也是长袖善舞,今儿倒是有些奇怪。

    随之想起卫原传来的流言,难道环夫人是不满曹郑近来只让阿姐甄姚相伴,这才对她也心生不快?

    念头闪过,坐在环、容二位夫人之间的英夫人,本是一直默不吭声,这时忽然冷冷说道:“三少夫人和甄二娘子系出名门,处事周全,君候将她们当晚辈看护也是自然。”

    一声“晚辈”,让环夫人骤然回神,她神色僵了僵,到底勉强一笑道:“确实,我第一次见她们,也是心生好感,当晚辈再看。”

    经过这一茬,谁都知道环夫人不满这些日子以来受冷落了。

    虽有些诧异环夫人以往似乎没有这么沉不住气,却又觉理所当然,毕竟环夫人自入府以来,一直都受宠非常,突然被冷落下来,想来多少会有些心里失衡。

    环夫人说完,也发现这一前一后反复的态度,根本就是自曝其短,她脸色顿时一沉。

    恰在此时,左手边七岁大的大儿子顽劣,打翻案上的耳杯,环夫人立时找到发泄掩饰的地方,当下就是厉声呵斥起大儿子。

    一时间,场面有些尴尬地冷了下来。

    看见环夫人一再失去理智,坐观上壁的卞夫人微微一垂目,也没将以往受的气发出,来个落井下石,她沉默了片刻,待见差不多了,反是为环夫人遮掩起来,转过话题道:“金珠,带你五弟、二妹他们见过三嫂。”

第二百四十四章 认全

    “是,母亲。www.uu234.net”红衣少女应了一声,从席上起身。

    她站起时,身材比想象中还要高上些许。

    行止间,利落干净,落落大方。

    看上去更不像是十四岁初长成的少女,倒有几分十七、八岁的沉稳样子。

    只细看时,略显青涩的眉眼,方才显出同龄人的稚气。

    甄柔暗暗点头,果然红衣少女就是大娘子曹金珠。

    个子比一般成年女子都还要高,气质沉稳,目光坚毅,即使容貌只是中上之姿,但在美人如云的堂内却丝毫不逊色,甚至隐隐有鹤立鸡群之感,使人目光不由自主地被吸引过去。

    卞夫人看着端方大气的曹金珠,仿佛礼仪官衡量过神色的脸上,不禁流露出与有荣焉之色,还有眼里慈母温柔的光芒,让人侧目。

    随着曹金珠起身,曹银珠连忙跟着站起,余下四位小公子也被生母叫着起来。

    未几,只见大堂上,依次排开立着六位少男少女,待与甄柔见礼。

    曹金珠作为底下弟、妹中年纪最大的,又是他们中唯一的嫡出,由她做表率见礼。

    她目不斜视地走到甄柔跟前,两手执在腰间,欠身一礼道:“拜见三嫂。”

    态度不冷不热,却也不失对兄嫂应有的敬意,同时行礼如仪,挑不出一丝错来。

    小小年纪就能做到喜怒不形于色,颇有八方不动的气势,让人不敢小窥。

    犹想自己十四岁的样子,甄柔不由惭愧,不谙世事不说,还整天闲游浪荡的遍市穿行,或与薛钦闹些小别扭,等着薛钦来诓哄她。

    心里微微一叹,甄柔亦从席上起身,绕过身前的长案,与曹金珠还礼,“大妹妹。”

    如此过礼毕,曹金珠片刻未停留,径自转身离开,态度略显冷漠。

    甄柔明白了,曹金珠不喜自己。

    不过这也在意料之中,原配子女和继室子女又有几个真合得来呢?即便面和,也心不和。

    像这样彼此保持距离,不屈意套交情,也不直接让面上下不来台,当是最好。

    按长幼有序,接着就是曹二娘子曹银珠见礼。

    “拜见三嫂。”声音细如蚊呐。

    大约还有些害羞,话还没说完,脸颊就抑制不住的红了,人也局促。

    尤其是有一派落落大方的曹金珠珠玉在前,曹银珠整个言行举止就越发显得小家子气了,让人实难相信两人居然是亲姐妹。

    而两人身高样貌诸如此类的外显模样,也都大相径庭。

    若说曹金珠身材高挑,远高于同龄的少女,曹银珠便是身材娇小瘦弱,如十岁的女童无甚差别,唯一亮眼的是脸蛋生得极漂亮,只可惜周身那胆小的样子,让十分美貌看上去也只有五六分了。

    站在自然流露出从容镇定的曹金珠面前,就好似婢女一样。

    当真让人感慨人如其名,哪怕是样貌好上许多,一个也是闪闪发光的金珠,一个是黯淡无光的银珠。

    看着眼前似女童身量的二娘子曹银珠,甄柔不愿意这样去想,却不能否认第一眼看到姐妹两就是这种感受,她不知道为何姐妹两会天差地别,但她以前和母亲曲阳翁主闲聊时,听母亲感慨过舅舅庶出表妹的性子,说是人的性子虽和天生有关,但后天培养却更为重要。

    堂堂北方最大军阀的次女,即使是庶出,也不比一般高门嫡女身份差,何况怜夫人也是出身不俗,怎会任曹银珠长成这样?

    现在才十二岁,离及笄还有三年光阴,其实若加以引导,当能改变不少,不然只怕以后……

    念头一闪而过之下,甄柔适时打住继续深想下去,曹银珠有亲生母亲怜夫人在,她一个同父异母的兄嫂,委实轮不到她来操心这些。

    甄柔敛下心绪,神色不变地还礼道:“二妹妹。”

    见甄柔屈膝下去,曹银珠惊得忙避开,又转头去看生母怜夫人,一副手足无措的样子,半晌才镇定下来,仰头望着甄柔,再三深吸气,才捏着拳头,道:“今日得见三嫂,银珠甚是仰慕,不知可否去找您?”一双大大的黑眼睛里布满了紧张。

    一个被养成胆小性子的十二岁少女,怎会在第一次见面便提出要联系的话,多半是背后有人教的。

    甄柔瞥了一眼怜夫人,再看跟前身量矮小的曹银珠,她温柔笑道:“好呀,那我就恭候二妹妹过来了。”为显得不是场面话,又想了一想补充道:“我对信都还不甚熟悉,有二妹妹过来找说话,正是最好不过了。”

    前面回应的话不管是否场面话,都已经足够她交差了,没想到新三嫂还真邀她上门说话,曹银珠顿时大喜过望,惊喜地看了看甄柔,又回头看了看怜夫人,最后还是害羞的低了头,不过却说道:“我从小在信都长大,对这里可熟悉了,三嫂要问什么,我一定认真回答。”

    飞快地小声说完,曹银珠又行了一礼,才害羞地转头走开。

    卞夫人将甄柔的心软看在眼里,目光随即移到甄柔年轻姣好的脸上,没有经过岁月的洗礼,心底还存有良善的一面,她随之面露欣慰道:“银珠柔弱,我和君候时常担心她,你愿多和她来往甚好,若银珠能学得你一半果敢,也能放心了。”

    话才说完,怜夫人立马不安地低头说道:“是妾身没把银珠教好。”话一出口,才回到席上坐下的曹银珠顿时一脸惶然。

    卞夫人蹙眉,却仍好脾气道:“银珠良善,怜妹妹已用心教诲了。”一句话说完,不等怜夫人回应,已说道:“五郎,你也与三嫂见礼吧。”

    直接略过怜夫人,又将话转到正事上。

    曹劲四个同父异母的未成年幼弟,分别于甄柔见礼。

    曹五郎十岁,正应了儿似母这一句话,长得和英夫人极像,很是英气,身板壮实,跟个小牛犊子似的。

    曹六郎七岁,和一母同胞的曹八郎容貌相似,都似环夫人。性子却不是胞弟伶俐,给甄柔见礼时很是跋扈。

    小一岁的曹七郎许是生母容夫人年纪颇大又身体不好,他很是懂事得跟甄柔见礼。

    曹八郎不提,与甄柔见过,约是小童忘性大,拜见时有几分疏远。

    如是,甄柔与底下的弟、妹逐一认识过。

    事毕时,上午已过小半,大家又在卞夫人的主导下互相应景了几句,便也各自散去。

第二百二十五章 吵闹

    从卞夫人的院子出来的时候,又是女人又是孩童,场面已是热闹。www.uu234.net

    孩童还都是男孩儿,又在猫憎狗嫌的年龄,他们前脚才一踏出卞夫人的院子,后脚就呼哧哧你追我赶地跑起来。

    曹五郎年纪虽介于少年和孩童之间,但生得壮实,俨然一副小小少年的模样,大约嫌弃弟弟们太小,不大愿意跟他们一起玩,跑了一阵,突然回头朝英夫人一边招手一边喊道:“母亲,我先走了!要赶不上课了!”声音才传过来,人已不见踪影。

    这么短时间,肯定也不可能跑远,必然是跑到哪一处旮旯角落里藏起来了。

    累得身后三四个仆从连忙一边叫“五公子”,一边像无头苍蝇一般在周边找转转,却哪还看得见人?

    曹六郎则不愧是第一次见面就在甄柔心里留下了跋扈印象,先前在卞夫人的堂内拜见她时,还没拱手一揖,就神气活现地瞪眼问道:“勾引我父的甄二娘子,可是你堂姐?”

    连这话都能堂而皇之的说出来,见自己正追的曹六五郎一溜烟跑不见了,岂还得了,当下气得直跺脚,“胡说!离上课还要一刻多钟!”

    怒嚷了一声,犹自没出过气,曹六郎四下转头一看,见一旁粗使侍女正将残雪扫到一堆,他跑过去一脚踢在侍女腿上,怒骂道:“滚开!”紧接着就发怒地将才扫在一堆的雪踢得四散。

    显然一众打扫侍女都知道曹六郎的脾气,当下都不敢劝阻一声,齐齐匍匐在地,个个噤若寒蝉。

    好在环夫人看了还是皱着眉头吩咐左右道:“去把六公子叫过来,别弄了一身脏雪,仔细受寒!”

    于是又有两三个侍人到曹六郎跟前,一个接一个劝道:“六公子,夫人让您别踢了,当心让雪水浸湿了衣裳!”

    曹六郎却正是叛逆的时候,越有人阻止越是捣乱的起劲,抢过一把竹扫帚,大力地将残雪扫到周边人身上,见人躲散不及遭了秧,就哈哈大笑起来。

    跟在曹六郎跑的曹八郎也跟着遭了秧,似乎被雪水溅进眼睛里去了,立时哇哇大哭地扑进环夫人怀里,把自己胞兄给告了,“娘,小八眼睛痛,六哥坏!打他!”

    手心手背都是肉,再是顽劣不堪,也是自己十月怀胎生下来的心肝,更是自己以后的依靠,哪里舍得多说一句。

    不过既然舍不得说自己的儿子,自然就是其他人的错了。

    环夫人抱着曹八郎,看向无事人一般的英夫人道:“英姐姐倒是心宽,五公子跑得不见人影了,你也不管一下,万一底下人不当心,出了什么意外可就不好了。”说着似不经意瞥向不远处,那里是一处人工开凿的湖泊,湖面上已经冻结成了冰,只是东一块西一块厚薄不均,若一不小心踩到薄冰处,那后果是人都能想象的危险。

    英夫人却仍旧一脸冷色,听着仆人还在一个劲儿地四下唤“五公子您在哪儿”,她眉头都不曾皱一下,淡漠道:“管得了一时,管不了一世,他翻年就十一了,是好是歹自己当有数。”说罢径自转身上了步辇离开。

    环夫人没想到英夫人真全然不管,又见那一副冷冰冰的脸色,忽然意味不明地笑了,再是清高,再是真刀真枪上过战场又如何,还不是一样沦为妾室,居于一个倡姬之下,莫不是以为自己还是那巾帼不让须眉的女将军?

    念头闪过,怀中的曹八郎不满母亲不诓哄自己,哭声骤然加大。

    环夫人顾不得其他,忙低头温声细语地安抚着。

    也就曹七郎安静一些,被曹六郎溅了一身脏雪也没哭闹,只走到容夫人身边,撇着嘴有些委委屈屈地叫了一声“母亲”,眼里包着泪花,然后由容夫人亲自为他拍干身上的雪。

    一时间,卞夫人院门外,孩童的哭声叫嚷声、仆人们的声音……种种交杂在一起,场面颇有些人仰马翻。

    甄柔看着眼前一幕,不由瞠目结舌道:“每次晨省都是这样?”

    郑玲珑立在跟来的步辇前,掩嘴笑道:“阿柔可是被这闹哄哄的吓到了?”

    吓倒不至于,只是甄家人口简单,又是诗书传家,日常礼仪规范较重,加之只有兄长甄明廷一个儿郎,也闹腾不起来。而外家的侄儿侄女们盼着通过她入得外祖母下邳太后的眼,在她跟前少不得极为讨好,所以她还真没想到几个男童转眼就能吵闹成这样得,连她觉得甚是乖巧的曹七郎也都要闹一下容夫人,更不要说还有在堂内就闹起来的曹六郎,若每天早上晨省都这样……

    甄柔深吸口气,只觉自己额头直跳,口中却道:“是甄家人口简单,很少见到这么多孩童,我一时多看两眼罢了。”

    郑玲珑哪听不出来这是搪塞之言,不过眼下众目睽睽,自然不可能真说被他们吵到了,于是也不在意,直接说道:“几位弟弟虽不像仲策他们这些成年的兄长可以免除晨省,但是平日也课业繁重,所以,每月也只有初一、十五这两日过来。不过大娘子和二娘子课业轻松些,就需要日日晨省不缀。”

    闻言,甄柔不由暗松了一口气。

    还好只有每月两日。

    郑玲珑像是听到甄柔的心声,又是笑道:“孩童天性好动,尤其男孩儿,更是活泼些。”话锋一转,“不过孩子也是为娘的心头宝,再是顽劣在当娘眼里也是百般好,这些等阿柔来年有了自己的孩子,也就明白了。”说时似想到了留在大房院子里的小虎子,神色慈柔,再没有以往处处彰显自己与曹劲熟念了。

    甄柔看着眼前一脸慈母之色的郑玲珑了,又看了看正耐心哄着儿子的环夫人和英夫人,她若有所思。

    她今生是想要孩子。

    可是孩子真会有这么大的魔力?

    也不知来年身体调养好了,能否顺利怀上……

    甄柔摇了摇头,不再多想这些,登上等候多时的步辇,回了三房的院子。

第二百四十六章 适应

    回时,已过辰时。顶 点 X 23 U S

    这是甄柔第一次正式以三少夫人的身份,加入到曹府内眷的日常生活中去,姜媪等人见甄柔久不回来都有些着急,频频到院子里张望。直到这会儿见甄柔回来,才松了一口气,忙迎甄柔回室内。

    “少夫人,听阿玉姐说晨省要不了多久,可您怎么现在才回来?”阿丽到底是从外面进的人,又天性大胆活泼,一见甄柔就好奇问道。

    姜媪出身下邳王宫,皇宫、王宫历来是天下规矩最多的地方,见阿丽大喇喇地率先问出来,暗暗皱了皱眉头,却也没有多说什么,她也着实关心这个。

    一上午又是寒暄又是见礼,说了不少话,甄柔听了也没有理会,直至一路被簇拥回到内室的榻上,倚着凭几靠坐下来,又接过阿玉递来的耳杯,就了一口蜜水,才对跪坐在左右的姜媪等人道:“府里未成年的小公子们每逢初一十五就要去了卞夫人处晨省,赶巧今日是十五,他们几兄弟都在,还有大娘子和二娘子也在,便与他们分别见了礼,这才晚归。”

    说完又连饮两口蜜水,将耳杯里水喝尽,又随手给了阿玉,示意再来一杯。

    阿玉接过耳杯,笑道:“少夫人原还打算明日晨省,好在临时起意今日去了,不然等过年才见几位公子,也省得到时彼此互不认识。”说时执起案上一细扁长曲柄,从三足温水樽里,又为甄柔斟了一杯蜜水递过去。

    这是甄柔足伤以来养成的习惯。

    这个时代稍讲究一些的人家惯以酒备室内作为日常饮品,再显贵的高门宅邸还有茶饮。

    寻常日饮之酒虽与白水相差不大,但多少还是有酒味,甄柔恐不利于足恢复,还有调养身体之事,索性暂将日饮酒和茶取消。又不习惯整日白水口里寡淡,便让调了蜜水,和着白水作为每日主要饮品。

    甄柔接过耳杯,手中把玩道:“其实今早不用去,一样可以。”

    “为什么一样?难道恢复晚上定省了?”阿丽跪坐在阿玉身边,又好奇道。

    甄柔道:“晚上的定省倒是没恢复。不过不日前君侯见北方大统,感叹自身以往忙于征伐,疏于与家人感情,于是下令每月初一十五的晚上,在卞夫人处设家宴,与大家共进暮食。”慢条斯理抿了一口蜜水,“所以,今早便是不去,晚上我也会随三公子出席家宴,届时也都能见到。”

    说到这里,甄柔心下不由一叹。

    若是知道还有今晚间的家宴,她今早定是不去晨省了。

    曹劲也是,既知今晚有家宴,怎也不给她说一声……

    正想着,有侍女进来禀告张伯有事求见。

    甄柔放下蜜水,一边纳罕张伯何事要亲自来一趟,一边让阿玉亲自去迎张伯入内说话。

    未几,阿玉复返。

    张伯长身一揖,立在室内当中,垂手禀道:“三公子早上走时忘记,现特意差人回来给少夫人带话,府里有项新规矩,每逢初一十五晚上,君侯会在卞夫人处设家宴与大家共处。少夫人昨日既去了朱雀台,今日不好再以足伤之事缺席。还有家宴将在申正时分开始,三公子让少夫人有个准备,今夜会和府里公子、娘子正式见面。”说完略一顿,复又解释道:“三公子并不知道少夫人今日会去晨省。”

    她还能说什么呢?

    甄柔端庄正坐,微笑:“我知道了,未时我将为三公子备好更换的衣物,等与三公子一起赴宴。不过还劳张伯另外代为传达一声,我今早已恢复了晨省,和府里的公子、娘子都见过了。”

    张伯敬诺,躬身退下。

    甄柔身子一下软了,右手重新靠回凭几,单手支额。

    见状,姜媪善解人意地关切道:“少夫人昨夜子时方归,今日又起得极早,午时一过,还要准备晚上家宴的事,趁要将近一个时辰才午时,少夫人休息一下。”

    甄柔一听,变成手掌托腮,看着姜媪软软道:“还是姜媪知道体恤我。不过……”蓦地一叹,托着腮,转头看向席后的南窗,兀自感慨道:“还说曹氏根基浅薄,从大人公初起势,可一大家子人比我们甄氏繁衍上百年人还多,便是下邳宫里都没这么多人。”

    姜媪算是伺候过甄柔及其母亲、外祖母三代人,对甄柔更是了解,听甄柔这样恹恹一感叹,哪里不知道什么意思。

    甄氏嫡脉只有两房人,大房无嗣,二房无主,两房人自也和睦,相处起来也就好得似一房人,这才有甄柔极看重甄姚这个堂姐,直引为胞姐也不为过。

    下邳宫里能出现在甄柔眼里的,也只有舅舅舅母及表兄妹,顾及下邳太后,更重要的是顾及甄柔身后的甄家,那只有讨好的份。

    可如今呢?

    要朝夕相对的无一个是好相与的。

    头顶上一座孝压下来的君姑,不是亲的。人心隔肚皮,何况之间还隔了一个齐侯世子之位,那是北方六大州,整整半壁江山。

    此外,还有四位少姑,不仅各有生养,还都是出身不凡,即便因为儿子们太小,不出意外是不存在世子之争,可她们背后的家族利益呢?是敌是友更是难测。

    至于同辈的两位女叔,一个还是卞夫人的亲生女儿,曹郑唯一的嫡出女儿,怕是也眼高于顶不好伺候。再然后看似同一阵营,站着嫡长嫂名分的郑玲珑,也并不是简单人物。

    这还只是曹府里面要每日接触的人,还不算信都来自于各方阵营的贵妇夫人女郎们。

    总之,以上诸人,都需要甄柔说一想十的谨慎应对,甚至在夫贵妻荣登上高位之前,甄柔还要虚与委蛇一番。

    恰恰这是甄柔最欠缺的。

    这并不是指甄柔不会,而是天生性子使然,或是在曲阳翁主下意识培养之下,形成了不喜这样违心的性子,现在却需要天天如此,甄柔必然会觉得疲于应对。

    可是谁让造化弄人,无论曾经有婚约的薛钦,还是现在所嫁的曹劲,都注定甄柔要陷入是非当中。

    姜媪希望甄柔能早日习惯这样的生活常态,却也心疼甄柔,不由提醒又劝慰道:“今儿都十五了,还有半月就是新年,后面只会更忙碌。少夫人正好从今日开始,适应一下。”

第二百四十七章 爱慕

    语毕,姜媪带阿玉和阿丽退下。www.uu234.net

    甄柔褪了外衣,转到里间的床榻躺下。

    以为自己会左思右想,将曹府的人事里里外外在心里过一遍,奇怪的是她一趟下去就来了困意。

    可能昨夜酒上头的劲儿犯了,或是这些日子来遵照罗神医嘱咐,习惯了不再多思多虑,她一来困意便任自己意识沉下去,无知无觉地睡了。

    也不知睡了多久,悠悠转醒时,只觉腹中尤饿。

    于是睁开眼睛一看,四下静悄悄的,室内光线昏暗,大概是外间下了帘之故。

    甄柔也不着急,今下午有家宴,如果时辰太晚,姜媪她们会唤自己的。

    于是偏头看着不远处的火盆里,火光燎燎,不时哔剥一下迸出细微的火花来,她这样躺着看了半晌,感觉缓过神了,才摇铃唤人进来。

    姜媪应铃入内。

    外间传来移帘的声音,屏风上也见两个人影晃动。

    不一时,里间光线随之亮了起来,移帘侍女退下,姜媪从衣桁架子上挽着甄柔的外衣,走到床榻前道:“少夫人这一觉可睡好了?”轻声细语,眉目温柔。

    甄柔掀被下榻,任由姜媪服侍穿上外衣,掩嘴就了一个哈欠,亲昵道:“就像睡了一整宿样的,都睡饿了。”

    “也该饿了,午时都睡过了。”姜媪说道:“本想唤少夫人起来用些吃食,可想着今晚家宴,回来必定有些晚,便让少夫人继续睡。”

    甄柔心里也琢磨着当是午时过了,这一真听过了午时,便道:“哎,都这么晚了,那得动作快些。三公子估计也要回来了,还得准备他回来更换的衣物,我也还要沐浴一下,昨晚一身油香酒气都还在身上。”口里说着要收拾快些,却还是慢条斯理来了外间坐下,打算先垫一垫肚子,再去收拾自己。

    到底是从小和自己一起长大的人,她才坐下,还没让拿些简单的吃食过来,阿玉就端着一黑漆描金的食盘入内。

    揭开食盖,一股浓浓的鱼羹香味飘了出来,再见奶白的羹食上面还洒了绿油油的葱,真是色香俱全,让人食指大动。

    甄柔不由笑道:“还是阿玉最懂我,他日将你嫁出去,我可真舍不得。”

    闻言,阿玉舀鱼羹的手顿了一顿,复又快速为甄柔盛了一碗,递过去道:“这是二娘子特意为少夫人烹煮的。一个时辰前,二娘子过来与少夫人用午食送来的,但听说少夫人正在休息,便也没让打扰,只交代说少夫人昨儿饮酒不少,君候的酒又一贯次日才上头,让您醒后用一些,这鱼羹清淡正适合宿醉后暖胃。”

    正如阿姐甄姚说的,清淡香糯,很适合她现在用。

    甄柔一连用了三四口,感觉腹内滋味好受些,她低头看着奶白的羹食,心中甚是烫慰,“阿姐有心了,以往也老是让她操心,如今还是这样。”

    一语感叹完,有感甄姚之心,遂又吩咐阿玉道:“阿姐昨日饮酒也不少,今晚阿姐不用去曹府家宴,让庖人给阿姐备暮食时弄清淡些,烤肉之类就不必上了。”

    阿玉敬诺。

    甄柔又用了两口羹食,另外又对姜媪道:“三公子今早走时沐浴过了,我估摸他回来也就换身衣服。”

    姜媪闻音知雅意,笑看甄柔道:“少夫人可是想好了要为三公子搭配哪一身?”

    甄柔眉眼弯弯,颇有兴致道:“其实夫君他长得挺好,比起被称为如玉公子的阿兄,外表也不遑多让。”想起在去年两人在军中行婚礼时,曹劲一身黑中扬红的礼服,她就不由可惜起来,“尤其穿礼服的时候,很是英俊,可就见他穿过一回。今儿是家宴,自然不可能穿礼服,可他平时的衣物也要不得,多是布衣不说,还全黑无花样。”

    挑剔了一番,放下食用一空的大半碗鱼羹,罢手示意阿玉不用再盛了,甄柔仔细思忖了起来。

    忽地“唔”了一声,道:“对了,我记得去年带来的嫁妆里,有四身给夫君的冬衣。其中一件是白色的绸衣,用银丝线遍绣的祥云图样,衣襟好像是酱色的,就将这件拿出来用熏炉过一遍味。夫君如今肤色也比夏天白上许多,穿这身衣裳,戴银冠,外罩灰毛大氅,正好。”

    姜媪面对内室的门跪坐,她眼尖地注意到地上有一道颀长的影子,如今能不禁通禀直接入内的,除了甄柔就是曹劲。

    心中顿时有了计较,想着甄柔前面都夸曹劲相貌堂堂,后面的话必然也不会差,遂问道:“少夫人如何想为三公子准备这身?”

    甄柔对姜媪颇为敬重,对姜媪的话多数是有问必答,室内又只有阿玉和姜媪两人,她便直言道:“姜媪你有所不知,夫君其实是文武兼备之人,却不知为何外界传闻如此不堪,说他性情暴虐,腹内空空,是一个只知道征伐的武人。夫君无心为己正名,我却钦佩他才学。真未想到,让曹兵粮草充足、百姓免于重税的屯田制,正是他提出。”

    再次提及曾让她震惊的屯田制,都已经过了一夜了,她仍不由心绪难平。

    原以为是曹郑麾下的幕僚所想,却万万没想到竟是曹劲提出来的,并顶着多方压力,一力主张先减百姓重税,再行屯田制。

    可以想象,一旦此政失败,曹军到时无军饷粮草供给,曹劲必将在军中失去威信,这对于一个依靠行伍起势的人意味着彻底退出权力中心。

    兀自摇了摇头,敛下心里再一次被惊起的涟漪,让心思回到姜媪的话上。

    甄柔接着道:“世人多以外貌上的印象先入为主,我见夫君人才风流,才能学识亦是傲人,若正衣冠,想来也是让人趋之若鹜的俊杰吧。”说着偏头一笑,“不定能为他吸引更多拥趸,使他麾下人才济济。”

    一番话说来钦佩之情溢于言表,还不乏为之鸣不平及思虑。

    姜媪听得笑眯了眼,口中却是惊讶道:“看少夫人的样子,是已爱慕上了三公子?”

第二百四十八章 误会

    爱慕!?

    她怎么可能就爱慕上了曹劲!

    甄柔顿时听得张口结舌、面红耳赤,“姜媪,你在说什么呢!”

    这样急欲否认,简直就是欲盖弥彰,活脱脱一副被人说中软肋的模样。www.uu234.net

    真是姜还是老得辣,姜媪继续惊讶状,陈述事实道:“少夫人,婢也只是猜测,您反应过大了。”

    甄柔也不是笨人,一听就明白过来,自己这般大的反应,看上去倒真相那么回事了。

    可是自己怎么会爱慕上曹劲……这简直就是荒谬之谈……

    念头闪过,甄柔镇定下来。

    眼见甄柔神色不对,姜媪旋即道:“少夫人在彭城时,便受众优秀郎君追捧,却也不见你对谁多看一眼,人人称赞的才子在你眼里也只是平常。如今却一再说到三公子人才风流,钦佩他的才学,能看到世人眼里以外的三公子,将三公子引为当世俊杰,便是少夫人的兄长,还有以前的薛二郎,少夫人也未有如此高的赞誉。还有婢也从未见过少夫人为翁主和郎君以外的人思量”

    话犹未觉,甄柔已急忙打断:“好了,姜媪,别再说了!”

    不说不觉得,这一一举起列子来,还真让人无法辩驳,就好像自己真的爱慕上了曹劲一样……

    可是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曹劲确实生得不俗,容貌比彭城贵女们芳心暗许的美男子还要略胜一筹,现眼的列子就是她阿兄甄明廷。

    只是初见曹劲的人,都被他那一副拒人千里之外的冷漠态度,还有战场上带下来的冷冽气势,给震慑住了,哪还注意得到其它。

    何况曹劲皮肤较常人略黝黑几分,与时下追捧的玉面郎君正好背道而驰,但她其实有次不经意看到过的,曹劲腿内侧的皮肤很白,可见他皮肤黝黑并不是天生,估计是成天在太阳下晒成这样。

    有一次她百无聊赖之下,试想过曹劲相貌不变,但皮肤若是像他腿上皮肤那样白皙,看上去却是很有几分男生女相。

    让她不由玩味猜测,曹劲之所以将皮肤晒成比寻常人还黑上一些,估计是担心一副唇红齿白的玉面郎君模样,无法服众。而且那等容貌,若混在一众五大三粗的行伍之人当中,也委实有些违和了……

    如此,摆着这等俏郎君在跟前,她想多看几眼也是人之情。

    再说曹劲确实学识出众,不管他是否存有私心,总归为老百姓做了好事,恩泽了北方六州的黎民,在一众只知道争权夺利的军阀之中,当算一英雄俊杰了。

    从容貌到才能,她不过就据以实评,哪里就是爱慕上了?

    但若说不是爱慕,这样高的评价,似乎也说不过去,还有越描越黑的下场。

    甄柔终于尝到百口莫辩的滋味。

    见甄柔的样子,姜媪知道该是适可而止,她当下从善如流地应道:“是婢失言了,少夫人恕罪。”说完,在原地匍匐而下,跪地请罪。

    甄柔又怎会怪姜媪,忙向左侧倾身下去扶起姜媪,解释道:“姜媪,我不是怪你,我对夫君他……”话说不下去了。

    甄柔解释不是,不解释也不是,总归说不清楚,只能生硬的转移话题道:“姜媪,我选的这身衣服,与夫君平时穿戴相差极大,也不知道他会不会同意穿?要不你再帮我想一想,可以让他穿上去看起来更平易近人些,毕竟以后就要留在信都了,身为上位者要有慑人的气势,也要有平易近人的一面,礼贤下士,方能让人拥趸。”

    说到后来,甄柔不由认真起来。

    她认为曹家已打下半壁江山,如今三分天下的局势已明朗,要打破这一局势,或是改朝换代,非一朝一夕可以达到。

    即便要挥师南下征伐薛家,或是直指京城,都需要师出有名。

    否则,曹家师出无名,那便是乱朝贼子,人人得而诛之,届时群起而攻之,那就是四面受敌了。

    总之,现在既然不是再起征伐的好时机,不需要曹劲再上阵杀敌,那么当利用这个好时机,扭转以前的恶名,为以后夺天下蓄势。

    越想越觉得有必要让曹劲一改以往的作风,甄柔又兀自道:“不行,还是得说服夫君稍敛强硬的作风,如今北方大统,天下三分的局面会维持一段时间,夫君战场勇猛之名已显达天下,如今当立贤名……”正说着脑中灵光一闪,忽然想起不日之前曹劲的话当好我的娇妻……

    灵光闪得太快,根本抓不住,不由停下话,另外冥思苦想半晌也无果,前言也跟着忘了说到哪里了。

    甄柔只能综述道:“姜媪,还是将我选的那身衣服熏出来,总要试试劝说一下才行。”

    语毕,未等到姜媪应声,只听曹劲的声音蓦地响起,“阿柔打算如何劝说我?”说时,走进内室。

    看着一身玄色曲裾,突然出现的曹劲,甄柔脑袋一懵,随即猛地站起,瞪大眼睛,“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说话的当头,姜媪和阿玉匍匐叩首。

    曹劲没有回答甄柔的问题,他扫了一眼姜媪和阿玉二人,令道:“退下,我有话与少夫人说。”

    姜媪和阿玉敬诺,躬身悄然退下。

    一时,室内只剩甄柔和曹劲对面而立。

    甄柔强作镇定,绕过长案,将南窗下的主位让了出来,走到曹劲跟前,故作轻松道:“夫君有什么要与我说?”

    曹劲没有席地去坐主位,他上前一步,走进甄柔的半步之地,近距离看着甄柔,不答反问道:“那阿柔有什么话想对我说?”声音低沉醇厚,在静谧的室内带着种蛊惑人的味道,让人不觉迷失。

    甄柔迷茫地看着曹劲,“我想对夫君……”

    话未说完,只见曹劲目光闪烁,黑眸幽亮得惊人,嘴角大弧度上扬,笑容张狂,仿佛遇到什么得意的事。

    甄柔心神登时一明,脸“唰”地一下涨得通红。

    情急之下,全然忘了她费心费力张罗曹劲饮食起居,还每日早起陪着晨练,都是为了让曹劲领她一番心意,只急忙自相矛盾地否认道:“我就知道!你都听见了?这都是误会!”

第二百四十九章 听话

    听到甄柔的极力否认,曹劲黑眸里闪过一丝了然。m.www.uu234.net

    他脸上笑容不变,只是声音越发低沉了,好像是从古朴山寺里响起的暮鼓晨钟之声,充满了迷惑人心的力量,谆谆善诱道:“误会什么?误会你以前上心是假,直至昨夜见我颇有才学,继而仰慕于我?还是误会你其实早已心悦我,不过现在才发现?”

    一个误会,两个误会,三个误会……

    甄柔看着曹劲薄唇翕合,绕口令似的说着误会,让她下意识地顺着他话思考起来。

    那么自己到底是发现曹劲有令她惊艳的谋略才能之后才仰慕上他,还是这之前早已心动而不自知?

    “我……”甄柔张了张口,欲要回答,却又觉得不对。

    她是认为曹劲这身皮囊不错,也是钦佩曹劲的能力学识,可是怎么就思考起她究竟何时心悦曹劲了?

    甄柔闭上眼睛,不再去看曹劲深邃似幽潭、仿佛能将人吸溺进去的黑眸,她让自己沉静下来。

    曹劲眼里随之划过一丝可惜,他目光沉沉的看着甄柔。

    其实人已得到,也小意温柔对自己,她的心悦于现在而言不过是锦上添花罢了,他却一再鬼使神差地想得到更多回应,而不仅仅是现在这样……

    曹劲眼睛微睨,半晌,眼里闪过奇异的光。

    莫怪乎美色惑人。

    不过昨夜若是判定她的话有奉承在,是为了达到出府的目的,那么现在却是可见话中真伪。

    他人才风流、他才能学识傲人、他是让人趋之若鹜的俊杰人物……

    想起甄柔对他的极高评价,曹劲心中不禁一荡,挑起眉来,他都不知自己有如此人才,短短不过一年的时间之内,能让甄柔从心不甘情不愿嫁给他,到现在欣赏他这个人,如此一来,离倾心那日又有何远?

    没想到当初定下的权宜之计,竟有这样意想不到的收获。

    思及此,又不由高看了甄柔一眼,倒是没想到甄柔也能想到当下形势需要他另有侧重,虽然只是挨边,却已是不易,可惜是女儿身,不然加以培养,“四世三公”的甄家也不至于没落至此。

    念头闪过,却一想起眼前娇美的佳人是男子,曹劲眼皮子一跳,这一次不再像自己以前求贤似渴的想法,他心下庆幸,还好是女郎。

    甚至另生出一个不可思议的想法:人才易得,佳人难再寻。

    曹劲种种思绪不过一两个念头辗转间,甄柔也极快地让自己镇定下来,她睁眼看向曹劲,黑眸深幽,即使眼里露出情绪,也无法让人窥得真实意图。

    看来自己还是太不够沉着了。

    稍微一急,或被戏弄一下,就方寸大乱。

    如何在这乱世平安喜乐一生,如何助兄长建功立业,让甄氏一族得以屹立不倒?

    甄柔看着曹劲暗自懊恼了一瞬,蹙眉控诉道:“夫君你在诱导我。”

    即使语气透着不满,声音也娇娇软软,猫儿挠心一样痒痒的。

    曹劲不由再次分了一分神想到,甄柔还是女儿身来的好,面上却噙着笑看着甄柔,看上去颇有些宠溺的意味道:“没有,我是高兴,有阿柔这样女子高看我。”

    甄柔冷静应对,亦是眉眼弯弯,眼睛里亮晶晶的,似有小星星在闪烁,她望着曹劲道:“我虽见识浅薄,却也接触过几位被世人所推崇的才子,但在我看来,他们皆不如夫君。”

    说到这里,甄柔停了一停,她认为在曹劲面前还是坦诚以待的好,两人这样朝夕以对下去,时间一长必然对彼此性情言行知之甚详,她不能让两人之间的好形势毁于一旦。

    她需要曹劲的信任。

    如是,甄柔接着道:“我和夫君的开始其实并不好,但嫁给夫君至今,我是心存感激的,毕竟没有你,也没有我阿兄的太守之位,我也无法免于受薛世子逼婚沦为妾室一流。如今我更是钦佩夫君才学胆识,嫁进曹家,来到夫君身边,让我看到更广阔的天地。至于其他,我不知道,我无法回答。”

    说到最后一句,甄柔下意识地摇了摇头,神色有些迷惘,却很快一脸正色,认真地看着曹劲,真诚道:“所以,还望夫君给我时间,等认清那一刻,我一定会主动回答夫君今天的问题。”

    说完,甄柔又眉眼弯弯地看着曹劲,神色轻松。

    曹劲却是微微一怔,一时无言。

    他以为甄柔哪怕不会屈于形势承认心悦他,也会避而不谈,没想到甄柔竟然坦然承认现在对他无意。

    再看着甄柔眼里的真诚与信任之色,曹劲移开目光,走向南窗下席地而坐,言归正传道:“你打算如何劝说我穿你选的衣服?”

    听曹劲的语气,就知道此事可行,更知道曹劲要结束先前的话题,甄柔也乐得如此,当下就立在内室当中,正要说话,内室门口半垂的竹帘外,姜媪请示道:“浴室已经备好热水,不知少夫人何时沐浴?”

    甄柔估摸了一下时辰,道:“时辰不早了,我稍后就出来沐浴。”

    姜媪敬诺。

    门口的帘外传来姜媪离开的细微脚步声。

    甄柔无奈地看着曹劲,道:“夫君,我得去沐浴了。至于今晚的衣服,你看……?”

    曹劲似笑非笑道:“你都让姜媪把衣服拿出来熏了还问我做什么?”

    甄柔狡黠一笑,辩解道:“我是两手准备,给夫君也另外备了常穿的,两套衣服任夫君自己选择。”

    曹劲挑眉,也不揭穿甄柔,顺着话道:“男主外,女主内,如今我既已娶了夫人,内务自交给夫人打理,穿什么由阿柔决定就好,无需再过问我,我都听你的。”

    都听她的……

    可曹劲何时这般好说话过……

    甄柔一听之下,先是大为惊喜,继而却是纳罕。

    看着越发迁就自己的曹劲,忽地又一次灵光一闪,也想起之前和姜媪说话时曾闪过的念头当好我的娇妻。

    不过当下却不是理思绪的好时候,甄柔旋即敛了心思,欠身一礼,“夫君,稍后,我先去沐浴了。”

第二百五十章 家宴(上)

    沐浴的时候,本已是未时了。www.uu234.net

    洁身、梳妆、更衣……一切收拾停当,已是下午向晚。

    农历十二月十五日,年底岁首,府里早为新年准备上了,按各房各例送来了薪碳、绸缎、灯笼、柴油、鸡、羊、年糕、果酒……等吃穿用度各种物资。

    去年是一个极寒碜的年,上了年纪的人一来喜欢热闹,二来总有些迷信,姜媪和张伯是三房院子里的两大管事,他们一个想为甄柔洗去今年的晦气,一个高兴曹劲终于能长留信都,都想热闹一番,才领了公中送来的物资,就合计将三房檐下的风灯全换了。

    米白色的羊皮风灯,变成了红绸制成的大红灯笼,里面灯一点,喜气洋洋的红色暖光照得庭院通亮。

    三房上灯早,天将擦黑,已是里外一亮。

    这时,只听一阵的脚步声,夹杂着金铃玉佩微微摇曳之声,从堂内传来。

    庭院檐下侍立的侍女,以为是姜媪等人簇拥着甄柔出来,却见一位青年公子率先走了出来。

    晴了一整日的天又下起了雪,但雪还不大,稀稀疏疏的,一小片一小片,无声无息地落着。

    如是,只见红光照白雪,如玉公子信步来。

    那青年公子真的是脸如冠玉,丰神俊朗。

    约莫二十五六的年纪,褪去了及冠之年的青涩,又有了而立之年的沉稳,周身气势逼人,非寻常儿郎可比。

    他头上戴着束发羊脂白玉冠,穿一件二色银白祥云纹宽袖直裾,腰上拴着酱色嵌白玉博带,和一尺宽的衣襟同酱色,脚下厚底皂靴。

    锦衣博带贵公子,剑眉星目貌堂堂。

    这是谁?

    哪里来了这样清俊的贵公子?

    庭院里的侍女看得一呆。

    半晌,才慢半拍的反应过来,他怎么从正堂里走出来,难得是三公子的友人?可也不当在少夫人的堂上见,多少也该避嫌在第二进院子的堂上招待才是。

    正是纳罕之际,只听甄柔的声音随之响起,“夫君,我为你把披风系上。”

    话音未落,果然见甄柔亲手挽着一灰毛大氅被两大侍女,一阿玉一阿丽左右簇拥着从正堂走出来。

    今日,甄柔也是仔细收拾了一番。

    许是为了和曹劲这一身银白衣裳相衬,甄柔也选了浅色系衣服,她身穿藕色宽袖曲裾,发髻高挽,斜插一支通体白润无一丝杂质的羊脂白玉发笄,仔细一看,正是两年前曹劲送来的生辰贺礼。一身穿戴妆容,清新脱俗,似有烟霞云雾轻笼,仙气飘飘。

    见惯了甄柔的容光照人的一面,如是一见又将注意力转到了曹劲身上。

    夫君,这是三公子?

    庭院里所有人都在这一刻直以为自己听错。

    张伯正张罗好步辇从院门口过来复命,刚走到第三进的庭院里,就远远见到这一幕,再听甄柔一唤,他不由快步走到廊檐的阶梯下,试着唤道:“三公子?”

    曹劲这时正随甄柔的话转过去,听到张伯的声音,他回过身去,黑眸居高临下地淡淡一扫,道:“何事?”

    约是头上红灯笼照下映了一层柔和的光,也许是一身儒雅的银白锦衣让黝黑的皮肤白上了几分,身上一贯肃冷的慑人之气不觉淡下去,只觉人虽清冷,却亦是清贵。

    乍眼一看,哪还是久经沙场的将军,分明是极清贵的风流人物,让人下意识想要拜服其下。

    张伯却看得眼睛微红,少见的感情外露道:“真是三公子您?公主在世时就曾说,您少而聪颖,又善读书,容貌出众,长成之后,必是一如玉公子,备受追捧。”老泪没忍住,“若公主能见三公子长大后的样子,一定甚感欣慰。”话刚说完,已忙背过身以袖口拭泪。

    场面一时有些感伤。

    甄柔没想到她那位已经去世的君姑公主,会说过这番话。

    但去年冬在北山庄园的时候,似乎曹劲对他的生母阳平公主有几分隔阂。

    甄柔窥了一眼曹劲的神色,心中有数了,遂向张伯,笑道:“张伯刚开始可是没认出三公子?我第一眼见时,也差点没敢认,真没想到三公子收拾出来,却是这等俊逸。一会儿家宴,定是会让不少人惊讶。”说时刷地一下掸开手中的大氅,示意曹劲稍低头,然后为他披上。

    张伯听甄柔提及家宴,又见曹劲已披上大氅,他想起正事,忙敛了感慨,禀告道:“小的失仪,差点忘了正事,步辇已在院外备好,三公子和少夫人可以出门了。”

    如此,揭过张伯这一时的感慨,甄柔从随后跟来的姜媪手中,接过白狐狸大氅披上,与曹劲行至三房的院门外,登上步辇,向卞夫人院子赴宴而去。

    大概这是曹郑定下每月初一十五举行家宴后,大家第一次赴宴,还不甚清楚各中情况,都早早的到了,就连曹郑也出乎意料地提前到了。

    等甄柔随曹劲到时,几乎所有的曹家人都到了。

    以往赴宴,只要早于最重要的人早一刻半会到便不是失礼,他们今日比寻常更早到了不少,却不想竟成了最后到的。

    甄柔宽下大氅立在廊檐下,看着门扉大开的正堂内济济一堂,她下意识看向曹劲,但见曹劲有感看过来,向她安抚的点点头,她不由静下心来。

    “三公子、三少夫人到。”伴着正堂门槛外的侍人通禀,甄柔不再多想,跨过门槛,走入正堂。

    却甫一入内,华灯璀璨的堂上顿时鸦雀无声。

    所有人的目光都有志一同的看过来,面上是掩不住的震惊。

    只见灯火照耀下,一男一女,并肩而立。两人都是一身浅衣锦服,男的丰神俊朗,气宇轩昂,女的清丽秀雅,容貌极美。

    当真是男才女貌,好一对容姿出色的佳偶。

    可是甄柔的美貌他们已经领略过了。

    眼前素衣佳人是甄柔无疑。

    但是眼前的男子又是何人?

    曹劲么!?

    念头才起,众人下意识否决。

    怎么可能,曹劲当是战场上杀人如麻,视人命如草芥的莽夫。

第二百五十一章 家宴(中)

    可是仔细一看,不是曹劲又是谁。www.uu234.net

    时下仪表出众的贵公子,皆是皮肤白皙,即使天生较黑者,也以傅粉遮掩。

    眼前这位青年公子,一来脸上肤色黝黑,二来又无傅粉,显然正是曹劲无疑。

    但终归瑕不掩瑜。

    依稀间,似乎看到了曹昕的影子他们曹府那位常年住在北山庄园,人似洁瑜无瑕,神若朗月入怀,即使坐在那让人惊心的轮椅,亦无法夺其哪怕一丝一毫的风采,美玉出尘得简直不像是被天下士子所唾骂的曹门子弟,更像是民间神仙传说里那九重天上的谪仙。

    只是两人虽然五官容貌相近,但前者还是仿若不食人间烟火的少年模样,后者却已是一个成年的男人,曾经醒握杀人剑,如今醉卧美人膝,周身气势逼人,却又贵气天成,仿佛说书人口中,那长安城中,大汉皇宫里,生来就是权贵至极、俊美无疆的天潢贵胄。

    也在这个时候,他们终于记起,印象中似寒门武将粗鄙的曹劲,其实还是公主之子,身上留着一半的天家血脉,与那似活在雪山之巅不染尘埃的曹昕,更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弟。

    有母如斯,有弟如斯,他当如此。

    是以往他们刻意忽略了,还是曹劲有意隐瞒,其实这才是他的本来面目。

    一时间,原本言笑晏晏的堂上陷入诡异的沉默。

    甄柔亦默然,她知道曹劲这一身衣着所带来的震撼。

    不,不,不。

    虽然人靠衣装,又常说三分长相七分打扮,才得十分之人才。

    曹劲却显然不是。

    皮囊再好,腹内空空,也是十分长相,只见三人之才。

    曹劲是一身雄姿从内而发,以往让人无从察觉,怕是刻意收敛个人其华,外放疆场上那让人生寒的杀伐果决之气势?

    忽然地,她有些迷惘恍惚,不知道是她占了朝夕相处的便利,发现了曹劲出众的个人风采一面,还是曹劲顺手推舟,借她之手,不再蛰伏自身?

    甄柔一时也判断不出,只记得她第一眼见到一身富贵公子穿戴的曹劲,亦是众人这样难以置信。

    她原以为自己对曹劲已十分了解,对曹劲收拾出来将是好一番俊逸风流也当是心中有数,谁料真正看见,才知所想不过其中一二。

    曹昕之容姿,曾乃她生平所见之最,却因曹昕太过洁瑜无瑕,只让她生出对长姐对幼弟的呵护之情。

    而曹劲,竟是容貌不逊曹昕,却又雄姿勃发,经过前世的懦弱无能,或是乱世之中对强者的仰慕使然,让她都不禁生出羞愧,想到:曹劲如此之姿,当初为何执意强娶她?

    思绪再次受曹劲影响偏离太远,甄柔忙敛心神,不理会众人的诧异。

    不过在场的异样也就须臾片刻而已,上位席地而坐的曹郑,忽然哈哈大笑,打破了堂上短暂的沉默。

    他朗声笑后,道:“老夫今日才知,我曹家第一美男子,竟不是四郎,而是被天下人诟病不耻之处最似老夫的你。”虎目戾气一闪,“天下人多以貌取人,改日你随老夫人去信都品评会,先不报身份,等引起众人称赞之时,你再报出老夫第三子的名号,那些自称品貌出众、傲才视物的士子们,脸上必是十分好看!”说到后来,像是已看到那样让众人下不了台的场面,不由又是一阵哈哈大笑。

    “尊君候命。”被大力称赞为曹家第一美男子,曹劲眼皮子也不跳一下,他只面色如常地长揖一礼道。

    曹郑一时笑过,见曹劲虽然俊逸出众,周身权贵之气逼人,但依旧不苟言笑的一板一眼,对他亦是敬重有加,心中不觉放心,到底生为人父,见儿子如此出众,还是不由骄傲道:“品评会上,为父就靠你为我曹家正名了!”

    看来曹郑对他的被天下士子诟病之事还耿耿于怀。

    甄柔微微垂眸。

    其实这十余年,割据一方的大小军阀不下数十,他们中有高门子弟,却也不乏草芥出身,比之曹郑可谓更是不如。

    而曹郑恶名如此之大,盖因祖父甄公当年气急攻心呕血一骂,祖父在天下文人心中有多受推崇,曹郑的骂名就有多重。

    加之曹郑以一寒门子弟出身,依靠阉人义父和公主原配起势,并异军突起,成为天下最大的军阀,自然树敌极多,少不了眼红之人为此推波助澜。

    天下又多是人云亦云者,这样久而久之下,曹郑也为天下人不耻,都视其为蝇营狗苟之辈,直到若让这种人谋朝成功,乃是老天无眼,苍天不公!

    作为曹郑获此恶名罪魁祸首的直系后人,甄柔立在堂上尴尬了一瞬,便又泰然处之。

    这是世人皆知的事,即使她想隐瞒,也从无隐瞒起。

    再则看曹郑这几次对她的态度,应当不会为此迁怒她。

    心中才是想着,只听早已到场的二公子曹勤率先抓到此处说道:“三弟妹乃甄公直系后辈,她如今已为我曹门妇,想必世人见此不会再不知内情的随意诟病我曹氏。”

    此乃实话,曹氏和甄公成为姻亲,确实有助于曹氏的名声。

    曹勤说时语气温和,脸上也是一贯的谦和有礼,见之只觉他是一番好意。

    然,虽是好意,却也提醒了曹郑他如今声名狼藉,为天下士子所不耻,皆因甄柔祖父所起。

    看到一派谦和的儿子似好意地安抚曹郑,卞夫人几不可见的皱了皱眉,随即却是附和道:“好妇兴家,能迎阿柔为我曹门妇,乃我曹氏兴家之兆。”

    一句话带过去,随即就侧首看向曹郑,转移了话题道:“君侯,今日托您福,妾身等可是大饱眼福。您看,仲策和阿柔站在一起,可是郎才女貌,真是好一对佳偶天成的璧人。”

    闻言,曹郑不由满意地看了一眼卞夫人,这才又看向还立在堂上的甄柔和曹劲,不由笑道:“夫人说的甚是,确实郎才女貌,佳偶天成。有此等佳儿佳妇,乃我曹氏兴旺之兆。”

    语毕,让二人入座。

    态度和颜悦色,维护之意明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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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五十二章 家宴(下)

    曹郑在曹家拥有绝对的话语权。

    他的态度,决定了所有人的态度。

    又有今早得到的消息,曹郑对三房态度非同一般,俨然有将曹劲立为世子之意。

    因着心中有底,眼下曹郑的态度倒也算是意料之中,甚至他们一见之下,只觉果然如此。

    一时,在场的曹家人多对曹劲和甄柔夸了又夸,曹五郎还不顾一旁英夫人的冷眼,大声喊道:“我也要像三哥一样,娶大美人,当大将军!”

    不过一个十岁的黄口小儿,就想到娶妻,还要娶大美人为妻,当下惹得众人哄堂大笑。

    眼见儿子脸已丢出来了,英夫人索性也不再瞪眼,示意一旁的侍女斟酒,她慢悠悠地品饮起美酒,任曹五郎自己应对眼前的场面。

    到底还是一个孩童,虽然壮实得跟个小牛犊子一样,待见众人这样笑自己,他顿时拍案而起,一张脸涨得通红,眼睛圆睁,怒瞪众人一转,忽见对面席上比女子还要白上一分的曹勤,他目光一停,指着当下就指着曹勤道:“笑甚!我虽比不得三哥武力过人,但比起二哥还是绰绰有余,怎么就不能当大将军!再娶个大美人!”

    可谓无妄之灾。

    曹勤安静在坐,冷不防曹五郎拿自己做比较,不如曹劲也罢,却还不如他曹五郎一个小儿,饶是曹勤一贯谦和待人,在信都颇有宽和谦虚的贤名,此时也不由微微变脸。

    不过毕竟是信都上下称赞的随和之人,又岂会和小儿计较,何况还是同父兄弟,曹勤脸色也就难看僵硬了一瞬,便是恢复常态。

    英夫人没想到自己儿子鲁莽成这样,酒也饮不下去了,却没去看曹勤如何,而是酒杯一放,就忙不迭去看卞夫人。

    曹五郎才不管自己是否得罪了人,也顾不到生母英夫人正在着急,他话一说完着就双手抱拳,面向曹郑道:“父亲,我骑射、击剑、驾车样样皆行,请父亲下次征伐时带上我。”说着咧嘴一笑,仿佛看到自己在战场上威风八面的场景,“我一定会成为三哥那样的大将军。”

    看来娶大美人是顺口说的。

    成为曹劲这样的大将军才是真的。

    尤其是那憨厚的傻笑,显然是对人十分推崇。

    曹劲看着笑得没心没肺的曹五郎,眼里笑意一闪。

    今日是府里的家宴,规矩更是随意,甄柔还是随曹劲同案而食。

    听到曹五郎对曹劲的崇拜之情溢于言表,甄柔下意识地向曹劲看去,两人坐在一起,让她清楚看见曹劲眼中闪过的笑意,再顺着曹劲的目光看去,正是望着堂上大放厥词的曹五郎,那神情目光虽比不上在北山庄园看曹昕时的外显,却也带着些纵容的意味。

    甄柔看得一讶,还以为曹劲只在意一母同胞的亲兄弟,没想到对异母兄弟曹五郎倒也有些善意,看上去也是当弟弟在看。

    念头闪过,甄柔记在心下,随即揭过心思,将注意力再次投向堂上。

    只听曹郑道:“我知你臂力过人,寻常成年男子都不一定是你对手,且好骑马击剑,但这些都是只能对付一个人的。所以,你即使会了,也成不了你三哥那样的大将军。”

    曹五郎听之大骇,道:“父亲,那我当如何!?”

    曹郑含笑道:“学你二哥好读书习圣贤之道。”

    曹五郎平日最不喜读书,一听便是脖子一梗,拒绝道:“我不要!像二哥一样成天呆在室内,比女子都白!”

    这个时候,世人都以肤白为荣,毕竟肤黑者除天生以外,多数生之低贱,常年累月在太阳底下出卖劳力,才至使皮肤黝黑。

    而像曹勤这样肤色白皙,气质温和,才是时下众所追捧的贵公子。

    谁料到了曹五郎这黄口小儿眼里,竟成了这般。

    不过仔细一看,倒还真有些曹五郎所言,这曹勤确实白皙似女子,比起一旁同坐的妻子李玉莲似乎都要白些。

    众人愕然,继而却是忍俊不禁。

    甄柔亦忍不住微微抿嘴,露出一丝笑意来,暗笑道:这曹五郎倒是一个人才。在曹府这样的地方,还能长成此等性子,也是不易。他也不担心得罪了曹勤。

    念及曹勤,就想到他一连两次遭受无妄之灾,甄柔觉得自己都不忍去看曹勤此刻的表情。

    曹勤到底非一般人,面上只露出了些许尴尬和无奈之色,看上去对曹五郎并无怪罪。

    甄柔不由替曹五郎松了一口气。

    就听曹郑虎脸斥道:“一派胡言!我看这是你为自己不学无术找的借口!”

    语气严厉,以为要痛斥一番,出乎甄柔意料地曹郑话锋一转,竟是循循善诱地教导道:“要成为大将军,不说诸子百家样样熟读,但至少要研读兵书,了解各地地理方位,才能调兵遣将,布阵排兵布阵。不信,问你三哥,他可是像你一样只知道舞刀弄枪,没有读圣贤书?”

    曹五郎天性心思简单,一听就转头问道:“三哥,你有读很多书吗?”

    曹劲放下酒杯,嘴唇微笑随之敛去,道:“尚可,仅有藏书百余简,每日读书往复不缀,不敢称多。”

    都有藏书百余了,还不算多?

    曹五郎顿时向霜打的茄子焉了,垂头丧气道:“我知道了。”又抬头犹豫地看了看曹劲,不情愿道:“我会读书看看的……”

    曹劲但笑不语。

    曹郑满意道:“可,以后每月两次家宴,我会亲自考你读了什么书。”

    能被曹郑这样花心思照顾,是别人求不来的荣耀,曹五郎一听却一脸如丧考妣之色,惹得曹郑不由一笑,但也没有再多说什么,他开始接着问曹六郎,然后曹七郎、曹八郎各自长大后想当什么。显然之前对几个未成年儿子都了解过,在后面的问答中如法炮制,似对曹五郎一般引导式的旁敲侧击一番,便也定下了对他们每月二次家宴上学识的考校。

    而小虎子年纪太小,郑玲珑恐他吵闹败坏大家兴致未带同来,曹郑见不到人,则关切地询问郑玲珑。

    及至最后,大娘子金珠、二娘子银珠也都受到曹郑的考校,并未因生为女郎有所区别待遇。

    如是,家宴就在曹郑的作为下,充满了脉脉温情。

    甄柔默默看着,望着曹郑不同传闻的一面,心中又有了不同的感受。

    与此同时,随着家宴的结束,曹劲仪表非凡和每日勤学苦读之事,也一夕之间传遍了信都各大府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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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五十三章 贺礼

    有道是,眼见为实耳听为虚。www.uu234.net

    毕竟曹劲以往的形象太过深入人心,血洗政敌满门的事也还记忆犹新,众人对曹劲个人品貌的传闻大多不信,有少数也是半信半疑。

    不过经此传闻,以及家宴前一夜,曹郑在朱雀台先是大力褒奖甄柔,再是让曹劲留在信都大本营之余保留衮州的势力,越发印证了曹郑有意立曹劲为世子。

    而有了这一层猜测,近来发生的事也就说得通了。

    曹劲在携甄柔回信都的那天晚上,二公子曹勤的岳父母因不请自入被好一通发作,李夫人至今都无脸见人,称病躲在家中。甄柔却带了娘家堂姐一样不请自入,不但未遭斥责,反倒受了褒奖。对两者态度上如此天差地别,难道不是当时就已经有意立曹劲为世子了么?

    乃至于喜好甄二娘子的歌声,时时召到身边相伴,分明是有了男女之思,却又自称是将甄二娘子看作晚辈,当是顾及立曹劲为世子后的脸面着想。到底世子的妻姐成了父亲的如夫人,总归面上不好看。

    还有甄明廷不过一个二十出头的小子,一无才名显达于世,二无显著功勋,却成为权掌一方的徐州太守,这显然与曹郑一贯用人为贤的做法相左,即便这中有甄明廷乃甄家唯一的继承人,以甄家在徐州的影响力,任甄明廷为新任徐州太守,其实对稳定徐州局势有莫大效用众人也下意识地忽略这一点不计,只想着甄明廷是甄柔的胞兄,曹劲的私亲兄弟,将徐州交给甄明廷,等于变相扩大了曹劲的势力。

    诸如此类的事情一再联系起来,众人似乎都确定了曹劲将被立为世子。

    世上永远不乏见风使舵的人,前一刻还在随流言痛斥曹劲献妻姐吹枕头风的事、放耳报神窥视曹郑一举一动的忤逆行为,这一刻却开始传颂曹劲如何骁勇善战抗击外寇,又如何智勇双全,几乎兵不血刃拿下徐州,提出屯田法解百万曹军粮草之困。

    一时之间,曹劲就这样成了信都最炙手可热的人。

    连带着甄柔也妻凭夫贵,在信都城内一下子受欢迎起来了。

    从家宴那天算起,不过三四日罢了,各类夫人女郎们的集会帖子纷至沓来。

    好在年底岁首,供奉祖神,操办新年,各大府邸又是人口众多,更是忙得分身乏术,对于各类集会活动都是心余而力不足,也就筹办了三四回。

    甄柔找卫原问了信都如今的情况,听闻现在不仅信都各大府邸将曹劲将被立为世子的传闻传得有板有眼,就连一些大商家或近郊的乡绅都有耳闻。

    闻言,甄柔虽有心融入信都各大官要的内眷圈子里,但想着曹郑疑心甚重,在曹劲被立为世子的流言越传越广之际,她还是低调行事为妥,于是借着年底诸事繁多的事推了邀约,不过为了以防落得孤傲不合群的名声,又补充道只等忙了过年,若有集会一定参加。

    然,这类邀约可以推,送来的贺礼却是不好再推拒了。

    时近年关,本来就是亲朋故旧、同僚之间走礼的时候,他们用了新年贺礼的由头来,却叫人不好拒绝。

    尤其走礼的不止信都官员,连着曹家辖下六大州的文武官员,随着陆续上信都奉命之余,耳闻这些传闻,也唯恐自己落于他人后,忙让自己的夫人、如夫人或管家备了新年礼纷纷送上。

    一天下来,零零总总加起来,贺礼多达数十份。

    甄柔以往在彭城家中,哪里理会过这等琐碎的事务。毕竟那时甄家当家主母是大伯母陆氏,曲阳翁主又想将甄柔嫁在甄家势力范畴内,到时有甄家这个大靠山,甄柔只要懂这些人情世故即可,也没得人敢糊弄她。

    可是现在却与以前不同,即使现在也没人敢糊弄,但甄家势力范畴不过徐州一半的地盘,如今却要接触整整六个州的人情世故,牵连甚广,少不得要逐一理顺,在心里过个明目。

    当然,在理清这些走礼人身份之余,也可以进一步了解六大州的人事安排,这可是整个大汉半壁江山的大小掌权者,甄柔自然不会错过。

    如是,甄柔每天除了早上要去给卞夫人晨省,就是清点信都各大府邸及六大州各路武文官员送来的贺礼。

    时下走礼,一份贺礼,少则十几种品类,多则达几十种,这样整理起来也不容易。

    甄柔一个人做自然是不成的,但身边能识文断字的也只有姜媪,和从小跟在身边的阿玉。

    偏生姜媪还要和张伯忙着过年的事,这样就只有阿玉能帮得上忙。

    好在还有甄姚和阿簪主仆在一个院子住在,见甄柔年底事务繁多,便也帮忙跟着分担一些。

    这一日午食过后,甄柔就又开始清点送来的年礼。

    只见堂上琳琅满目堆满了送来的礼样。

    甄柔独坐上位,身前的案上已累了十数个竹简。

    甄姚陪坐下首,身前的案上也有一垒的竹简。

    姐妹两的侍女阿玉和阿簪则立在堂上,一个点着年礼,一个拿着礼单念着名号:“徐州琅琊国都尉王旭之敬送年礼。”

    今天已经是冬月二十一日了,还有不到旬日就是新年,总算听到了徐州官员送来的年礼,甄柔不由停下笔,道:“记了五六日了,可是听到我们徐州的了。”

    感叹毕,委实已跪坐了一个来时辰没动了,甄柔只觉双腿都快麻木得不是自己,当下便示意随侍一旁的阿丽扶她一把,靠在凭几上,双腿绷直缓解一下麻木,又道:“这王旭之名字挺耳熟的,又是琅琊国都尉,看来应是琅琊王氏子弟了,可是王氏家主不是一直拒出任官职。”

    见状,知道甄柔是打算休息一下,甄姚也停下了笔,道:“我听过王旭之的名讳,确实是琅琊王氏子弟,还是现任家主同胞兄弟,至于为何会突然出任琅琊国都尉我就不甚清楚了。”

    徐州现在归阿兄甄明廷掌管,甄柔一听就不由上了几分心,正要说话,只见堂外有人来了。

第二百五十四章 食言

    彼时,未时刚过,天还没黑。www.uu234.net

    甄柔又正好缓过了双腿的麻木劲,走到堂上打堆的年礼旁,这距堂外离得近了,一眼就能看清楚来人正是曹劲。

    一看之下,不由纳罕。

    随着六大州各路官员陆续到信都奉命,曹劲身为曹郑如今唯二成年的儿子,整日都要和曹勤一起,陪同曹郑见一些要员。

    这几日下来,无不是夜半三更,一身酒气回来。

    早上天还没亮,也不晨练了,早早就离开了三房院子,也不知去做什么了。

    这样过了两三天,让她都忍不住私下和姜媪她们戏言:起得比鸡早,睡得比狗晚,堂堂曹三公子过得还不如一草芥。

    当然这般不讲究的话一出,少不得受姜媪一阵念叨。

    不过无碍,念叨又不会少一块肉,还能娱乐一下这忙碌的岁末。

    如是,眼下见曹劲回来的比平日还要早上两个时辰,甄柔一迎出堂外,就不由问道:“夫君,今日怎么回来这么早?”

    这日一早起床就开始飘雪,时下时停,到这个时候都还没完没了的下着,走近就见曹劲一身的残雪。

    甄柔这便就着说话的当头,为曹劲宽下了外罩的灰毛大氅,顺手交给跟上一起来的阿丽,在檐下将大氅上面的残雪掸去。

    这一宽下大氅,就露出曹劲里面穿的灰地菱纹袍服。

    当朝从皇帝至贱更小吏皆以袍作为朝服,是以,如今的男子服饰,以袍为贵。它们基本样式,以大袖为多,袖口有明显的收敛,领、袖都饰有花边。这样的衣服在寒门武将或是底层布衣眼里,明显花里胡哨,兼之袖不便活动。可是这样的袍显贵,是朝服,也是礼服,高门权贵多会将它当作主要的常服。

    甄柔一看曹劲身上穿的袍服,还是玄色以外的色调,心里不禁生出一两分得意。

    自家宴那日,曹劲说男主内女主外后,果然就将一应吃穿用度交与她打理,不论她准备什么衣服都不过问,就二话不说的穿上。

    听卫原禀,现在信都及六大州不少官员都在说,原来不仅二公子曹勤儒雅风流,三公子曹劲也不是传闻般冷酷残暴,也是礼贤下士的温和之人,不过有些不苟言笑罢了。

    曹劲能一改往日不利风评,甄柔认为她也有一份功劳在,这让她在曹劲面前不觉有了底气,至少他们甄家虽多有仰仗他,但她也不至于全无作用,这样也就不用总觉欠他的了。

    曹劲目力敏锐,当下就发现甄柔看着他这一身衣服掩不住眉眼弯弯,他不知道甄柔是高兴与他可以两清一些,只念及甄柔曾私下向姜媪夸他仪表不凡,自然就以为甄柔喜欢他如今的仪容而高兴。

    一路冒着风雪回来,外面虽不是呵气成冰,但越靠近年关越是寒气森然。

    他也不是铁打的身体,自也觉得外面极是寒冷,这会儿被甄柔如此注视,又小意温柔的上下打点,再换鞋走进火盆烧得正旺、温暖如春的堂上,不觉身心都为之一暖,才说道:“这两天雪下得不停,我恐大雪封山,打算明日去北山接叔初,便提前回来。”

    说话间,曹劲走到堆放贺礼处的正堂中央。

    甄姚和阿簪主仆正立在这,早见曹劲一入内就欠身福下去,等甄柔随曹劲一走进,甄姚便忙告歉一声,然后不等甄柔回应,已忙避开曹劲,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看着匆忙离开的甄姚,甄柔也只有无奈,自那次曹劲对甄姚示意了一番,甄姚私下一见到曹劲就远远避开。

    不再去想这些,甄柔目送甄姚离开之后,便将注意转到曹劲的话上,她也这才想起,是了,马上要过年了,确实该接曹昕回来过年了。

    正是想着,曹劲忽然脚步一停,就立在堂上看着她,眉头微皱,似有为难。

    “夫君有什么要说么?”甄柔仰头问道。

    曹劲看着甄柔半晌,蓦地道:“抱歉,我要食言了。”

    这歉意来得突然,甄柔一时没反应过来,茫然道:“什么食言了?”

    曹劲没有立即回答,他淡淡瞥了一眼跟在甄柔身侧阿玉、阿丽两人。

    阿玉会意,立马暗中拉了拉挨着的阿丽,一起躬身退下。

    曹劲歉意道:“上月我曾答应你足伤痊愈后,就陪你去城南的大慈寺上香,却没想到……”

    话未说完,骤然一停。

    即使有理由,但食言就是食言。

    如此一想,曹劲直接道:“年前却是不能了,我只有明后两日的空当。”

    甄柔明白了。

    只有两天的空休时间,曹劲要亲自接曹昕,自然就没有时间陪她上香。

    不过这本来就是曹劲要求的,她不过顺水推周应了,再说曹劲允了她一月能出三四次府邸,她等忙过了年后,自己去大慈寺上香也是一样,遂立即不在意道:“无事,叔初要紧,夫君尽管去接他就是。”

    原是望甄柔理解,待听到甄柔十分理解的回应,曹劲却不由皱起眉头,余光瞥见堂上的年礼,心绪一转,忽地说道:“令兄上任不过数月,政绩却不错,徐州许多避世的望族,都相继应令兄之约出仕,其中以琅琊王氏声名为最。”

    听到这里,甄柔恍悟:原来王旭之被任为琅琊国都尉是阿兄的手笔。

    想到甄明廷请动了隐士一流的大能出仕,可见其能力和诚意,甄柔当下一喜,脸上更是掩不住的笑意。

    见甄柔果然喜出望外,曹劲满意道:“令兄此举确实出乎我意料,可谓作用显著。启用这些当地望族子弟,借用他们的势力,可彻底扫除陶家的影响力。另外”

    颇有深意地看了甄柔一眼,“他们也会感念令兄的知遇之恩,加之与你们甄家同为徐州高门望族,多少有些来往,日后必将处处以你们甄家马首是瞻,这样一来,令兄太守之位非等闲更不能随意调动。”

    听到最后一句,甄柔这下真是再喜难自抑了。

    没有比这更好的消息了。

    她兴奋地望着曹劲,“多谢夫君相告!”

    曹劲含笑受之,言归正传道:“我虽觉你去北山庄园不好,但想着你先是养足伤,又是忙过年的事,整日陷在院子里,能出府走走也好。所以若是愿意,你这会就可以收拾物什,明早随我一起去接叔初。”

第二百五十五章 纵马

    足不出户的养伤大半月,早是待得浑身不得劲。

    现在每日还要给卞夫人晨省,有曹郑的正侧五位夫人,金珠银珠两姐妹,郑玲珑和李玉莲,她们又是君姑、少姑,又是女叔、姒娣,加在一起都近十人了,每个人都需要打起精神应对,又还要清点年礼,梳理走礼人的身家背景关系等,这些以前何用她上心,如今这样着实有些疲了。

    曹劲现在让出府走走,可谓是再好不过了,甄柔自是从善如流地应了。

    加之曹劲今日大下午就回来了,可是留给她了出门收拾的时间,简直一点也不匆忙。

    如此有条不紊地将出门收拾事宜交给姜媪,她继续和阿玉一起把今日剩下的年礼清点完,又让人去给卞夫人告了一声明后日不在。

    一切事毕,待到次日,就轻车简从地随曹劲出了府。

    为了早些入山,赶上一起用暮食,他们走了一个大早,差不多都叫行夜路了。

    车轮辘辘驶出府大门的时候,天际上还有几颗稀疏的星辰。

    清晓之前,正是一日之中最冷之际。

    甄柔撩开车窗帷布,只见大雪漫天,冰风瑟瑟。

    正巧一股风雪扑来,她来不及闪躲,被吹了一脸的雪珠子,当下一个激灵,真是冷啊。

    饶是有心一窥外面天地,也抵挡不住外面的冰风刺骨,何况外面夜色还未褪去,也看不见什么,甄柔遗憾地放下窗帷。

    今日想着身轻简从,甄柔只带了阿玉同车,并两名小侍女跟着行李车。

    阿玉伺候甄柔十多年了,最是知道甄柔的性子,见状忙递了一方软巾过去,才道:“眼下正冷,少夫人等天大亮了,外面人烟气多了,便也没这般冷了。”

    刚才一阵冰风寒雪灌进来,连车内的热气都为之散了一些。

    阿玉说完,就拿火钳翻动了一下火盆里的碳,顿时火花哔剥溅起,耀耀光火照在甄柔冻得越显白皙的脸上,眉毛眼睫上的雪珠子渐渐融化了。

    今日走得太早了,比曹劲平日晨练都早上一个时辰,甄柔来不及上妆,倒也好直接用软巾擦脸,她拭去脸上的残雪,道:“冷还是其次,等天亮了,早就驶出城里了,什么也见不着了。”

    阿玉给甄柔递了一杯还冒着热气的蜜水,道:“三公子不是允了少夫人以后每月都能出府么?等年一过,您想怎么去市上逛就怎么逛。再说去年这个时候,您去北山庄园的时候,可是一路看过来的,还说这里的风气开放,好些女郎盯着我们三公子看呢!”

    说笑过一句,想起去年的时候,阿玉却不由感叹了道:“这一年少夫人经历颇多,当时婢还觉得度日如年,这一回头看才觉日子过得极快,已经又是一年了。”

    可不就是阿玉说的,这日子过的极快,转眼就又是一年了。

    去年今夕何曾相似,都殊途同归地陷于院子足不出户大半月,又是年底岁首去北山庄园接曹昕……

    甄柔喝了一口蜜水,靠在车壁上,随着四马拉车摇摇晃晃地前行着,这一年的种种经历也如白驹过隙般在脑中闪过,她不知不觉地阖眼睡过去了。

    昨夜二更差不多一到就睡了,但几乎就是才睡下便感觉要起了。

    睡眠未够,即使在四马飞快地颠簸行驶中,也扰不醒,只是终归睡不踏实,一直似梦非梦的。

    不知道这样靠着车壁睡了多久,车尾的门似乎被风吹开了,大股寒风被灌了进来。

    甄柔冷得一个寒噤清醒过来。

    睁开惺忪的睡眼,只见车门果然被打开了,却不是让大风吹开,而是人为打开。

    车门开处,正是一身黑底菱纹窄袖劲衣、外罩玄色大氅的曹劲。

    看着曹劲又是以往那身打扮,甄柔忽然觉得这样似乎更契合他。

    “夫君,怎么了?”揉了揉额头,甄柔让自己更清醒一些。

    曹劲不答反问道:“可睡好了?”

    甄柔脸上微红,不自在地偏头捋过散乱在耳旁的鬓发,“精感觉睡了有上一个时辰,精神不少。”都是一样早起,她在暖烘烘的车里睡,曹劲却算是披星戴月一路冒着寒风骑马飞驰,可以想象当是多冰风刺骨。

    曹劲点头道:“那好,在此用过午食,我们就骑马先行。”说罢,伸手。

    甄柔看了看递来的大手,半晌,才迟疑地伸过去,道:“骑马?就我们两个?”

    纤细软滑的柔荑一交到手中,曹劲便是一下紧握手中,然后一个用力,将甄柔带下马车,嘴角噙笑道:“在犹豫什么,担心我不能保护你?放心,还有熊傲跟着。”

    甄柔这才注意熊傲已牵着马跟在一侧了。

    听到自己的名讳被提及,熊傲恍若未完,只眼观鼻鼻观心地立着。

    他外粗内细,当下就在心里暗道:两人未婚之前,他就几次随公子私下去寻少夫人。对公子大费周章娶到人,他可是再是清楚不过。这种时间,他还是别冒头的好。

    甄柔看了一眼人如其名、真跟熊瞎子一样壮硕的熊傲,确实觉得格外有安全感,不由向熊傲笑了一笑,道:“有熊将军随同,自是无不放心。”如此示好了一句,方转回话题道:“自今夏跟夫君学会骑马,我便未再碰过马,如今也不知道生疏没有,只要夫君不嫌阿柔骑术不好,耽搁了行程,自当愿和夫君驾马先行!”

    说时,向四下望去。

    彼时天早已大亮,远远驶出了城外。

    只见隆冬盛寒之下,四野白茫茫地一片,天上地下漫漫一色。

    甄柔骨子里还有着小女儿的浪漫多情,看着这北方广阔壮丽的雪景,还有弥天慢地的片片落雪,她不禁幻想,雪上纵马,虽是寒冷,却又当何等肆意潇洒。

    几乎是放眼望去的当下,甄柔就已经欲欲跃试了。

    见甄柔将注意力转开,曹劲记着甄柔先前望熊傲的眼色,他也下意识地瞥了熊傲一眼,虎背熊腰,面目黧黑,确实雄壮气昂,非常人所及。

    只在这时,熊傲却只感后劲生凉,正恨不得将自己缩得更小,就听曹劲道:“你先换把这身衣服换上,我们在此用过午食便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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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五十六章 叩门

    原来曹劲早安排好行程,让亲信部下先行一步,在距离北山最近的一处驿站备了午食、马匹、粮草等物。m.www.uu234.net

    披星戴月出发,就是为了赶在正午的时候,在这处驿站打尖。

    只是看着手里的女子大红劲衣,甄柔不明白曹劲为何不提前告知一声,她事先就换好便于骑行的衣服,也省得现在还麻烦的再次更衣。

    不过仔细想来,曹劲似乎就是如此,并不喜与人商量,一个人将所有事决定,然后直接要求对方按他的意思办,这样是否也算是乾坤独断?

    念头一闪而过,甄柔也没心思多想,就依言避到驿站一房内换了曹劲准备的红色劲衣。

    新年在即,前来奉命的各地文武官员都陆续到齐,来往各处的贩运商人也各自回家过年,驿站内只有他们这一行人,算上护卫、阿玉并两个侍女,拢共就十人左右。

    护卫是曹劲的亲兵,侍女是甄柔从彭城陪嫁来的,两边都是自己人,加之驿站有无其他闲杂人等,于是也不避嫌,就让驿长将午食安排在大堂里。

    当堂一个四足方形大火盆早添油加碳,把火升得极旺,虽比不上府里炭火足,也将堂内烤得很暖和。

    围着火盆四散了好几方四四方方的木案,大概来往多是达官显贵,又是赶路风尘仆仆,恐贵人嫌弃灰尘脏了坐席,木案四方都是备了独张坐榻。

    出门在外没那么多讲究,何况曹劲说了只留了半个时辰在这里午食休息后,就要立即快马加鞭赶路,甄柔也没让阿玉跟在一旁伺候,她直接随曹劲寻了一方最靠近火盆的木案跪坐下,让阿玉并两个侍女到一旁的案上用食,熊傲也带了余下护卫四人一案各自用食。

    大概是曹劲一早让人通知了这里的驿长,连身份也透露了一二,于是他们甫一入座,驿长就亲自带了驿卒,诚惶诚恐地先把他们案上的吃食上了。

    烤羊腿、卤蹄膀、煮冬葵、大粟饭、热米酒,每一样都份量实足。

    冬日饿得快,又冒着风雪一路疾行,到这个时候,众人早已饥了,可谓又冷又饿,不一时就大快朵颐起来。

    尤其是熊傲那两方案上的护卫,没个三五下就吃得干干净净。

    虽是狼吞虎咽,但是多半顾及曹劲还在旁,都甚为规矩,一声不吭地安安静静进食,只是动作过快免不得有些呼哧哧咀嚼吞咽之声。

    若是姜媪在身边,一定会暗暗皱眉,私下对她说乡野之人、寒门武将才会这般。不过经过那一段被挟持又逃亡的生涯,甄柔倒不觉得如何不妥了,反是觉得甚为安全,她听着这样的胡吃海喝声,不由佐着热米酒多食了一些烤羊腿肉。

    曹劲亦风卷云残将一案上的吃食差不多一扫而光,感觉腹饱,慢下箸子,却见甄柔不仅还在进食,而且看神色吃得甚是满足。

    “你比以前随性得多了。”曹劲若有所思道。

    甄柔一愣,不明所以的抬头。

    曹劲道:“去年来信都的路上,每到驿站打尖,你再是腹饿,也会让侍女先打扫一遍,铺上锦毡,才会入座。”目光扫过不知被多少来往官员随扈用过的坐榻,又道:“然后再让你侍女用携带的釜铛自己烹煮食物。若是遇时辰不够,你倒是不会抱怨折腾一番,却也只象征性用上几口,回了车内,再用自带的干粮。”

    呃……

    甄柔一时无言,她都不知道自己以前能这么折腾。

    不过什么叫“倒是不会抱怨折腾”,都过了一年之久,还能这样说,分明就是在心里觉得她实在够折腾了吧。

    还有去年来信都的路上,她即便时刻警醒自己已是曹劲的妻子,要做好为妻的本份,但多少有些心不甘情不愿的嫁人。

    曹劲多半也看出一二,当时待她那也称得上相敬如冰,让她都怀疑自己是不是曹劲执意强娶回来的。

    而且一路上,曹劲也并未与她多有相处,怎么就将她一举一动看得如此清楚?

    甄柔的目光一下子惊奇的看着曹劲。

    对自己的行被暴露出来,曹劲丝毫不觉得有什么,他一本正经地回看甄柔,道:“我娶你不易,自是对你多为关注。”

    多么理直气壮的语气。

    她竟无言以对。

    甄柔默默将夹在箸子上的一片烤羊腿肉食下,又觉口中略有腻味,这个时候其实吃一盏茶最是舒服,比米酒

    念头一起,就想到曹劲的话,甄柔又默默吸了口气,将热米酒一饮而下。

    恩,佐以米酒也不错。

    如是腹饱,甄柔看向曹劲,微笑道:“多谢夫君关注,我食好了。”

    曹劲点头,扫了一眼大堂,见众人都已食毕,吩咐熊傲道:“我们三人先行。”

    话音未落,堂外突然传来马蹄、脚步、说话等纷杂声响。

    还差几日就是新年了,这个时间上,会路经此驿的奉命官员和商队差不多都走了,现在还有谁会如此大动静的过来?

    当地乡绅?

    甄柔狐疑地向堂门看去。

    此驿站位于乡野荒山之下,自进入农历十一月开始下雪以来,为防止捕获不到食物的野兽闯入,当然也有挡风保暖的用意,堂门一向是关得严严实实。

    曹劲在听到外面声响的一瞬,已是目光锐利地看向堂门,眯眼听了半晌外面的动静,约莫是判断出来人的路数,他方才瞥了一眼熊傲,微微点头,示意开门。

    熊傲敬诺。

    却不及开门,来人已经在外一阵不耐烦地把门拍的“啪啪”作响。

    “还不快开门!我家主人和夫人要到此休息!若是耽搁,可不是你一个小小驿站能受的!”一个中气十足的家丁催促道,语气跋扈。

    甄柔不由皱眉。

    这是哪里的乡绅如此嚣张,一个家丁都敢这等放肆。

    若是高门望族,多半会顾及百年声望,断不会如此纵容仆从。

    不过听话中意思也不是寻常乡绅……蓦然想到曹郑用人不拘出身品德,那么,难道是才得志的治政新秀?

    一个念头,甄柔脑中闪过许多。

    堂门也在这时从内打开。

第二百五十七章 三哥

    不妨堂门霍然一开。顶 点 X 23 U S

    在外叫嚣的灰衣男仆一个不妨,一连趔趄了几下,直接栽倒进来。

    世上欺软怕硬的人不知凡几。灰衣男仆顿时大怒,站直腰就要破口大骂,却不想跟前站了一个八尺大汉,生得孔武有力,即使在普遍高大的北方汉子里,也是少见的魁梧。

    灰衣男仆一下就认了耸,本要指着鼻子大骂的手指,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颤巍巍收回,然后快速扫了一眼大堂,见在座连着男女主人不过十人的样子,料想也不是什么得罪不起的高门大户,当下撂下狠话,“你给我等着!”

    说罢,飞快转身,好像身后有猎犬追着,跑得屁滚尿流。

    甄柔看的忍不住“扑哧”一声,说笑道:“果然只要有熊将军在,任何宵小之辈都不敢冒犯。”

    大概信都再没有人比曹家还尊贵了,心中有底气,众人也都看起了那灰衣男仆的滑稽表演,堂内一时鸦雀无声。

    甄柔这忍俊不禁地一笑,声音虽然算不上大,却脆生生地传遍了大堂。

    熊傲壮实的身躯几不可查地一僵,就听曹劲淡淡说道:“时辰差不多了,走吧。”

    甄柔让灰衣男仆娱乐了。

    现在的场面委实像新年不禁宵时的十字市正中,说书人踞坐在一个蹲上,一边拍鼓一边说唱的内容,看来说书得虽有些夸张了,但也是现实生活中有的嘛。

    想起那灰衣男仆乍见熊傲时的样子,甄柔又有几分忍俊不禁,抿了又抿唇,才镇定地随曹劲起身。

    甫一站起,曹劲就睨了过来,神色波澜不惊,看不出任何喜怒,道:“有这么高兴?”

    闻言,甄柔眉眼弯弯,嘴角微扬,“也好还,只是没想到熊将军如此威风。”不过是无伤大雅之事,甄柔随口就回了一句。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熊傲背影更为僵硬了,他默默转身,便见曹劲不置可否地问道:“你这样看好熊将军,不如就让他给你当护卫吧。”

    甄柔一听简直大喜过望,情不自禁地就脱口而出,“真的?”

    说时就见如熊傲一双虎目看来,目光依稀有些复杂。

    想也知道,作为曹劲麾下的得力干将,本当指挥千军万马,现在却沦为她的护卫,简直就是天差地别。

    即使知道曹劲也不过就一句玩笑话,怎可能真让熊傲大材小用来护卫她,甄柔还是随即弥补道:“熊将军乃有大才之人,岂可屈居一妇人护卫,夫君说笑了。”说完,秉着不得罪熊傲这种左膀右臂的部下,复又转头向熊傲一笑。

    笑容灿烂,相比身上的大红劲衣还要夺目,刺人眼球。

    熊傲心下一叹,他自不可能甩了主母的脸,当下面无表情却又不失恭敬地颔首,便径自背过身去,看向堂外。

    一看之下,不由虎目圆睁,几乎立马转头看向曹劲,“公子,是”

    话犹未完,惊见一旁好奇看来的甄柔,熊傲一下子语塞,澹定道:“认识的人。”

    认识的人?

    是何认识的人,让一贯面不改色的熊傲都这样重视?

    甄柔不由更加好奇,目光立马向堂外望去。

    见甄柔因为他的话更加专注地看向外面,还是满脸的好奇之色,熊傲索性不再多言,决定保持缄默下去。

    曹劲举目望向堂外,他目力极好,远远便看见了来人,却只道:“走吧。”一声令下,率先举步向堂外走去。

    熊傲对曹劲的决定是绝对服从,当下敬诺。

    甄柔若有所思地看着曹劲的背影,暗道:看来这个认识的人并不太受曹劲待见。

    心头一念闪过,甄柔也举步跟上曹劲。

    她一面走一面望向堂外,双方都向拢里走,不过行了两三步,便看清了来人。

    只见那灰衣男仆在前引路,身后是一对穿着华贵的青年夫妻,他们俨然人多势众,看样子也不是什么乡绅小户,有家仆、侍女,还有腰配长剑的护卫,晃眼一看,竟是不下三四十人簇拥着这对夫妻。

    待行至堂门口,她已经和当先的那对夫妻打了照面。

    甄柔不由微微一讶,没想到在这人烟罕至的年关下头,还能在荒野驿站遇到这样一对容貌气质不俗的夫妻。

    只见那男子锦衣貂裘,头戴玉冠,约雅莫有三十一二岁年纪,容貌举止都甚雅,是一个仪态端方的贵公子。

    不知为何,看着这青年男子,甄柔总觉得有些面熟,只是一时想不起来。

    随之目光移向那年轻妇人,真是一张芙蓉秀脸。

    下颌尖尖,肤光胜雪,双颊晕红,目中似有一泓清水,盈盈看过来的时候,美好纯净如冬日第一场初雪,这哪像经过世事的二十四五岁妇人,根本就是懵懂少女才有的无暇目光。

    她还没走近,一双妙目已在脸上转了几转。

    毫无疑问,在银装素裹的冬日里,甄柔一袭红衣格外引人注目。

    她几乎第一眼就看到了甄柔,目光似意外了一下,下一瞬却已转到一旁的曹劲身上,不等家中的灰衣男仆恶人先告状,她已是未语先落泪,目中那一泓清水终于簌簌落下。

    “三哥……”少妇望着着曹劲的泪眼似有千言万语要诉说,却最终只是嗫嚅着,声音哽咽地唤道。

    灰衣男仆显然知道主母口中的“三哥”是谁,他脸色顿时一白,然后就是双膝一软,“咚”地一声在雪地上跪下去。

    听到少妇当着一众人的面声情并茂地唤曹劲,锦衣公子脸色有一瞬间的铁青,随即恢复如常,拱手上前,长揖一礼,方才道:“三表弟。”

    表弟?

    甄柔万万没想到来人还沾亲带故。

    表亲不是母家就是父家亲戚,能堂而皇之地出现在信都境内,还纵容下人如此嚣张跋扈,显然就是曹家的亲戚了。

    念头闪过,就听曹劲又是一副巨人千里之外的表情,冷漠道:“你的表弟是曹勤,与我无关。”

    话音未落,径自饶过男子,朝外面走去。

    甄柔刹那明白,这人是卞夫人娘家子弟。

    莫怪她觉得十分眼熟,现在一看,那眉眼竟和卞夫人有六七分相似,看来还是极亲的血缘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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步步骄介绍:
前世,被未婚夫逼嫁为妾,她一把火烧了所有。今生,她先一步退婚断情,让命运偏离原先轨迹,却不想一次顺势救人,竟被就此赖上。一句话:乱世枭雄vs重生贵女的强娶之路!步步骄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步步骄,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步步骄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