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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西木子     步步骄txt下载     步步骄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二百五十八章 灼痛

    只是他们夫妻的称呼有些怪了,一个唤三哥,一个唤三表弟,就不知这中有何隐情了……

    尤其是这美貌少妇,语气间和曹劲甚为熟稔,那妙目含情的样子,一副就差直接告诉旁人,她和曹劲是有私情。

    才想到这里,甄柔就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美貌少妇和曹劲有私情!?

    甄柔不由暗自多看了美貌少妇几眼,心里随之品评道:没想到她们两人撞衫了,美貌少妇也有一身通体雪白的白狐狸毛大氅,这一穿着实显得贵气逼人,偏生那白玉般的脸颊上犹自挂着泪水,卷翘的睫毛一动,又有晶莹剔透的泪水滚落下来,真是说不出的娇柔动人。

    仿佛权贵之家精细养出的窖花,在万物凋零的严冬静静绽放,却不是红梅傲骨,而是那样精致美丽,娇弱美好。

    甄柔看得暗暗点头。

    不错,是一个难得的大美人。

    难怪能和曹劲有一段情。

    而且看眼前的情形,这三人之间十有**是段三角恋。

    就不知是曹劲和美貌少妇本是一对,然后被卞夫人作梗,另嫁了他人,还是其他什么原因了?

    若是前者,那就不怪曹劲可以将英夫人所出的曹五郎看作弟弟,而对卞夫人母子总是不假辞色,连在曹郑面前也不肯装一下。

    还有曹劲不喜年轻的侍女近身,可就是被这段情伤了……?

    一瞬间,甄柔脑中闪过种种可能,内心被勾起莫大的好奇。

    可惜眼前不是问这些的时候,甄柔颇有一些遗憾得敛了心绪,正欲拾阶而下,重新跟上曹劲的步伐,美貌少妇却抢先一步追上去。

    “三哥!”

    美貌少妇人身子微颤,似用尽全身力气才喊出这一声“三哥”,然后便是力竭,或是也不知道能说什么,一排细细如碎玉般的牙齿死死咬住下唇,目光痴痴望着曹劲的背影。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美貌少妇对曹劲旧情难忘,很想留住曹劲,却又不知该怎么办,只能任滚烫的泪水无声落下,她徒留一脸的绝望。

    美人如斯,却又悲凉至极,在场的人都不由对美貌少妇生出了同情。

    唯有锦衣公子本是温润的脸上,再掩不住妻子当着自己和众人面惦记其他男人的怒火,青一阵白一阵十分难看。

    甄柔还在堂门外,距离锦衣公子最近,又是居高临下地立在三台阶梯之上,将锦衣公子的脸色尽收眼底。

    呃……

    说来美貌少妇也算她的情敌,但她真不知道美貌少妇如何想的,即便心里还对曹劲念念不忘,也不当这样丝毫不遮掩的表现出来,毕竟已是有夫之妇。

    她都不敢想若自己当着所有人的面和以前的未婚夫纠缠不清,还表现出如此强烈的留念之情,曹劲怕是不会轻易饶了自己和男方吧!

    此无关于情爱,就常言不是说,杀父之仇、夺妻之恨不共戴天么?

    不过自己都还才把一切走上正轨,哪有空闲操心别人,何况还是名义上的情敌。

    甄柔当下便作毫不知情,一边拾阶而下,一边想着曹劲既然不愿理会美貌少妇,要不自己就做个顺水人情唤曹劲一声夫君稍等,美貌少妇人见她这个正妻在,应该就这样揭过纠缠曹劲了吧?

    甄柔心如电转,一个想法接一个想法飞速掠过脑海。

    这些也就两三息的时间,竟又一次不待她有所作为,曹劲居然回心转意,打算理会美貌少妇。

    她就将走下台阶,曹劲蓦然回身,见着美貌少妇梨花带雨的玉颜,似有一瞬间的沉默,尔后却是神色无波,只沉声道:“你本为我母亲收养的义女,与我有自幼一起长大的情谊,唤我一声三哥本无可厚非。但终归无血脉亲情,你如今又是卞氏当家夫人,你我还是避嫌为妥,莫让你夫君误会。”

    “三哥……”曹劲回头,美貌少妇以为曹劲要回心转意,她喜难自抑,却不及笑意扩大,未料曹劲却说出这样一番话来,她面上瞬间比白雪还惨白一分,却不知道想起什么,她露出了一个大大的笑脸,却比哭还让人觉得伤心。

    只见美貌少妇一面擦拭源源不断落下的泪珠,一边强颜欢笑道:“三哥,不,三公子,阿姝知道了。”

    原来这美貌少妇叫阿姝,还是阳平公主收的义女。

    难怪会叫曹劲三哥。

    甄柔默默想到。

    阿姝却一想到自己以后再和曹劲无关系了,她不禁悲从中来,再是忍不住,依在一旁侍女身上掩面而泣起来。

    说哭就哭,甄柔忽然觉得这阿姝还真是水做的。

    曹劲似乎也见惯了阿姝一遇事或难过就哭,他视若无睹地直接移开目光,看向阿姝的丈夫道:“卞昂,你虽是卞夫人唯一的子侄,但是阿姝乃我曹氏义女,非你可薄待。”话一顿,目光锐利如刃,直向卞昂迫去。

    卞昂被看得心中一惊,暗自警惕,自那件事发生以来,他已经多年未见曹劲,虽也听说过曹劲诸多事迹,却没想到如今气势更胜往昔。

    “三公子请放心。”卞昂敛下惊心,尽量心平气和地回了一声,然后看向正兀自哭泣的阿姝,目光深情,“阿姝乃我爱妻,我自是不会薄待她。”

    到底已是他人之妻,即便嫡亲兄长都不好多干涉,何况他这个名不正言不顺的义兄。

    曹劲不再多言,只是吩咐道:“熊傲给少夫人牵马。”复又看向甄柔唤道:“阿柔,我们走吧。”

    这样的场面还是有几分尴尬在。

    想来这下应该没什么事再让留步了,甄柔松了一口气,应了一声,走向曹劲。

    乍然一听曹劲亲昵的唤其他女子,阿姝骤然抬头,想起方才被她下意识忽略的甄柔,她立时直直地看过去。

    十七八岁的美好年纪,一张脸秀丽绝俗,当真是如美玉明珠,姝色照人,尤其是那眉宇间依稀还有一缕书香清气。

    一望即知,这是一位高门望族娇养出的女公子。

    不似她出身低微,若浮萍任人摆布!

    看着一袭红衣从身前走过的甄柔,阿姝只觉眼睛灼伤一般的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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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五十九章 甩手

    人就是这样,当自己不肯接受的时候,宁可自欺欺人,也不愿意相信摆在眼前的事实。www.uu234.net

    “三公子,我见这位姑子品貌出众,不知是哪家女公子?”哪怕知道自己这样会更惹人嫌,阿姝还是不受控制地问出来了。

    姑子?

    甄柔诧异得脚步一顿。

    自最早《古乐府欢好曲》记载:淑女总角时,唤作小姑子。

    姑子一向指的是未婚女子。

    可她和曹劲一看便知是对夫妻,不然哪有有高门未婚女子,会这样随曹劲出现在乡野里?

    对了,为了方便骑马,适才她换上红衣劲装的时候,顺手将发髻散了,一头长发全部高高束于脑后,就拿一块包头红巾缠在束发的地方,这身装束确实像未婚的姑子。

    就不知阿姝这样称呼自己,是明知故问,还是真不知情。

    这自然无法得知,不过看刚才曹劲对阿姝的态度,虽是冷漠绝情,却何尝不是一种保护?

    甄柔心绪转动的时候,已经很快的做了决定,她就着脚步一顿的动作停下,落落大方地转回身,向阿姝微微一笑。

    眉目温和,笑容亲切,这是在对她以示友好。

    可她为什么要对自己友好?

    阿姝一怔,不明所以。

    即使自己称曹劲三哥,但是明眼人都应该看得出来她和曹劲关系非同一般,何况身为女子,当更易察觉才是。

    还是在示威?在看自己的笑话?

    阿姝咬唇,才止住的泪水又有落下的可能,她泫然欲泣,低声呢喃道:“三哥……”就像小时候,她每一次被那些高门女孩嘲笑奚落的时候,只要委委屈屈地喊一声“三哥”,她就不会再受欺凌了。

    甄柔却是愕然,她没想到阿姝会突然一副想哭却不敢哭的样子,好似自己欺负了她一样。

    曹劲正好回头,见状眉头微蹙,眉宇间带出一丝无奈,然后沉声对阿姝道:“她是下邳国翁主之女,现任徐州太守胞妹,彭城甄氏嫡出的女公子。”

    听到曹劲有别以往郑重地介绍自己,甄柔脸上的愕然之色淡去,她不再理会这对郎情妾意,却各自嫁娶的男女,学熊傲走到曹劲一旁默然而立。

    阿姝早已注意不到甄柔如何了,她满脑子里只有曹劲说的话,却是曹劲每说出一个身份,她的脸色就苍白一分。

    曹劲看着,几不可觉的沉默了一下,却仍旧说道:“我于一年前赴彭城求娶,她现已是我曹劲之妻。”

    哪怕是翁主之女,哪怕是太守之妹,甚至没像小时候一样维护她,却也抵不过这最后一句来得伤人。

    还要远赴彭城求娶?

    就如此中意么?

    这一刻,阿姝觉得冰天雪地的寒意,都没有她现在的心冷。

    她刚才为什么要问?哪怕回到信都迟早都要知道,也比听到曹劲亲口承认要好得多。

    “原来这位就是三公子夫人,不愧是名门贵女,和三公子堪为男才女貌。”耳边传来丈夫卞昂恭维的声音,阿姝目光有一瞬间的尖锐,带着执拗的恨意望了过去。

    曹劲也明显不喜卞昂,看也不看拱手上前的卞昂,他牵起甄柔的手,声音格外地温柔道:“我让熊傲给你备了一匹温驯的母马,你先试骑一下,与它熟悉过后,我们再上路。”

    甄柔垂眸,任曹劲牵着她向不远处的马厩走去,待见离阿姝他们已有一段距离,她随即甩开曹劲的手。

    “阿柔?”曹劲看了看被甩开的手,随后望向甄柔。

    也在这时,先行至马厩的熊傲,正好牵出一匹白马来。

    甄柔走到白马前,动作轻柔地抚摸了几下白马,感觉这匹白色母马确实温驯,不由满意地微微一笑,方才回头看向曹劲,淡淡问道:“有事?夫君不是让我先试骑一下么?”

    说罢,也不等曹劲回应,便将注意转向白马,打算翻身上马。

    “稍候。”熊傲单膝跪下,双手交叠伸出,恭敬道:“请少夫人上马。”

    没有马镫的年代,上马确实不易。

    这位熊将军倒真是人粗心细。

    而且都已经摆好姿势,拒绝也不妥当,甄柔当下受了熊傲的好意,笑容灿烂道:“有劳熊将军了!”一言毕,一脚踩在熊傲的手上,借力一蹬,便是翻身上马。

    红衣翩然,身手利落。

    在天地雪白一色之间,倒是有几分飒爽英姿之感,

    曹劲握拳收回被甩开的手,目露欣赏地看向甄柔,笑道:“我本还担心你随浩然兄学马不久,又长时间未骑,身手多半生疏,没想到还尚可。”

    甄柔也正满意自己骑马的身手还在,一扫先前的郁郁,心情大悦,当场就双腿一夹马腹,拉着缰绳,轻叱一声,“驾!”

    一声落下,白马跑起。

    不过须臾,一人一马已跑远了。

    没有得到任何回应,比起刚才对熊傲的态度,更是一个如寒冬冷漠一个如春天和煦。

    曹劲面上的笑容一滞,在原地负手而立,举目望向在雪地驰骋的红衣骑士。

    甄柔这会儿只觉运气不错,没有再落雪了,就是寒风砭人肌骨,滋味有些不好受。

    但是纵马之乐,这种肆意的快感,又岂是寒冷可阻挡的?

    甄柔这一试骑,不由越跑越来兴致,一连在驿站门口跑了三四个来回,见自己都引起阿姝那边人的频频注意,她这才勒住马缰,骑回马厩前。

    连跑几圈马,不仅将刚才的情绪抛开,连着两月限于内宅憋闷也跟着消散不少,如是翻身下马后,甄柔也不吝啬笑脸,兴奋道:“看来我在雪地上还能骑马,应该能跟上你们!”

    见甄柔笑容明媚,毫无阴霾,曹劲想了一想,示意特意跑来送大氅的阿玉,将大氅递给他。

    “你把大氅落下了,披上吧,稍后估计还要下雪。”曹劲为甄柔披上大氅道。

    白狐狸毛大氅披下,身上骤然一暖,甄柔却是笑容一顿,望了眼一直站在堂门外看着他们的阿姝。

    即使衣裳撞衫,可她才不会笨得让自己受寒。

    甄柔亲自系好大氅,向曹劲客气笑道:“有劳夫君提醒。”

    如是,三人向北山庄园快马加鞭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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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六十章 久骑

    纷扬大雪时下时停,风雪在北山上肆虐。www.uu234.net

    一黑一白一棕三骑快马,驰出驿站,掠过官道,离弦的飞箭一般,飞速消失在延绵的莽莽雪山之中。

    三个时辰之后,夜幕四合,熊傲当先一骑棕马探路而至,率先抵达北山庄园门口。

    甄柔居中,曹劲断后,相继到达。

    庄园门口火把熊熊燃烧,照得雪地上一片亮堂。

    两列一字排开的铁甲侍卫,惊见三骑飞驰而来,手持长枪迅速围攻过去,银色长枪在雪光下反射出冰冷的寒芒。

    当中一铁甲侍卫列队而出,正要呵斥来者何人,只见黑骑之上的来人放下风帽,正是三公子曹劲,他立马收抢,单膝下跪,“末将拜见三公子。”

    众铁甲侍卫随之收抢叩拜。

    曹劲罢手,翻身下马,随手将马缰交于一来牵马的侍从,回头却见甄柔还一动不动地坐在马背上,连风帽都还戴在头上。

    曹劲眼睛微眯,下一刻,眼睛骤然一凛,快步来到白马前,道:“你可还好?能下马么?”

    听到曹劲的询问,甄柔可谓欲哭无泪。

    果然万事万物都过犹不及。

    纵马驰骋是肆意逍遥,雪中骑马也是别有一番感觉,但是一连数个时辰沿着崎岖的山路一直飞驰,还有越来越刺骨的风雪,却不是想象中那么美了。

    此时此刻,甄柔真不知道自己这一路是怎么坚持过来的,大腿内侧似乎火烧火辣的一片疼,她都不敢动一下,更别说下马了。

    还有勒马缰的双手,也冻得不似自己的了,直接疆在了马缰上。

    甄柔咬牙,试着动了动双手,就感手心也是一阵疼,她猝不及防“嘶”了一声。

    曹劲一听,眉头深锁,看来情况还要糟糕些。

    正要说话,甄柔索性就着这股疼痛,一把将风帽扯下来,道:“似乎腿上有些擦伤,等我缓一下,应该可以。”

    说完,甄柔像动手一下,缓慢动了动双腿,待感觉腿上不是那么麻木无知觉了,她深吸一口气,然后一鼓作气翻身下马。

    但双腿长时离地,又一连数个时辰用力夹马腿,双足才一沾地,小腿就是乏力地一颤,直站立不住,向前栽去。

    “小心。”曹劲眼疾手快,一把扶住甄柔,沉声道:“是我的疏忽,忘了你不是我等几乎每日骑马,你又长期未骑马过,现在连骑数个时辰,应该有些吃不消。”说着低头一问,“腿内侧可是擦伤?”

    现在不是逞强的时候,甄柔向曹劲点了点头。

    曹劲看了看火把照明下飘着的夜雪,前一刻还零星的飘着,这会儿已是稠了一些,眼看就有越下越大的趋势,他当下就不由分说地拦腰抱起甄柔,道:“雪下大了,我先抱你进去。”

    话音未落,只见曹昕已匆忙闻讯赶来,坐在轮椅上向他们笑道:“兄长!三嫂”

    尾音嘎然而止,曹昕脸色骤变,语气焦急道:“阿柔怎么了!?”

    情急之下,曹昕不知觉地唤出甄柔的名字。

    今年初,甄柔和曹昕曾经在北山庄园相处过小半年之久,许是两人都是从小备受家人呵护,喜好性子十分相似,可谓极为相契合,相处之下不免更像朋友人。

    曹昕又是洁瑜无暇的少年人,甄柔心下更是将他当作幼弟看待。

    是以,甄柔听曹昕这样喊,她也不觉有何不妥。

    曹劲却皱了皱眉,尔后道:“你三嫂长时间骑马不适应,等上些舒经活血的膏药即可,并无大碍,你无需担心。”

    听曹劲这样说,又见甄柔除脸上冻得有些白,并无其它异样,曹昕方放下心来,却一脸歉意道:“三嫂,为了来接我,又连累你受伤了。”

    片片飞扬的夜雪中,白衣少年似朗月清风,仿佛这动荡尘世间唯一至诚至真的存在,何人有这般冷酷无情见他一脸愧疚之色?

    甄柔自是没有那个铁石心肠,她立即安抚道:“与叔初无关,即便累我受伤,那也是你阿兄!”

    知道曹劲对曹昕的在意,只怕比她更不愿看到曹昕内疚,甄柔也就没有顾忌的玩笑道:“也就月余前,我就伤了足,现在又伤腿,还不时利用我一下,何该他惭愧才是!”

    说着不觉莞尔,那日和今天何曾相似,雪天她不良于行,又见雪势渐大,曹劲索性将她抱起。

    这样说起来,她和曹劲似乎还有些犯冲。

    闻言,曹昕却露出晃悟的神色,眉心微皱,不赞同地看向曹劲,道:“难怪这月初我使人问兄长,为何迟迟不带三嫂上山,原来是因为三嫂足受伤了。兄长不应当瞒我说是事务繁忙的。”

    甄柔亦恍然大悟,听明白了。

    她还记得足伤当日,曹劲还说北山庄园不宜多行,结果现在却突然出尔反尔改变主意,原是为了曹昕使人问过。

    倒难为曹劲后面又找出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让她来。

    还有经过先前阿姝的事,还有现在曹昕的事,甄柔觉得自己算是看出来了,曹劲在处事上虽然是喜欢直接了当的,但为了他在意的人,还是不忘劳心劳力,大费周章。

    只是看着曹劲对曹昕这份难得的兄弟情,甄柔觉得自己还是可以帮说一句道:“不怪你兄长,是我让他暂且不告诉你,着实没必要再让你也跟着担心,何况不过小伤,这不、大半个月罢了,不是就来了么?”

    听到甄柔居然帮他解释,曹劲深深看了甄柔一眼,才接过话对曹昕道:“可还是把你的恩人弄伤到了你面前。”语气带了一丝玩笑的口吻。

    如是,有了曹劲和甄柔两边的话,曹昕到底是信了,却还是担心甄柔眼下的不适,也不再多言其它,赶紧让曹劲带甄柔回堂上看下。

    男女有别,医工自不可能检查甄柔大腿内侧,只看了外面的情况。

    正和曹劲所说差不多,甄柔是冬日长期怠于活动,又突然长时间未骑马,一连骑马数时辰自是吃不消。

    休息一天半日,沐浴解乏之后,也就无事了。

    鉴于他们一路冒风雪骑马而来,当是又冷又累又饿,曹昕也不打扰,得知甄柔无碍后,便告辞离开,留给他二人先行收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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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六十一章 寻药

    有医工看了无碍,甄柔又坐在温暖如春的室内,没一会儿也缓过了那股酸乏劲,当下最要紧的自是先饱腹。顶 点 X 23 U S

    曹劲极为爱护生来就孱弱的胞弟,曹郑也怜爱这个洁瑜无暇的儿子,有这对父子的共同爱护,曹昕常年所居的北山庄园,即使坐落在人烟罕至的北山之巅,也是一应吃穿用度应有尽有,甚至还要更为周全。

    再有曹昕本是一心细如尘之人,一得了他们这两日要过来的消息,就已经让庖人时时备好各类吃食。

    几乎曹昕甫一离开,散发着食物香气和腾腾热气的吃食就被端了上来。

    曹昕真是细心周到得让人不禁会心一笑。

    堂上她和曹劲一人一案,分案而食,案上奉来的菜肴却各不相同,都是按照个人口味喜好准备的。

    甄柔没想到就相处了上半年不到的一段日子,也没一起共进食几回,曹昕竟然连她喜好口味都知道,看着案上几道菜,依稀就是那几次一起进食时她曾提到过的。

    至于曹劲案上的大肉大饼之物,她到底也料理曹劲衣食住行有一段时间了,一看就知道那都是曹劲平日喜好的。

    曹劲时常和甄柔一起进食,对于甄柔的口味喜欢,他自也知道,但只是大体方向,具体细到哪一种菜肴却是不知了。

    此时,见甄柔案上陈列的豆饧、藕汤、熬兔,以及笋、芋、、葵等窖室培植的菜类,和甄柔平日口味相似,曹劲眼睛一眯,蓦然问道:“这些也是你喜欢的菜式?”

    甄柔正在大快朵颐,不妨曹劲突然出声,她微微一愣,反应过来,对于曹昕她不吝啬地赞道:“少年人多是鲜衣怒马,少有叔初这样细心,我不过随口提过一回,没想到他倒记住了。”

    这句话与其说是回应曹劲,不如说更像是自我感慨一番。

    曹劲一怔。

    随即念及甄柔之前几次自以为不着痕迹地漠视,他沉默了下来,复又进食不语,唯一双黑眸深沉得惊人,让人窥不到一丝情绪。

    两人就这样默默无语进食毕,又各自分浴室去沐浴洁身了。

    甄柔沐浴时一贯不喜生人伺候,阿玉她们又不会骑马,到了晚上又是下雪又是山路的更不好走,这会儿都还在半山腰上缓慢前行,甄柔也只好一个人自行沐浴。

    以往都是阿玉姜媪她们将一应物什准备妥当,甄柔什么也不用操心,也许是太疲乏累了之故,等洁身起来时,才发现医工开的药膏忘了拿进浴室。

    可是她动身来浴室前,分明看见室内医工敬上的药膏瓶子已不在了,当是侍女听吩咐一起事先拿到了浴室,为何现在不见?

    甄柔看着浴室长案上放了好几个瓷瓶,却就是没有药膏瓶子,不由纳罕,到底哪个环节出了错。

    难道她走时看错了,药膏还放在堂上没有拿?

    念头一闪,甄柔也不再多想,索性披了宽大的棉袍,回室内亲自去确认一下,若是没有赶紧就让此处的侍女去找医工再取一瓶。

    山上当真是冷,即使去年在这里过了一个冬天,甄柔觉得自己还是无法适应这里的冬天。

    听着耳边如野兽咆哮的风声,还有漫天弥地延绵不绝的鹅毛大雪,甄柔紧了紧身上的衣襟,疾步走过风雪肆虐的廊下,就匆匆脱履登堂,然后转入内室。

    从小到大的十余年的教养深入骨髓,非逃命之急,甄柔便是再步履匆匆,也是脚步声轻微,近乎低不可闻。

    曹劲却立时闻声睁眼,看了过去。

    只见内室入口锦帘一掀,如脚步声所辨,正是甄柔。

    她先探头而入,露出秀美的容颜。

    漆黑的长发披在身后,半干不湿,致使发丝看起来越发黑亮。

    除了一头黑发之外,全身都是皓白,一身宽大的棉袍空荡的挂在身上,行止间,露出袍下皓如白雪的肌肤纤足、小腿。

    一望即知,宽大的棉袍下,当是空无一物。

    此刻,曹劲正侧卧在内室当中的卧榻之上,单手支头,看着甄柔。

    待见甄柔小腿和足上肌肤晶莹洁白,心中不禁一动,他是壮年男子,看着又是冰肌玉骨,又是出水芙蓉,自当血脉贲张。

    何况还知道棉袍之下,那水晶似的莹白之躯。

    曹劲微睨了眼睛,看不到其中神色。

    已是二更天了,是移灯休息的时候了。

    室内也光线暗了下来,就一盏半人高的红漆木灯立在卧榻头,这是即将熄灯睡下的样子。

    甄柔看了眼昏黄一盏灯的方向,对曹劲已经披着白色棉袍、散着一头已干的长发正在卧榻上并不意外,他沐浴素来比自己快上许多。

    一眼掠过,甄柔已是不失礼数的客气道:“今日累夫君未与叔初共进暮食,已是愧疚,不用再等我了,我还要一阵子,你先睡便是。”

    话才起头,目光已经移开了,落在卧榻对面的长案上。

    怎么仍是不见膏药瓶呢?

    甄柔颦眉,走过去在长案四周看了一遍,仍是不见,怎么回事?

    “阿柔在找什么?”正是纳闷,身后传来曹劲不辨喜怒的声音。

    甄柔当下停了寻找的动作,站起身,却未转身面向曹劲,只微微侧首,目光落在右侧的肩上,淡淡道:“一件小物罢了,许是落在浴室,就不扰夫君休息了。”说罢,径自向室外走去。

    曹劲见甄柔已走至门口,复又问道:“阿柔,你这是要与我闹到几时?”

    甄柔脚步一顿,转身盈盈一笑,笑得眉眼弯弯,十分悦然之态,“夫君对我体贴备至,我岂会与夫君闹呢。”

    说完,甄柔也不等曹劲回应,这便转身,撩起帘子就要出去,却听曹劲又问道:“阿柔,可是在找膏药?”

    这一听,再是愚钝,也明白怎么回事了。

    “是你藏了膏药?”甄柔帘子一丢,转身就开门见山道。

    曹劲从卧榻上坐起身子,却答非所问道:“终于肯正眼瞧我了。”

    回了这一句,方说道:“这膏药非我所藏,而是才记起,我在此地还留有功效更好的膏药,于是便让人将原先的还回去了。”

第二百六十二章 上药

    听到曹劲理直气壮的解释,甄柔一时无语。

    曹劲总有让人哑口无言的能力。

    甄柔放弃,从善如流道:“那多谢夫君了,不知夫君的药膏在哪,我自去取就是,不劳烦夫君了。”

    曹劲黑眸闪烁,像夏日缀满星辰的夜空,充满了诱人深陷的魔力。

    然后他嘴角慢条斯理地勾起,噙了一抹意味不明地笑,伸出左臂,张开手掌,现出一个巴掌大的白瓷膏药,“阿柔,来取吧。”

    室内昏黄的暖光,透着旖旎的氛围。

    卧榻前方一四足大火盆,释放着灼人的热气,让疲乏了一天的人精神放松,困意来袭。

    还有美色不止女子,还有那恣意坐在卧榻上的男子,像极了传闻中西域一种十分美丽的雄孔雀正在搔首弄姿求偶。

    看来虎父无犬子,民间只传曹郑擅弄人心,曹劲其实也不遑多让,如此会营造氛围蛊惑人心。

    这个时候,她可是该向前几次一样心怦怦直跳,又是羞刹又是不知如何是好?

    果然醉心权势的人都一个样,喜欢玩弄他人于股掌之间。

    便是再有谋略才华又如何?

    可为盟友,不可交心。

    不由地,甄柔又想起今中午被拿来做挡箭牌的事。

    本来还想这样冷上两日,让自己清醒认识曹劲现下对自己的好到底走心没,也顺便表达一下自己身为正室夫人的不满,这是她应有的权利。

    只是按理说,曹劲不应当今晚就找她和好,至少也要等个几日吧……

    难道是为了安曹昕的心,证明没有亏待她这个“救命恩人”……?

    甄柔定了定心,脑中莫名闪过一丝纳罕,她旋即抛之脑后,向曹劲走了过去。

    手甫一触及瓷瓶,果不其然手腕就被一拉,然后一个天旋地转之间,她已被曹劲压在卧榻之上,而膏药还被攥在曹劲的手中。

    两人力量悬殊,甄柔不做无谓的挣扎,她冷静的眸子看向上方的曹劲。

    黑眸幽亮,目光灼灼,似有灼人的火光跳动。

    这样的眼神,她已经很是熟悉了。

    甄柔垂下眸光。

    在甄氏盘踞彭城上百年以来,当世文豪辈出,是以藏书破万卷并不夸张。

    其中涉猎之广,诸子百家,文学地理,医术农商……各类书籍皆有。

    她就曾在家中的藏书阁中,看过一卷有趣的记载,道是弱冠之后、而立之年,当是男子一生中需求最旺盛之年,并详细记载了每旬日内的具体次数。

    仔细想来,从她足伤那一次后,曹劲就已经忙得分身乏术了,加之她足伤多少不便,算来他们虽同床共枕,却也有一个月未再亲近了。

    甄柔遂想了想,抬眸直接说道:“夫君,把药膏给我吧,我腿内侧有伤,今日恐是不便。”

    正如甄柔所想,曹劲正当青壮之年,身体有原始需求。

    尤其此情此景,怀中又是软玉温香,曹劲不由心猿意马,只是手中握着的瓷瓶却提醒着甄柔现在的情况,黑亮的眸子闪过一丝意兴阑珊,口中却道:“阿柔,你想哪里去了,我只是帮你上药。”

    “什么?”

    甄柔一愣,简直以为自己听错,“上药?”

    满是不可思议的语气。

    曹劲“嗯”了一声,未攥瓷瓶的左手钻入下袍。

    猝不及防,小腿一紧,等甄柔反应过来,右腿已经被屈膝起来,向外侧搬开。

    下身一凉,甄柔顿时倒吸一口凉气。

    曹劲已坐了起来,听到甄柔抽气声,他一本正经道:“冷么?应不至于,我早让人将碳火升旺。”

    虽然说着话,曹劲手却如精铁一般,牢牢地固定住甄柔的小腿,目光也一瞬不瞬地盯着露出来的地方。

    难怪她觉得室内温度与浴室相差无几,真是……

    甄柔抿唇,启唇欲斥,但发现那大胆专注的视线,她只能咬碎银牙。

    可是当右腿也被如此拉开,甄柔再是忍不住,“你做什么!?”声音又羞又愤。

    闻言,曹劲终于稍稍移开目光,扫过甄柔不知是羞的还是气的,或者两者都有,已经抑制不住那潮红的脸,理直气壮道:“我先看一下阿柔两腿的伤势。”

    说毕,曹劲目光又移了下去,神色专注,仿佛正在郑重以待。

    这一刻,甄柔真是再找不到比曹劲更无耻的人了。

    她发现自己对曹劲的认识还远远不够。

    然后,她看见曹劲脸上一怔,漆黑的眸子闪着异样的亮光,似惊奇,似赞叹,也似有若有似无的痴迷之色……

    甄柔敏锐的察觉不对,正要说话,她浑身骤然一僵。

    目光怔怔落向不远处的青铜大火盆。

    火盆里,碳火熊熊烧燃,热得人仿佛置身于盛夏之中,都在汗流浃背了。

    这个时候,用以栽培反时节物种的温室大约就是同一个原理吧。

    覆以屋庑,燃火养之,即使寒冬时节,也能养出夏荷来。

    碧绿的荷叶缝中,一枝粉白的荷花婷婷玉立。

    瞧,荷花垂露,盈盈欲滴。

    再加之绿盖叠翠,晶莹剔透的荷露浇在那一层一层碧绿青翠的荷叶上,真是青盘滚珠,别有一番动人景象。

    ……

    看着那火光四溅的炭盆,甄柔却羞耻的闭上眼睛。

    过犹不及,曹劲深谙火候在哪,知道甄柔的极限已到。

    他虽意犹未尽,却明白已经比以往好太多了,甄柔一次比一次放得开了。

    这便是少艾之美,娇花嫩蕊之后,在于它还有一个可期的成熟未来。

    满意之下,曹劲终是强制自己移开目光。

    人大腿内侧的肌肤最是细嫩,在马上磨蹭数个时辰,已是一片紫青之色。

    尤其甄柔肤光胜雪,莹润白皙,衬得那一片紫青更加触目惊心。

    曹劲皱眉,松开放在甄柔腿上的手,揭开膏药瓷瓶,以指腹沾起成凝固状的白脂膏药,仔细的为甄柔涂抹上。

    一股冰凉的冷意从腿上传来,随着粗粝的指腹将药膏揉开,带来清凉凉的感觉。

    知道曹劲开始上药了,甄柔眼睫轻颤,却仍旧没有睁眼,直到下袍被重新覆盖上,她这才长吁了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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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六十三章 过去

    灯影摇曳,光影流转。www.uu234.net

    暖意融融的内室,似乎还残留着灼热的气息。

    甄柔拥被而坐,下颌支在双膝上,漆黑的长发倾覆垂下,好像从头披了一条墨色的丝缎,将整个人都遮了起来。

    有道是,以发覆面,无颜见人。

    虽不至于这样,却也差不多了,至少意思一样。

    看来还是太过了。

    曹劲沉默了一下,欺身上前,感觉跟前的娇软人儿就瞬间身子一僵。

    他不由多带了几分温柔,抚上甄柔那一头顺滑的长发,又似有爱怜地吻了吻她的头,低声哄道:“没什么的,这是正常反应,情动的时候自然会有……”

    这简直就是污言秽语……

    甄柔双手捂住双耳,拒绝听。

    头也仍不抬起,就埋在双膝上。

    太丢脸了,真的好丢人……曹劲什么都还没做,她就情动了……

    而且也好不甘心啊,还有些莫名的哀伤……曹劲才和旧情人见面,还为了旧情人把她利用了一把,可是转过头来,随意对自己勾勾手……不不不,连手也没动一下,就那样看着而已,她居然就情动了……

    前世薛钦的伤害还不够么,难道今生自己还不知道引以为鉴?还是她真的就这么容易动情……情动……

    还有什么表达一下她身为正室的不满,这表现出的哪有什么不满,分明就是再满意不过了……她真是太没用了……

    甄柔越想越觉得哀伤、自弃起来,整个人充满了莫名的悲伤感。

    曹劲五感过人,几乎一瞬间察觉甄柔情绪改变了,他有些意外。

    刚才还只是不好意思,怎么自己一哄,她反而衍生了诸多其他的情绪?

    事情变得依稀有些棘手了。

    不过在曹劲看来,闺房之事再是棘手也只是寻常,女人到底是女人,不过一个哄字吧。

    于是,曹劲索性一不做二不休,一把将甄柔连被一起抱在了怀里。

    甄柔现在不仅深陷自己先前丢脸的行为中,还自弃自己的没用,总之就是闹气了小情绪,这会儿最恼怒的人当然是罪魁祸首,哪还会让曹劲抱她?

    当下,甄柔好像就所有的情绪一股脑儿的发泄给罪魁祸首,她又是挣扎又是捶打,“混蛋!放开我!放开!”

    正如甄柔不久前腹诽的,有其父必有其子,曹劲亦深谙人心,他在这一方面似乎有天生的敏锐直觉,他能感觉到这个时候若真走了,那他和甄柔现在的和睦估计也走到头,又将回到原点。

    哪怕没有那么糟糕,却也不会有现在的温润软玉在怀了。

    曹劲迅速的做了判断,不论甄柔如何挣扎,他就牢牢地将人抱在怀中,语气是少有的耐心温柔。“好了,好了,好柔儿……都是为夫的错……”

    甄柔听了这话,立时来劲,又挣扎地挣了一挣,见仍是无果,她也不挣扎了,就愤然抬头,“就是你的错!你欺负我!”

    见甄柔终于肯抬起头了,曹劲继续哄道,“阿柔,我那不是欺负人你,是在宠爱你……”

    又来说这些了……

    甄柔不禁又想起刚才的丢脸行为。

    情急之下,甄柔直拿手去捂曹劲的嘴巴,“不要再说这些了!”

    柔荑玉手触上唇间,知道已哄得差不多了,曹劲嘴角微扯,继续道:“好了,我不说那些就是。”

    听着曹劲又迁就她的改了口,甄柔面上仍是羞恼的样子,心中却是一叹。

    谁能想到当初咄咄逼人的曹劲会有如今俯首认错的一面呢?

    还有谁又知伏低做小的这一面背后是什么?

    每和曹劲走近一步,以为自己已经了解他,他却又有不同的一面。

    就像隐藏在层层迷雾之后,每揭开一层,后面又是新的谜题。

    甄柔忍不住问道:“如果熊傲他们知道你现在这样,你说他们会怎么想?”

    曹劲扬眉,不在意道:“古有越王勾践卧薪尝胆,我现在不过向自己的夫人低头,有何不可。”

    这两者怎么能混为一谈,不过本也只是随口一问,甄柔撇了撇嘴,没有继续说下去。

    曹劲却善于抓住一切机会,当下就着话道:“就像阿柔说的,我都向夫人如此低头了,阿柔可气够了?”

    甄柔深呼吸,顺了顺气,让自己冷静下来,然后看向曹劲,不答反问道:“我的夫君为了旧情人,与我刻意上演了一番夫妻恩爱的戏码,夫君认为我现在应该气够了没?”

    此言一出,原本缓和下的气氛急遽一冷。

    看来自己还是低估了阿姝这个旧情人的影响力。

    不过这也是人之常情。

    少男少女情窦初开,最初那个人,最真挚的情感。

    即便往事已成过往云烟,仍是有些不同的吧。

    她也是有古朴那一段少年之情的,若不是经历重生,她只怕也还陷在里面。

    甄柔觉得自己非常理解曹劲的感受,只是禁锢自己的怀抱骤然松开,身上不觉一冷,竟有些怅然若失。

    她摇了摇头,挥开这一丝若有似无的可笑感官,镇定地看向曹劲。

    四目相对,她看到曹劲眉宇间的凝重。

    “我与阿姝确实有一段情,她如今会下嫁卞昂,也皆因我起。”曹劲眉头紧锁,目光深沉慑人。

    这样的话,这样的神色,颇有些沉重,似乎都沉甸甸的压在两人心头。

    室内陡然陷入一种沉寂之中。

    甄柔抿唇,依旧执拗的仰头直视曹劲,道:“夫君觉得亏欠于她,所以就可以如此待我?”

    闻言,曹劲深深地看着甄柔,眼里神色莫测,“你这样认为?”语气沉沉。

    甄柔不由怀疑自己的判断,难道不是?

    “是。”最终甄柔还是点头道。

    一字落下,曹劲蓦然起身,负手走向火盆,良久,方回头道:“阿柔,你也有过去。”

    甄柔理了理凌乱的衣襟,在卧榻上直身跪坐,痛快承认,反正曹劲对此最是清楚,“恩,我是有过去,还曾有两段,夫君也都知道。”

    说完,忽然觉得兴味索然,决定结束谈话,道:“我并不是追究夫君的过去,而是不喜欢成为夫君和另外一个女人之间的试金石,我想也没有任何一个妻子愿意。其他的也就”

    结束语不及说出,曹劲突然道:“可想知道我和阿姝的事?”

    甄柔愕然,随即点头。

第二百六十四章 反骨

    曹劲负手立在火盆旁,默默望着摇曳的灯火,尘封多年的记忆纷至沓来。顶 点 X 23 U S

    他黑眸深幽,语气平铺直叙,看不出喜怒,仿若在说一旁人的事,“阳平公主在我三岁时,曾落过一个成型的女胎,一度伤心欲绝。君候在人市寻了一伶俐的女童与公主解闷。这女童虽是从人市购得,却与公主有五六分相似,让痛失爱女的公主得以安慰,并将一腔母爱放到女童身上,正式收为义女。”

    “这个女童,便是阿姝?”甄柔难以置信,人间富贵花一样的阿姝,竟然是一介女奴出身。

    这个时候,奴隶身份极其低微。

    朝廷明确规定,王侯可以有二百奴隶,列侯可以有一百奴隶,普通官员可以有三十个奴隶。

    但这仅仅是明文上规定,没有人会遵照,暗下都是私奴成群。

    且斯时,上至达官显贵,下至乡绅富户,皆以蓄养奴隶之多为荣。

    一个大庄园之主,就可拥有奴隶达上万之众。

    这也是十来年四处割据动荡的一个原因,不少拥有众多奴隶的大庄园主也趁势跟着兴风作浪。

    物以稀为贵,奴隶如此易得,一个小小女奴,足可想见其身份是何等低微。

    而奴隶主又对奴隶拥有绝对所有权,可谓掌握了他们的生杀大权,美貌如阿姝,若是成为其他人的私奴,其下场也可想见。

    是以,阿姝原是一介女奴,委实让人震惊。

    曹劲看了眼一脸惊讶的甄柔,他点头道:“不错,这个女童,正是阿姝。”

    得到确定答案,甄柔心下涟漪怔怔。

    当世之人,自然跳不出当世根深蒂固的观念,奴隶卑贱,曹劲却和一个女奴有一段情缘,即便阿姝已被收为公主义女,却也不能改变曾经的出身。

    不对……

    既然是公主义女,和曹劲当是义兄妹,他们又怎会有一段情?

    像是知道甄柔心中疑惑,曹劲甄柔续又道:“我当时年幼,并不知阿姝来自人市,一直将她视如亲妹。待公主殇逝后,虽知晓阿姝出身,但彼时已有数年相处情谊,她又肖似公主,便留了下来。她心细敏感,没有公主庇护,吃穿用度虽与我兄弟相差无异,却难免他人非议,加之她与我年纪相仿,便甚是依赖我。毕竟非血亲,频频与我出双入对,颇受人非议。应是受了流言影响,她对我有了男女之思。十三岁那年”

    曹劲声音蓦然一停。

    甄柔心思不由跟着一紧。

    听来,曹劲和阿姝这段情应该发生在十三岁那年。

    “我因公主早殇之事,和君候不睦,正受厌弃。”曹劲沉缓的声音响起,依旧不辨喜怒,淡漠地似与自己无关,“在一次宴席上又起争执,当时阿姝也正受欺凌,为她解围之时,我便当众承认,待阿姝及笄后,我将娶她为妻。”

    最后一句话说完,曹劲凝目看向甄柔,一双黑眸深不见底。

    甄柔跪坐在卧榻上,放在腿上的双手下意识紧攥,让自己尽量表现出镇定些。

    及笄之后,迎娶为妻。

    没想到曹劲和阿姝之间还有这样的承诺。

    只是看着眼前深不可测的曹劲,实难想象他还有这种少年意气的时候。

    是的,就是少年意气。

    曹劲虽只是寥寥数语说起了自己和阿姝的过往,语气也甚是平淡,几乎就是简单的陈述而已,却不难听出这段话背后的故事。

    阳平公主离世时,曹郑已经贵为冀州牧,有异军突起之势。

    曹劲作为阳平公主和曹郑的嫡次子,可谓权与贵的象征。

    时下贵妇们多眼高于顶,贵女们之间也明争暗斗,阿姝一介低贱的女奴,却受到曹劲庇护,还生得极为貌美,这些便足以让阿姝成为众矢之的。

    而柔弱少女对总是维护自己的少男有淑女之思无可厚非,曹劲却未说他对阿姝的心思,加之开始又视为亲妹,怕那时还只是神女有心、襄王无梦。

    但曹劲却在十三岁那年,与曹郑起争执后,突然当众应下娶阿姝为妻,不难想象曹劲当时十之**是冲动之举。

    不过既然曹劲难得愿意一开尊口说起过往,与其猜测,不如当面问个清楚。

    何况这也是一个妻子该问的吧。

    如是,甄柔抬头问道:“不知夫君和君候起了何争执,就当场应下娶阿姝之言?”

    听到甄柔一言正中靶心,理智得没有像一般女子着眼于他要娶阿姝之事,曹劲不由多看了甄柔一眼,随即目光一沉,薄唇抿如利刃,缓缓道:“我当着一众人等对君候说,你可娶一倡妇为续妻,我何不可娶女奴为妇。”

    ……

    甄柔顿时无语。

    所谓揭人不揭短,打人不打脸。

    曹劲这两句话,是揭短又打脸,她脑海里都已经浮现出,曹郑和卞夫人当时的脸色了。

    真是没想到,十三岁的曹劲,不仅有少年意气,还有如此大反逆之心。

    也莫怪曹劲先前说他当时正受曹郑厌弃了。

    只是再不喜欢那也是自己的亲骨肉,虎毒尚且不食子,曹郑又岂会让曹劲娶出身低微至极的阿姝?纳为有名份的妾室,怕已是曹郑认为对曹劲的仁慈了。

    思及此,甄柔略过对曹劲那揭短打脸的话,道:“君候应是不允许夫君娶阿姝,那后面阿姝怎会成为卞夫人侄子之妻?”

    听到这里,曹劲嘴角微翘,掠过一抹讽刺意味,道:“不错,君候认为高门女子所出子嗣血统更为优秀,自是极力反对我娶阿姝。”

    甄柔默然。

    说来她也不理解,曹郑既然认为高门女子所育子嗣更为出类拔萃,但又何为扶持卞夫人为正室,反而居于四位高门出身的如夫人之上?

    她思索不出,也无心深究,又专注聆听。

    就听曹劲道:“我当时甚为反骨,待阿姝及笄之后,不顾所有人反对,筹办迎娶阿姝之事。君候为了阻止我,卞夫人让卞昂侵犯了阿姝,等我发现时已太迟,阿姝那时已是珠胎暗结,她又身体羸弱无法落胎。”

第二百六十五章 底气

    身为女子,最厌恶的就是侵犯。顶 点 X 23 U S

    尤其在阿姐甄姚曾被陶军逃兵凌辱之后,她对此更是深恶痛绝。

    闻言,甄柔难以置信道:“是卞夫人让卞昂他……”

    “侵犯”二字难以启口,甄柔只一副难掩憎恶之色。

    曹劲冷哼道:“卞夫人一贯以君候的解语花自许,君候有忧,她自当为其排忧解难。”

    虽知卞夫人从一倡伎一跃成为侯门夫人,连带了卞氏一族也跟着从此改换门庭,其人必不简单。

    但想起卞夫人屡次向她释出善意,对任何人都一派温和,甚至连庶子也愿费心教诲,而不是口腹蜜剑的捧杀,这让她仍难相信卞夫人会做出这等事。

    甄柔不由问道:“可这对卞夫人有何益处?”

    曹劲嘴角弯了弯,讽刺意味明显,“君候的信任,是卞夫人和卞氏一族最大的仰仗。卞昂是卞夫人已逝兄长的独子,卞氏一族唯一的继承人,牺牲一个卞氏当家主母的位子,从而得到君候的信任,对他们而言十分值得。”

    甄柔听明白了。

    前因后果也联系上了。

    真是和外祖母下邳太后讲述当年下邳王宫的众夫人之争,如出一辙。

    用句不好听的话,就是舍不得孩子套不到狼。

    卞夫人知道曹郑为曹劲要娶阿姝之事疼痛,便设计卞昂和阿姝有了首尾,并且珠胎暗结,再让卞昂以妻子之位迎娶阿姝。

    如此一来,有了卞昂子嗣的阿姝,自然不可能再嫁曹劲。

    另外,对于一个女奴出身的女子而言,能成为卞氏一族的当家主母,已是极好的出路,也算是对曹劲有了交代,不至于父子彻底反目成仇。毕竟那时卞夫人已贵为君候正室,卞氏一族自也水涨船高,作为卞夫人唯一的侄子,卞氏一族的继承人,卞昂即使娶一没落的高门女子也是可行。如今却娶一心系他人的女奴,可谓莫大委屈,牺牲不小。

    如是,曹郑的忧愁解了,对于卞夫人和卞昂这对姑侄的牺牲自是放在心上,少不得要弥补一二。

    此计走得确实不错,可是曹劲会妥协么?

    想到这里,甄柔心中忽然一动,她记起了一个传闻。

    曹劲因不满卞夫人安排的婚姻,将未婚妻送予男奴另其失贞,曹郑为此勃然大怒,将其下放边关大营。

    有道是空穴不来风,传闻固然有失真的成分,但这中至少也该有一两分是真的。

    而按曹劲今下午对阿姝的态度,显然还是有几分情谊在的,可这都已经多少年了,更不提当时还少年意气、一身反骨的曹劲了,又岂会眼睁睁看着自己被算计,看着阿姝成为计谋下的牺牲品?

    若当时曹劲反抗了,势必会惹得君候勃然大怒。毕竟在父子之争中,君候已经退让了。

    这两件事都是曹郑勃然大怒……又在时间上契合……

    甄柔脑中灵光一闪,她蓦地问道:“当初夫君会隐姓埋名下放边关,可是与这件事有关?”

    没想到甄柔会突然问起这件事,曹劲一怔之下,当真将刚才讲述的看作是一旁人的故人,他微笑颔首,语带赞赏,深不见底的眼里现出一抹玩味,“阿柔果然聪慧,这么快就想到了。”

    甄柔扯了扯嘴角,无言以对。

    曹劲见甄柔的表情,言归正常道:“不错,当初我会去边关,当一个末等小兵,正是因此事而起。”

    “阿姝因我被欺辱,我自当承担责任,承诺仍会娶她为妻,并将腹中胎儿视如己出。”曹劲脸上的笑意渐渐冷若冰霜了起来,他缓缓道:“我执意坚持,彻底惹怒君候,他将我从家族除名。不过我当时也并非全无成算,我早与兄长定了边关参军之事,彼时外寇犯境,我若在边关建立功勋,届时我兄弟二人一内一外,我不怕无荣归之日。只是在离开之前,我却不能放过侮辱阿姝的卞昂。”

    他顿住,倏然一笑,笑容颇有些自嘲意味。

    甄柔却看明白了。

    曹劲不放过欺辱阿姝的卞昂,但是卞昂却好好的活到现在,而当时曹郑又不再管此事,那么只有身为当世人的阿姝

    一个念头还未转完,只听曹劲证实道

    “我将阿姝安排在信都城外一处农居,等为她报仇之后,我再与之汇合。可就在我已将卞昂逼到我剑下的时候,阿姝出现了,她挡在了卞昂身前,说卞昂毕竟是她腹中胎儿的生身之父,她不能看着卞昂死于我剑下。也不能眼睁睁看着我为了她,放弃曹三公子的身份,将自己放逐到边关那等荒野战乱之地。她让我去求君候原谅,恢复曹三公子的身份。而她,愿意看在腹中胎儿的份上,嫁给卞昂,求我放过卞昂。”

    从曹劲先前之言,可依稀得知少年时期,曹劲有着少年人都有的冲动意气,而且极为反骨。

    他将阿姝视为一路人,并纳于身后保护,到最后却被阿姝反水,可以想见曹劲当时必是极为震惊愤怒。

    甄柔不由看向曹劲,想看是否能在现在的他身上,依稀找到以前的影子。

    未料才看过去一眼,就被曹劲揭穿了,“你猜的不错,我那时确实震怒非常,虽然应阿姝请求,放了卞昂,但也与阿姝当场断剑绝情,从此陌路。”

    被这样发现了,甄柔不觉尴尬,向曹劲讪笑了一下,转移注意道:“但是夫君也没有回去求君候原谅,而是独自远赴边关战火之中。看来传闻果然不能尽信,不过这也相差太远了。”说着兀自摇头。

    曹劲却似笑非笑地睨向甄柔,“怎么?你当时可是信了那传闻,说我将未婚妻送予男奴侮辱?”

    时下常诟病妇人成天无事,就知道到处传言,偏听偏信流言。

    甄柔自不愿承认自己当初即便没有全信,也信了一大半,谁知和事实出入这么大。

    她避而不答,只好奇道:“夫君既然知道这流言流传甚广,多少也与夫君有碍,为何不澄清呢?”

    曹劲淡笑道:“不过是一些小人的魅祟行径,又何须上心。”

    他语气平淡,说得漫不经心,甄柔却听得一怔。

    也只有拥有绝对的实力,才有这般底气混不在意吧。

    看来还是得继续充盈自身才行。

    不定哪日她也能拥有这样淡看一切的底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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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六十六章 朝食

    甄柔一时有些感慨。

    正兀自沉溺于自己的心思里,未注意曹劲走了过来。

    直至灯影跳动,颀长的黑影笼罩下来,才发现曹劲已近至跟前。

    “在想什么?”曹劲侧身在卧榻坐下,骤然欺身,鼻息可闻。

    一张陡然放大的脸,甄柔当下唬了一跳,上身忙不迭直直往后仰,稍微拉开距离,不由斜眼睇了曹劲一下,才道:“在想夫君活得真是坦荡。”

    曹劲听了不置可否,只望着甄柔的眼睛道:“如今时过境迁,回首当初,到底是因我一时冲动,才将阿姝卷入我与君候的斗气之中,所以今日才会多言了几句。这些本就是前程往事,不值一提,不想阿柔聪慧,当时就察觉了我的意图。可是我也确实关心你,这并非完全做戏。现在我将一切都与你全盘托出,可还生气?”

    正如曹劲自己说的,他都全盘托出了,还好生解释了一番,她再生气岂不太过?

    甄柔这就顺了台阶就下,道:“阿姝的事说清楚了,但还有今晚的事。”

    说起今晚上的事,甄柔只觉两颊又隐隐发烫起来,心中不由仍有几分恼羞成怒,“反正以后不能再这样戏弄我了。”

    话快速一说完,甄柔立马拉起被子闷头去睡。

    看着连人带头都缩进被子里的甄柔,曹劲脸上的神色微微沉凝,看了甄柔半晌,他转头熄了床头的灯,也躺进了被子里。

    察觉灯已经熄灭,甄柔一把掀开被子,将头伸了出来,呼吸了一下外面的空气。

    四下黑漆漆的,只有卧榻前的火盆里冒着暖暖的火光。

    光线一暗,被子里又是暖和,甄柔不觉来了困意,她就了一个呵欠,这便被背对曹劲转身睡去。

    也在这时,背后一热,随即一只手圈了过来。

    知道曹劲体热,在冬日就像个人型暖炉,甄柔顺从地任他圈着自己。

    曹劲感觉到甄柔的柔顺,他搭过去的手落向了宽松的衣襟。

    和已知的一样,里面空无一物。

    入手一片滑腻的肌肤。

    他仿如最佳的猎手,瞬间找到了柔软所在。

    沉甸甸的落在掌心里,任由自己捏圆搓扁。

    曹劲闭上眼睛,感受着手中的触感,不由满足的喟叹了一声,声音低沉沙哑,“等我睡着了,自会把手拿开的,先放一会儿。”最后一句语气不觉带了商量的口吻。

    甄柔无语。

    一会儿东揉揉,一会儿西捏捏,再一会儿两头儿尖尖一起扯扯,这扰得人如何好睡?

    甄柔以为自己必然得被扰得要好一阵才能入睡,但今天起来的太早了,又骑了整整一下午的马,几乎念头才闪过脑海,她竟然就又睡意朦胧了起来,不一会便传来平稳的呼吸声,进入了梦乡。

    感觉怀里的人儿已酣然入梦,曹劲也让自己的精神松懈下来,感受着手心下的温腻,人也渐渐睡了过去。

    同榻而眠,交颈而卧。

    室内一片融融暖意。

    夜渐深。

    当室一四足火盆却燃烧得更旺。

    直至东方鱼肚翻白,燃了一夜的碳火才尽。

    甄柔却丝毫感受不到冬日早上碳尽的冷意,她觉得暖和极了,整个人从头到脚都是热的,睡的真舒适。

    可是这一夜怎这样长。

    她隐约觉得自己过了曹劲晨练的时辰,但昨儿真的疲乏,又不是在府里,既然外出就让自己再多睡一会儿,难得这是一个不用给卞夫人晨省的一天。

    等睡饱意识转醒,才发现自己正面朝卧榻外侧躺着,整个人卷缩在曹劲的胸膛里,难怪周身都是暖和的。

    睁眼一看,室内已亮。

    随之,头顶传来曹劲才睡醒慵懒的声音。

    他“唔”了一声,说,“睡醒了?”

    甄柔仰头,惊讶道:“夫君今日怎没去晨练?”

    曹劲眼中睡意一扫,他垂目,对甄柔道:“你睡得正香,我若起来了,少不得会吵到你。”

    甄柔这下更惊奇了,曹劲迁就她睡觉没去晨练?

    她迟疑中,曹劲似看出一二,又补充道:“今天在外,又要赶路回去,一次两次不去晨练无碍。”

    言罢,掀被起身道:“时辰也不早了,起来吧,和叔初一起用个朝食。”

    如是,二人起身,梳洗收拾。

    等一切收拾停当,来到堂上,曹昕已经坐在轮椅上,前方是特意为他定做的高足案。

    甄柔随曹劲一人一案坐下,与对面坐着的曹昕道:“起晚了,让叔初等久了。”

    曹昕罢手示意侍人上朝食,关切道:“我也才到,也没等一会,倒是三嫂,昨晚擦了药,现在可好些了?”

    没想到曹昕一开口就问的是擦药,昨晚的记忆顿时鲜明上涌,她脸上不可抑止的泛起潮红。

    只是顶着少年清澈如水的眸子,还有那眼眸里流露出的关心,甄柔敛下想狠狠瞪曹劲一眼的冲动,竭力镇定道:“我好多了,叔初不用担心。”

    曹昕自幼身残病弱,心思极为纤敏,立时察觉甄柔的异样,不由急切道:“三嫂我看你脸上突然涨红,可是还有不适?兄长并非那等不近人情之人,你若是不适,我们就多休息一日再下山回府。”

    看着曹昕明显过于急切的态度,曹劲微皱了皱眉,随即看了眼一旁越加脸红语塞的甄柔,似为甄柔解围道:“你三嫂没事了,昨晚我可是亲手为她把药上妥当。”

    听到曹劲如此不知羞耻的将昨夜上药之事堂而皇之地说出来,甄柔先是愕然,继而恼羞成怒,她简直不敢去看曹昕的脸。

    曹劲却不理会已经恨不得把头再垂低些的甄柔,继续说道:“还有你以前道我对你三嫂太过冷漠,现在可不是了。知道她昨日骑马疲乏,今早我晨练都没去,陪她一觉到现在。”

    这一下却是曹昕愕然,“兄长今日没有晨练?”

    曹劲微笑道:“你三嫂说要夫唱妇随,如今我晨练都由你三嫂陪同。”说着宠溺的看了一眼甄柔,“所以,若我今早起来晨练,你三嫂必定也要随同,我便作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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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六十七章 步辇

    上天是厚爱信都这一片土地的。顶 点 X 23 U S

    在临近新年的最后几天,前一日还是大雪纷飞,这一日却是大雪初霁。

    太阳从东方升起来,金色的阳光斜照进堂内,少年人如玉的面孔,在耀眼的朝阳下有些苍白,他似意识到什么,有些怔忪恍惚。

    彼时,一列侍女手托漆红描金捧盘鱼贯而入,食物的香气瞬时弥漫了偌大的堂内。

    曹劲看着对面神情有些恍惚的幼弟,他垂下眸来,掩去眼中复杂,淡淡道:“进食吧。”

    如是,结束早上的闲谈,各自安静地进食。

    这一天早上的朝食就在阳光下沉默用完。

    曹劲事务繁忙,不能久留。

    原计划是今日赶一个大早就下山,眼下显然已晚了许多。

    这般一用完朝食,一行人自是赶紧下山。

    有道是上山容易下山难,好在今日风雪都停了,阳光暖洋洋的照耀下来,下山也不比昨夜上山有多难。

    甄柔是再不敢骑马了,安份的坐在车厢里。

    不过昨日已经恣意纵马了一回,在曹府后宅憋了近两个月的不得劲,可谓一腔发泄了出来,虽然有些过犹不及,但这一次出门也算值了。

    这会儿只能坐在车厢里,倒也不觉得遗憾。

    唯一就觉得今日太阳真好,坐在马车里多少有些可惜。

    他们来时轻车简从,不过十来人,回时却是浩浩荡荡的数十人,行程明显慢了下来。

    直到天擦黑,才刚到来时打尖的驿站。

    《孟子滕文公上》记载:贤者与民并耕而食,饔、飧而治。

    饔飧,熟食也,朝曰饔,夕曰飧。

    是以,因为一日只食两餐,从古至今才道日出而作日入而息。

    这个时候,也只食朝、夕两餐,不过只对于布衣平民及寻常乡绅而言,像权贵之家、高门世家,还是以一日三餐为主,多时达五六顿也是有的。

    当然,如侍人之流,也以两餐为主。

    岁末年月,太阳一下山就冷风呼呼地刮,还要靠双腿行路,少不得要让众人多食一顿好补充体力,晚上走夜路也好受些。

    如此,又停车让众人用了一顿,稍作休息,再次上路。

    这样一耽搁,等重新上路已然是华灯初上之时。

    甄柔靠在车壁上闲着无事算了一下时辰,按这样披星戴月赶回去,怕是要到明天早上了,她不由掀开车帷,下意识地想去看曹劲一眼,不想曹劲就骑马在车窗外。

    见甄柔探头出来,曹劲不赞同道:“夜里风大,比不得白日有太阳,何况四下黑漆漆一片,也看不到什么,不想大过年的伤寒病倒,你还是老实待在车厢里。”

    说到后来,曹劲不觉成了说教的口吻,一脸严肃。

    曹劲本就皮肤黝黑,此时又骑在一匹高头大马之上,身披一件黑色大氅,可谓气势慑人,再这样一本正经地说话,确实让人下意识受教起来。

    甄柔莫名觉得心虚,就像儿时捣乱,被大伯父甄志谦发现时严厉呵斥般。

    不过想到自己可是出于关心才掀起车帷探头出来,立时又挺直背脊,让自己看起来理直气壮一些,然后仰头道:“我就是想着抵达府里多半要天亮了,夫君连阖眼的空当都没有,就要出去,恐是身体吃不消,不如也上车来坐。”

    说完为了显得真诚,甄柔又就着曹劲的原话补充道:“就像夫君说的,天黑看不见什么,也没人知道夫君和妇人一样坐在车里。”

    看甄柔神色并不像临时找的说辞,曹劲正欲说话,余光瞥见队伍前,熊傲正一马当先指挥着队伍前行,夜色中很有些威风凛凛的样子,他话锋当下一转,道:“不过熬夜一宿罢了,当年在边关的时候,我有一次埋伏在雪地里,两日没有阖眼。”

    听曹劲侃侃而谈以前的辉煌事迹,甄柔发现,人都是劝别人说的头头是道,到自己了反逞强起来。

    想起从她回府找罗神医调养身子,再到足伤及现在,曹劲每每对她说教的样子,甄柔当下亦神色一正,严肃道:“夫君在边关时,正是十七八岁的年纪,如今翻年就该二十七了吧,再过两三年也就当而立,岂可再与十年前相比?”

    甄柔越说越觉在理,不觉越发从容起来,“熬夜伤身,夫君还是与我同车而行为好。”

    曹郑已有五十,都被人道春秋鼎盛。

    他眼下不过二十又六,可谓正处身体状况的黄金时期,怎能连十七八岁的少年都不如?

    曹劲眉头紧皱,旋即眉头一松,面无表情道:“夫人多虑了,为夫只是担心夫人娇弱吃不消,才都有收敛。不过看夫人现在的说辞,却是不满为夫未尽力。”

    话一顿,意味深长地看了甄柔一样,意有所指的接着道:“为夫以后将留在信都,有的是时间与夫人相处,必会叫夫人对为夫的体力满意,不会再有这等担心在。”

    说罢,“驾”一声低喝,马蹄飞扬,曹劲头也不回地驰马远去。

    等甄柔慢半拍反应过来曹劲又在外面恬不知耻地说这些荒谬之话,只能远远看见曹劲高大的背影消失在队伍前面。

    “无耻!”甄柔摔下车帷,坐回车内。

    阿玉陪坐一旁,见状不由关切道:“少夫人,怎么了?”

    这些如何与旁人道哉?

    甄柔闭上眼睛,靠在车壁上假寐道:“无事,我休息一会儿。”

    搪塞一语揭过话题,却不想这样阖眼一靠,被车子摇摇晃晃地前行,竟然也摇出了睡意。

    甄柔就如来时一般,在这一段路上全程睡了过去。

    等马车一路驶入府邸,在三房的院子停下来时,果然见外面天色已有些麻麻亮了。

    甄柔动了动有些僵硬的颈项,就着阿玉的搀扶下车,便见姜媪一脸焦急的走下院门石阶,忙迎了过去。

    今日依旧没有下雪,但清晓时分格外寒冷,甄柔不由蹙眉道:“我们是比打算晚了一宿回来,可早上清寒,你怎么出来接了。”

    “少夫人,是”

    话戛然而止,姜媪脸色复杂地看向前方。

    甄柔转身,随着姜媪的目光看去,只见一架步辇向三房走来。

    正纳罕是谁,步辇在跟前稳稳当当地停下,侍人撩开帷幔,躬身道:“请姚夫人下车。”

第二百六十八章 自愿

    姚夫人?

    三房众人都是一脸意外。m.www.uu234.net

    府里何时有一位姚夫人了?

    唯有姜媪阅历足够,在下邳王宫见多了朝为宫女暮做妃子的,甄姚又去了朱雀台一夜未归,闻言她已经心中有数了。

    甄柔也同样心里有了猜测,只是不敢相信。

    旬日之前,曹郑不是才称将甄姚看作晚辈,如今怎能……

    这样出尔反尔,以后如何服众!?

    不,她还是认为到了曹郑这个身份,如果有心将甄姚纳为如夫人,断不会顾及其他,说出将甄姚当作晚辈的话。

    在听到“姚夫人”这一声称呼,甄柔脑海中思绪飞转,闪过诸多念头,但下意识只认为不可能,双眼却一瞬不瞬地直接盯着步辇。

    然而,下一刻尚未见到甄姚出现,却见阿致从步辇后一个踉跄出现。

    她一脸惊魂未定,陡然看到三房院门外一众人等,更是吓了一跳。

    尤在见到甄柔回来了,她几乎本能地眼睛一亮,启唇就要说话,不知想到什么,她蓦地一僵,然后镇定下来,疾步走到步辇前,伸出一只手,道:“姚夫人,请下车吧。”

    许是还有些惊惶,阿致的声音带着一丝轻颤。

    她说着,又看了一眼院门口,低声提醒道:“三公子和少夫人刚回来,这会儿也在。”

    纤细葱白的柔荑从姜黄色的步辇帷幔伸出来,听到阿致的话,伸手的动作微微一顿,方才轻轻搭在阿致的手上,从步辇缓步走了出来。

    只见灰青色的天幕下,甄姚一袭天青色披风,装束简简单单,却难掩秀丽姿容。

    清晨一缕冷冽的寒风拂过,那及至脚踝的披风随之翻飞,显得原本就清瘦的身子越发风姿楚楚。

    看得在场的一众人等都不由生出一种感慨,这样的秀丽佳人,也不怪曹郑会不顾争议,也要将人收到他的后宅之中。

    甄柔却注意不到这些,她只目光直直地看着甄姚。

    甄姚亦如是,走出来的一霎,她褪去了以往萦绕在身上的柔弱,一双眼睛直接看向甄柔。

    姐妹俩的目光在空中相对。

    一个目光震惊、难以置信,继而读懂了对方眼中的意思,只剩下满目痛心的质问为什么。

    一个目光则没有任何闪躲,始终明明白白的写着一个意思,这是她的选择,她是自愿的。

    姐妹俩头一次对峙之中,甄姚丝毫不退让的坚持着。

    甄柔终是败下阵来。

    她双手紧攥成拳,因为太过用力,身体微微颤抖着。

    她很痛心,很生气,胸口就好像着火了一样,烧得她五庄六腑难受极了,可是却找不到任何发泄的渠道。

    她好想立刻马上亲口问一问甄姚,为什么要这样作践自己呢!?

    曹郑都是可以当她们父亲的年纪了,还有那么多的女人,岂是可以托付终身之人?

    即便要报仇要雪恨,他们也可以再从长计议,兄长甄明廷已经开始能独当一面了,她也已经逐渐得到曹劲的信任,坐稳了曹府三少夫人的位子,不定哪一日就能随曹军攻破长安,届时再向王志习、何近报仇也不迟!

    可是为什么要这样,要赔了自己的后半生了!?

    想到甄姚的后半生这样交出去了,甄柔胸口就着烧得没法,连呼吸都变得困难了,她难受的闭了闭眼睛,竭力让自己冷静下来,然后回头看向曹劲,露出一个苍白的笑容,道:“夫君,连夜赶路也累了,让熊将军他们也早些回去休息吧。”

    说完又恍惚忆起曹劲今日好像还有事务要忙,又“哦”了一声道:“夫君好像也还有事……”

    话犹未完,曹劲冷冷瞥过甄姚,打断甄柔的话道:“我先回院子,午后再出去。”说罢让熊傲过来,低声吩咐了几句,便顺甄柔的意思,打发了熊傲一众人等,又安排侍人先送曹昕回其住处。

    转眼之间,三房院门外只剩三房自己的人了,以及送甄姚回来的几个灰衣侍人。

    请甄姚下车的侍人,显然是几个侍人中的头,与曹劲也认识。

    不过二十出头的样子,看上去颇为老实,但为人却很是伶俐,见众人散去,也不先与甄姚多言,忙恭敬上前,向曹劲和甄柔长揖一礼,“小的平安见过三公子,见过三少夫人。”

    听到这侍人的名字,甄柔沉静似水的眸子有几分波动。

    她在甄姚那听过平安的名字,曹安曾在外收养了一个叫平安的孤儿做养子,现在被留在曹郑的身边做一个长随。

    知道这是安内侍的养子,甄柔打起精神,向对方回了一个微笑。

    平安却是早见过甄柔的,只是都是在人多的时候远远看上那么一样,这会儿走近一看,暗道甄氏姐妹果然一个塞一个的出众,莫怪曹氏父子皆栽于其中。

    不过想到来时义父曹安的连连叹息,平安还是赶紧心神一定,道:“昨日下午,君候如常召姚夫人朱雀台唱歌,并留了姚夫人一起用暮食,未料环夫人因自己近来甚是少宠,利用八公子年幼无知,让其给君候所在的火盆中扔了一味助兴的香料,却不想中间出了差错,使其误幸了姚夫人。”

    将前因后果简单的解释了一遍,平安停了一停,转向甄柔。

    他恭敬的又道:“不过请三少夫人放心,君候已下令禁了环夫人,也将环夫人和八公子在朱雀台的住处撤销,并言之既然已与姚夫人有了夫妻之实,必会对其负责,虽不能以正室之位相待,但将趁众官要在信都拜见之时,广开宴席,纳姚夫人为侧室,让众官为之庆贺,定不会辱没姚夫人及甄氏一族。至于现在,姚夫人还需先借住于此,稍后待小的收拾好院落,再来迎姚夫人入住。”

    “三公子和三少夫人连夜赶路,现在才归府,小的就不再打扰了。”说罢,平安又长揖一礼,便是告辞离开。

    待平安一行人走远,甄柔重新望向甄姚,却不及言语,甄姚像是知道甄柔会说什么,抢先一步道:“君候没有勉强我,当时我是自愿的。”

    一句话落下,甄姚屈膝向曹劲一礼,便深吸一口气,裹紧身上的披风,从甄柔身边走过,匆匆进了三房的院子。

第二百六十九章 喜宴

    甄姚的这一句自愿,让甄柔瞬间哑口无言,所有要说的话都失去了意义。www.uu234.net

    她只能立在原地,眼睁睁看着甄姚与她擦肩而过,看着甄姚单薄的背影消失在院门后。

    许是环境真能影响心境吧。

    寒冬的清晨,连空气都是冷冽的。

    还未大亮的天色,一片灰蒙蒙的,仿佛在眼前蒙上了一层阴影。

    此情此境,甄柔莫名生出一种感觉,门里门外泾渭分明的两条路,也许她和阿姐也将走上两条相反的路。

    这一天阳光依旧很好,太阳暖洋洋的照耀着信都这座旭日东升的城池。

    信都城的老百姓操办年货之余,皆携老扶幼全家出动,或在自家的庭院里,或在市上三五坐堆,一边忙年事一边喜笑言言的晒太阳。

    曹府三房的院子里却有别这阳光灿烂的好天气,在女主人的沉默下,变得异样的安静。

    与此同时,曹府上下却热闹了起来。

    曹昕回府过年的消息还没传开,众人这日早上睁眼的第一个消息就是环夫人失宠了

    这位专宠多年,曹郑唯一一位拥有两个儿子的女人,被众人视为曹府第一宠姬的环夫人,终于受到曹郑的厌弃了。

    不仅如此,连带着曹郑最宠爱的幼子八公子,也受其母环夫人连累,母子一起被撤销了在朱雀台上的住所。

    还被绘声绘色的还原了当时的场景,道是曹郑当面斥责环夫人说:“妒妇狭隘,不堪为吾儿之母!”

    这一句话,掠夺了环夫人的母亲资格,但也念在环夫人多年的服侍,以及所出的两位公子的份上,只将其禁足于自己的院子里,不得命不准踏出院子一步。

    六公子和八公子年纪尚小,没有母亲养育自是不行,自当交于嫡母环夫人养育。

    如是,一夕之间,环夫人不仅失去了曹郑的宠爱,也失去了两个亲生儿子。

    想起昔日环夫人是多么受宠,谁也没想到不过睡了一夜起来,就落到如此境地。

    尤其是另外三位侧夫人,大约是物伤其类,想到这些年让她们望尘莫及的环夫人,就这样说失宠就失宠,连亲生儿子都被送给了往日视为劲敌的卞夫人,不免觉得齿寒。

    一时间,众人都有些唏嘘。

    然,还未从环夫人突然失宠的消息中回过神,待问过失宠的缘由,这才是更为震惊。

    简直是一幕大戏接一幕大戏的上演,环夫人才失宠,三少夫人的堂姐就被纳为新的如夫人。

    这又是一番曲折,本来甄姚将成为曹郑第五位如夫人已经传得有板有眼,却忽然说只是当做晚辈在看,可不过旬日而已,晚辈就成了名如其实的如夫人。

    众人自不敢议论曹郑出尔反尔,更不敢斥责此举有违伦常,只静观其变。

    而接下来曹郑的举动,却让一众人等应接不暇。

    不仅给甄姚选了离朱雀台最近的一座三重院落,还在朱雀台另给甄姚安排了住所。

    也就是说,甄姚可以自由出入朱雀台,这样的特权也只有失宠前的环夫人母子拥有过,但当年环夫人也是在生下第二个儿子八公子之后,才有了自由出入朱雀台的权利。

    此外,曹郑另下令于三日之后,在朱雀台大开筵席,邀请众官员及内眷观礼,将正式纳甄姚为侧室。

    其礼虽不比上娶妻之礼,却准许甄姚穿大红嫁衣,一起拜天地,共饮合卺酒,这每一项却是正室才可拥有的。

    如今的正室卞夫人,乃妾室扶正,根本无迎娶之礼。

    其余的如夫人,说好听是侧室,但曹郑到底还不是天子或诸侯王,她们也就一妾室而已,又怎会又纳娶之礼?何况那时的曹郑虽也是割据一方的霸主,但哪有如今统一北方,坐拥整个北方六州来得威风?自也不可同日而语。

    却越是这样处处彰显对甄姚的不同,作为正室的卞夫人就越是难堪。

    毕竟这一切下来,甄姚似乎除了没有一个正式的名分,其余已然与正室无疑,甚至超越了卞夫人。

    对于曹郑此举,其他人事不关己,自然不会置喙。

    曹勤和曹金珠作为卞夫人的嫡亲子女,却是绝不可能忍下去的此举损害的不只有卞夫人正室的尊荣,更让他们兄妹的正室子女身份蒙上了阴影。

    就在曹郑定下朱雀台迎甄姚入门的当天,曹金珠首当其冲拒不领命,当着北方六大州各郡国来赴职的文武官员的面,跪在朱雀台之下,恳求曹郑取消迎甄姚入门之礼。

    作为曹郑的嫡长女,也是曹郑的第一个女儿,曹金珠在府中受宠程度可想而知。

    可是这一天,直至曹郑听众官员禀各地政务事毕后,都没有接见曹金珠,任其跪在朱雀台下不予理会。

    到底是身娇肉贵的曹府女公子,即使从小跟着舞枪弄棒,比寻常女子身体强上一些,但跪到天擦黑之时,还是体力不支地晕倒过去。

    曹勤历来谦和至孝为信都秀士追捧,一母同胞的姊妹如此,何况还是为了生身母亲,他自然也不能置身事外,让人将曹金珠抬回去就医,他则顶替曹金珠跪在朱雀台下,继续请求曹郑取消三日之后的迎纳之礼。

    只是这一跪,未等到曹郑接见,却是卞夫人亲自前来,怒斥曹勤道:“跪逼生身之父,此为大不孝!”

    如此一番将曹勤怒斥回后,卞夫人又代一对子女向曹郑请罪,并称甄姚乃名门淑女,当以此礼迎入曹门,她愿全权操持当日盛宴,一为子女向甄姚赔罪,一来也是以表自己庆贺之心。

    卞夫人这般知情识趣,又毕竟是自己的正室夫人,曹郑自无不可,当下允了卞夫人之请。

    卞夫人也不愧为掌中馈的曹氏当家主母,短短三日而已,就将喜宴的帖子送到了各官员府邸,整个曹府内外亦是张灯结彩,到处都洋溢着喜庆热闹的氛围。

    到了农历十二月二十八日这一天,前来观礼的男女宾客见状,无不称赞卞夫人果然贤良之人,这样盛大的喜宴比之列侯迎娶正室也相差无几了。

    也在这一天,所有人都知道了,曹郑对这位新纳如夫人的喜爱。

    曹府第一宠姬,已不再是过去的环夫人,而是出自彭城甄氏的姚夫人。

第二百七十章 说开

    前来观礼的宾客如何感慨,如何猜测,不必细说。www.uu234.net

    就曹府大门外一带,车如流水马如龙,已可料见今天宾客如织,场面之盛大。

    丝竹管弦之声,又有人声马声,声声不绝于耳,热闹得恍如已是新年。

    不过曹府占地广阔,其室连栋上百,奴婢千群,黑甲卫护万计。

    朱雀台坐落在曹府大门及二门之间,等府外的喧闹,朱雀台上的热闹,传到二门后的内庭里,已是几不可闻。

    如是,三房的院子里还是一片安静。

    东跨院里,梳妆镜前,甄姚一身大红嫁衣,珠饰环绕,美丽不可方物,秀色犹胜当年初嫁。

    甄柔跪坐在甄姚身后,看着黄铜镜中的美娇娥,恍如回到了两三年前,她陪甄姚备嫁的时光。

    那段日子她抛开了一切思虑,只一心一意陪着甄姚,她们一起沐浴,一起梳妆,什么都在一起,同吃同住,同榻而眠,好得像一个人似的。

    那个时候真是好呀,无忧无虑的每一天,又怀着对未来的期盼。

    不像现在,更多是相对无言。

    哪怕是前段时间,看似相谈甚欢,也不过是她在装聋作哑,甄姚在刻意而为,只是她们都默契的回避开来。

    思绪怅然之间,目光不经意在黄铜镜内与甄姚对上。

    甄柔也不移开,就看着甄姚的眼睛,缓缓道:“阿姐,今天过后,就再也不能这样唤你了。”

    话才起头,可一想到从小唤到大的阿姐有一天不能再唤了,心头莫名一哽,鼻子里酸酸的。

    但她极力忍住。

    甄姚初嫁时,她们姐妹没有理会长辈们的劝说不吉利,抱头在一起哭得稀里哗啦。

    也不知是当时落泪的原因,甄姚第一段婚姻才会如此悲怆的收场。

    所以,这次她再不能哭了,一滴眼泪都不能掉。

    甄柔仰头,逼回眼中的酸意,然后面露微笑,重新看向甄姚道:“还有你即使成了姚夫人,也别忘了,你还是甄家的女儿。”说时又念及自家中这一系列变故之后,甄姚和母亲曲阳翁主、兄长甄明廷之间的疏离,忙改口道:“便是你觉得母亲和兄长他们始终隔了一层,可我们不一样。”说着语声一急,声音里已带了一丝哀求,“阿姐,你信我,你的娘家人还有我。”

    说到这里,也终于将这些日子装聋作哑的话透露了一二,却也把她能说的能做的表达完了。

    甄柔不再多言,从地上的捧盘挑出一支金凤钗步摇为甄姚戴在发髻上。

    而人非草木孰能无情,从小一起长大的情谊,比一母同胞的嫡亲长姐还要亲厚的姐妹之情,又岂是那样容易割舍?

    甄姚终是目光复杂了起来。

    她看着自幼爱护疼惜的幼妹,听着声音里那都要溢出来的哀求,她无法再让自己去想他们一家四口落至如今的下场是甄柔一家所害,至少这一刻她无法再这样想了。

    可是她不敢保证下一刻她是否会继续陷入那种被嫉妒日日啃噬内心的疯魔之中。

    不过也许以后就不会了。

    她就要是坐拥半壁江山之人的宠姬了。

    甄姚有些如释重负的笑了,“阿柔,我果然不如你,原来这些日子以来我存的小心思,你都知道,却依旧处处包容我,难怪周郎爱慕的是你。”

    终于看到甄姚如以往心无芥蒂的笑了,以为她们姐妹至少在这一天能回到曾经,却不想甄姚突然提及周煜。

    甄柔愕然,亦难掩震惊,“阿姐,你都……知道了?”说到最后声音不觉低了下去。

    甄姚却不在意地一笑,道:“嗯,我已知道你和周郎一度谈婚论嫁。可你认识他在前,我认识他在后,所以你不用觉得愧疚于我。到是我,这些日子以来因一直不能释怀此事,忍不住处处和你一较高下,每每发现不如你之处,就想周郎之所以不喜我,可是这些缘故?但现在好了,成了君候的如夫人,我不用再想这些了,周郎他”

    声音蓦然一哽,似有哭腔出来,甄姚立时止声,也忙不迭抬头望天。

    这分明就是还难忘情周煜,却要马上另嫁他人了,还是与人做妾,甄柔心中一酸,不禁出声,“阿姐,要不我们不”

    她的声音也随之戛然而止,一句“不嫁”根本说不出来。

    曹郑今日这样大办喜宴,几乎整个北方六大州有头有脸的人都到了,岂能容忍甄姚不嫁。

    而且这场声势浩大的喜宴,虽说是为了以庆甄姚为如夫人,但何尝不是曹郑借此昭示北方大统,他曹郑已经坐拥半壁江山?

    如是,这场喜宴已经在不知不觉中成了一场庆功宴,一场昭告天下的盛宴,甄姚已经无任何反悔的余地了。

    甄柔默默无语。

    甄姚却收拾好突来的情绪,眉宇间的羸弱渐渐被坚韧取代,她平静无波道:“不要为我惋惜,当日君候给了我选择的余地,是我心甘情愿委身服侍,如今我也算是求仁得仁。在那日事后,君候问我要什么,我告诉君候我要报仇,他答应我了,会将王志习和何近交由我处理,也会派人将长姐的遗孤带来信都给我亲自抚养。”

    说这些的时候,许是见到了手刃仇敌的那一天,甄姚笑得舒眉展目,“还有我也终于可以从单相思中解脱出来,不用总想着与你攀比,嫉妒的快要不像自己了。还有我们也不至于因此隔阂,最终姐妹成陌路。”

    确实如此。

    一笔写不出两个甄字。

    尤其是甄姚成了曹郑的如夫人,她和甄姚的关系也将更紧密。

    哪怕不谈情谊,她们姐妹当下为了生存,也不会成陌路。

    甄柔默然,不得不承认甄姚的话。

    见状,甄姚微微一笑,望着黄铜镜里自己和甄柔的芙蓉玉面,笑容渐渐敛下,目光变得深幽,然后回身,面对面看着甄柔,逐字逐句道:“独木难支,我们是彼此的娘家人,三公子要世子之位,我要成为君侯身边第一人。”

    话音落下,阿簪在内室外请示道:“夫人,吉时至。”

    甄姚不予理会,只看着甄柔。

    甄柔迎视,“世道不易,我愿与阿姐携手而行。”

    闻言,甄姚满意一笑。

    甄柔垂眸,伸手扶起甄姚。

    她无法,只有送甄姚走上复仇之路。

    她唯希望她们利益永远不会背道而驰。

第二百七十一章 发怒

    那天晚上,甄姚真是光彩照人。m.www.uu234.net

    她一出现在朱雀台上的喜宴之中,连见惯了美人,又已得到过人的曹郑,也不由得多看了好几眼。落在一众男女宾客眼里,更加坐实了曹郑对甄姚的宠爱。

    卞夫人还是那样贤良端方,堪为大妇典范。

    东为尊,到底是正室夫人,她跪坐于曹郑右手,另在曹郑左手边设一席与甄姚,她们可谓平起平坐相伴曹郑左右。

    席上没流露出一点儿的不悦之色,稍有话恭维到她,她也将话引到了甄姚身上。

    甄姚成了喜宴上当之无愧的曹郑之下第一人。

    甄姚觉得仿佛自己真是被明媒正娶的正室夫人一样。其实,不仅于此,对比初来乍到参加接风洗尘宴那次的备受冷落,这次她可谓万众瞩目。天下一半的文武官员及其内眷都对她追捧奉承,这些人物都是多么尊贵有权有势的人,可是今天却全都要向她低头,她觉得自己就是北方六大州的女主人,更甚至是整个天下最尊贵的女人。

    看着堂下一张张谄媚的脸,她矜持的微笑着。

    仿佛看到了长安城里,曾笑话她、作践她的人们,正争先恐后的讨好她。

    也好似看到了彭城里因她被陶军侮辱而目露嫌弃的众人,正一个个仰视着她。

    一时间,案上的佳肴美酒,堂下的歌舞升平,大家的谈话说笑所有这一切营造出的繁华盛世,让她生出一个至高无上的念头:我要手握权势!

    念头过心,浑身上下的毛细孔都为之舒展开来,令人陶醉,也震动了她所有思维动作,使她忽然柔情万千起来,将酒樽举向曹郑,盈盈笑道,“君候,妾身敬您。”

    她说这句话的时候,一双柔情似水的明眸特别亮,比初雪还要细白的肤色,衬托出两颊微微一抹暖热的绯红之色,声音则因心情激动而微颤着。

    无论声音,还是情态,都是望着自己心仪之人的样子,那仿佛沉溺于恋情之中的小女儿神韵在她的身上自然流露出来。

    曹郑一怔,继而心中怦然一动,接过酒樽,与甄姚相对而饮。

    饮毕,看着娇美动人的甄姚,曹郑禁不住哈哈大笑,心里如是暗道:“天下半壁江山为我曹某人所夺,这等倾国倾城的佳人也为我倾倒,我难道真是天命所归?这天下就该是我曹家的?”

    想到这些,曹郑笑声越发大了,引得众人不禁频频顾眸,不约而同地想到:这位姚夫人,难道就如此让曹郑满意?

    卞夫人许是真以曹郑之喜而喜,以曹郑之忧而忧,见曹郑对甄姚笑得如此敞怀,她也心情悦然的笑了。

    特别是看到甄姚再没有初来乍到时的唯唯诺诺,已经越发坦然地接受众人的奉承,卞夫人笑得更开怀了,仿佛真是乐见其成。

    这样的愉快气氛直到深夜都未减丝毫。

    毕竟到今天,所有的政务已停,再过了明天,就是大年三十了,自该好生放松一下。

    六大州的官员也正好借这喜宴,彼此联络感情,交流政治意见。

    曹劲作为曹家北方大统的大功臣,眼下世子之位的热门人选,自也受到了众所热捧。

    夫贵妻荣,又是甄姚的堂妹,甄柔所受奉承也不遑多让。

    好在今日曹郑虽下了通宵达旦行宴会之乐,但他终归已是知天命之年了,等子时一过,还是携甄姚退席。

    曹郑这一走,也就暗示了愿意离席的都可以散了。

    喜宴上,男男女女济济一堂,围得那是花团锦簇,还有油香酒气释放出的热浪,简直空气都流通不畅顺了。

    甄柔早是想走了,见曹郑终于离席,不由大松了一口气。

    果然,又坐了一会儿,曹劲也携她离开了。

    彼时,已是月上中天。

    月华似水,仿佛一层淡白的水雾烟霭,薄薄笼罩在朱雀台的玉阶上。

    曹劲低头瞥了一眼月光下延伸数丈的阶梯,回身扶上甄柔的手臂,道:“阶梯太长,我扶你走。”

    甄柔摇了摇头,轻轻拂开曹劲的手臂,然后缓步走到丹墀边上,脚下就是步下朱雀台的玉阶。

    她立定,闭上眼睛,张开双臂。

    严冬的夜风刮来,衣袂翻卷,鬓发乱拂。

    难怪说高处不胜寒。高处的风确实寒意森森,也极是风大,好像能将人像风筝一样吹了起来。

    甄柔忍不住向阶梯前倾去身子……

    曹劲心中大骇,一下攥住甄柔的手,就是猛地一用力,将甄柔一把拉进怀中,劈头盖脸地厉声斥道:“甄女!你做什么!”语气是前所未有的严厉。

    甄柔怔住。

    看着甄柔一副茫然无措,还不知道自己哪里错了的样子,曹劲一股无名火顿起,浓眉紧皱,顾不得玉阶两头一字排下的黑甲卫护,怒斥道:“我看你就是太娇生惯养,现在该给我成熟了!一丁点小事,就承受不住!”

    连斥两声,终于稍稍压下怒火,也将刚才那一瞬间的心惊胆颤给压下去了。

    曹劲深呼吸了两下,让自己平静下来,又四下环顾了一眼,到底顾及两阶的卫护,还有丹墀上走动的侍人和宾客,只道:“我们走!”

    三字落下,拉起甄柔的手,不给甄柔任何置喙的余地,径自下了朱雀台。

    罢手挥开等候的步辇,就这样牵着甄柔手徒步回去。

    已经接连晴了数日,地上的积雪早被侍人清扫干净。

    一路跟着面沉似水的曹劲阔步疾行,手腕又被用力的攥住,身后还有阿丽和阿玉也是一脸害怕,甄柔眼见这会儿也没有其他人了,忙按住曹劲攥她的手,道:“夫君,你误会了,我从未想过要跳下去,只是在喜宴上待的头昏脑胀,才想吹一吹夜风。”

    解释完感觉曹劲脚步稍微一顿,却还不及喘一口气,曹劲又头也不回地继续拉着她疾行。

    这是做什么?

    甄柔简直没好气,这人真不可理喻,她不由生气地挣脱,却哪是曹劲的对手,还没挣扎一两下,就弄的手腕发疼,痛呼出了声。

    只在这时,曹劲终于脚步一停,却是向跟在身后的阿玉她们命道:“不许跟来!回去!”

    听到命令,甄柔一脸狐疑的抬头,正要说话,不妨曹劲直接将她攥进一旁的假山之中。

第二百七十二章 不同

    曹劲的力道太大,她又未作提防,脚下一个踉跄脊背就砰地撞上嶙峋的假山。www.uu234.net

    然后,曹劲高大的身体袭上来。

    豪无表情的面庞慢慢放大,直至两人的鼻尖几乎相抵。

    信都的冬天异常寒冷,触目所及都是光秃秃的一片。为了让府中的园林在冬日亦有奇景可观,曹郑在府中打造了片一亩见方的假山群。

    由各种奇形怪状的山石构建而成,山石之间空洞而又相连,路径迂回曲折,形成一个个隐蔽而狭窄的假山洞口。

    甄柔就被曹劲攥进了这样一个假山洞口里。

    两座高约半丈有余的假山之间,只堪堪容一个人藏身其中,现在却硬生生挤进了两个人,左手又一座假山堵在那里,右手的入口被曹劲横了一只手挡着。

    这个封闭又狭窄的空间,甄柔避无可避,退无可退,只能被迫面对散发着危险气息的曹劲。

    她抿了抿一路疾行而有些干涩的唇,试着沟通道:“夫君,你怎么了?我们有话好好说。”

    她好言好语的劝着,曹劲却置若罔闻,或者根本听不见她在说什么,只借着假山缝隙照进来的月光一瞬不瞬地盯着她。

    光洁的额头,若星辰的眸子湛湛有神,修眉端鼻,还有那微微翘起的朱唇,一张一翕似在邀人品尝。

    无论从哪个角度去看,这都是一张完美无瑕的面孔,迎合了他对女人容貌的喜好,却从不知有如此大的吸引力,让他刚才根本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就像完全失去了理智一样,唯一一个感受居然就是害怕。

    甚至她都已经解释清楚了,他还是无法抑制的后怕,若再不做些什么,他压不住这腔怒火。

    他盯着她,骤然俯下头,捕捉到她微张的唇,未及思考已经探了进去,下一瞬,就像溺水的人急于吸取新鲜空气,猛然而急迫地辗转吸吮,带着不容置疑的掠夺,吞噬了她全部呼吸。

    原以为这样可以让他得以平复下来,却无疑饮鸩止渴,不够,还远远不够。

    早先喜宴里全是油香酒气生成的热浪,数九寒天也闷热出了一身细汗,甄柔出来时就没有立马披大氅,刚才更是一路被攥着疾行顾不上,这会儿身上只在里衣外穿了一袭宽袖窄腰的礼服。她的腰很细,他双手就可以堪堪一卡,那是真的纤腰楚楚,让他一再迷恋的双手从背后卡在那里时,她如一叶扁舟随他一来一回的荡漾,是那样不堪一握,好似轻轻一用力都能折了。

    他禁锢在她腰上的手下意识一动,让他迷恋的记忆袭来,他身子微微一震,旋即急切抚上衣襟,不顾一切地用力扯开,唇也如影随形地落下,汲取着她颈间的芬芳。

    他的吻如疾风暴雨般狂乱,甄柔觉得自己都要无法呼吸了。

    就在快要窒息的时候,曹劲终于放开了对她呼吸的掠夺,却来不及松一口气,只觉胸前一凉,甄柔骇然大惊,用力抵着他的胸膛推拒。

    “曹劲,你疯了!”甄柔急遽喘息着,声音里透着惊惧,还有被羞辱的颤簌。

    感受到甄柔的害怕,曹劲停下动作,薄唇从那白皙的劲项抬起,然后笑了一笑,很想说自己是疯了,但看着一脸羞愤的甄柔,他舌尖顶了顶牙槽,痞痞一笑,什么也没有说。

    甄柔却是一怔。

    她见过沉稳内敛的曹劲,也见过咄咄逼人的他,还有一派贵公子的样子,却唯独没有见过他现在这样。

    就好像她以前逛市时,看到的一些地痞无赖。

    可是这怎么可能?

    甄柔眨了眨眼睛,再定睛去看时,只见曹劲一脸沉着,她莫名松了一口气,刚才果然是她看错了。

    心下一松,又见曹劲恢复正常,甄柔不觉来气,双手紧拉衣襟,怒视道:“放我出去。”

    “不行!”曹劲面无表情道:“在你认识自己错误前,哪也别去。”

    甄柔只觉莫名其妙,加之今日心情本就五味杂陈,她索性破罐子破摔,争执道:“我哪里有错了!?我就是吹一下风,怎么了?再说我也不是小孩子,才不要你管!放开!”说着就兀自挣扎起来。

    见甄柔非但认错,还如此不服管教,曹劲索性再次俯身狠狠吻下。

    这次不同先前的急切,他先是吸吮着双唇,然后越吻越深。

    甄柔又一次被攫取了呼吸,她终是挣扎无力,身体渐渐软了下来。

    曹劲勾唇冷笑道:“还要不要我管?”

    甄柔大口呼吸,却又力不敌人,她撇过头道:“蛮人!不讲道理。”

    曹劲丝毫不在意甄柔的指责,笑了一笑,半真半假的玩笑道:“不讲道理也罢,我就是认定你了,你这一辈子我都要管。”

    本是争锋相对,未料突然听到这般似情人之间的言语,甄柔一愣,不由抬眸看他。

    只见曹劲黑眸深邃,似有深情。

    甄柔心中一跳,想到刚才被那样对待,分明就是不尊重她,如是只告诉自己看错,她垂下眸来,胸中怒气倒消了一半,却还是控诉道:“你实在过分,在光天化日之下如此对我,若被他人看见,我如何自处?”

    见甄柔回避的垂下目光,虽他早是知道她就是这样,曹劲的眸中仍是晦涩了一下,方道:“只要有我在,就无人敢非议你。”语气虽是张狂,却也有那一份底气在,但这样恣意一句后,他蓦然一叹,似妥协的道:“不过刚才那样,也确实是我太生气了。你本就饮了酒,又是深更半夜,精神疲惫,若稍不注意跌落下去,你让我当如何?何况这几日你一直郁郁寡欢,我也着实担心你有不智之举。总之,下次别再让我这样担心了。”

    语重长心的说完,曹劲到底还是放开了甄柔,率先一步退了出去。

    这样软和的语气,言语之间关切之情更是溢于言表,到底不好再气了。

    只是这委实与以前的曹劲不同,甄柔不由又默了一默,在光线昏暗的假山洞里独自待了一会儿,等心沉静下来,又整理好衣襟,才缓缓走出来。

    而这一天晚上,曹劲似乎也不同于以往。

    整个人似火舌一样,吞噬了她所有的感官。

    一响贪欢,一夜无眠,让她无法去想曹劲的不同。

    待到悠悠转醒时,已是翌晨日上三竿。

    十二月二十九日,该忙着年事了。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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步步骄介绍:
前世,被未婚夫逼嫁为妾,她一把火烧了所有。今生,她先一步退婚断情,让命运偏离原先轨迹,却不想一次顺势救人,竟被就此赖上。一句话:乱世枭雄vs重生贵女的强娶之路!步步骄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步步骄,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步步骄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