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八章 浮屠夜行
“噔,噔,噔”
帐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石莽骤然便睁开了双眼。www.uu234.net她从卧榻上一跃而起,抄起旁边挂着的盔甲随意披在身上后,便抽出了一柄长剑。
帐外那人刚欲闯进营帐中时,那剑便从帐帘的缝隙中陡然刺出,剑尖抵在了来人喉上。
旋即,就听石莽压低声音低喝一声道:“谁!”
来人往后退了两步道:“是我,章泽兰。”
石莽闻言稍稍松了一口气,但其语气却是更加冰冷,“章将军,你现在应该镇守前线。你如此贸然回来,该当军法处置。”
章泽兰叹息一声后淡淡道:“回将军,末将这次回来的确逾越了营中规矩,但末将却是不得不回来。”
石莽冷声道:“触犯了军法本理应处死,但念在如今营中缺兵少将,本将便不予追究,你现在即刻返回前线,不得有误。”
章泽兰忽的便屈膝跪地道:“末将有一言必须要向将军问个明白,否则恕在下难以从命。”
石莽沉默了片刻,叹息一声后淡淡道:“问吧。”
章泽兰沉声道:“末将不晓得将军的那封信是什么意思,依末将所布署,这三日正是行动的好时机。这战机宝贵,稍纵即逝。末将相信将军更是深知这道理,但将军为何要末将推迟发兵的时日?”
石莽闻言收回了长剑,她道:“既然章将军晓得战机稍纵即逝,所以我们更不应该一成不变,如今本将已经有了个更完善的法子,但需要些时日准备。所以还希望章将军能体谅体谅本将,能回去坐镇前线,听候本将吩咐。”
章泽兰抱拳道:“若是如此,那便请石将军将那更完善的法子告知末将,末将也好提前有个准备。”
石莽摇头撩开了帐帘,她站于章泽兰身前道:“章将军,你的任务不变,只是往回推迟几日罢了,所以那计划的具体细节你现在不必知晓。等你搬兵回应,我这边也准备妥当后,自然会全盘告知于你。”
闻言,章泽兰抬起头。他一瞧得披散着头发,随意穿着铠甲,眉宇间颇显女子柔媚的石莽,竟忽如隔世,一时间有些痴了。在他的印象里,还没有瞧见过石莽这般像过一个女子。不对,应该是不像一个男人。
转瞬,章泽兰又低下头道:“那计划想来也是董参军所谋划的吧。”
石莽听罢一愣,旋即了然于心。她淡淡道:“章将军,我明白了。若是这道命令放于往日,你定会遵从的。像你这般聪明的人物,当然已经想到了那道军令背后的参与者定然有董参军。你这次回来,不是不满那道军令,而是不满董参军吧。”
章泽兰倒是不遮掩的点了点头道:“不错,末将的确不满董参军。先不说他的身份如何,就说他仅仅在营中待了这么几日,我们的确不该对其抱有如此重大的信任。上一次的计划,商有我们在将军你身边帮忙参谋着。但这一次,营中就只剩将军你与董参军了。巧言令色先矣仁,那董平平日里花言巧语,谁都不晓得他心里在打什么算盘。所以末将肯求将军你,不要被他蒙骗,以至于抱憾终身。”
石莽闻言,语气一柔,她突然微笑道:“章将军,既然你这么说了,那我也与你说几句真心话。”
“末将受宠若惊。”
石莽摆手道:“章将军,我肩上担的是整个千岛府的百姓与手下的兄弟,所以我不会因为几句花言巧语而改变了心意,而且董参军在我这里说的每句话在我看来也是经过深思熟虑,实打实的,我同样也是加以考虑,才同意的。所以章将军不必担心董参军巧言令色,也不必担心我色令智昏。
而且我天生是个女子,在体力与脑子的灵活上比不了章将军你们。所以我除了对自己要求一严再严,更是选择坚信身边的兄弟们。章将军你扪心自问,你当年从南疆刚调来千岛府时,你做的决定,只要是对的,有哪一次本将没有同意过了?”
章泽兰猛的打断石莽道:“我与董平不同,当年我虽是半路被调来,但我与将军你隶属同营,也算是知根知底。”
石莽摇头道:“虽然如此,但你与董平在我眼里也是没有差别的。既然进了一个队伍,那整日互相猜忌与怀疑是没有用的。”
章泽兰还想说些什么的时候,却忽听一旁传来两声咳嗽,他登时警惕的朝一旁看去。这一瞧,方才晓得什么是冤家路窄。
只瞧得董平正抱着双臂,哈欠连天的朝这旁走来。章泽兰骤然起身,低声喝道:“董参军,你竟然敢偷听我与石将军谈话!”
“诶……呦。”
董平抬起一只手臂,先是高昂,随后又压低声音,装模作样的打了一个招呼后。一边缓步走来,一边说道:“若是说偷听那可错怪我了,我只是去解了个手,回来时无意听见了。但看两位将军谈的开心,我便没好意思出来打搅二位。”
章泽兰淡淡道:“董参军这一泡尿,尿的可是够远。从营西边,尿到营东边来了。”
董平闻言皱眉道:“所谓大河东流,汇入汪洋这个道理我想章将军应该也是清楚的。为何大河向东流呢,是因为水往低处流,而这天下的地势也正好是西高东低。章将军你也看出来了,我这一泡尿尿的挺远,要是我在营西边尿,那不就全流进我的帐篷里了吗?所以我绕个远儿,那也在情理之中啊。”
董平的前半段话章泽兰还是仔细听着的,但听到他后面两句明显是在扯皮,章泽兰那惨白的脸色,骤然泛起几丝怒色红晕。他豁然起身,怒斥道:“董参军,以你这般轻浮作风,你教我如何信你?”
董平咧嘴打了一个哈欠道:“哦,那我便去睡觉了。本来就困,听完二位将军的一番高谈阔论,倒是困的更厉害了。”
闻言,石莽脸上也有些挂不住了。她皱眉道:“董平,既然你也在这里,那不如将咱们商量出来的计划告知于章将军,也好能让他心里有个数。”
董平微笑道:“石将军,你若是想说,不必征求我的意见。但我还是想说一句,在其位,谋其职。我如今身为一营参军,虽官职低微,但做的就是帮主将出谋划策的。而章将军你,既然贵为章将军的左右手,应该做的是服从石将军的指挥,做好这个帮手。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不仅弃前阵的兄弟不顾,还质疑石将军所做的决定。说不好听些,你这是临阵败逃加违抗军令。而石将军不仅不责怪你,还对你好言相劝。而你却不心怀感激,反而咄咄逼人。这是你身为一军之将,主帅副手应当做的吗?若现在我是石将军,怕章将军已是人头落地。”
章泽兰听的董平这一番斥责之言,气的是双手微颤,他目光阴冷,杀机四伏。石莽感觉到章泽兰的气息变化,不自觉的将手中的剑握的更紧了一些。
但忽然之间,章泽兰却突然笑道:“董参军言之有理,是我冲动了。”
石莽闻言淡淡道:“行军打仗并非儿戏,在场的两位都在军营中待过多年,相信这个道理自然明白,所以本将不希望以后两位拿这关乎众将士生死的大事开玩笑。”
章泽兰点头道:“那末将便先告辞了。”
说罢,章泽兰还没等石莽说话,便快步离去。董平打了个哈欠道:“这半夜出来解个手,也解不安生。”
石莽闻言淡淡道:“董参军,你也看到了,本将现在肩上挑着莫大的担子。一个不小心,便会摔的人仰马翻,还望董参军能将这件事给办的干净利落。要不然以后这营中,怕是再没有你董参军的立足之地了,本将也不会再重用你。”
董平微笑道:“石将军请放心,水往低处流,人往高处走。我也不会为图一时口快,就夸下海口,区区一万两银子,我自认为取来还是不在话下的。”
闻言石莽点了头道:“既然如此,那董参军便先下去休息,待过两个时辰,便启程吧。”
董平听罢刚想走,但又停了下来对石莽说道:“石将军,难道你就不派几个人跟着我?”
石莽皱眉道:“为什么要派人跟着你?”
董平闻言一时哑然,他不禁暗道自己像是魔怔了一般,怎的问出了这种话。
石莽笑道:“董参军放心,若是你不回来。本将会将林三川的脑袋砍下来,泄愤的。”
董平闻言笑道:“如此甚好。”说罢,他便抄着手走了。
石莽回到帐内,心中不禁泛起了嘀咕,她暗道:“根据鲁一尺那信上说,董平是因为生活贫困拮据,加上无一技傍身,才来这蜀州寻他,谋个差事。但现在看来,这董平非但不是什么没一技傍身的蠢人,而且这也是有的门路弄银子。看来他对鲁一尺,还是有诸多隐瞒呐。”想罢,石莽也是打了一个哈欠。她脱下盔甲,显露出玲珑的曲线。单看这身段,任谁能想像到,平日里冷酷果决的石莽石将军,竟然是这般尤物。
章泽兰来到岸边,路上碰见巡逻的士兵与他打招呼,他也是冷眼相对。岸边停着一艘船,船上坐的是那裨将武得功。章泽兰跃上船后,武得功便开口问道:“将军,你可问出个所以然了?”
章泽兰没回他,而是低声命令道:“等出了吞鲸岛地界,我自己回去,而你便留下来,替我监视着董平。”
武得功沉默了片刻后道:“章将军,这样做怕是不妥吧?”
章泽兰淡淡道:“没什么不妥的,我看那董平来我们这里是别有居心。我们打下来的根基,可不能毁在他手里。”
武得功点头道:“既然如此,那我便替将军监视着他。”
章泽兰应了一声后道:“若是你发现他有外通贼寇的迹象,那便一不做二不休,结果了他。”
武得功闻言,眼皮都不带眨的说道:“这是自然。”
“走吧,也该回去了。”说罢,章泽兰便抄起一旁的船桨与武得功一起划了起来。
当离开吞鲸岛二十里开外后,武得功便跳下了船,趁着夜幕苍苍,又往回赶去。而他却没注意,在他背后,一个小脑袋瓜浮出了水面。
“他穿着盔甲,那便是当兵的,而那个差点将我杀了的仇人也是当兵的。跟着他走,说不定还能将寻到我那仇人。”想罢,龙天罡便又潜入水中,偷摸跟上了武得功。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且说与此同时,一艘船身上包着铁皮的大船正划开夜幕,缓缓行于湖面之上。
燕四浪来到了甲板之上,她看着燕飞煌的背影问道:“当家的,我们这大半夜的将这铁浮屠开出来做什么?”
燕飞煌叹气道:“这事情啊,还真是经不起念叨。最不看到的,还是发生了。”
燕四浪闻言惊道:“难不成是说,闫勿得真的死了?”
燕飞煌点头道:“不错。不仅如此,闫家兄妹还一口咬定杀死闫勿得的人,是萧家的幕僚刘夫堂。”
燕四浪摇头道:“这也太匪夷所思了些,若闫勿得真是被杀死的,那也不可能是刘夫堂。他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又怎能杀了老谋深算的闫勿得?我瞧闫家这是欲加之罪,他们准是看上萧家的那片蚌场了,所以才让刘夫堂被上了这黑锅。”
燕飞煌淡淡道:“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我刚才也是收到了萧家的求助信,说是闫寿阳已经找上了门去,这才带上你们去萧家撑场子的。怎么说,我们萧燕两家也是有秦晋之好,虽说算不上是唇亡齿寒,但现在这风雨飘摇之下,丢了萧家这个盟友,那也是一大损失。”
燕四浪此时倒是笑了,她道:“当家的无需多虑。那日刘先生比我们走的还早,那闫家就算是想让刘先生背这个黑锅,那也得有人有证据才是。要不然就算他们闫家兄妹再横,那咱们也不会听他们空口说白话。”
燕飞煌闻言回身忽的伸手弹了燕四浪一个脑瓜崩,随后他连连指点着燕四浪说道:“丫头,丫头,你叫我怎么说你呢。你方才说的那两样,可都在他们手里。刘夫堂不仅被闫家兄妹给捉了去,而且他们也能证明,最后去见闫勿得的,就是刘夫堂。而且最要命的,是他们手中还握有刘夫堂亲笔画押的口供。人家这活儿可做了全套,咱们不服软也不行啊。”
燕四浪听罢,心中连骂刘夫堂是个经不住屈打而成招的软骨头。她道:“既然这都是板上钉钉的事儿了,咱们还去做什么?”
燕飞煌道:“闫寿阳狮子大开口,一句话就想要那蚌场一季七成的收成。那蚌场里还有我们燕家两成份子,若是真被闫家拿去了七成,那我们燕家可是半文钱都拿不到了。这次去萧家,除了是帮萧家撑场子,更是为了将我们燕家的利益给争回来。”
燕四浪闻言不解道:“我们萧燕两家联起手来,难不成还怕一个闫家?为何非要听他们这么摆布?”
燕飞煌微笑道:“丫头啊,你虽然聪明,但眼界却是太低了。你想,闫家兄妹也晓得我们萧燕两家联手的厉害,但他们却敢找上门来,并且狮子大开口。这便表明,他们晓得我们不敢对他们闫家出手啊。现在千岛府的局势会如何发展,那是谁都说不准。风云突变,往往就在刹那之间。钱财虽重要,但我们现在却不能为了区区钱财而自损实力。那闫家两兄妹是天生的疯子,以前还有闫勿得压着他们,他们不敢多有造次。而现在闫家由他们掌了权,他们便无法无天了。若是我们对其发兵,那他们当真敢于我们鱼死网破,所以这个险我们冒不得。
况且我们如今理亏,那也只能选择妥协。而我们能做的,也只是尽量保存住自己的实力。今夜去萧家,能保住蚌场的五分收成,那我们便算是不亏。”
听罢,燕四浪无奈道:“我倒觉得,那闫勿得说不定是被闫寿阳与闫寿月亲手杀的。弑父这般大逆不道之事,我想这兄妹二人还没准儿真能干的出来。”
燕飞煌淡淡道:“闫勿得怎么死的不要紧,重要的是他现在已经死了。”
“要是这次谈不妥怎么办?闫家兄妹若一直抓着咱们的软肋,逼我们退步,那我们……”
燕飞煌微笑道:“所以我才将这艘铁浮屠给开了出来,萧当家的已经有了主意。若那闫寿阳一直咄咄逼人,那我们断然也是不能放他们走了。但无需我们动手,我们只用堵住那闫寿阳的退路便可。”
“若真将闫寿阳杀了,那闫寿月想来也不会善罢甘休吧。”
燕飞煌轻叹道:“若是逼不得已,那也不得不大动干戈了。但至少对付一个人,要比对付两个人来的简单。”
第一百一十九章 博弈
铁浮屠靠了岸。顶 点 X 23 U S
燕飞煌拄着船舷,看着那水岸上排排而战的闫家人马,猛然大笑道:“我说闫家的各位兄弟,你们这是来打架的,还是讨债的,怎的来了这么多人。”
他话音刚落,就听底下有人回道:“我看燕当家的才是打架的吧,脸这铁浮屠都开过来了!咱闫家虽势单力薄,但也不能丢人现眼不是?”
闻言,燕飞煌纵身跃下了铁浮屠。燕四浪与一年岁不大,但气质却颇为精干的男子紧随其后。
燕飞煌嘭的一落地,其身上的气势也骤然节节拔高,站于前排的闫家众人皆是呼吸一滞,便没来由的往后退去。后排之人不明所以,也被压的连连后退。
燕飞煌见状微笑道:“各位闫家的兄弟请放心,燕某人只是来看个热闹,不会与闫家的各位兄弟过不去的。但丑化说在前头,谁要是胆敢造次,那也别怪我燕某翻了脸。”说罢,燕飞煌背起一只手,便带着燕四浪二人从人群中穿了过去。
一行三人还没往前走几步,就见一面容姣好的年轻妇人过来拦住了他们。那妇人先是对燕飞煌行了一个礼后便道:“二叔,你总算是来了。”
燕飞煌微笑道:“现在怎么样了?”
妇人闻言皱眉道:“还能怎么样,那闫寿阳得理不饶人,可将公公他给逼坏了。”
“知道了,你先回房去休息,剩下的便交给二叔我吧。”燕飞煌拍了拍她的肩膀后,便阴沉着脸快步朝前而去。
萧家会客堂内,只见一方脸耷拉眼,身着一身深黑色宽松衣衫的,中年花白头发男子,正坐在对冲着房门口的那把虎皮座椅上。而他两旁各站有一丰神俊朗的青年男子。左边那年轻男子花白着眉毛,右边那男子花白着胡须。细细看上去,这二人倒是与这坐着的中年男子有几分神似。这中年男子便是如今萧家的当家人,萧孟支。而他身旁站着的这两个年轻人,便是他的两个儿子。那年纪稍大一些,蓄花白胡须的是老大,名为萧荣。而另一个是老二,名为萧威。
而这大堂两边,左边坐着的是一群上了年纪,但目光依然凶煞的萧家遗老。此时他们正竖着眉毛,虎视眈眈的瞪着坐在他们对面的,那满脸唏嘘胡茬,目光似头恶狼的闫家老大,闫寿阳。
这闫寿阳吊儿郎当坐着,忽的,他端起一旁桌上放着的茶杯“啪”的一声摔在了地上。见状,萧威便将拳头攥的噼啪作响,他脚步一动,就欲冲将下去。
闫寿阳见状大笑道:“还以为如今的萧家都是些明哲保身的软骨头,但没想到老萧你手下还有这么个一身血性的儿子。不错,要不然让他叫我一声义父,我收了他这个义子以后,咱们两家也算是沾亲带故了。那蚌场我也不要了,我死个爹,你赔我个儿子。划算!划算!”
萧孟支拦下了萧威后低声呵斥道:“你也是成家的人了,还这么莽撞,成的了什么气候,给我安分些!”
闫寿阳见状摇头嗤笑道:“没意思。”
他刚说罢,就听的堂外传来几声大笑。
“闫老弟,你这是不是也担心自己这坏事做的太多,绝了后。这才变着法,想抢我萧大哥的儿子啊!”
听到这骂自己断子绝孙的话后,闫寿阳不怒反笑,他朗声道:“燕当家的,你这话说的我倒是不痛快了。这千岛府水匪是一般坏,你燕当家的与我相比,只是拐着弯儿的坏,而我闫寿阳喜欢直来直去的罢了。今天还是第一次听说,这偷汉子的,想靠着骂卖身子的,立牌坊。”
这时,燕飞煌三人阔步走了进来。燕飞煌行至闫寿阳一旁坐下后笑道:“闫老弟果然快人快语,既然如此,今日不如看我的面子,各退一步如何?”
闫寿阳闻言猛然正色道:“我那含辛茹苦拉扯我长大的老爹被人给谋害了,你要我怎么退步?”
燕飞煌笑道:“那我便赔给你一个爹,要不这样,你认我做义父,我也勉强收了你这个儿子。我这也快年过半百,但也是膝下无子。闫老弟你若是认了我做义父,我虽不能享承膝之欢,但咱们也能共享天伦之乐吗!”
闫寿阳听罢连连仰天大笑道:“好,好,好……好你妈个头!”闫寿阳语气骤然一凌,只瞧他抬起一掌便对着燕飞煌轰然击出。站于燕飞煌身后的燕四浪二人,忽遭如此猛烈的掌风,竟一时没稳住身形,便连连往后退去。
正当闫寿阳这一掌立马就要狠击在燕飞煌额头上时,一道黑影骤然闪来,登时便拦下了闫寿阳这一掌。
只瞧萧孟支正满头大汗的攥着闫寿阳的手腕,他淡淡道:“好了,既然现在燕当家的也到了,那我们便开始谈正事吧,没必要争这口舌之利!”说罢,萧孟支一把甩开闫寿阳的手腕,便回到了座位上。
而突遭性命之忧的燕飞煌却是未显慌乱,他若无其事的端起桌上放着的一个茶碗,细细品了一口后微笑道:“好茶。”而此时他的心思急转:“方才闫寿阳这一掌,至少用了八成的功力,而萧老哥看似闲庭若定,但已然是拼尽了全力。如此看来,若事情谈崩,那我与萧老哥联手,也能轻易制住闫寿阳。”
忽的,萧孟支开口道:“闫家老大,既然现在燕当家的来了,那我便再告诉你。那蚌场每一季的收成中还有燕家两成利,你索要的那七分收成,我是断然不能答应你的。我最多给你三成,但这三成也不是说是赔给你的。刘先生这个人我最清楚,他是断然不会杀人的,何况死的人又是闫当家的。这蚌场的三成利润,就算是我萧某给闫当家葬礼上的礼。咱们萧闫两家也算借这个契机,深交一番,结成个盟友。”
燕飞煌闻言笑道:“萧老哥这番话说的实诚,闫老弟你看如何?这银子你拿了,朋友你也交了,好事全让你给占了,你还不满意么?”
闫寿阳淡淡道:“我闫寿阳是个大老粗,虽这浑浑噩噩的过了几十年,但在我的心头,一直挂着两个字,那便是孝义。我老爹死在了萧家人手上,这毋庸置疑。怎的你老萧诡辩两句,我老爹便死的不明不白了?你给那三成利润,倒像是打发叫花子的。现在我闫寿阳也说个明白,我爹死在了萧家人手上,你们给我七成利润,算是赔礼谢罪。毕竟咱们几家都在这水面上混,弄翻了船不好。若要是你老萧真有心结交我闫寿阳,那便将那剩下的三成利润也给我,咱们就算是交了这个生死兄弟,以后我闫寿阳也会将你老萧吊起来挂在心头上的。”
闫寿阳说罢,堂内一片鸦雀无声。
只有稍显慌乱的呼吸声,与屋外传来的夜虫鸣叫之声交响呼应。
忽的,燕四浪开口道:“闫当家的。”
闫寿阳闻言指着燕四浪一笑道:“不错,这小丫头懂规矩。”
燕四浪微笑道:“闫当家的,我看闫老当家的死,与刘先生并无干系。”
闫寿阳笑道:“何出此言呐?”
燕四浪闻言,款款走到堂前说道:“各位当家的,我燕四浪虽然人微言轻,但还是想说两句公道话,还望萧当家的能够准许。”
萧孟支微笑道:“四浪谦虚了,你说的话在我们这里可是都有分量的。”
燕四浪笑了笑道:“事到如今,有些话我们萧家也不想再瞒下去。闫老当家死的那日,我燕四浪也曾去登门拜访。闫老当家的疼爱我这个后辈,所以曾传我相见,嘱咐了不少贴心话。而我那日去,也是抱着自己的目的。闫当家的消息灵通,想必也晓得有人曾偷袭过我萧燕两家一岛,害我们两家折损了不少兄弟。”
闫寿阳颇有深意的看了燕四浪一眼后道:“不是雷家作的么?”
燕四浪笑道:“已经查明,这是个误会,那夜偷袭思君岛的,并非雷家。而是有人想要挑拨我们萧燕两家与雷家的关系,而那背后之人坐山观虎斗,坐收渔翁之利。”
闫寿阳点头道:“我听明白了,你们是怀疑我老爹是那幕后做局之人,所以你们便派刘夫堂杀了他老人家。”
燕飞煌于一旁说道:“闫老弟,听孩子将话说完,你跟一个小辈抢什么话说。”
闫寿阳淡淡道:“这话都说明白了,还继续说什么。你们在这里翻来覆去,无非就是想推卸责任,想让我老爹白死,你们这点弯弯绕,我早已看的通透。”
燕四浪闻言忙接话道:“闫当家的,方才听你说,你一直将孝义二字挂在心头,我听了以后也甚是感动。难道闫当家就不想知道闫老当家的,到底是为何而死?”
闫寿阳微笑道:“丫头,你在我这里还是嫩了一些。若是我说我想听的话,那不就代表我承认了你们所说的,是我冤枉了刘夫堂么?”
燕四浪听罢开口道:“方才我措辞不当,还望闫当家的见谅。”
这时,萧孟支的大儿子萧荣微笑道:“闫当家的,你这般百般拒绝,难不成是说你心里有鬼,所以不敢接着听四浪讲下去?我想四浪并不是要开脱些什么,她只是真心为了死去的闫老当家着想罢了,所以闫当家的不妨听他说上两句。”
“伶牙俐齿。”闫寿阳嗤笑一声后淡淡道:“那你便继续说下去,我倒要看你能说出个什么花儿来。”
闻言,燕四浪颇为感激的看了一眼萧荣后道:“我并不是想说在幕后做局的人是闫老当家的,相反,闫老当家眼光独到,睿智非反。在我去见他时,他同样表达了对那幕后做局之人的担忧。而且他老人家还讲,那做局之人到底是谁,他已有了些眉目,但他老人家当时却没有明言。所以我觉得,害死闫老当家的,或许与假扮成雷家,偷袭思君岛的那幕后黑手是同一人。那做局之人应该也发现了闫老当家已察觉到了他的身份,所以那日,他便浑水摸鱼,偷入闫家,趁众人不备时,谋害了闫老当家。随后又因各种机缘巧合,才让闫当家的误以为害死闫老当家的是刘先生。”
听到此处,闫寿阳便咯咯笑了起来。他连连摇头道:“丫头啊,你莫要以为凭借你这一面之词,就会让我相信害死我爹的是那所谓虚无缥缈的幕后黑手?可笑!”
一旁的燕飞煌打了个哈欠后淡淡道:“闫老弟,我家这丫头说的是一面之词,但你说的又何止不是一面之词?你们将刘夫堂给绑了,至今我们连他是死是活都不知道。我们两家要不是念在闫老爷子德高望重,他如今驾鹤西去,我们给你两分面子。要不然,你以为就凭你那一本花名册,一张按了手印的供词,我们会容忍你大放厥词到现在吗?”
闫寿阳笑道:“我这老爹死了,我这后半辈子算是没了念想。既然你们不想割下自己的肉来私了,那我们便来个鱼死网破吧。”
燕飞煌附和着笑道:“以前未与闫老弟有过深交,所以我一直把你当成个无知无畏之人,虽是莽夫,但也算条汉子。但现在看来,你闫寿阳不过是个没什么脑子,一心扑在了权势上的庸人而已。鱼死网破,你当真有这个胆子么?”
闫寿阳闻言斜眼看着燕飞煌说道:“有没有这个胆子,那咱们就在刀尖儿上见真章吧。”
看的二人剑拔弩张,萧孟支心中也有这一番盘算,他暗道:“这几年的太平日子,倒是把我这老眼都快蒙蔽了。现在闫勿得刚死,那闫家本就涣散的人心如今更是不稳,若闫寿阳现在也死了,那闫家的一帮人马定会变为散沙。就算那闫寿月手腕如何强悍,想来也不能力挽狂澜。但在千岛府如今的局势下,最好还是不要走到刀兵相见那一步。”
想罢,萧孟支开口道:“既然我们各执一面之词,谁都说不服谁,那不如这样。闫当家的,你将刘先生放回来,我们与他当面对质。闫当家刚刚丧父,其悲痛之心我们也晓得,所以无论结局如何,我萧家都会拿出蚌场每季两成的利润来赠予闫家,也算是聊表心意。”
燕飞煌闻言也是点头:“萧老哥宅心仁厚,事实到底如何,咱们心里都跟明镜儿似的,闫老弟你也不必再装模作样。我燕家也退一步,愿意将自己的那份利润,也分给你闫家一成。你闫当家自己不用打理,又不用管买卖,每年只管坐收银子。到时候,你大可以将千岛府这份家业给舍下,带着舍妹去大理坐个土财主,过逍遥日子。”
听到此处,闫寿阳嘿的一笑道:“不瞒二位说,你们说的我倒是也有些心动了。二位的提议不错,但我还是想改一改。”
萧孟支闻言总算是松了一口气,他笑道:“闫当家请讲。”
闫寿阳笑道:“要不然这样,那蚌场的利润,每一季我只取两成利润。而你们两位当家,便去大理享清福。至于那打理买卖的麻烦事,便交给我,过几年,我给你们分一次红便是。”
听得此言,堂中众人的脸都气的铁青了。忽的,他对面一白发老者颤巍巍的站起来后历声叱道:“我萧家自十七年前发现那蚌场以后,是日日悉心照料,十七年如一日不敢懈怠。但十年前,这千岛府中的各家水匪,却瞧上了我们这点家当,屡次前来袭扰。那时蜀中军队正与南疆蛮人交战不休,无暇估计我们。我们为保这蚌场,才入了绿林,做了水匪。现在你们又要来抢夺我们的蚌场,孟支仁厚,答应给你们几成利润也就罢了。我们因这莫须有的冤枉,退步于此,难道你还不满意!”说到此处,这老者气血上涌,登时两眼一翻白,就要晕倒过去。
燕四浪眼疾手快,登时就将这老者给扶住了。萧孟支忙的站起来嘱咐身边二子说道:“快,快将二爷送回房休息。”
听罢,萧荣萧威不敢耽搁,赶忙走上前,从燕四浪手中扶过老者,缓缓向堂外行去。
这时,闫寿阳笑道:“你们萧家的人害死我老爹是板上钉钉的事儿了,容不得你们多加狡辩。我给你们两条路,第一条,乖乖送上七成利润。第二条,我拿两成利润,然后这蚌场交给我闫家打理。”忽的,闫寿阳停顿了一下,他看向隔着一张桌子的燕飞煌笑道:“燕当家的,这第二条主意,可是你提醒我的,我还真得多谢你。”
燕飞煌将碗中的茶根儿洒在地上笑道:“过将。”
“然后我告诉你们,不要以为,这千岛府中只有你们萧燕两家是盟友。我虽说是要鱼死网破,但这鱼死不得死得了,那还两说呢。”闫寿阳刚说到这里,骤然就听得一声暴喝:“给脸不要脸!”只瞧燕飞煌猛然一撞桌子,那闫寿阳就连人带椅子,一并被重重的撞到在了地上。
第一百二十章 所谓的
闫寿阳骤然起身,一掌便朝燕飞煌杀去。m.www.uu234.net与此同时,从堂中的四面八方豁然涌出十数人,一并出手,将闫寿阳制了下来。
燕飞煌微笑道:“看来萧老哥早有准备。”
萧孟支笑道:“就是为了防止这种场面发生嘛,闫当家,现在咱们能坐下来心平气和的聊聊了吗?”
“人在屋檐下,又怎么没有低头的道理。”闫寿阳冷笑一声后,对围在自己身周的数人喝道:“滚开!”
萧孟支笑道:“退下。”
当这十数人散去后,燕飞煌开口道:“闫当家,刚才我与萧当家的决定不变,只要你将刘夫堂放回来,不再寻我们燕萧两家的麻烦,那我们照样还给你这蚌场的两成利润。在场的都是明白人,好话说了,武也动了,闫老当家为何而死,想来闫当家你比我们更清楚。如今千岛府的局势虽乱,但也不是让谁来趁火打劫的。我燕飞煌不喜欢麻烦,更不喜欢自找麻烦的人。若是谁要找我燕家麻烦,不想让我燕家活,那我便让谁死。”
闫寿阳眯瞪着眼,仔细琢磨了半晌后,忽的笑道:“果然没错,燕当家的是个狠人。实话说了,我闫寿阳办事虽然不喜欢按章法来,但也不是个爱自寻绝路的人。现在我家那老爷子刚死,我的好日子才刚开始。现在若是与你们两家做对,显然不明智。就按燕当家的说,那两成利润我收下了,萧家的人我自会放回来。”说罢,闫寿阳起身便要离去。
“慢着。”萧孟支低喝一声后起身道:“今夜还请闫当家在我萧家留宿,刘先生何时回来,闫当家便何时走。”
闫寿阳闻言在门口立了片刻后,忽回头笑道:“那便这么办吧。”说罢,他便大步走了出去,屋中藏着的那十数人旋即紧跟了出去。
萧孟支见状笑道:“今日能将这闫寿阳摆平,真是多亏了燕当家你呀!”
燕飞煌微笑道:“亏本的生意罢了,但能破财免灾,也算是万幸。”
这时,坐于萧飞煌对面的一老者说道:“这闫寿阳是拿咱们当软柿子捏了,但既然他已经服了软,我们为何还要给他蚌场的两成利润。那蚌场是我萧家苦心经营来的,这样白白拱手让人拿去了两成,老夫心痛呐!”
萧孟支微笑道:“四伯,只是两成利润而已,算不得什么。若是今天我们不用这两成利润堵住闫家的嘴,那以后怕他们还会借故来找麻烦。况且,刘先生可还在他们手里呢。”
闻言,这四伯颇为不耐烦的说道:“刘先生,刘先生,要不是那刘夫堂,我们怎会被逼到如此地步!那刘夫堂自从来了我们萧家,我们自将其奉为上宾,但他非但没对我萧家做出什么贡献,还接二连三的拖我萧家后腿,他早死我萧家早清净。”
燕飞煌瞥了一眼萧孟支,只瞧他阴沉着脸,显然已是愠怒。但在他面前的是家族长辈,他也不好发作。
“四伯这话说的可有些欠妥了,刘夫堂自从来了萧家以后,帮助萧家出谋划策,东奔西破,我这个外人也能看的清楚。就算他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再说了,咱们这几家能在这千岛府中立足,靠的不就是手下这帮忠肝义胆的弟兄们吗。萧老哥若是因为区区些钱财俗事,便将一个好兄弟给扔了,那底下的其他兄弟也会有微辞的。刚才说给那闫寿阳两成利润,是我燕飞煌的主意。您瞧,我这擅自做了决定,都没有与萧老哥商量,这是我的不对。不如这样,那给闫家的两成利润,就把我的那两成给出去吧。”
燕飞煌说罢,萧孟支赶忙摆手道:“这可不行,那蚌场的两成利润,是椿糕过门时,给你燕家的聘礼,这我怎么能收回来!”
燕飞煌打断了萧孟支后继续说道:“距离下季收珠,还有两年。这两年太久了,谁晓得会发生些什么。没准儿今年我给了他这两成利润,明年他就得给我吐出来四成。萧老哥,如此决定,我们两家都痛快,你也不必过意不去。这一家人,总没有说两家话的道理。”
萧孟支摇头道:“燕老弟仁义,这没什么可说的,但那两成我绝对不能让你拿。今夜若是没有你在场掌控局势,那闫寿阳也不会这般容易的就消停下来。我不仅不会让你出血,相反我还得好好谢谢你。”
这时,燕四浪忽的笑道:“萧当家的,算起来椿糕姐的孩子过两日就要满月了,您也晓得,椿糕姐自幼丧父,是我们当家将她拉扯大的。椿糕姐的孩子叫我们当家一声外公也不为过,那两成蚌场利润,就当我们当家借花献佛,算是他送给自己将要满月的外孙的满月礼。难不成这般做,萧当家您也要推辞?”
燕飞煌听罢赶忙笑道:“不错,老萧。我这要送我外孙子满月礼,你总不能推辞吧!要是你不答应,那我便让椿糕回娘家!”
这时四伯笑道:“就这样吧,孟支,你太固执,反而会伤了两家的感情。”
一听四伯这么说,萧孟支也不好再开口了。他点头道:“那就谢过燕老弟了。”
人散之后,东边的天际已泛起了鱼肚儿白。萧孟支与燕飞煌也围着桌子,喝起了小酒。
萧孟支一杯接一杯的灌下肚,眼眶泛红,浑身酒气。
“燕老弟,今天我真得好好谢谢你。不仅把铁浮屠开来替我萧某人镇场子,还软硬兼施,平了闫寿阳这档子事儿。今日要不是为了顾全那些长辈的面子,我绝不会答应由你来给闫家的那两成利润。你放心,你拿出去多少银子,我萧某人定会加倍补上!”
燕飞煌小口慢酌,听萧孟支讲完,他才开口道:“实不相瞒,我来之前,为的就是保住我那两成利润。”
萧孟支惊讶道:“那为何燕老弟又改了主意?”
燕飞煌微笑道:“萧老哥,我明人不说暗话。我这么帮你,也是有所图的。”
萧孟支闻言,心中有几分释然,他坦然道:“燕老弟有话便直说,能帮的我自会尽力相帮。”
燕飞煌淡淡道:“老萧,如今咱们在这千岛府可算是越来越不好混了。先不说外患,就说这内忧。闫寿阳的野心是摆在明面上的,今日虽然勉强打发了他,但他绝对会卷土重来的。其余的,还有龙家,雷家,这两家可都不是省油的灯。孤木难支,我今日帮你老萧,一来是为加深咱们两家的关系,联手抵抗内忧。二来,若有一天官府的人将我们剿了,我也能沾你老萧的光。”
萧孟支笑道:“燕老弟,你真以为军队的那些人,可能将我们灭了?”
燕飞煌正色道:“不是可能,是一定。我们能斗的了一时,却斗不了一世。我燕家做水匪的日子,要比你们萧家长一些,杀人放火的事不晓得干了多少。若有一天我燕家败了,那定然讨不到什么好果子。而你萧家不同,你们虽也是水匪,但却没做过多少匪事,底子也比较干净。所以我在这里劝老萧你一句,若是那军队来攻打你萧家,你稍稍抵抗一番后投降便可。凭你手下这些弟兄,再加上你属下这些船只,你怎么也能在军营里混个将军当当。”
萧孟支闻言,嘴唇翕动,他笑道:“想不到燕老弟你已经将后路替我想好了,燕老弟你说要沾我的光,莫非是等我从了良,替你在那些当官的面前美言几句?”
燕飞煌摆手道:“老萧你听我一句,我燕家定会在你萧家之前被攻打。而一旦我燕家受击,我便会将手下的兄弟往你这里转移,也算是给这些兄弟们谋一条生路。老萧你看在我的面子上,定然也会善待他们。”
一听燕飞煌这英雄迟暮,略带悲凉的话语,萧孟支不由得开口问道:“那燕老弟你,难道要与……”
燕飞煌忙打断萧孟支道:“共存亡这般听上去好听,但做起来极蠢的事,我是不会干的。这些年我也存了些家底儿,在大理也结识了个能让我进入大理国政坛的朋友,将手下这帮兄弟安排妥当后,我便能去大理享清福了。”
听罢,萧孟支举杯道:“燕老弟未雨绸缪,老兄我着实佩服。你大可放心,你这话既然说出来了,那我定当尽力而为,你手下的兄弟也是我萧某人的兄弟。”
燕飞煌跟萧孟支碰了一杯后说道:“当然这只是后话,照现在的局势发展,咱们还能在这千岛府中扑腾两年呢。”
萧孟支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后叹息道:“话虽是这么说,但我心中还有个顾虑。那便是当年跟随咱们的窦家军兄弟该何去何从?靠着他们,我们才算是在这千岛府中扎稳根基,并逐步发展到能与千岛府驻军一较高下。窦家军的兄弟是想指望着我们帮他们打天下的,但现在我们满脑子考虑的却是自己的去路。仔细想来,这也该算是背信弃义。”
燕飞煌点头道:“这也是我的一块心病,但我所考虑的却与老萧你不同。这些年,窦家军兄弟的表现我全看在眼里,他们的素质之高,军心之团结,是我前所未见的。但就是这样,我却有一点想不明白,他们当年为何要分散成几批,各自投奔呢?他们若是联合在一起,那定然有无往而不利之威啊。”
萧孟支忽的笑道:“燕老弟,这千岛府中,我萧某人自认看人颇准。若是说千岛府中有几个聪明人,我说只有两个半。排第一的,是龙正风,那第二便是你燕飞煌。但你与龙正风相比,你多的是远见,但少了些魄力与对眼前迷瘴的洞察力。
至于当年窦家军为何分成几批,选择各自投奔,我想有两点。这第一点,便是他们虽作战勇猛,但缺少主帅。据我所知,那窦家军一向都以窦围窦大元帅为主心骨,上下将士对其唯命是从。这样的好处是极大的,那便是上下一心,行动迅速。但弊端便是,主帅一死,这军中上下便挑不出能独当一面的人物了。这也是为何当年窦元帅一死,窦家军轻易就被拆开了。
至于剩下的一点,那便是当年流入千岛府中的窦家军约有两千余人。他们心中也清楚,若是他们一直这般聚在一起,那大理与大宋都不会对其置之不理。为保自身周全,他们只能不得已分散开来。”
燕飞煌听罢无奈笑道:“还是老萧你看的通透,自从那批窦家军的兄弟投靠了我,虽然事事皆听我的号令,但从未与我交过心。这摆在眼前的事,我却看不清。不过说起来他们也倒是厉害,两千多在籍的士兵,竟然能突破各道关卡,来到这千岛府。”
萧孟支握着酒杯的手,忽的停在了半空。他微皱着眉头将酒杯放下后苦笑道:“看来望不清眼前事的,是我萧某人。我记得当年,蜀州正在闹瘟疫。窦家军的兄弟们,说自己是装成灾民,蒙混过关,一路来到千岛府的。但现在回过味儿来一想,这个说法倒是有漏洞百出。当时我们居于这千岛府,因有大湖阻隔,当年虽幸免于难,逃过了那场瘟疫。但相对的,我们的消息闭塞,对当时的详情不甚了解。他们怎么说,我们便怎么听了。现在一想,这州府中闹瘟疫,应该是极为禁止州府内外之人相互流通的吧。”
燕飞煌微笑道:“不错,为避免瘟疫蔓延。那一年蜀中王将州府锁了,不允许内外百姓流通来往。窦家军的兄弟能来到这千岛府,看来除了是运气加持之外,还有人在背后推波助澜。”
听得此言,萧孟支手中的酒杯“嘭”的一声摔在了地上。
燕飞煌见状笑道:“老萧你太多虑了,这酒话,你怎的就当真了?窦家军的兄弟为咱们卖命多年,若是有害咱们的心意,那早就动手了,何苦还要拖这么多年。”
萧孟支闻言,神情稍显僵硬的笑道:“看来龙正风果然是千岛府中看事最通透的,他之所以没有接纳窦家军的兄弟,想来是早就看破了其中的端倪之处。”
燕飞煌点头道:“老萧你说千岛府里有两个半聪明人,那两个你说了,至于剩下那半个,不会就是你老萧本人吧。”
萧孟支微笑道:“我萧某人可不会自卖自夸,那半个聪明人,当然是自作聪明的雷冲,雷老虎了。”
闻言,燕飞煌也笑了起来。
“对了燕老弟,你的这番打算,可同家中的那些长辈们说过?我想他们怕是不会轻易答应吧。”
“哦,他们。”燕飞煌微笑道:“怕是想不答应,也不行了。”
当夜尽天明,一艘从闫家来的船划破了晨雾,缓缓朝萧家所在了润珠岛而来。
岸边聚了不少人,闫寿阳,萧孟支与燕飞煌等人也在列。
燕四浪身边站着个衣着朴素的妇人。这妇人的长相与她的身着衣衫一般,皆是朴素无华。她眼角是皱纹,肤色是蜡黄,一双满是老茧的糙手微攥着。这妇人,是比刘夫堂大上几岁的发妻。自幼过门的童养媳,当刘夫堂双亲去世后,她便将其照顾长大,帮富人家做活,供刘夫堂读私塾。而后,刘夫堂做官,做寇,她也是一直伴其左右。糟糠之妻,更有珠宝光华。
燕四浪与刘夫堂共事之初,颇是不喜他身上的那股傲气。但之后,她听说刘夫堂的发妻因年幼时熬坏了身子,而无法生育,但刘夫堂却依然与其举案齐眉,相敬如宾时。燕四浪便在心里对刘夫堂隐隐添了几分敬佩。
“嫂子你放心,刘先生定会没事的。”
妇人不言语,只是笑笑。
船靠了岸,满身血污,吐着舌头的刘夫堂被扔下了船。燕四浪不禁捂住了嘴巴,她怎能想到,那个前两日还与她谈笑的刘夫堂,现在竟被折磨成了这般模样。
妇人走上前,在刘夫堂身旁蹲了下来。她将刘夫堂扶起来,看着他的脸。只瞧,刘夫堂吐出来的那半截舌头,竟然是用针线缝在嘴唇上的。
岸上的众人在窃窃私语,妇人小声啜泣。妇人小心翼翼的,将缝在刘夫堂嘴唇上的那半截舌头拆了下来。忽的,她猛然转身,将那半截舌头举起来,对着众人嘶吼道:“我夫君不是软骨头,这便是证据!”
说罢,她便将刘夫堂背起来,步履蹒跚的朝前行去。众人向两边避让,萧孟支狠狠瞪了闫寿阳以后,便嘱咐身边人跟上刘夫堂夫妇。
闫寿阳往前走了两步,旋即他转身面对众人笑道:“燕当家的,这一季的收成,后天太阳落山之前,你可别忘了给我送上门去,要不然……”他这一语未闭,就瞧得燕飞煌骤然一脚,就将其给踢飞到了船上。
旋即,燕飞煌微笑道:“那便祝闫当家的,一路顺风。”
第一百二十一章 万里钱庄
这一日过得甚快,当董平二人到达成都时,日头便快要落山了。
站在仍是慵懒的成都街头,冷飘飘对董平说道:“这一路上,一直有人在跟着我们。”
董平微笑道:“不用管他,咱们该做什么便做什么。看这日头,咱们今天是要住在这里了,你先去咱们住的客栈里定下间房,我过一会儿便回去。”
冷飘飘应了一声后,进了城便与董平分开了。
独自行走在老城的街道上,一股没来由的孤寂便涌上了董平的心头。空中是雾蒙蒙的,在以前董平还是蛮喜欢阴天的。而他现在,却是越来越讨厌了。董平很纳闷,为什么秋天还要下雨。依董平的想法,那便是,一年四季中,其他三季都要下雨,秋日里刮刮风便行了。
摇摇头,将乱七八糟的想法甩去后,董平便朝成都府衙行去。
“父亲大人,今日留下的那些公文,晚上你便帮我写吧。”
“你小子,自从谋了这份差事后,没有一日你是好好做过的!要是我哪天我死了,看你怎么办!”
“过一天算一天呗,反正我娘早死了,晚上你也没事儿干,你还不如抽空帮我写写文书呢。”
在快到成都府衙时,董平又碰见了上次来时的那对儿书吏父子。
老子刚想再教训儿子两句,但他一抬头却瞅见了正往此处而来的董平。老书吏登时快步超前走了两步,对着董平抱拳道:“这不是董先生么。”
董平回礼道:“老先生您多礼了。”
老书吏直起身道:“董先生是来寻鲁大人的吧。”
董平微笑道:“不错,鲁大人现在可在府衙?”
老书吏摇头道:“董先生来的不凑巧,这不是快过中秋了么,鲁大人便歇了两天,回临安与家中人团聚去了。”
闻言,董平笑道:“那我便不去打扰了。”
老书吏微笑道:“董先生若是有什么口信,可以告诉老朽,老朽再转述给鲁大人。”
“这倒是没有,只是闲来无事回成都逛逛,麻烦老先生了。”
“哪里。”
说罢,董平便调转方向走去。这一走,董平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他暗道:“鲁一尺是那种因为过个节,便放下手中公务一走了之的人吗?罢了,说到底我与他也没有几分交情,但这第一条弄钱的路子就这么被堵死了,也只能去别的地方碰碰运气了。”
董平正在成都府中漫无目的的闲逛时,忽的往右一瞥,却瞅见几个熟悉的字眼儿。这条街算的是成都府中最好的地段,熙攘之间,皆是有钱有势的大人物。说是不会行蝇营狗苟的偷盗之事,但不自觉间,董平便动起了这个心思。
而在这最好地段,最显眼的地方立着的是一家钱庄。而那钱庄挂着的牌匾上,写着的四个大字,那是万里钱庄。
“万里钱庄,这不是我那老情人家的产业么?原以为她们只是在北莽家大业大,但没成想她上官家在这成都还有分号。”想到此处,董平的脚步不禁往万里钱庄那旁移了移。
“董平啊董平,你倒是越来越不要脸了。”心中腹诽自己一句后,董平便笑嘻嘻的大步进了万里钱庄。
一入万里钱庄,里面亮堂的宽阔大厅便晃了董平的眼。只见这厅堂开阔,少说也能容纳个小两百号人。堂中的伙计迎来送往,没被招呼到的客人也坐在靠着墙的紫檀木椅上,安静的品着香茗,吃着瓜果点心。
见状,董平不禁心生感叹:“上官家不愧是北莽第一富商。”
这时,一个伙计走了过来对董平行礼道:“这位客官,您是来兑换银票,还是来存银子。”
董平淡淡道:“你们这么大个钱庄,难不成就只能兑银子,存银子?”
伙计笑道:“看客官您说的,这钱庄不就是兑银子,存银子的嘛。但在我们万里钱庄这里,您也可以典当宝物,若是您出的银子到了,那我们还可以帮您搭桥引线。”
“搭桥引线?”
伙计笑道:“不错,您不管是想结识达官贵人,亦或者说要娶妻纳妾,我们都能帮您办了。”
听罢,董平哑然失笑道:“我去过燕临的万里钱庄,看上去那燕临的万里钱庄,还比不上你们这成都的。”
伙计微笑道:“客官这您就有所不知了,想当年咱们大宋立国前,世上还没有银票这么一说。而这第一张银票,就是在这蜀州印出来的。我上官家的祖先看到了这银票的好处,便在成都办了这第一家钱庄。说起来,这家钱庄,算的上是我们万里钱庄的本铺呢。”
听罢,董平先是夸赞了几句后,语气便陡然一变。他压低声音说道:“那你们这万里钱庄,往不往外放钱?”
伙计听到这里,算是明白了董平的来意。若是董平这种想借钱的去了别家钱庄,那里的伙计掌柜是绝对会变了脸色的。但这伙计却仍是热络的笑道:“自然是会往外借钱的,但客官您需要有人来为您担保。”
董平闻言,心中不由得埋怨起鲁一尺来。若是他这个一府监军愿意来为自己担保,莫说是一万两银子,怕是十万两银子他都能轻而易举的给借来。
想罢,董平无奈笑道:“小兄弟,不瞒你说。我与你们上官家的大人物,可有几分交情呢,你能否带我去见你们家的掌柜?”
伙计微笑道:“若真是如此,那当然可以。若客官您真认识我们上官家的大人物,那我若是不好好招待您,那就是失了本分。但我也得先问您一句,您认识我们上官家的哪位大人物?”
董平一瞧有门,便笑道:“你们上官家的少家主,上官曦。”
闻言,这伙计脸色一变。过了片刻,他摇头道:“那就对不住了,在下不能带您引见我家掌柜,但客官您若是能带个保人来,在下还是能借给您银子的。”
董平登时心道不好:“难不成上官曦出了什么岔子?”一想到这里,董平便忙的沉声道:“上官曦怎么了?”
“怎么了?”伙计一笑道:“上官曦是我家大小姐,自然是好的很。但上官曦的名号放到这里却不管用,因为这里由我家二爷做主。”一听这句话,董平算是明白了。上官曦本是外姓人,她如今上位,不晓得扳倒了多少上官本家的兄弟叔伯。在别人做主的地方,上官曦被排斥,那也不奇怪了。
“那这钱我便不借了。”
伙计微笑道:“今日算在下怠慢了,若他日客官再来,在下还来招待您。”
闻言,董平嗤笑道:“谁说我要走了,我这不借钱了,你还不允许我当点儿东西?”
伙计笑道:“那在下自然欢迎,但不晓得客官要当些什么?我们这里毕竟是钱庄,那些能在一般当铺当上几文钱的被褥铺盖,我们是一律不收的。”
董平微笑道:“自然不是那些不值钱的东西,我当的东西虽然值钱,但不晓得你们这里敢不敢收。”
伙计道:“瞧客官您说的,只要值钱的,不管是什么,我们照收不误。”
“那便行了,功法秘籍你们收不收?”
伙计旋即一怔,随后他四下看了看便对董平小声说道:“客官请来楼上的雅间说话。”
“带路吧。”见得有戏,董平登时便趾高气扬起来。
伙计带着董平来到万里钱庄搂上,一间装修精致的雅间后。董平便顺势往雅间中的榻上一卧,便抓了一把旁边桌上的瓜子儿嗑了起来。
伙计见得董平这么随意,便正色道:“客官,按理说,那值钱的功法秘籍,都是各大门派的镇派之宝。所以各家当铺中都有约定俗称的规矩,那便是不允许收那功法秘籍,以免不晓得哪日就遭了殃。”
董平闻言微笑道:“这我晓得,但现在看你这番动作,想来你们这万里钱庄定然是不守这规矩了。”
伙计淡淡道:“我们万里钱庄之所以能经营到如此地步,靠的便是以信立家,这规矩我们自然是讲的。”
董平有些不耐烦了,他皱眉道:“你别跟我说这绕口令,这规矩你讲与不讲跟我没有半分关系,我只需要知道,你们到底收不收?”
伙计笑道:“客官您稍安勿躁,我们万里钱庄虽不收那功法秘籍,但我家二爷私下却酷爱收藏那些东西。所以,您这功法秘籍放到我们这里,那便算是卖给我家二爷了。”
董平淡淡道:“卖与当对我来说区别不大,只要你们这银子能给到位。”
伙计微笑道:“那我便给客官您阐述一下这卖功法秘籍的流程规矩,这首先,您将手上的功法秘籍交给我,我带去查证,看是否与我家二爷库存的功法秘籍有所重复。若是没有,我便会将这功法交给一位高手来辨明它的价值。最后,我便能给您银子了。但
在给您银子前,您还得签下一份封口的文书。您得保证,不能将卖给我家二爷这功法秘籍的消息给透露出去。”
董平笑道:“这纸面的文书,能对我这等江湖之人起什么作用?”
伙计微笑道:“有劳客官您操心了,您不光得签字画押。还得将您师出何门,或者现在在哪里谋生说出来。我们会去查证,若您真是无拘无束的江湖散人,那我万里钱庄更加不会担忧了。客官您若真的将消息透露出去的话,那我万里钱庄就……”说到此处,伙计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你们万里钱庄果然办事周到。”董平笑道:“那便去取笔墨纸砚来,我那功法秘籍是何等宝贝,怎会随意带在身上。”
“那客官您稍等。”
伙计说罢,便转身走了出去。
“收集功法秘籍,倒是个怪癖。”董平将嘴里的瓜子儿皮吐出去后喃喃自语。
过了不大一会儿,那伙计便端着笔墨纸砚走了进来。他将东西放下后说道:“客官您先写着,若是有什么吩咐,那便尽管喊我,我就在屋外侯着。”
“知道了,出去吧。”
伙计行了个礼,出去后便将门给带上了。
董平将笔沾饱了墨水,刚在纸上写了一个字儿,便又快速将那字儿给涂黑了。他暗道:“这吞气,泄气,化气三篇虽然修炼条件也算苛刻,但毕竟学会了就能用。倒不如将最后一篇合气篇写下来,就算他们学去了,也没什么威胁。”想罢,董平便大笔一挥,就在纸上书写了起来。
那伙计在门外侯了快有大半个时辰时,便听的屋里的董平说道:“行了,进来吧。”
伙计进屋后,便拿起屋内一木架上放着的小扇子将纸上的墨迹给,一张张依次给扇干燥了以后,便将这摞纸给叠起来放在了托盘里。
董平笑道:“你这活儿倒是干的熟练,以前来你这里卖秘籍的不在少数吧。”
伙计微笑道:“这种事客官心知肚明便可,问出来,于我于客官都不好。对了客官,您最好还是将这功法出自哪门哪派,叫做什么告诉我,我也能对照的快些。”
董平磕着瓜子儿,漫不经心的说道:“门派早就被灭了,至于这功法的名字,我也不晓得叫什么。这本功法是几年前我在一山洞里寻到的,不属于当今任何一个门派,安全的很。”
“如此甚好。”说罢,伙计便端着托盘走了出去。
伙计一走,董平心中疑云更甚,他暗道:“照伙计这么说,看来这上官家的二爷可收藏了不少门派的功法秘籍。他一个经商的,要这么多功法做什么?难不成说,他是想开山立派?又或者说……”这时,董平忽的想起了太叔倦。当年那太叔倦偷袭少林寺,掠走少林寺中的一部分藏书,不就培养了一批会少林不传武学的刺客,杀害了萧山鸣的母亲与幼妹么。
“人间熙攘,皆为名利来往。想来那上官家的二爷,应该是谋划着桩绝对不会赔本的买卖吧。”
与此同时,那伙计已端着董平所书的功法来到了万里钱庄中一所把守极为严密的库房前,单是在那库房前站岗的护卫,就有二十余人。伙计支会了一声后,便过来两人,将那库门打开了。
借着光这么一看,只瞧的这库房中矗立着的书架可以用密林二字来形容。这库房中所藏之书,浩如烟海,但论数量,这里的藏书比之鹿岳书院的藏也不遑多让。
伙计刚进去,一披头散发,拄着龙头拐杖的驼背老者便掠了过来。这驼背老者低垂着脑袋,操着嘶哑苍老的声音说道:“又来新货了?”
伙计微笑道:“欧前辈,您来瞧瞧这本秘籍与这书库中的藏书可有重合的?”
驼背老者伸出宛如枯树皮般的粗糙老手将托盘中的那摞纸拿了过去后,放在身下掠了一眼道:“没有。”
“那您老给估个价。”
老者闻言淡淡道:“估不出来,你去找掌柜的吧。”
闻言,伙计当的是喜出望外。驼背老者既然如此说,那便代表这本秘籍的价值难以估量。而相对的便是讲,他能从中抽取不少提成。前些年这书库中藏书尚还稀少时,这功法秘籍的买卖大多都能成,但这两年,却是一百单都不一定能成一单。
过了片刻,伙计方才回过味儿来对这驼背老者说道:“那多谢欧先生了。”
驼背老者将那摞纸放回托盘后,便一言不发的往书海深处行去,伙计也忙的是兴高采烈的走了出去。
且说此时在这万里钱庄一颇为奢华的大屋之中,正有一男子在左右翻找些什么。只瞧这男子男生女相,丹凤眼,高鼻梁,樱桃唇,皮肤白皙,当的是俊美。而他身着的一身竹绿色长衫,腰间所系的一条玉带,与其眉心间点的一点朱砂,更为其添了些挺拔气质。
这俊美男子从一立柜深处取出一长匣后回头微笑道:“原来放在这里了,压了多年,我倒是早忘了。”只瞧在这屋中,还坐着一人,这人戴着玄铁面具,穿着一身贴身的黑衣,腰间左右,各配短刀铁链一幅。
俊美男子走了过来,将长匣放到桌子上坐下来后道:“铁捕阁下,这便是你要找的东西。”
“多谢伊掌柜。”
铁捕说罢,便将这长匣给打了开来。长匣一开,只瞧得一柄长剑正躺在匣中。这柄剑约有三尺来长,剑身好似通明,一见亮,这剑身便如一汪清水,波光粼粼起来。
铁捕见到此剑,如同痴了,她不由自主的想伸手去触摸这柄长剑。但她的手正要碰到这柄长剑时,伊掌柜却忽的伸手档下了她。铁捕身躯轻颤,她将手收回去后说道:“失礼了。”
伊掌柜微笑道:“铁捕阁下并未失礼,在下只是担心这剑中蕴含的剑气伤了铁捕阁下您,这才拦下您的。”
铁捕颔首道:“这柄剑,便是曾经蜀中李家所藏十大名剑中的秋水剑?”
伊掌柜微笑道:“不错,这正是秋水剑。”
第一百二十二章 冤家路窄
“铁捕阁下消息也是灵通,竟然知晓这秋水剑存放于在下这里。”伊掌柜说罢,便在铁捕面前的茶杯里斟满了茶水。
铁捕淡淡道:“当年李家虽所藏有十名剑,但知之者却甚少,而我只是恰好知道罢了。后来李家被灭门后不出三年,伊掌柜便凭借这把本应该藏于李家的秋水剑在江湖上闯出了名头。”
伊掌柜微笑道:“既然数年前丛云卫便知道了在下手中握有秋水剑,但为何不来调查在下呢?”
铁捕掀开了一角面具,露出了精致的下巴,饱满的朱唇。她将杯中茶一饮而尽后,重新放下面具道:“当年我还没有加入丛云卫,但至于丛云卫当年没有调查李家的灭门惨案,好像是遭到了庙堂上几位颇有权势的大人物阻拦。这些我不甚了解,倒是伊掌柜经商多年,对这些弯弯绕比我要清楚的多吧。”
伊掌柜微笑道:“承蒙铁捕阁下谬赞,依在下所见,既然当年上面有人阻止了这起案件的调查,那定然有他们的考量与理由。如今事态已然平息,但丛云卫还要重启这件案子,在下倒是觉得有些不明智了。”
铁捕微笑道:“哦?听伊掌柜的语气,倒是对当年案件的内幕,知之甚多。”
伊掌柜一边为铁捕续茶,一边笑道:“在下知道的,或许还没铁捕阁下您知道的多呢,在下说出这番话,只是作为一个经商之人的直觉罢了。若铁捕阁下想知道这柄秋水剑的来历,那在下自当直言不讳。”
铁捕抬手将伊掌柜手中的茶壶挡到了一边后说道:“那就请伊掌柜赐教。”
伊掌柜毫不在意的将茶壶放下后,风轻云淡的说道:“日子这一天天的过,至于一共过去了多少日子,我倒是忘记了,犹然记得的,是那年秋天的雨下的厉害。铁捕阁下自幼出身于富贵人家自然不懂,对于一个衣不蔽体的乞儿来说,最讨厌的不是下雪的隆冬,而是大雨下个不停的秋天。一层秋雨一层凉这句话讲的再对不过,接连下了几场大雨的深秋,要比数九寒天还要冷一些。
但幸好,成都的人家还较富足与良善。虽然每日忍饥挨饿,但也能讨些垫肚子的口粮,不至于饿死。记得那一日,在下数了数这一年乞讨来的钱粮足够买一件过冬的衣裳时,便兴高采烈的去了布庄,打算裁一件夹袄。但就在在下要进布庄时,一个比我穿着还要破烂的乞丐竟然拦住了我,铁捕阁下大概不晓得他跟在下说了些什么。”
闻言,铁捕忽的鬼使神差的说道:“他说要让你买他的剑。”
伊掌柜稍显动容,他看了铁捕一眼说道:“是在下故弄玄虚了,还望铁捕阁下见谅。”
铁捕没有说话,不知怎的,她猛的想起了那个执意要买给人剑的剑客,与那个固执到令人发指的少年。
“不错,他要卖给我剑。当时他将这秋水剑拿出来的一刹那,我便痴了。我不晓得,也从来不敢想,这世上怎么有如此漂亮的物件儿。同样,我也忘了自己身上仅有的一些钱财是用来买衣裳的。他一说要卖剑,我没有犹豫的便答应了。我得了剑,但也同样过了一个生不如死的秋冬。但在那些日子里,那卖剑的乞丐会时常过来传我一招半式。
托他的福,我靠着秋水剑,与那几招精妙的剑术逐渐在江湖上展露出来了头角。再后来因缘汇集之下,我结识了二爷。二爷将我留在身边做侍卫,后来又教我经商之道。这多年过去,我也算有了些微不足道的成就。”伊掌柜说罢,情绪不显波动。他虽然说的是自己经历过的种种,但他的语气却宛如在阐述别人的故事。
“既然如此,那我便明了了。”铁捕淡淡道。
伊掌柜微笑道:“这次没能帮上铁捕阁下的忙,在下深表愧疚与遗憾,若铁捕阁下还有其他需求,尽管告诉在下。”
铁捕淡淡道:“伊掌柜有心了,我倒是还真有一个请求,但算是不情之请了,伊掌柜不答应也无妨。”
“铁捕阁下请尽管开口。”
铁捕闻言看着那匣中的秋水剑说道:“若是可以的话,我想将这柄秋水剑带走。”
“当然可以。”伊掌柜不假思索的回道。
铁捕听罢,眼眸中流露出几分惊讶。她没想到,伊掌柜竟然对这柄陪伴了自己多年的宝剑,竟没有半分留恋。
伊掌柜与铁捕对视了一眼后,便晓得了她内心的想法。伊掌柜微笑道:“对在下来言,当年剑神卖给在下这柄秋水剑,只是一桩一手交钱,一手交货的普通买卖罢了。这秋水剑,与剑神传在下的几招剑术,对在下来言,与一般货物并无差别。”
铁捕淡淡道:“那我便不客气了。”说罢,她便将那木匣啪的一声给合了起来。
这时,伊掌柜又开口道:“但有一句话,还请在下说在前头。”
“请讲。”
伊掌柜微笑道:“若这剑遗失了,或者损毁了,还请铁捕阁下赔给在下一两六钱零四十二文银子。”
铁捕闻言哑然,过了半晌,她方才开口道:“这是当年这柄剑的价钱吧。”
“不错。“
铁捕微笑道:“没想到伊掌柜连日子都记不清了,仍还记得这件普通货物的价钱。”
伊掌柜起身,缓步行至窗前。他望着窗外的人来人往,若有所思。过了片刻,他微笑道:“当然,一件普通货物的价钱在下是记不住的。但在普通的货物里,总有几件特殊的。况且,有些货物,在价值连城的同时,也会一文不值。或许,这便是无价的含义吧……”
说到此处,伊掌柜已变成喃喃自语,铁捕也听不清了。
正当铁捕欲要离去时,屋外却有人敲起了房门。
伊掌柜回身道:“进来吧。”
他话音刚落,那伙计便推门走了进来。伊掌柜微笑道:“财福,你来做什么?”
伙计将手中的托盘举过头顶道:“回掌柜的,今日我收了一件连欧先生也不能辨别价值的宝贝。”伊掌柜走过去,将放于托盘中的那摞纸拿起来道:“知道了,你先在门外侯着,我辨别完了,再叫你。”
“是。”说罢,伙计便退出去,带上了门。
伙计走后,铁捕笑道:“这每家店里,好像都有个名字里带福的伙计。”
伊掌柜上前笑道:“他们本来有名字没名字,但进了做买卖的店,总得取个寓意好些的名字。”说罢,伊掌柜便仔细翻阅起写有合气法的那几张纸来。
铁捕本想告辞,但有意无意的瞥见那张纸上所写的几个字,便有些移不动屁股了。她心中暗道:“这上面写的好像是关于运行真气的方法,这应该是功法或者武技秘籍。听方才那伙计所说的话,他们干这个应该有些日子了,这万里钱庄高价收这些做什么?”
伊掌柜本正仔细翻阅着,忽的,他开口说道:“虽然经了商,但对于这武之一道却是放不下。这两年手中有了些余钱,便收些功法武技来瞧瞧,让铁捕阁下见笑了。”
“这伊掌柜倒是深不可测的很。”铁捕目光微凝道:“听得此言,我倒是愈发佩服伊掌柜了。一般人若有了伊掌柜您如今的这等财势地位,哪里还会有心习武。”
伊掌柜目不斜视的盯着手中的纸张微笑道:“铁捕阁下谬赞了,若是单论财势,您铁捕阁下的家世,比之上官家也不遑多让。况且,您家,还是在门派榜上留了名的。在下区区一个钱庄掌柜,还不值得铁捕阁下您如此夸奖。”
说罢,伊掌柜忽的将手中的那摞纸放于桌上道:“这功法秘籍深奥,在下修为浅薄,不能领会其精髓,还请铁捕阁下能指点一二。”
铁捕闻言,倒也是毫不客气的就将这功法拿了起来。她刚开始看时,还是蛮不以为然。但这两张纸看过,铁捕的的眼眸中便流露出了不加掩饰的惊骇之色。
伊掌柜微笑道:“依在下看,这功法虽然深奥,但讲的也无非是如何调理真气。能养气凝神,能不堪大用。”
铁捕听罢摇头道:“错了。我自诩也阅习过不少顶尖的功法秘籍,但无论哪一本,都无法与这本比肩。”
“何解?”
铁捕微笑道:“若是将这功法修炼到精深处,想必修炼之人便不必拘泥于气宫一说,其体内经脉各处,皆可为气宫。而且更为精妙的是,这功法全篇竟突出了合气二字。”
“合气?”
“打个比方,若是有人打了我一掌,其掌中蕴含的真气突入我体内经脉。无论我的修为比伤我之人有多高,都无法将这外来真气消弭于无形,因为二者本源便是冲突。但这合气法,却能将外来真气与本身真气合二为一,化做自身真气。”
伊掌柜微笑道:“照铁捕阁下如此说,那习会了这功法,岂不就是天下无敌了,比少林寺的金刚神功还要厉害的多。”
铁捕沉声道:“说起来倒是简单,但这功法过于晦涩深奥,初入武道之人,怕是看上几眼便会走火入魔。所以,修炼这功法,必须要修炼之人的心境修为极高。但是他的真气修为,却不能过于高深。”
伊掌柜闻言笑道:“这倒是个悖论,修行之人,往往都是提高了修为境界,方才能提升心神境界。说江湖上,未入武道时,心神境界就高于修为境界的,那当是凤毛麟角了。”
铁捕淡淡道:“伊掌柜的想法过于拘泥了,能修炼这功法的人还是不少的,比如只专心于学问的鸿儒,道学家,还有……”
伊掌柜微笑道:“铁捕阁下怎的欲言又止了?”
铁捕正色道:“这只是私以为的猜测罢了,说出来难免会误导他人。”
“但说无妨。”
铁捕沉默了片刻后,方才缓缓道:“断去大脉,废去武功。”
伊掌柜道:“断去大脉,不就是自残手足么?嘿,这等功法虽秒,但依在下看,不学也罢。”
“说的是。”铁捕将功法还给伊掌柜后便起身道:“今日叨扰伊掌柜了。”
“不妨事,在下平时也闲的紧。今日跟铁捕阁下聊一聊,也是开心。”
铁捕将装有秋水剑的木匣拿了起来,便道:“告辞。”
但当她将要出门时,伊掌柜却又叫住了她。
“伊掌柜还有什么吩咐?”铁捕回首道。
伊掌柜微笑道:“这说来也是个不情之请了,在下希望铁捕阁下能将当年李家的灭门惨案查清楚,在江湖上还李剑神一个清白的名声,虽然李剑神并不在乎这些。”
“啊…晓得了。”
说罢,铁捕便推门径直走了出去。她一走,伙计财福便快步行了进来。
财富行了个礼后说道:“掌柜的,这本功法的价值几何,那位客官还正等着回话呢。”
伊掌柜淡淡道:“那位客官可曾自己提了价格?”
财富回道:“这倒是没有,但看上去这位客官应该是急需用银子。他来时,本来是想借钱的。但他像是找不到保人,竟然捏造出他与咱上官家的大小姐相识。不过被我拆穿了,这他才提出了卖功法换银子。”
伊掌柜闻言微笑道:“他与大小姐认不认识我不晓得,但我却肯定他不认识咱家二爷。”
财福笑道:“可不是说嘛,要是他晓得咱家二爷,怕是绝对不会提大小姐的名字。”
伊掌柜站起来说道:“你去告诉那位客官,这本功法,我们八千两银子收了。若是他将其余几本功法也拿来,我出一百万两。”
闻言,财福“哐当”一声便吓跪在了地上。虽说他在这金山银山里谋差事,但这一百万两,着实将他给吓了一大跳。缓了片刻,财福方才颤声道:“掌柜的……您…您是说这功法是成套的?”
伊掌柜没回他,只是淡淡道:“去吧,就这么回他话。至于那封口的文书便不用让那位客官签了,来日方长,也算是咱们做个顺水人情。”
“是。”
伊掌柜来至窗前,淡淡道:“剑神呐,曾几何时,价值连城的我,如今也变得一文不值了。”
踩着厚厚的瓜子儿皮,财福将那八千两银票恭敬的放在了董平身旁的桌子上。董平顺势打了个饱嗝,满是怪异的香味儿。
旋即,董平将银票塞进了怀里笑道:“替我谢谢你家掌柜的,他说这功法是成套的,这我便不晓得了,当时我进那山洞时,可只瞧见这么一本。你说,这一百万两银子,谁不想赚。”
财福低头哈腰道:“客官说的是,若您要是得了空,还请回那山洞里再仔细找上一找。”
“妥了。”笑语一声,董平便起身走了出去。
出了万里钱庄,走到人群依旧熙攘的街上。董平畅快的打了一个哈欠,他心道:“若是真有了一百万两,我拉批人马,占山为王也不过分。但那《鲲鹏总略》若这般便流入江湖之中,当的是叫人放不下心。罢了,我董平与这飞来横财无缘,小富即安。”
此时已近天黑,董平醒了醒神,便向客栈而去。与此同时,千岛府上一冷落的小镇之中。
苟先生正捏着那小寡妇的巴掌看手相时,娇嫩的妇人忽的皱眉道:“你说的那人不是说这个时辰来寻你么,怎的现在还没来?”
苟先生微笑道:“你可晓得诸葛亮三顾刘备茅庐。”
妇人将手抽回来说道:“不是刘备三顾茅庐么,怎的到你这里便全反了?”
苟先生不在意的说道:“不管是谁顾谁,这句话讲的便是,成大事者,怎的能没有耐心。董平一日不来,那我便等他一日。两日不来,那我便等他两日。到了第三日,他……”
妇人打断苟先生道:“若他第三日也不来呢?”
苟先生瞪了她一眼道:“你这败家娘们儿,怎不盼着点好。”苟先生摇了摇头,继续说道:“若他第三日还不来,那咱们就只能另谋出路了。”
话说董平刚出了大街,行入一条寂静冷清的无人小巷时。他忽觉背后一寒,他猛的一回头,便发现一条黑链已然缠住在了腰上。
“我劝你莫要轻举妄动。”
低沉阴寒的声音从上方传来,董平抬头望去,便瞧得手持黑链的铁捕正立于墙头上。见状,董平不由得颇是感慨。他微笑道:“从前有幸在吞南城见过铁捕大人一次,那一次铁捕大人也是在上,而我在下。这一次虽换了成都,但姿势却是没变,铁捕大人还是在上,而我还是在下。”
铁捕从墙头跃下,抽刀架在了董平脖子上后淡淡道:“果然没错,听闻鹿岳书院藏有一功法,名为《无上霸道篇》,修炼条件苛刻。今日本捕一瞧见那功法,便隐隐猜测到是鹿岳书院中人来了。但没想到,是你这个勾结辽贼,杀了书院院长的老神偷之徒。”
董平闻言惊讶道:“在下还以为我在铁捕大人您眼中只是个不足挂齿的小人物呢,没想到您竟然如此了解在下。”
铁捕冷声道:“在金陵,朴府,伤了血捕的也是你吧。”
董平微笑道:“严刑拷打,不是抓到牢里才开始么?铁捕大人,您也太心急了些。”
第一百二十三章 女人呐
“少废话,你若不从实招来,那本捕现在变结果了你。顶 点 X 23 U S”铁捕冷声道。
董平笑道:“若是我不说,那铁捕大人便要宰了我,那便说明铁捕大人心里早已认为我有必死之罪。既然如此,那我说与不说,倒没什么两样了。”
闻言,铁捕掌心一动,那黑链就将董平的双臂连带着身子捆了个结结实实。铁捕牵着黑链说道:“你若是乖乖跟着本捕,那本捕指不定还会放你一条生路,但你要是搞什么花样……”
铁捕一语未闭,董平便不耐烦的打断她道:“晓得了,晓得了,若是我搞什么花样,你便把我也搞出花样来。”
“切。”铁捕冷哼一声,便牵着董平往巷外而去。
走在热闹的街市上,来往行人瞧见董平,皆是驻足而视,指指点点。
董平笑道:“铁捕大人,你这遛狗也没这么个遛法不是,你算行行好,将这链子给遮掩起来。”
铁捕闻言冷声道:“罪人,犯人,都是人。不会因为他们做了什么,就改变了他们是人的这个本质。本捕现在牵着你,你便是牵人。若是你自己想当狗,那本捕也没有办法。”
“大人说的在理。”说罢,董平便不在言语了。
铁捕心中暗道:“伶牙俐齿的囚犯我不晓得见过多少,就凭你倒是还嫩些。”
但还没走多大一会儿,董平竟快步来到了铁捕身前,旋即,他竟扯开步子高速跑了起来。董平突如其来的这么一跑,铁捕险些被带了一个趔趄。
“停下!”铁捕一声厉喝,又将周围人的视线给吸引了过来。人们仍在指指点点,但这一次他们取笑的却是铁捕。众人口中所议论的无非是,这堂堂一个捕快,怎的被一个囚犯给扯着跑起来了。
黑铁面具下的俏脸微红,铁捕被董平带着往前跑了几步后,她才运转真气,拉停了董平的脚步。这一停下,铁捕登时便用短刀划过了董平的脖子。这一刀划过,就瞧见董平脖子上出现了个一寸长的小血口子,殷殷往外渗着鲜血。
“这一次算是个教训,本捕说过,你要是敢搞什么花样,那本捕当下便结果了你。”
董平歪着脑袋,将脖子上流出来的鲜血蹭在了肩膀上后微笑道:“铁捕大人,你这是错怪我了。我可是听了您的话,才这么做的。你瞧,你将我这个犯人牵在身后,保不准我会对您的后背做些什么。我这往前跑,一来是能让您好好监视我。这二来,您也能省些力气不是?”
铁铺闻言,嗤笑道:“那本捕倒是错怪你了。”
董平点头道:“知错就改,善莫大焉。”
“这句话,留着你坐牢时,再自己好好琢磨吧。”说罢,铁捕将手中握着的铁链一圈圈的缠在了自己的手腕上。旋即,她便贴在了董平的身后,“如此一来,本捕算是给足了你面子,但也奉劝你好自为之。”
董平回头俯视了一眼后笑道:“诶呦我说铁捕大人,您这声音听起来像是个满是胸毛的大汉,但您这小身板看起来,到不像是个长胸毛的。”
“切。”
铁捕将缠在董平身上的铁链又是一紧,疼的董平呲牙咧嘴。
“走。”
一晃眼的功夫,二人便行了小半个时辰。董平不禁问道:“铁捕大人,您这是要带在下去哪儿?刚才,可过了衙门了。”
铁捕淡淡道:“出城。”
董平闻言皱眉道:“铁捕大人难道是要在城外处决了我?”
铁捕冷笑道:“本捕是为朝廷当差的,怎会随意用私刑。之所以不将你关在衙门的大牢里,是因为你的罪名太大,本捕要亲自押送你回临安天牢。但你现在放心,你只要安守本分,那本捕现在便不会动你。”
董平笑道:“那在下先谢过铁捕大人您了,但在下心中有一处不明,想向铁捕大人您请教。”
“废话就憋在肚子里。”
董平闻言压低声音说道:“这是自然,在下想问,铁捕大人将我书院中的小师叔绑到何处去了。”
铁捕淡淡道:“书院的消息倒是灵通。”
董平微笑道:“并不是书院的消息灵通,而是铁捕大人您太过于招摇过市了。当时书院虽腹背受敌,自顾不暇,但想要在北莽打探到一个人的行踪,还是极为容易的。”
铁捕笑道:“既然你晓得那窦怀生落在了我的手里,那就更应该晓得,他现在已经不在人世了。”
董平听罢,满脸恍然大悟的说道:“原来如此,想不到铁捕大人您立下了如此大功,竟然还游走于街头干这等抓贼的低级行当。”
铁捕闻言,骤然抬腿,朝董平腿窝里蹬了一脚说道:“你这等人,怎又晓得什么是表率,什么是事必躬亲!”
董平稳了稳因受击而不停晃荡的身子后淡淡道:“原来如此,但为何我书院打探到的消息是,曾在不久前,瞧见了我家小师叔跟一女子一起,被一男子擒着曾在蜀中出现过?”
铁捕闻言心中一沉,她不禁想起那些曾被人当做阶下囚,带着东奔西跑的日子。她冷冷道:“你这杀了书院院长的书院叛徒,竟然还能知晓这些。”
董平微笑道:“看铁捕大人您说的,您好歹也是朝廷出身,难不成就连在下是个替罪羊也看不出来?退一万步讲,我要是能杀了书院院长,又怎会栽倒铁捕大人您手里。”
“切。”
闻声,董平满是毛骨悚然。谁能想象的到,一个穿着鹰皮,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面捕快,竟然一直操着粗厚的嗓音“切”个不停,是何等景象?
“切。”铁捕哼了两声后,方才淡淡道:“书院的消息不错,你们在蜀州看到的那个男子就是本捕。本捕只是带着窦怀生回临安时,临时接到了个万分紧急的消息,不得已才来了趟蜀州。那女子,也是本捕拿下的囚犯。”
董平闻言点头道:“果然如此,依在下看,能让铁捕大人您放着窦怀生不管,而亲去蜀州捉拿的女子,定然是个穷凶极恶之徒。采花贼,定然是采花贼。女采花贼,倒是罕见。但能逼铁捕大人亲自出手的,只是单纯的罕见当然是不够格的。我想,那女采花贼表面上看上去是个女子。但暗地里,她却是从南疆十六国中蛊国所来的阴阳之人。”
“哦?何为阴阳之人?”
董平四下瞧的无人,便压低声音说道:“传言,那阴阳之人的下身,不仅能游龙戏水,还能海纳百川,可谓是壮观之至。这阴阳之人,男女通吃。铁捕大人所抓到的那采花贼,上淫老妪老汉,下淫童男少女,真是可恶的令人发指。铁捕大人能将那采花贼捉拿归案,当真是造福了一方百姓。在下佩服。”
“很好,你说的不错。”铁捕微笑道。
董平也是笑道:“的怎的说,在下也是今年的武院榜首,推断出一采花贼的身份,也只是顺手拈来罢了,铁捕大人无需夸奖。倒是那采花贼被捉回去后,铁捕大人是如何处置的?”
“关起来,秋后问斩。”
董平愤然道:“不妥,太轻饶了她。依在下所见,在对其问斩之前,还有两样刑法必须要做。”
“哦?”
“第一,处以宫刑。第二,让她骑木马。”
铁捕微笑道:“该宫,该骑。”
闻言,董平更是在铁捕耳边喋喋不休起来,铁捕则一言不发。
恍惚间,二人便出了北城门,又一直行到一片四下无人的荒地之中。
董平超前望了望后微笑道:“要是去临安,得租辆马车才快些。”
“跪下。”铁捕在董平身后,操着阴寒至极的声音说道。
董平回头瞥了铁捕一眼后淡淡道:“我只跪天地君亲师。”
铁捕抽刀架在了董平的脖子上后淡淡道:“你难道忘了脖子上的伤口?”
“嘭!”
董平单膝跪在地上后沉声道:“当年韩信尚能受胯下之辱,我自拿起做榜样,这一跪,倒也无妨。”
董平话音未落,铁捕便猛的将他踹趴在了地上。随后,铁捕便陡然骑在了董平身上,其拳头宛如骤雨一般向董平的后背落去。
“无耻,下流,恶心,贱人!”
铁捕一边嘟囔,一边打着,已然是打红了眼。随后,铁捕一跃而起,同时也将董平拉起来。她提刀架在董平脖子上厉声说道:“本捕现在便斩了你!”
董平咳嗽了两声,他不回头的说道:“方才铁捕说不动私刑,怎的现在又要杀了我?”
铁捕淡淡道:“对于你这种卑鄙无耻之人,无需讲规矩。”
董平忽的笑道:“原来如此,我明白了。既然铁捕大人要杀,那便动手吧。在我决定背上洗不去的污名,护书院周全时,已经做好慷慨赴死的准备了。能死在你这贪官污吏的走狗手中,我也算死得其所。”
铁捕闻言微微一怔后,语气恢复冷淡道:“好听的话谁都会讲,本捕也告诉你,太叔倦死时,本捕也在燕临。你背黑锅一事,本捕倒是不怀疑,但你凭什么说我是贪官污吏的走狗!”
董平冷笑道:“官官相护,蝇营狗苟。你说的不错,在金陵时,我的确在朴家杀了人。但你可晓得,那朴家是什么德行?他们凭借着手中财力,将金陵上下的官吏都收做了家犬。要不然,朴家凭什么在短短十几年间,就在金陵混的风声水起?更可笑的是,为天子护驾的丛云卫,竟然也被朴家以金银收买,不分青红皂白,就要杀了我跟我的至交好友。可惜啊,我的本事低微,没有护住我的好友,让他含恨而去。”说到此处,董平轻叹了一声后又微笑道:“也罢,今日你杀了我,我也能尽早去见九泉之下的朋友。温上两杯好酒,骂骂你们这群走狗。”
闻言,铁捕沉默了起来。她下意识的摸摸怀里,有一角鼓起,那是血捕赠给她的那颗夜明珠。
“我不管你在北莽如何折腾,也不管你到底有什么苦衷,既然你现在身在大宋,那就该遵循王法。”不自主间,铁捕便放缓了语气。
董平大笑道:“可笑至极!你这丛云卫都要动私刑了,何来王法一说!你要杀就杀,但我有个请求。”
“什么?”
董平忽的慷慨道:“我能跪地求生,但务必让我站立赴死!”
铁捕闻言,顿时呆愣在了原地。过了良久,她方才开口说道:“是我意气用事了,我不会对你动私刑的。刚才若有得罪之处,我给你赔个不是。你倘若真有什么冤屈,我也会还你个清白。”说罢,铁捕将董平扶起来说道:“走吧。”
董平纹丝不动,忽的笑道:“正如你说的,漂亮话谁都会说,你不要以为靠惺惺作态,就能变了你是走狗的身份。”
铁捕淡淡道:“不错,我是走狗,但我不是贪官污吏的走狗。我平生不用为银钱发愁,自当也不会为银钱卖命。”
说罢,铁捕握住黑链一抖,董平便感觉身上缠着的黑链松了一些。董平皱眉道:“铁捕大人还是绑紧一些吧。”
“切。”
铁捕淡淡道:“还有几千里的路要赶,总不能把你给勒死了。”
旋即,铁捕便牵着黑链往西方走去。
董平忙道:“不是该向东北方向走么?”
铁捕回道:“不该问的别问。”
董平微笑道:“那我尽管跟着铁捕大人就是了。”
“切。”
铁捕话音刚落,董平神色一怔,他忽听的,叮叮当当的悦耳驼铃声从北方传来。董平停住了脚步,铁捕呵斥道:“愣着做什么?”
董平沉声道:“听见了些古怪的声音,铁捕大人,咱们能否在这里歇息片刻,我有些累了。”
“得寸进尺,罢了,还是那句话,你莫要搞什么花样。”说完,铁捕便就地盘坐了下来。董平也坐了下去,但他的视线却一直没有离开北方。过了片刻,那声音越发近了。董平也看清了来人,一毛头青年正牵着一头高大的骆驼,骆驼拉着一辆板儿车。青年与骆驼,皆是欢快的走着。几个少女围在青年身旁,巧笑嫣然。
铁捕寻着董平的视线看去,不禁嗤笑道:“那是骆驼,你方才听到的怪声,应该是骆驼在叫吧。”
董平闻言淡淡道:“骆驼会叫吗?”
铁捕不以为然的说道:“骆驼自然会叫。”
“会叫,但只有发 春时才叫。”
铁捕脸色一变,她起身轻踹了董平一脚道:“走!”
“走。”董平叹了一声,艰难的站起了身子。
二人往西而去,青年牵着骆驼,领着少女往南而来。当这两帮人走过后,却见一辆马车疾驰而来。
往西行了一个时辰,天色已黑,铁捕与董平便来到一处已然荒废的古镇之中。董平见状道:“想不到这镇子离成都如此近,竟然是个荒无人烟的鬼镇。”
“闭嘴。”
闻得呵斥,董平不由得腹诽道:“怎的连话都不让人说了。”
穿过这荒凉古镇的大街小巷,董平心中疑云更甚。瞧这镇子建造格局的规模之大,这镇子里居住过的人,应该不下于五千左右,这镇子是如何落到今天这个地步的,当真令人匪夷所思。
又行了片刻,铁捕在一间半开着大门的宅院前停了下来。从门缝中望进去,只瞧得这院子里是荒草萋萋,满地还散落着不少刀剑,甚至人骨。
董平抬头望去,只瞧得这户人家大门前所挂的牌匾之上,书写着两个大字,李府。铁捕淡淡道:“你既然师从老神偷,又出身鹿岳书院,现在应该知道本捕是来查什么的了吧。”
董平点头叹道:“蜀中李家灭门惨案。”
铁捕点头道:“不错,这镇子名为李镇,当年这镇上所居一半镇民,皆系李家氏族。但十五年前,一夜之间,李姓之人除却李闵济之外,尽皆惨死。活下来的镇民也接连般出了李镇,一来二去,这镇子便荒废了下来。”
董平淡淡道:“既然已经过去了十五年,为何现在又要重查此案?”
铁捕严肃道:“你无需知晓,一会儿进去后,你什么都不要问,什么都不要讲。若你敢妨碍本捕查这件案子,本捕也只能将你就地处决了。”
董平笑道:“刚才还说不会动用私刑呢,怎的现在一言不合,又要就地处决了。”
“兹事体大,容不得我。”
说罢,铁捕便牵着董平,上前推开了尘封已久,近乎腐朽的李家大门。大门这一敞开,迎面便扑来了一股寒气。董平与铁捕皆是呼吸一凝,旋即,他俩的身躯便轻微颤栗起来。
董平叹道:“想不到,时隔十五年,此地残留的杀气,都能让人不寒而栗。”
铁捕低头看去,她只见,在荒草萋萋中,竟有腐烂的骨渣,叠叠堆积着。见状,铁捕不由得低声喝道:“荒谬!就算官府不来收尸,那李闵济也不晓得来为自己家人入殓么!”
董平闻言微笑道:“大仇未得报,世间当无安眠处,铁捕大人,连李闵济都对付不了的仇人,你可有的查了。”
第一百二十四章 就是心软
铁捕托着下巴,心中兀自琢磨了起来:“有能力一夜之间,将李镇的李姓族人屠戮殆尽的,江湖上可以说屈指可数,那凶手或许并非是独自行动的。但他为何要将李闵济单独给留下来?难不成这遭血案,真是李闵济犯下的?不对,一个李闵济而已,他还没有那么大的手腕能影像高高坐于庙堂之上的那些大人物。看来现在,必须要从那些大人物身上查起了。”
“铁捕大人,你说李家的这些人,会不会是被人毒死的。”董平冷不丁的一说,铁捕便赶忙蹲下身,去检查地上的那些骨渣了。
董平见状笑道:“这些骨头都烂成了这个德行,还能查出些什么。依我看,你还不如去检查检查这府院中的锅碗瓢盆,水井水缸,或者能找出些蛛丝马迹。”
铁捕闻言,也不含糊,她拿出试毒的银针,便牵着董平一间一间房屋挨个找寻起来。但这每间屋子里放置着的餐具,盆缸,包括未燃尽的蜡烛一类,铁捕都试了一个遍,皆是没有发现有毒存在过的证据。
不自觉间,二人便来到了李家的后院,在后院里,董平看到了老神偷曾说过的李家花圃,数亩华田,如今仍有零落着的簇簇傲菊正绽放着光华。
忽的,一轮明月破开乌云,款款而来。登时,这寂寥的古镇,就披上了一层银白的,冰冷的霜。这晚间,倒是比乌云密布的白日,还要亮堂的多。
“应该一开始就想到,李家众人并非是被毒害的,我倒是一时糊涂,竟听信了你的话。”铁捕瞥了董平一眼后淡淡道,但她的语气中并没有责怪之意。
董平闻言微笑道:“我倒是以为,李家众人正因为中了毒,方才铁捕大人太过拘泥于毒之一谈,而忽略了最重要的证据。”
“哦?那你倒是说来听听。”
董平道:“想来铁捕大人应该是没有发现,刚才进过的那些屋子中,并没有发现血迹,也打斗的迹象,各种物品也摆放井然有序。而且根据那院外所发现的白骨数量来看,这李家的所有人都是死在了院外。但试问,本是应该在已经要休息的时辰,他们怎会平白无故的全都聚集到院外呢?这只有两个解释,那便是,他们都身中累死软筋散之类让人动弹不得的毒药。第二,那便是李府中来了个不得不让他们举家相迎的人物。”
铁捕笑道:“那你怎么解释,我们找了一圈儿,连定点毒的蛛丝马迹都没有发现?”
董平微笑道:“那综上所述,只能将这两点合二为一了。首先,李家中来了个让他们不得不举家相迎的大人物。随后,当他们全家去到前院相迎时,便一起中了毒。”
铁捕闻言摇头道:“荒谬,蜀中李家,可是堪比剑墟的剑道世家。我想这天下间,还没有什么人,能让他们神不知鬼不觉的一起中毒。”
董平笑道:“自然没有,但若是他们中的是自己最熟悉,同样也不会防备的毒呢?铁捕大人,请看看你手中的银针吧。”
铁捕闻言,抬起了手。刹那间,那黑铁面具下的花荣一变,她只见得,手中的银针不知何时变了颜色,一层黑意,正若有若无的蒙于银针之上。铁捕心思急转,她竟想不起来,这银针是什么时候变得颜色。铁捕下意识的往一旁退了两步后,又满是警惕的看着董平说道:“你又在搞什么花样?”
董平笑道:“并非是我在搞什么花样啊,既然连铁捕大人您都没有发现,那便对了。”
“对了?”
董平点头道:“当然是对了,这银针是我们来到这后院以后,才变的颜色。要问为什么的话,那只能说是飘荡于空中的花香作祟。”
铁捕闻言,缄默了片刻后灵光一闪道:“原来如此,这就跟用硫磺驱蛇,用熏香驱虫是一个道理。”
董平哈哈的干笑了两声后,点头道:“铁捕大人,您还真是聪明。”
铁捕冷哼道:“切,你是想说本捕后知后觉,反应迟钝吧?”
董平微笑道:“不错,是一个道理。这菊花本来就是有毒的,一些富贵人家,总会在秋季采下上好的菊花,然后再配上其他药材香料研磨成粉。将这药粉缝入香包之中,来年夏日佩于身上,有驱蚊之功效。”
铁捕点头道:“我明白你的意思,你是想说李家众人,都中了这花毒。因为他们李家常年养花,所以不会察觉到花中有毒也是理所当然。但这花可不是只开一时半会儿,李家的人为何早不中毒,偏偏就出去的这么一会儿,就中毒了?”
董平摇头道:“谁说花不可能只开一时半会儿了,铁捕大人,那李家是何时被灭门的?”
铁捕回道:“比现在早了两个月,六月二十七。”
董平闻言轻叹道:“六月二十七,是个百花开放的日子啊。铁捕大人,你也应该晓得李家这出了名的后院花吧。”
铁捕微笑道:“自然晓得,传闻李家的种的花,四季不败,常年盛开。”
董平看了看眼前这零落的花圃,不禁笑道:“这世上怎会有花,开不败。所谓的四季常开,依我所见,应该是按时节不同,种上不同合时节的花儿吧。六月,正是月季,紫薇,杜鹃,扶桑,夹竹桃之类千花开放的好时节。过了六月,这花也都要谢了,还能继续开放的,想来也只有灿烂金菊与一现昙花罢了。而六月二十七,正值月末,应该也是李家刚将旧花除去,移栽上新花的时候吧。”
“一现昙花,昙花一现。我晓得了,应该是那凶手掐准了时间,在那昙花中动了手脚,当昙花一开,李家聚在前院的人,自然也就中毒了。但李家常年养花,关于花事,他们应该不会假手于别人,谁又能在花中动手脚?”铁捕先是大悟,旋即又陷入了沉思。
董平摇头道:“铁捕大人,我想你在查案时,若是不这般拘泥于眼前之事,想来会靠谱的多。”说罢,董平便自顾自的走到了一簇菊花前,铁捕旋即跟上。
董平淡淡道:“铁捕大人,你瞧这簇菊花旁的这几株花草,应该就是昙花吧?”
铁捕点头道:“不错,这几株正是昙花。”
董平微笑道:“在下有个不情之请,希望铁捕大人能将这几株昙花给连根挖出来。”
铁捕闻言稍加考虑后,便蹲下身子,将那几株昙花连根拔了出来。董平也蹲下来,皱着眉头上下观察着地上摆放着的几株昙花。铁捕在一旁望着满脸专心致志的董平,丝毫不敢出声打扰他。不知何时,这捕快竟为一个囚犯而马首是瞻了。
过了片刻后,董平点头道:“我想那夜的情景,我已经能猜出个七八分了。”
铁捕微笑道:“说来听听。”
董平正色道:“这几株的确是昙花无疑,而使李家上下中毒的,并非是这昙花。而是一种来自南疆圣毒国中的一种奇毒之花。那种花,名为迦楼。无论常人与修士,闻得此迦楼花香,均会四肢无力,动弹不得。若单论其毒性,怕是连天圣神国的凤凰都比不得。但因为这迦楼花数量稀少,所以知晓的人并不多。这迦楼花与昙花习性一般无二,常人若想分辨这迦楼花与昙花,只能从其根部找蛛丝马迹。”
“你的意思是,在这后院之中,定栽种的那迦楼花?”铁捕出声发问道。
“听我讲下去。”董平淡淡的驳了铁捕一句后继续说道:“除了这几株之外,我想这后院其他地方栽种的,也都是普通昙花。这样,那其他的事儿也就能讲的通了。
那一日,有一位大人物驾临李家。他来的目的,是请李家的人与他一同赏昙花。而他拿来的那几株昙花,却是迦楼花。待到花开之时,没有做防备的李家众人便中了花毒,倒地不起,那来人便开始大开杀戒了。”
听罢,铁捕摇头道:“但这一切皆是你的猜想,就连李家众人是否中了毒,都有待商榷。”
董平微笑道:“若是不敢猜,那还如何查清案子?铁捕大人,我倒是颇为好奇,你是靠什么混到今天这个地位的?”
铁捕听罢,站起来道:“其实这一切已然在本捕掌握之中了,本捕只是给你个立功赎罪的机会,你也太不识趣了些。”
董平闻言微笑道:“是在下错了,接下来,铁捕大人只需从这迦楼花下手,看看这世上谁有能力,能弄来这迦楼花。但在此之前,铁捕大人还是去洗洗手吧。”
铁捕扫了眼沾满泥土的双手,又回头瞥了眼立在后院院门处的两口大水缸后淡淡道:“你给我老实些。”说罢,她便转身向那水缸行去。
来到水缸前,铁捕摇头暗道:“这天气怎的这么冷了。”想罢,她便将双手探入了积满雨水的缸里。
霎时间,铁捕脸色一变。她只感觉刺骨的寒意,正从她的双手处往经脉涌来。当她正想将双手从水缸中拿出来时,这满缸的水陡然便结成了一缸寒冰,连带着她的双手也给冻在了里面。
铁捕心中一沉,登时厉喝道:“谁!”
她话音刚落,一个穿着夸大衣衫,佩戴着刀剑的俊俏男子便穿过院门走了进来。铁捕见人便喝道:“董平你快走,这人是冲我来的!”
她话音刚落,这俊俏男子便嗤的一笑道:“我说你这贼当的也是惬意,她都身陷囹囵了,还都为你着想呢。”
董平微笑道:“先来给我松绑。”
铁捕闻言,恍惚之间,心中竟是万念俱灰。来人上前给董平松了绑后,便笑道:“你是怎么晓得我来了?”
董平道:“一来这后院,我一瞧那水缸上面结着薄冰,便晓得是你来了。要不然,我怎会将她往水缸那旁引。倒是你,机灵多了,竟然看出了我留下来的记号。”
冷飘飘闻言微笑道:“我瞧得你半天都不回来,便出去打听了。一说你这穿着打扮跟相貌,好似是个人便晓得你往北门来了,然后再瞧见你一路上扔下来的瓜子儿皮,这便跟过来了。倒是你,怎的被人抓到了这里,难不成是偷人财务,被抓了个正着?”
董平将掉在地上的铁链捡起来后笑道:“我般机灵,怎会落到她手里,我当然是故意让她拿下的。”
铁捕闻言冷声喝道:“枉我还以为你董平虽有罪在身,但还算是个颇重情义之人,但没想到,你竟然如此算计于我!”
董平一言不发的走过去,抬手扣在了铁捕的面具上后淡淡道:“要不说,女人呐,就是心软。”话音还未落,董平便摘下了那张冰冷的面具。
看着面具下露出来的那张因愤怒,而红艳欲滴的俏脸,董平不禁微微慌神。过了片刻,他把脸凑到铁捕耳边说道:“你真好看,但这话算是我偷偷跟你说的,你可别告诉我内人。”
“呸!”
铁捕猛的就是对着董平的脸啐出一口唾沫,幸好董平躲得及时这口唾沫方才没吐进他嘴里。董平擦了擦脸颊上的唾沫笑道:“不愧是美人儿,连口水都是甜的。”
此时冷飘飘寒着脸走了过来,她站在董平身后淡淡道:“怎的,你是不是还想喝上两口?”
董平身躯轻颤,他忙的正色道:“铁捕,我与你无冤无仇,我这般算计你并非是为了害你,而是想问你一句话。”
铁捕淡淡道:“哦?那你这可是一字千金。”
董平微笑道:“你莫要怪我,要是别人也就罢了,但关于他,我不得不这么做。窦怀生,现在到底在何处?”
铁捕冷笑道:“自然是被杀了。”
董平摇头道:“说些实话。”
“这便是实话。”
董平闻言回头看了一眼冷飘飘道:“把她衣服拔干净,然后再将她扔到街上,我倒要让世上的人都开开眼。”
“嘭!”
还没等铁捕发怒,冷飘飘倒是一脚将董平给踹了个趔趄。
“无耻。”
董平拍拍屁股怯怯道:“笑谈,笑谈。”
董平话音未落,就听得轰然一声巨响。刹那间,铁捕全身便笼罩于冰雾之中。陡然间,就见得铁捕从冰雾中纵身而出。
毫厘之间,董平命悬一线。
冷飘飘抬手就是朝铁捕轰出一掌,瞬息之间,就听“嘭”的一声巨响,旋即又是砖石滚落之声。
抬眼看去,只见冷飘飘方才那一掌竟将对面的墙壁给轰出了一个巨大窟窿。而铁捕,此时却正仰面朝天,躺在地上。董平手中攥着黑链,而黑链的另一端则拴在了铁捕的脚脖子上。
冷飘飘登时也是抽剑,抵住了铁捕的喉咙。
董平微笑道:“我早说过,若是铁捕大人您不如此拘泥于眼前的话,作为更大。说吧,窦怀生现在在何处,你说了对你也没有半点坏处,我会再提供给你一个关于李家灭门惨案的线索。”
闻言,铁捕淡淡道:“事到如今,你叫我怎么信你,那时你说的话,想来也全是假的。”
董平叹息道:“我何时骗过你了,我虽然算计了你,但只是为了打探窦怀生的消息罢了。只前说的话,虽然有些虚假,但真话也占了两成,这你可不能说我是在骗你。至于好处,我也给你了。只要你按照那伽罗花的来处查下去,找出李家灭门惨案的真凶,迟早的事儿罢了。而且下来我要告诉你的,则能让你不费吹灰之力的就把真凶找出来。”
“当真?”
董平笑道:“自然当真,不过你先告诉我窦怀生现在在何处?”
铁捕忽的惨然一笑道:“我若是说出来,怕你也不会信我。”
董平摇头道:“只要是你说的,那我便信。”
铁捕缄默了半晌后,方才淡淡道:“不错,我的确将窦怀生带出了燕临,但在回江南途中,他却被一修为极高的男子拿去了,就连我也不是他的对手。你们书院中人,在蜀中看到的那三人里的那个女子,便是我。”
“那你是如何逃出来的,窦怀生又被他带到哪里去了?”
铁捕闻言不知怎的,竟禁闭起了双目,她颦蹙着眉头,似心中藏有莫大的痛楚。过了片刻,她方才开口道:“那人也不知什么来路,他将我与窦怀生关在了暗不见天日的地牢里。我与窦怀生不在一个牢房,所以不晓得他怎样了。那人封住了我的穴道,每日都划破我的身子,取出血来。你若是不相信,可以看看我的胸口,那的伤口刚刚结疤不久。”
董平闻言便伸出了手去,但他无意瞥见冷飘飘那阴沉似水的目光后,便忙的站直身子说道:“我说了信你便是信你,怎会又言而无信检查些什么,你继续说下去。”
铁捕淡淡道:“也不晓得过了多少日,当我正以为自己要死了的时候,那男子却突然将我放了,而且看他的脸色倒是颇为高兴,我隐约听他说什么。找到了,病能治了之类的含糊话。”
董平皱眉道:“难不成那人是想去孩童与女子的精血来炼什么邪门的丹药?就是这群人,不管哪朝哪代,都将社稷闹的天翻地覆。”
第一百二十五章 明月
“而当我逃回临安,将伤疗好以后,再带人回去找那人时,却发现已是人走楼空了,至于窦怀生,自然也没了踪迹。”
铁捕一边说,董平一边不停用脚尖磨蹭着的地面。他那满脸焦急的神情,就像是在憋尿。
“我已经将我知道的都说了,你也应该兑现自己的承诺了吧。”
董平闻言,方才点头道:“这是自然,你若想晓得谁是灭了李家满门的凶手,那我便告诉你一个捷径。那李闵济,如今不是就在白帝城上么,你直接去问他不就行了?”说罢,董平大笑两声后便一把拉住冷飘飘,极速掠走了。
在路上,冷飘飘不由得笑道:“若是他们能从李闵济嘴里问出些什么,还至于费力查么?”
董平微笑道:“那婆娘编了一堆不着头脑的瞎话来哄我,我这也算是小小回敬她一下。”
“那你的同门小师叔怎么办?”
董平道:“知道他现在没死便足够了,至于他如今在哪里,又有什么所谓呢?那小子厉害的很,一般人可放不倒他。”
说罢,董平从怀里逃出几张银票说道:“瞧,这银子也有了,咱们这次回去,势要拿他个头功。”
冷飘飘微笑道:“啧啧,看不出来,你还对争名夺利如此上心。”
董平淡淡道:“时时谦让的,那才是傻子呢。”
与此同时,铁捕仍是面无表情的躺在地上。她的眸光未显半点波澜,要想晓得她现在在想什么,那可是要费些力气了。
过了半晌,她方才坐起来,喃喃自语道:“下次再见,换你躺在地上……”说罢,她拿起掉落一旁的面具戴在脸上后,又解开脚腕上绑着的铁链佩于腰间。
“依董平所说,从那迦楼花上开始查,倒也不失为一个突破口。但就算是查到了谁有能力掌握那迦楼花,并且可以让李家举家相迎,但若没有人证物证,那也只是凭空猜想罢了。说不定,还会被人倒打一耙。”想到此处,铁捕忽的注意到了董平刚才站立之处,好似有些异象。她忙的起身上前去看,只瞧得董平脚踩之处,竟写有五个字:三门派灭门。
铁捕不由得微笑道:“原来如此,是我太拘泥于眼前了。”
董平正拉着冷飘飘的手缓缓行于明月之下的旷野时,冷飘飘忽的笑道:“你方才着急拉我走,是为了不让我瞧见你在地上,用脚写的那几个字吧。”
董平闻言一怔,旋即微笑道:“若是你不说,没准儿我还会夸你一句聪明。”
冷飘飘嗤笑道:“那我现在说了,你难不成还要骂我一句没眼力劲儿?”
董平摇头道:“你现在说了,我不仅会夸你聪明,还会称赞你一句可爱。”
冷飘飘开口,用戏谑的语气说道:“这还不是听了官人您的教诲,时时谦让的,那才是傻子呢。”
董平微笑道:“只是为了留上一线,来日相见不会被人置于死地而已。再说了,我一向都对将名字跟脸都藏在面具下的人,没什么好感。”
最憎恨的,就是同类。董平如斯想到。
当铁捕从李家大院出来时,她已然又是那个令人生畏的丛云卫铁捕。铁捕立于李家大门前,左右望了望后便冷声道:“出来吧,没想到你竟然如此有耐性,我还以为你会识趣些,早早走了呢。”铁捕话音未落,一个渔夫打扮的男子便从对面楼阁中显出了身形。
铁捕淡淡道:“你可知晓,你已犯了跟踪大内侍卫的罪过,本捕大可以先斩后奏。”
渔夫闻言抱拳道:“回大人的话,在下并非是要跟踪大人,而是跟踪你逮捕的那人。但现在看来,那人已经走了。多有得罪之处,还望大人见谅。”
铁捕闻言忽的笑道:“你说你在跟踪董平?”
“不错,在下隶属于千岛府水军,名为武得功,那董平与在下同营为官。因为本营将军怀疑董平有私通敌寇之嫌,所以便命在下跟踪于他。不晓得大人您,为何要捉拿于他。难不成那董平身上,还有其他的案底?”
“想不到董平如今还有这么一层身份,倒是好玩儿了。”铁捕正想着,忽听武得功一问,她忙的沉声道:“董平有没有私通贼寇,本捕不晓得。但本捕与那董平算是朋友,在成都城中,本捕与董平偶遇。他察觉到有人在跟踪他,本捕这才以逮捕之名,助他脱险。”
武得功闻言笑道:“原来如此,既然董参军能跟侍卫大人您交上朋友,这便说明他的底子干净。那在下也便放心了,本就是同营为官,在下心中也不希望董参军身上出了些什么问题。在下相信,凭借董参军的智慧,定然能理解。”
铁捕听罢,便没了再与这武得功闲谈的意思。她一背手,便缓步离去。但当她刚走出没几步时,忽的又停下来说道:“下次你再跟踪别人时,最好先将自己的尾巴给剪了。”
“尾巴!”武得功闻言一惊,便猛的回头看去,但当他瞧见背后黝黑渗人的冰冷房屋时,一颗心更加坠入了谷底。正当他想要向铁捕问个明白时,却发现这空荡的街上已然没了铁捕的踪迹。
成都,城都。
身着白色锦衣的挺拔男子,带着一身的脂粉酒气,刚从他背后的这座成都最大的青楼,聚玉阁中走出来。
男子将帽檐下散落的头发重新塞回帽子里后,便摸着腰间佩着的精致长刀,懒散的打起了哈欠。
忽的,铁捕缓缓走了过来,她站在这男子面前,满是揶揄的说道:“方大人,你好不容易接了个这么清闲的活,怎的又不上心了?”
白衣男子懒洋洋的眯瞪着眼看着铁捕,他的两个嘴角微微动了动,想翘却没翘起来。看上去,他好似连笑都懒得笑。过了半晌,他才开口说道:“看着一群所谓的才子大少嫖女人,哪里清闲了?”
铁捕微笑道:“你不是诸事都闲麻烦,独孤统领才将你下调到这成都来了吗?护卫这些才子佳人,不仅赏心悦目,还能混的不赏钱呢。”
白衣男子靠着聚玉阁门口的立柱,无精打采的说道:“罢了,在下光活着就已经够累了,可没精力去听这些身在福中不知福的少爷们无病呻吟。抱着女人,扔着银子,还整日说没意思,在下也想这般没意思。”
“抱怨什么。”铁捕摸出鼓鼓囊囊的油纸包扔给着白衣男子说道:“芝麻糕买完了,这白糖糕你便将就着吃吧。”
白衣男子接过糕点后,涣散的眸子中才算发出些光亮。他笑道:“怎的了大小姐,无事献殷勤。”
“切。”
“果然是有事求我,要是搁往常,我若是叫你大小姐,你早劈头盖脸的骂起人了。”
铁捕闻言沉声道:“我的确有件事要求你帮忙。”
白衣男子此时嘴里已塞满了糕点,他含糊道:“说吧,既然吃了你的东西,要说不做事,那也太说不过去了。”
铁捕微笑道:“我现在在追查一件十几年前的旧案子,但现在我手头上有两条线索。时间紧迫,我也是分身乏力。所以现在蜀州的这条线索,我想请你帮我查下去。”
“十几年前的案子。”白衣男子摸了摸下巴后,满是沮丧的说道:“一听便是麻烦极了,你下次来求我时,能不能给我找个清闲些的活儿。罢了,你还是别来找我的好。”
铁捕对白衣男子的抱怨置之一笑,她开门见山的说道:“也费不了你多少功夫,你只需帮我查出在蜀州,查出谁家曾栽培过迦楼花。”
白衣男子皱眉道:“迦楼花,我倒是有所耳闻,听说是种来自南疆的稀有毒花。寻常人家,应该没有门路得到那种花。能拥有的,除了潜藏在我大宋的南疆细作。应该只有当年曾与南疆蛮人交战过的,那些将领士兵家中会存有。”
“你和我倒是罕见的想到一起去了,这几日我要去一遭海州,调查迦楼花便拜托给你了。”
“关于海州的旧案子,我想只有三年前的三座江湖门派被灭门一事吧。传言是李闵济所为,但经过几方调查,最后也是没查出个所以然,不了了之。话说回来,你难不成是在查当年李家被灭门一案?”听得白衣男子如此一说,铁捕便叹道:“我身边都是些聪明人,怎的非要将这么难办的案子给我。”
白衣男子闻言,终究是不怕累的笑了笑:“要说为什么的话,那只能说是你的身边都是聪明人,而那些聪明人,都是孤身一人。”
“这么说你愿意帮我了?”
“我要是不答应帮你,来日你那火爆脾气的大哥应该会找上门来打断我的腿吧。”说罢,白衣男子便转身,欲要进入聚玉阁。
“怎的,你不是闲麻烦么?”
“嘿,我想了想,相比于在外面吹冷风。还是躲在暖和的阁楼里,看声色犬马更适合我。”说罢,白衣男子走进楼去,摆手留言道:“小心些,沈明月。”
铁捕回身淡淡道:“还是管好你自己吧,方寅卯。”
这一夜,有人各奔东西南北。
一间没挂牌匾的客栈里,丰韵的老板娘正露着大半块儿胸脯笑吟吟的跟堂内喝酒的几个客人打着趣。一高大的汉子便走到楼梯口,对着老板娘喊道:“大姐,还劳烦您给烧点热水,几个女眷赶了几千里的路,都乏的厉害。”
老板娘白了他一眼说道:“没眼力劲儿的,没瞧得老娘正招呼客人呢吗,后厨有柴,后院有井,想烧热水便自己动手。”
汉子闻言倒也不恼,笑呵呵的下了楼,便朝后院走去。
这时便有客人打趣道:“诶呦,你们瞧。这老板娘见这健壮的汉子带了几个漂亮女眷,晓得自己勾搭不到了,便吃起了醋,连水都愿意给人烧了。”
老板娘闻言斜瞪了那客人一眼后道:“你给老娘我滚蛋,就凭老娘这样貌,这身段,想给老娘上的人都从成都排到燕临了。你们这些吃不着葡萄说葡萄酸的软蛋,若真有本事,便将裤子脱下来,让老娘瞧瞧你们到底是不是带把的。”
那客人闻言笑道:“老板娘,你这成天说你这相好的多,但我们怎的一个都没有瞧见呢!”
老板娘揉了揉手中捏着的锦帕后笑道:“一会儿便让你们瞧瞧老娘的相好,那模样,那身段,那谈吐,你们这群软蛋拍马都赶不上。”
听罢,众客人只当是老板娘在吹牛,便又哄堂笑了。老板娘见状,却是没有心思再与众人斗嘴了。她心中暗道:“小柴跟冷妹子现在都没回来,应该不会出什么事吧。呸呸呸,乌鸦嘴!小柴跟冷妹子都机灵的很,定然不会有事,没准儿他俩指不定在哪儿打野仗呢。这年轻人,真是羞死人了。”
想到这里,老板娘的脸上竟然泛起了一阵潮红。
“老板娘思春喽!”
“想汉子了。”
……
瞧得老板娘窘态,众客人又是接连调笑起来。老板娘秀眉一竖,登时喝道:“别喝了,都给老娘滚!”说罢,老板娘便抄起柜台上放着的一根藤条,绕到大堂内见人就抽。
众人皆是嬉笑着跑出了客栈,他们聚在客栈外喊道:“老板娘,酒钱就不给了!”
“你们下次来,连本带利的给老娘我还回来!要是缺了一文钱,老娘就去睡你们儿子!”
众人闻言一哄而去,老板娘扭动着身子回到堂内,只瞧得那每张桌子上,皆是一文不差的摆着酒钱。
老板娘笑骂道:“这群龟孙子。”
说罢,老板娘便收拾起桌子来。待她将大堂收拾干净,正欲关门时,一个戴着斗笠的男子却宛如鬼魅般出现在了客栈门口。
老板娘停下了手中的活儿道:“客官,您是打尖儿还是住店?”
来人将斗笠摘了,露出一张胡子拉碴,凶狠的横肉脸来。老板娘打量一眼这人,视线定在这人的下边儿道:“客官,您这条鞭子可够长呢。”
男子微笑道:“不光长,还硬。”
老板娘道:“不光硬,还花样多。”说罢,老板娘用手帕一掩面便笑道:“怎的这正经的话,越说越下流了。”
男子将手中的斗笠扔到附近的一张桌子上后,又将腰间系着的一条鞭子解了下来。老板娘笑道:“三十六连环鞭,客官您可是青花府孙家的人?”
男子微笑道:“算你还有些眼力,你的胸脯也白。”
老板娘噗嗤一笑道:“客官您怎的夸人都夸到胸脯上了,客官您的鞭子也硬。”
男子大笑道:“你好下流,但大爷我就是喜欢你这般下流的女子,你的胸脯真白。”
“您的鞭子更硬。”
两人一边夸赞,一边儿往前走找到椅子坐了下来。
老板娘端起茶壶,将男子面前的大海碗沏满后笑道:“孙爷,像您这样的大人物,怎的来了我这小店里。”
男子端起海碗,闻了一闻,便将碗给放了下来。
见状,老板娘的脸色陡然一变,她登时一改和颜悦色,破口大骂道:“你个糙汉子,莫不是把老娘这里当成黑店了!不想待着,那便滚!”
男子闻言,忙的愁眉苦脸道:“好妹子你莫生气,听我说,不是哥哥嫌你这里是黑店,而是你这茶壶里怎么倒出来的是酒啊!”
老板娘皱眉道:“你找老娘的茬不是,老娘管它什么茶壶酒壶,只要到了老娘的店里,那就只能给老娘装酒!”
男子讪笑道:“这就是了,大妹子你别瞧我长这样,但我着实不能喝酒啊,我这一喝酒,咯吱窝就疼的厉害。”
“狗屁,软蛋!”老板娘听罢,一摆手便回到了柜台后。
男子见状摇头喃喃道:“坏喽,坏喽,大胸脯没了。”旋即,男子又侧头对老板娘说道:“大妹子,你给我端两个馒头,一碟酸菜,然后再给我备一间房。”
老板娘瞥了他一眼后道:“老娘这店里,不喝酒,就不能吃饭,不吃饭就不能住店。”
“既然大妹子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那我不喝也就是看不起人了。”男子一咬牙,登时便端起那海碗,将碗中烈酒一饮而尽。
老板娘这时方才笑语嫣然道:“诶呦,这般豪气,才配的上您那条又硬又长的鞭子呢!“
男子听罢,一拍桌子便站了起来。老板娘一瞧这男子的一双怒睁血眼,不由得心中一毛,她将手中藤条一抖,其身上的气势陡然凌厉起来。
而正当她严阵以待时,这男子却突然大笑道:“不光又硬又长,还花样多呢!”说罢,男子便离开了座位,跌跌撞撞的朝楼梯走去。
老板娘松了口气后笑道:“客官,您不打尖儿啦?”
“睡觉…睡觉……”男子一边摆手,一边口齿不清的说道。
“诶呦,您还真是实诚人,我还是扶您一把吧。”老板娘笑了笑,便纵身跃到楼梯上,扶住这男子往上走去。
男子一身酒气的嘿嘿笑道:“又大,又白,又软。”
老板娘白了他一眼后道:“可不是,这可是一对儿好宝贝呢。”
第一百二十六章 鞭长莫及
当老板娘聘聘婷婷的从楼上下来时,正好碰上拎着热水上楼的高大汉子。www.uu234.net老板娘白了他一眼后说道:“既然你们赶路累了,那就早些休息,切记不要弄出什么动静来,你们隔壁可刚进去个死醉鬼,没事儿别招惹他。”
汉子闻言笑道:“多谢大姐提醒。”
“一口一个大姐,都把我这水灵灵的黄花大闺女都给叫老了。”老板娘嘟囔一句便下了楼。待汉子上去后,老板娘将这大堂收拾了收拾,便关了店门熄了油灯。
汉子推门进了房道:“水来了。”
只瞧屋内一共有三个女子,两个少女正相拥着在床上酣睡,另一个女子则靠着床沿打着盹儿。
听见动静,正打盹儿的女子便睁开了眼。她瞧一眼汉子后笑道:“你也累了,歇歇吧。”
汉子微笑道:“我还精神的很呢,你们先洗着,我再去烧两桶水。”汉子话音刚落,就听的从隔壁传来轰隆一声巨响。这下,床上躺着的两个少女也是被惊醒了过来。
“老板娘说了,旁边住了个惹不起的人,应该是喝醉了正撒酒疯呢,莫管他,你们插好门。”说罢,汉子便转身走了出去。
汉子一出去便听的旁边那人嚷嚷道:“我鞭子去哪儿了,我鞭子去哪儿了!”
汉子听罢满是不放心,他一转身,便抄起自己门锁,将隔壁的门给锁了起来。
且说那粗犷男子被老板娘扶上楼后,刚躺床上睡着没一会儿,登时又翻身坐了起来。他往身边摸了摸,便放声大喊的找起鞭子来。
“乌漆抹黑,黑咕隆咚。我早就晓得这大胸脯的小娘子,是看上了我那又硬又长的鞭子。”粗犷男子含糊不清的说了两句酒话后,便起了身,摸索着走到了房门前。他拽了两下门,发现这门竟然被锁上了。霎时间,他便是满头的冷汗。那满身的酒气,也在瞬间就溜走了一大半。
“奶奶诶,这难不成真是个黑店!”
粗犷男子嘭的一声蹲坐在地上,心中暗道:“不行,我姓孙的今日怎能栽倒在这黑店里。说来也是怪你自己,怎就着了那大胸脯的道了!”想罢,他便站起来欲要用蛮力破门。但他刚将手按在门上时,嘴里又嘟囔了起来:“不行,不行。那大胸脯应该早有防备,我若是这么下去,说不准会着了她的道。”
想到此处,他便转身走到了窗前。说时迟那时快,眨眼的功夫,他便推开窗户跃下了楼去。
客栈大堂中,老板娘正点着一盏微弱的烛火,坐在柜台后拨打着算盘时,忽听外边儿有人砰砰敲起了店门。
“今天的生意倒是出奇的好。”老板娘端起烛台来到门前,对着外边喊道:“是打尖儿还是住店?”
外面那人没应声,只是不停的敲击着店门。
“该老娘消停些!要是把这门敲坏了,老娘扒了你的皮。”听的老板娘一声怒喝,外面那人果然不敲了。
老板娘见状嗤笑道:“这男人碰见开不了的门,就是喜欢用这般粗鲁的手段,真是烦人的紧。”说罢,她便将挡板拆下,开了店门。
而这店门刚开,一个浑身杀气的人影便冲着老板娘扑了过来。老板娘双脚猜起碎步,往旁边一挪,便躲开了这一记杀招。
“哦,原来是来要命的。”老板娘咯咯一笑,她指尖往那烛火上一点。刹那间,一团熊熊燃烧的烈焰便将她的手掌包裹了起来。旋即,老板娘对着那来人的后背就是一掌击出,那团火焰骤然间就化成了一条宛若实质的火舌。
来人感觉到背后袭来的高温,登时一转身就抬起双掌护在了身前。借着火光一瞧,老板娘却是惊道:“怎的是你!”此时来人,便是那粗犷男子。
粗犷男子接下老板娘这一招后,双手掌心已然变得焦黑。他黑红着脸说道:“黑店,果然是黑店!你不仅偷了我的鞭子,竟还要扒了我的皮!”
老板娘闻言,也是哭笑不得,她道:“谁偷你的鞭子了,你摸摸你那腌?的裤裆,看那鞭子还在不在?”
粗犷男子一听,还真的伸手往裆下摸去。这一摸,粗犷男子更是勃然大怒,“我要的不是这软塌塌的鞭子,是我那根又硬又长,花样还多的鞭子!”
“诶呦,真是笑死老娘我了,没想到客官您生的五大三粗,竟然是个软货。”老板娘捂着肚子咯咯的笑个不停。
“废话少说,还我鞭来!”
“今日老娘还偏偏就不给你这憨货了!”
刹那间,二人便交起手来。
二人还没过上三十招,这粗犷男子便落了下风。只瞧得老板娘的身法与招数泼辣诡异,而这粗犷男子虽真气雄厚,但因其醉酒与拳脚功夫一般,倒是处处受制于人。
“你若有本事,就将我那鞭子还给我!”粗犷男子虽一边挨打,一边向后逃窜,但仍是忘不了逞口舌之勇。
老板娘闻言笑道:“要不说,这男人没了鞭子,还不如一条狗。”
粗犷男子笑道:“好你个婆娘,既然你晓得我的来历,那你就应该知道你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
老板娘听罢倒是笑的更欢了:“没本事,只晓得拿自己的出身门庭来压人的男人,还不如一条狗。”
粗犷男子闻言忙道:“不对不对,你刚才已经骂了我不如狗了,现在再骂,那就不能做数了!”
“好好好,那老娘现在就骂你不如猪!”
“不如狗,不如猪,那我岂不是猪狗不如了。你这婆娘如此羞辱我,我倒是也不能手软了!”
老板娘闻言微笑道:“我倒是真给你脸了。”说罢,只瞧她十指连弹。刹那间,就见得这粗犷男子衣衫各处便同时燃起火来。粗犷男子登时就是一声惨叫,随后,他便倒在地上打起了滚儿。
老板娘见状心中暗喜:“想不到小柴教我的这个窍门,如此厉害呢。”
这时,只见一条水龙奔腾而来,轰然之间就砸在了粗犷男子的身上。但他身上的这火一灭,却又惨叫道:“怎的拿开水浇我!”
烧水的汉子提着水桶走了过来,他看了看老板娘后说道:“大姐,这下手也得分个轻重,险些就要闹出人命来了。”
老板娘淡淡道:“这是他活该,不仅偷袭老娘,还诬赖老娘这里是黑店,你说他该不该死?”
汉子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听躺在地上的这男子哭喊道:“是这婆娘先偷了我鞭子,还将我锁在屋里的,你说她这里不是黑店是什么!”
老板娘听罢,双手一叉腰,就是照着粗犷男子的脸啐出了一口唾沫:“好你个恶人先告状,老娘何时锁你的门了,何时偷你的鞭子了!”
听的二人这么一说,汉子便将地上这男子扶了起来道:“千错万错,都是我萧山鸣的错,这位大哥,你那房门是我锁上的,不干老板娘的事。”
粗犷男子一听,登时就将萧山鸣推到了一边,他满是警惕的说道:“我与你无冤无仇,你锁我的房门干什么!”
萧山鸣愧疚道:“因听得老板娘说我家女眷隔壁住了个醉汉,而我出来时又恰好听的大哥你在撒酒疯,这便担心几个女眷的安危,这才将门给锁起来的。我本想着将这两桶水拎上去,就将门给大哥你打开的,但没想到大哥你竟然自己出来了。给老板娘跟大哥你添了麻烦,在下愿意赔罪。”
老板娘斜睨萧山鸣一眼后淡淡道:“就你家的女眷是女眷,老娘我就不是了,险些就被这腌?货给毁了我的花容月貌。”
那粗犷男子沉声道:“行了行了,我倒是也不愿意像个婆娘一样埋怨你,你只要将我的鞭子还回来,那我便既往不咎。”
萧山鸣微笑道:“这位大哥,你的鞭子我可着实没拿,我想还也还不了啊。”
这时,老板娘走到柜台后说道:“你那鞭子是我给你收起来了,但我却不是要偷你什么,只是想等你酒醒了再给你。”说罢,老板娘便从柜台后拿出那连环鞭来扔给了粗犷男子。
男子一接到连环鞭,登时便抱着这鞭子又亲又摸:“诶呦我的宝贝儿,有了你我这才算个男人呐!”
萧山鸣一瞧此鞭,目光微寒。
“难不成大哥是青花府孙家的人?”
粗犷男子笑道:“不错,孙家孙鹏是也。既然我这鞭子找回来了,那我也就不难为你们了。若是二位以后在蜀州碰上了什么难事,那只管提我孙鹏的名字,保准好使。”
老板娘闻言嗤笑一声道:“孙鹏,传言那孙鹏是在孙家能排上前十的高手,怎的是这个熊样儿?”
孙鹏皱眉道:“刚才我是没有鞭子,现在再斗过,你瞧你是不是我的对手!”
萧山鸣握紧了拳头,他不动声色的问道:“孙大侠为何不远千里的来了这成都府?”
孙鹏笑道:“家里有人走丢了,近日听到风声,说是她来了成都府,我是来接她回家的。二位若是有心,也帮我留意个人。”
第一百二十七章 斗连环
“孙鹏。m.www.uu234.net”
闻言,堂中三人抬头看去。只瞧得孙明香正站在楼梯口处,蹙着眉头。
萧山鸣沉声道:“阿香,你怎的出来了?”
孙明香微笑道:“你这水半天没打上来,又听得这楼下有人打斗,我可不得出来看看吗。”
那孙鹏愣了半晌后,忽的放声大笑道:“小姨,我可找到你了,你快随我回家吧!”
孙明香淡淡道:“你是怎么晓得我在这里的?”
孙鹏笑道:“是阿叔家里的人告诉我的,小姨,你快随我回家吧。家中的几位爷爷奶奶,可都想着你呢。”
孙明香看了眼默不作声的萧山鸣后道:“我现在回去与否,我自己做不了主。”
孙鹏皱着眉头,连声说道:“小姨,你的腿长在你自己身上,你怎的做不了主。当日你从家里跑出去时,不也是自己做的主吗!”
萧山鸣上了楼梯,挡在了孙鹏面前道:“如今阿香是我的妻子,在我们那里的规矩便是,女人嫁出去后,便不能回娘家了。”
孙鹏瞠目结舌的看了看孙明香,又瞧了瞧萧山鸣,不可置信的说道:“小姨,这,这是我姨夫?”
“不错,他是我的丈夫。现在是,以后也是。”孙明香说罢,这孙鹏便抓耳挠腮,满脸焦急的说道:“罢了,罢了。小姨你说什么便是什么,他是我姨夫也好,不是也罢,你们都得给我回孙家去!”
柜台后的老板娘倒是端出了一盘干果,宛如看戏一般瞧的津津有味。忽的,她笑道:“我说你个软货,人家都摆明了不想随你回去,你还这般死缠烂打做什么?”
“这是我的家事,与你无关!”孙鹏瞪了一眼老板娘后,又道:“小姨,上次那事儿家里的爷奶们都觉得对不住你。如今他们说了,只要你回去,你说什么便是什么,绝不再逼你。”
孙鹏说罢,就听得一少女嬉笑道:“话说的好听,但你现在不就是在逼孙姐姐么。”那话音未落,就瞧得一披散着头发的绿衫少女坐着楼梯扶手,从楼上滑了下来。
孙鹏喝道:“你又是从哪儿冒出来的!”
绿珠儿嘻嘻笑道:“你不光耳朵聋,还眼瞎,没瞧见我是从天上飞下来的吗?”
孙鹏闻言不耐烦道:“一边儿去,我现在没心思跟你这个小丫头扯皮。”
绿珠儿笑道:“你真是好不懂礼数,你叫孙姐姐小姨,那我叫孙姐姐姐姐,那你说你该叫我什么?”
“也叫你姨?”
“乖侄子。”绿珠儿拍了拍孙鹏的脸后语重心长的说道:“你这么大的人了,怎就不晓得什么叫做识趣呢?”
孙鹏被绿珠儿这么个小丫头戏弄倒也不恼,他摇头道:“这位姨,你也帮我劝劝我家小姨,让她随我回家吧。”
忽的,阮沥盘着头发走了出来,她站在孙明香身旁道:“孙姐姐,这是怎的了?”
绿珠儿回头笑道:“阮姐姐,我刚才替咱们收了个侄子呢。”
孙明香这时微笑道:“他虽是我侄子,但却比我要大上个十多岁,平日里是个憨厚的好人,绿珠儿你就莫要戏弄他了。”
绿珠儿闻言满脸扫兴的又回身坐到了楼梯扶手上,她侧头看了眼身旁的萧山鸣后道:“你倒是也说句话。”
萧山鸣闻言淡淡道:“话我已经说的很明白了,孙明香是我的妻子,她以后回,也只能回萧家。”
“孙鹏,若是我们随你回去,家里的那些人,能接受我的丈夫么?”孙明香冷不丁的一问,孙鹏当的是不假思索的回道:“这有什么不能的,若是你们回去,爷奶们自然会拿我姨夫当做亲儿子对待,偌大个孙家产业,以后自当也是小姨你们的。”
“若我丈夫是辽人呢!”
孙明香陡然间一声厉喝,满堂寂静。
老板娘与孙鹏更是骤然变色,过了半晌,孙鹏喃喃道:“小姨…你……你莫不是在吓我吧?”
萧山鸣见状,一声叹息:“不错,我萧山鸣确确实实是个辽人,但我更是真心实意的想娶阿香为妻。”
孙鹏听罢,嗤的一笑道:“好啊,好你个辽狗,竟敢辱没我家小姨清白。”
“孙鹏!你若还当我是你的小姨,那你今日就放我们夫妻一马。我晓得你心中怒火,我们孙家,就连憨实如你尚不能接受我丈夫,更何谈别人?”说到此处,孙明显竟“嘭”的一声跪了下来。
“我不是男儿,我的膝下也没有黄金。我今日给你跪下,只是想求你放我们一条生路。山鸣哥虽是辽人,但他忠肝义胆,为人良善正直。我自决意嫁给他,那我便也是辽人了。世间虽有国之敌对,但普通民众却是无辜,我与山鸣哥不管是汉人也好,辽人也罢,只是想过平淡日子。孙鹏,你虽叫我一声小姨,但你对我而言却更如同兄长。我也晓得,如今只有你肯帮我一把。”
见得孙鹏默不作声,绿珠儿不由得蹙起眉尖说道:“孙姐姐都跪下来求你了,你还想怎样?”
“小姨,今天就算我放了你,你难不成就能走出蜀州了?家中这一次派我来,是寻思着我找到你后能将你好言劝回去。你既然都这般说了,那我答应你,这辽人我不杀他,但你必须要跟我回家。我绝不能放任你,还有孙家的不传之秘流入辽国。”孙鹏这话里话外,也满是透露着无奈。
孙明香被阮沥搀扶着站了起来后说道:“既然你已意决,那我们也只好刀兵相见了。”
孙明香话音刚落,萧山鸣便陡然朝前击出一掌。龙吟虎啸之声骤然咆哮于这大堂之中,孙鹏骤然连连往后退去。
“好家伙,如此一来,我更不能放你们走了!”孙鹏暴喝一声,将手中连环鞭舞成了龙蛇。
萧山鸣纵身上前,一把抓住那连环鞭,陡然施力,登时就将手中握着的铁环给捏了个粉碎。
兵刃虽受损,但孙鹏倒是也不显惊慌。他豁然一抖连环鞭,那大大小小的铁环霎时竟分离开来。孙鹏两掌一推,这大小圆环竟绕着他的身子凭空飞舞起来。隐隐可见,一道护体罡气从他身上蒸腾而起。
这般争斗,寻常修士已是不能轻易插手了。
与此同时,萧山鸣也打出了足足二十三掌。其掌力雄浑,当有开山摧之威。而那孙鹏察觉掌劲袭来,竟然不闪不避,硬吃了这二十三掌的掌力。但孙鹏却是安然无恙,而他周身的那些铁环倒是飞转的更急了。
孙明香见状忙道:“山鸣哥,他怕是已然练成了铁木体。不过他这三十六连环已不完整,尚还能破,但你需要同时打出三十六道掌力。”
萧山鸣闻言握紧双拳,旋即猛然打出一道虎形掌气,这道掌气行至半路又陡然分化成三十四道掌印。
老板娘将干果推到一旁,心中暗道:“看来同时打出三十四道掌力已然是极限了。”
这时,那急转的飞环已尽皆将萧山鸣打出来的掌力吸纳。飞环疾驰,有破空而出之相。
孙明香跃至萧山鸣身旁欲要助他一臂之力时,老板娘却闪了过来将孙明香挡在了身后道:“你修为不够,到一边去。”
孙鹏见状大笑道:“大胸脯,你难道也要插一手?”
“老娘只是想速战速决,你可晓得刚才被你们打碎的这些桌椅值多少银子?”老板娘嬉笑一番后,压低声音对身旁的萧山鸣说道:“你打二十三掌,我打十三掌。”
“多谢大姐相助。”
“呸!老娘可是黄花闺女呢!”
说罢,老板娘伸出一手按住了萧山鸣的肩膀,萧山鸣登时会意,陡然又是一道虎形掌气打出。而此时这道掌气声势更甚,一头猛虎四爪踩踏烈焰,呼啸而去。
孙鹏眉头一皱,骤然猛蹬地面。须臾间,就瞧得方才被萧山鸣捏碎的那个圆环竟然重新聚起,飘至孙鹏胸前。
“江湖第一神兵之威,岂容尔等小觑!”
孙鹏话音未落,其周身飞绕的三十六个大小圆环便陡然朝前射去,那烈焰猛虎被圆环击的粉碎。
萧山鸣见状陡然就屈身朝地面打下一掌,刹那间一股暗劲便从地底朝孙鹏涌去。孙鹏察觉到杀机登的是一跃而起,他这一跃,其所操控的三十六圆环便露出了空当。
老板娘双掌燃火,左劈右砍,一路来至孙鹏身前,对其面门就是凌空一拳。孙鹏的胡须眉毛霎时间就被烧了精光,但老板娘这一拳正要砸下去时,孙鹏却扑腾一声便摔到了地上。
突生骤变,众人皆是震惊非常。
绿珠儿摸了摸手腕上的袖箭笑道:“这关键的地方,还是得瞧我的。”
老板娘落在孙鹏身前道:“小丫头,你的那些小孩儿玩意儿,怎能伤的了他。”
孙鹏仰面朝天,看着老板娘说道:“早知道就不喝你这大胸脯的酒了,这咯吱窝现在疼的厉害。”
老板娘笑道:“呦,你这是见得打不过了,想找个理由推脱不是?”
第一百二十八章 终末前夕
“他的确是旧伤复发了,孙鹏从前去南疆打仗时,他的右臂险些被砍下来。www.uu234.net虽经名医医治,但终究是落下了病根。他之前喝了酒,现在又频繁催动真气,自然就引发了旧患。”孙明香上前说道。
老板娘闻言,嗤笑道:“说的老娘倒是也有些心疼你这软蛋了。”
孙鹏目光呆滞的向上望着,也不晓得他心里在想着什么。过了半晌后,他开口道:“小姨,我会在外游荡些日子,再回青花府的。你趁早跑了吧,家里是不会放过你的。下次来的人,可比我难对付的多了。这辽人姨夫修为不错,勉强也能护得你周全。”
“好侄子,还算你有良心。”绿珠儿笑了一声后回头对阮沥说道:“阮姐姐,快些去收拾东西,这里是不能待了。”
“孙鹏,多谢。”
孙鹏微笑道:“若小姨你真想谢我,那便走吧。”
阮沥在楼梯口踌躇了半晌后,方才转身往上走去。这时孙明香回头叫住了她道:“沥儿,你放心,我们怎的也要帮你先寻到董平。”
老板娘闻言心道:“没想到真这么巧,这几个人果然是小柴说的那几个朋友。”想罢,老板娘斜睨了阮沥一眼道:“这就是董平的那个小媳妇儿?”
萧山鸣闻言忙道:“大姐你难不成认识董兄弟?”
“呸!不长记性的。”
老板娘白了萧山鸣一眼后,便一言不发的来到柜台后取出了一摞纸条。
“你若是不信,便过来瞧瞧吧。”
听罢,阮沥倒是第一个冲了下来。她来至柜台前将那摞纸条翻来覆去,仔仔细细的瞧了一个遍后便笑道:“是了,这的确是董大哥的笔迹。”
老板娘微笑道:“小妮子,这是你那董大哥几年来在我这里白吃白喝记下来的白条,你若真是她的小媳妇儿,那便替他还吧。”
萧山鸣从阮沥手中接过这些纸条翻看了两眼后道:“不错,都是董兄弟的笔迹。但怎的只有三四张记得是董兄弟的名字,其它的皆写的是柴关山。”
老板娘微笑道:“这闯荡江湖,谁还没几个化名。我与小…董平也算是老交情了,自我瞧见你们牵来的白骆驼,便隐隐踩到你们是董平的那几个朋友。董平说了,要是他的朋友来了,要我好好招待,不过这帐得记在你们头上。”
阮沥闻言道:“董大哥既然竟小骆驼的事都告诉姐姐你了,看来你们的关系的确不一般。”
老板娘闻言掩面笑道:“小妮子你可别瞎想,我跟董平除了上过几次床,倒也没什么别的关系。”
阮沥闻言,脸色变的煞白。
孙明香将孙鹏扶坐起来后微笑道:“姐姐,你可别逗她了。”
“别说,这小姑娘倒是情深的很呢。”老板娘扑哧一笑后道:“你们尽管走你们的,将这小妮子放在我这里便是了。董平如今在千岛府谋职,平日若来了成都,也会到我这里落脚。今儿个,那冷姑娘就来了。至于董平,倒是没见他的影子。想来离他下次来,也不远了。”
阮沥闻言,倒是没关心老板娘口中说的冷姑娘是谁,她只是笑道:“既然知道了董大哥在哪里,我便亲自去找他。”
老板娘伸出手指轻点了阮沥额头一下道:“傻妮子,那千岛府正在打仗,可乱的很。你这去了,光让董平担心你,你还不如留在这里安心等他。待姐姐我给他去一封书信,说是你来了,他立马就来看你了。”说罢,老板娘瞧得萧山鸣几人没有说话,便皱眉道:“怎的,你们莫不是还不信老娘我?”
萧山鸣笑道:“大姐你这是哪里的话,我们自然是相信你,但我们就这般走了,将阮沥留在这里,想来也怪对不住董兄弟的。”
老板娘冷笑道:“这有什么对不住的,你们将这妮子带在身边,才是害了她。这两条街明面上是官府说了算,但暗地里却是老娘我做主,将小妮子留在这里,你们有什么不放心的?”
阮沥闻言微笑道:“萧大哥不用担心,我爹爹说过,在这蜀州还没人能动我半根寒毛。”
“沥儿,倒是从前没听你说起过,你家难不成也在蜀州?”孙明香上前来问道。
阮沥闻言思量了片刻后,蹙眉道:“这我倒说不清,自我记事起,这还是第一次出了家门。”
老板娘调笑道:“呦,董平还真是捡到宝了,这小妮子没准儿是那个大户人家藏在深闺大秀呢。”
“这我倒是不晓得了,我只记得偷跑出家门后,便稀里糊涂的到了北莽,然后在沧州的一个酒馆里做了些日子打杂的,也是在那里碰见了董大哥。”阮沥说着,不由得摸了摸自己的脸。
老板娘咯咯笑道:“这么一听,这妮子倒是更合我胃口了。本想着你是个中看不中用的,但没成想你还能做些活呢,我这客栈里,倒是也缺个帮手。”
闻言,阮沥回头看了看一直默不作声的绿珠儿说道:“绿珠儿妹妹,你也随我一起留下来,我是最舍不得你的。”
“我虽也舍不得阮姐姐,但我已答应了玉书哥哥要服侍他一辈子,怎能一直留在这里。”想罢,绿珠儿笑道:“我一瞧见那条大毒蛇便头疼的厉害,我还是跟着孙姐姐她们回北莽的好。”
说到此处,绿珠儿便蹦跳着出了客栈。
阮沥正想出去送,却被老板娘一把拉住了手腕:“妮子,这人呐,最要紧的便是要有眼力劲儿,你可记住了。若是记不住,那你这往后的日子,可就得吃亏的。”
阮沥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
此时孙鹏站了起来,他将散落在地上的圆环挨个捡起来后,便默不作声的走出了客栈。萧山鸣上了楼去收拾行李,孙明显又过来嘱咐了阮沥几句贴心话。
这本是该安睡的夜里,又各自散去。
萧山鸣三人行于终究是安静下来的街市之上,孙明香依靠在萧山鸣的肩头,如释重负的说道:“山鸣哥,我当真是对不住你。你从前是怎样过来的,都一五一十的告诉了我,而我却将自己那些微不足道的秘密当成了宝贝。”
闻言,绿珠儿笑道:“孙姐姐你就是这般人,自己的那些苦楚就算是在心里结成了黄莲,也不愿意说出来苦一苦别人。”
萧山鸣笑道:“过去的事有什么好说的,有那闲工夫还不如说说以后该怎么过。”
孙明香微笑道:“话虽这么说,但我还是想讲给你听。”
“那就路上说吧,这路不是还长呢吗。”
“路上说。”
正当三人你一言我一语的交谈时,打对面忽的走过来个怪人。只瞧那人身着一身黑衣,头戴个大斗笠,将脸全都藏在了阴影之下。
这人走路一蹦一跳的,倒是欢快的很。但他长得只比萧山鸣挨了半个头,倒不像是个孩子。
这人经过萧山鸣三人时,嘴里还不晓得念叨着什么。萧山鸣心中一凌,他能察觉的到,这来人的修为当的是深不可测。但这人却是分毫没有留意他们三人,径直便走了过去。
绿珠儿盯着那人的背影看了半晌后嘟囔道:“这人像是在哪儿见过……”
且说客栈之中,阮沥正坐在门槛上愣着神时,老板娘打了个哈欠说道:“小妮子,你去将后院里的柴给劈了。”
阮沥回过神来说道:“我以前做杂役时,可没有在半夜里劈过柴。”
老板娘微笑道:“你这还顶起嘴来了,那我便告诉你,你做杂役自然不用半夜里劈柴,但你现在劈的柴可是在给你董大哥还帐。怎的?你不愿意?”
阮沥闻言忙的站起来说道:“愿意愿意,为董大哥做什么事,我都是心甘情愿的。”说罢,她便急匆匆的穿过大堂往后院跑去。
见状,老板娘自语道:“这妮子,倒是重情义的很。折腾了大半夜,总算是能关门了。”
“关门,那可不行。因为,费大人来了。”
听得这耳边传来的怪声,老板娘本已袭上来的睡意登时散去了。她慌张的左右瞧瞧,只见得身旁空无一人。
“老板娘,费大人在这儿呢。”
瘦高的男子站在店门口,摘下了斗笠,露出一面花哨的油彩面具。
老板娘惊骇的盯着这个宛如鬼魅般的身影,不由自主的颤抖着声音说道:“客官您是打尖儿…还是住店……”
费休罗闻言嘻嘻笑道:“住店。”
第一百二十九章 归
感受到湿润的风一直在耳边刮过,巴适,就连后脑勺上的痛楚也微微消散了些。顶 点 X 23 U S龙天罡缓缓睁开了双眼,他看着眼前的一片漆黑泛起了嘀咕:“这天怎么还是黑的,我不是一直跟在那人身后么?不对,我差点睡着了,有人还在我后脑勺上打了一拳。难不成我被发现了,还被杀了。看来爹爹说的不错,人死之后进的地狱,大致就跟关进黑屋子里差不多。”
“不错,你是要死了,但你现在还活着。”陌生又显熟悉的声音在龙天阳耳边响了起来,旋即,一只大手伸过来将龙天罡眼前蒙着的黑布条摘了下去。刺眼的阳光袭来,让龙天阳下意识的又闭上了眼睛。
当他再睁眼时,便瞧见了自己心心念着,恨不得生吞了的仇人。
冷飘飘看着这龙天罡,不由得摇头道:“看来你说的没错,这孩子还真不是什么善茬,那日倒是我心软了。”
董平微笑道:“所以说,相信孩子的话也要有个限度,咱们身为大人的责任,就是将他们那些无聊的谎言给一一拆穿。”
龙天罡怒目视着董平,正当他想要破口大骂时,董平却先一步将布团塞进了他的嘴里。这时,那划船的船夫回过头来,颤声问道:“二位客人,你开始上船时,可告诉我说,将这孩子绑起来,是为了教训他不听话啊……怎的现在小老儿看…这这孩子不像是你的孩子啊!”
董平微笑道:“船家你说的不错,这孩子是我绑来的。我不仅绑小孩儿,还喜欢杀人劫财,所以船家你可要小心了。”
闻言,这船家当的是满头大汗。他忙低下头去,不敢多问,奋力的划起船来。
冷飘飘拄着头,侧卧于船上,她看了眼身旁的龙天罡不由得扑哧笑道:“你别说,这孩子不说话的时候,看上去倒是可爱又机灵。”
董平也顺势躺下来,看着碧蓝无云的天空笑道:“所以说啊,不管是吃奶的孩子,勉强学会走路的孩子,还是自以为自己是大人但实际是孩子的少年,若想讨的老娘的欢心,只要闭上自己那喋喋不休,哇哇待哺的嘴巴便行了。”
冷飘飘微笑道:“你倒是对养孩子颇有心得,看起来你以前可是个颇讨父母欢心的儿子。”
董平笑道:“恰恰相反,我可是最不让父母省心的。所以我便有了这个心得,孩子以后若想当好人父人母,那只管按照逆着自己的心意反着来就行了。第一件要紧事,便是去了青楼,不得跟自己的儿子抢女人。第二件要紧事,是不能偷了儿子藏起来的银子去买酒喝。”
冷飘飘伸过手去,捏了董平的耳朵一下道:“这世上哪儿有你说的那种人。”
“是啊,因为那种人已经死了。”董平喃喃自语。旋即,董平也侧过身子看着龙天罡说道:“这小东西可是咱们致胜的法宝,等回去了千岛府,我会封住他的穴道,你直接将他送到崔爷那里去。若是有人问起他的来历……”
冷飘飘插嘴道:“那我便说这孩子是咱们半路从水匪手里救下来的,是个哑巴,可怜的厉害。”
“聪明。”
闻言,那船夫又打了一个冷颤,他心道:“你们这俩人可以说是雌雄大盗了,比水匪可要心狠的多。”
抬头望天,落阳,深红,橙红,橘红,淡黄,灰蓝,苍白。
冷清的小镇里,却有一隅不显冷清。
俏脸的小寡妇靠着墙,抱着胳膊,慵懒的斜睨着。她所看之处,围着一群人。这时,一个高大俊郎的男子从巷子深处走到小寡妇身旁问道:“姐,他怎的还没死心。”
妇人淡淡道:“他这才算是死心了,你没瞧他已经看透了那不切实际的幻想,脚踏实地的挣起银子了么。这样也好,他去骗别的银子,我来骗他的银子,给你们兄弟俩各娶两房媳妇儿。”
妇人话音刚落,就听得巷外有一人懒散道:“你要骗他的银子我不管,但你可小心那里面掺着我的银子,我可是小肚鸡肠的很。”妇人听罢,蹙眉走出了巷子。她一出去便瞧得一身姿修长的俊美男子正靠墙站着,微光黑影。
“哦,原来是你。”
董平闻言站直了身子说道:“你现在不是应该仓惶而逃么?”
妇人微笑道:“看见你这么俊俏的人物,我便挪不动道了,要我逃,那也得拖着你。”
董平摇头道:“那便可惜了,你若是敢拖着我的话,会有人过来把你腿给打断的。”说罢,董平便搓了搓手,往人堆儿方向走了过去。
高大男子过来问道:“姐,等的人来了。”
妇人微笑道:“别说那条老狗,就连我也想让这人给我当个姘头呢。”
“都散了吧,你们若是心甘情愿的花着银子让人骗,那你们的命数怕是早已定了。”
苟先生闻言,猛然拍桌便站了起来,他厉声喝道:“哪个不长眼的竟敢说我五行道天师是骗子!”
“我,玉皇大帝。”董平从人堆儿里挤过来以后,淡淡道。
苟先生一瞧得董平,当的是不晓得该说些什么了。他愣了半晌以后,猛的大喊一声道:“都散了,散了!本天师要听玉皇大帝训话了!”
闻言,众人面面相觑。
“还真是个骗子。”
“不光是骗子,还是疯子呢。”
……
当众人窃窃私语的散去后,董平才做了下来说道:“没成想,这弄银子也不是什么简单事,人都说不当家不知柴米贵。这话不错,耽误了几日,苟先生可莫要见怪。”
苟先生坐下来道:“哪里话,若是公子早来了,那我反而不能准备的如此齐全,昨日我出去了一遭,已经在临府买下了一大批粮食,如今定金已交了,就差大头了。”
董平笑了笑,他从怀里摸出几张银票放在桌子上道:“苟先生信我,那我便信你。但你若要是骗我的话,那我…也就只能窝在被子里,偷着哭了。”
苟先生一挥手道:“这万万不可能,我苟枸若是骗了你董公子,那我的相好们就通通死光!”
“姐,我好想听见他在夸你呢。”
“哼,算他有点良心。”
这时董平笑道:“苟先生不必如此激动,依我们现在的关系,我不信你还能信谁。既然如此,那我便回营了,之后这买粮运粮,与水匪交涉的诸多事宜,便交给你了。有一点你要记住,你可以光明正大的往千岛府运粮,但却要用不引人注目的小船。”
苟先生微笑道:“这我自然晓得,董公子便放心吧。”
“既然苟先生心里有数,那我便不再唠叨了,先走一步。”
“董公子走好。”
当苟先生目送董平离去后,那俏丽的妇人便走过来说道:“他给了你多少银子!”
苟先生捋了捋胡须后,眯瞪起双眼,淡淡道:“八。”
妇人双眼一亮道:“八千两!死鬼,可真是有你的!有了这些银子,咱们哪里去不得,看来你真是骗到了一个冤大头。”
苟先生微笑道:“若是我听了你这婆娘的耳朵风走了,咱们哪儿能弄到这么一大笔银子。我早就说过,这世上最好骗的就是那些胸怀大志之人。你现在带着你那俩傻兄弟回去收拾细软,我已经安排好了船,咱们立刻就走!”
妇人闻言微笑道:“你还真是神机妙算,将诸事都安排的妥当,就冲你这个,我以后全凭你处置。”
过了半个时辰,苟先生便带着三人满载着行李,往巷外走去。这三人虽眼前出现的是落日,但一脸的喜气洋洋,却比看见了朝阳还乐呵。
但当他们三个就要出镇时,却瞧见一个少年挡在了镇口,影子被拉的极长。忽的,那少年转过头来笑道:“你们要去哪里?”
第一百三十章 吾之名讳
“那个少年,怎的是像在拦我们?”苟枸停下了脚步,满是警惕的说道。www.uu234.net
妇人微笑道:“你怕些什么,那少年我前日在镇子里见过,还跟我搭过两句话呢,他说自己是从不远处的府县里来这里谋生的。”
苟先生听罢一捋胡须,若有所思,过了片刻后才道:“听你这么一说,我倒是也想起来了,这少年今日还到我那里去算过运势呢。”
旋即,妇人身后的那两个傻弟弟也异口同声的说出他俩也与这少年有过交集。苟先生笑道:“这么一说,这少年倒像是在监视我们……”话说半截,苟先生便笑不出来了。妇人眉间紧锁,她转头对身后两个兄弟使了眼色。这二人登时会意,撸起袖子,便杀气腾腾的朝那少年走去。
少年也不显慌张,他笑道:“我不是在问你们话么?怎的没人回答我?”这时那两男子已然过来,一人按住了少年的一条胳膊。
苟先生笑道:“小子,你在这里拦我们做甚?”
少年微笑道:“我拦你们可是在救你们的性命,你们若是就此留步,应该还能好好活些日子。”
闻言,苟先生心中一凌,他忙对旁边妇人说道:“坏了,坏了,我们太心急了。那董平说不定就防着我们这一茬,现在正在镇外等着咱们自投罗网呢。”
妇人闻言,不停搓动起了手指。过了片刻,她好似心意已定,便昂起头不以为然的笑道:“怕些什么,那董平只有一人,而我这两个兄弟在这里,还怕了他不成?而且我觉得这少年拦在这里,只是为了哄骗我们罢了。咱们就这般出去,若是碰不见那董平就万事大吉,若是碰见了,直接将他给杀了,一了百了。”
“我倒觉得你们还是不要那样做,毕竟拿自己的性命做赌注是最蠢的。不错,我正是董平派来监视你们的,他早已对你们有了防备,又怎会在交银子的当口就放松了警惕?”少年说罢,那妇人便冷声道:“老二老三,架着他出镇子,若有人敢来,那便第一个拧断他的脖子。”
苟先生闻言急道:“停下,停下!”随后,他又对妇人说道:“诶呦我说,咱们骗财就行了,何苦要杀人呢?”
妇人瞥了苟先生一眼道:“你也最好给我老实些,若是你不听我的,那我也不介意先把你给杀了。”
苟先生见得妇人这般凶狠,险些跌坐在地上,他颤声道:“你刚才还说以后任凭我处置,怎的现在又成了这幅模样?”
妇人微笑道:“要不然江湖之人怎会称我为血寡妇,我身为一个小妇人,自当是心甘情愿的任我的夫君处置了,但若是夫君要让我跟银子过不去,那我也只能狠心将夫君给处置了。”
听得此言,苟先生心中是连连长叹。他只道是自己将人家这如花似玉的小娘子给骗了,但没想到自己一直是这母老虎嘴里的一块肉。
这时,妇人又一指前方她那两个兄弟说道:“你可知道他俩是什么人么?”
苟先生忙回道:“他俩不是你的兄弟么。”
妇人微笑道:“是啊,当日你若不是瞧我这妇人娇弱无力,又领着两个傻兄弟,怎会出了贼心来收留我们?但现在我告诉你,他俩是我之前的两个夫君,他们也是现在这般跟你一样想跟银子过不去,我才喂了他俩一些药,将他们毒傻的。但我舍不得这两个俊俏人物,这才将他俩收留在了身边。至于你虽老了些,但也颇生的端正,奴家倒也不介意多个兄长。”
苟先生听罢一声长叹道:“我自诩在算计别人这块儿,也有些本领,但没想到我竟被你这个毒辣的妇人给蒙的团团转。罢了,罢了,你只要留我一条性命,那我也只管听你的就是。”
苟先生与妇人的交谈尽皆被少年听在了耳朵里,琢磨进了心里。他忽的笑道:“你们二人倒是一个比一个能算计,男的有些小聪明,女的有些胆量。不如这样,你们全都留在我身边,我自当重用你们,以后我赚了银子也不会亏待你们。为了几千两银子就闹成这样,实在是小家子气了些。”
妇人微笑道:“少年郎,若是你再长大一些,倒也是个俊俏人物。若让奴家跟着你,那也没什么可说的,但奴家却不太中意你这种青瓜蛋 子。”
少年笑道:“这位姐姐,你能骗得了他,却骗不了我。若你真是心狠手辣之人,那何必要说这么多不相干的话,直接将我们杀了,拿走银子就是。我看你只是不愿意你现在这夫君留下来,做些卖命的勾当就是了,但你且放心,只要你们跟着我,那我定然保你们既能赚得银子,又能安然无恙。”
妇人闻言一皱眉,倒是缄默了起来。
而一旁的苟先生却是吼了起来:“黄口小儿!我苟先生在江湖上混迹多年,就算再如何低人一等,也不能听命于你这个连毛都没长全的孩子!”说罢,苟先生压低声音对旁边的妇人说道:“我也是狠下心了,你快些让你那两个夫君杀了他!”
妇人一听,却是犹豫了起来。
“这毒妇好算计,她准是在等我表现呢。”苟先生想罢,便挺直腰杆子喉道:“将这少年的脖子给拧了!”
少年闻言,旋即更是一声暴喝:“谁敢!”她话音未落,众人便听得前方不远处传来一声轰然巨响。苟先生与妇人循声望去,就见矗在镇口的那棵两人才能合抱的大树此时已然躺在了地上。
少年微笑道:“你们若是觉得自己的身子比那树还硬,便尽管动手吧。”
“诶呦,我的娘诶!”苟先生惨呼一声,脚底一软,便要跌坐在地上。与此同时,他身边的妇人却是先他一步,扑腾一声坐在了地上。
苟先生见状,勉强摇晃着身子立住了。他道:“你不是江湖人称的血寡妇么,还不快动手杀了他!”
闻言,这妇人却是小声抽泣了起来,她道:“你个没良心的,我还不是怕你留在这里给人卖命,这才吓你走的。怎的,遇见事了,这就埋怨起我了?”
苟先生听罢,满脸的慌张中竟露出一丝喜色,他问道:“那这两人,便不是你之前的夫君了?”
妇人哭诉道:“我对你的好,你全不相信,稍微吓吓你,你便当真了。他们是我实打实的胞弟,怎做的假。”
一见妇人哭了,那两个男子便松开了少年,又杀气腾腾的朝苟先生冲了过去。少年活动了活动筋骨后笑道:“你们现在有两条路,第一条,出去送死。第二条,听命于我,我带你们赚大把的银子。”
被妇人的两兄弟踹倒在地的苟先生,一个鲤鱼打挺的站起来后道:“要我为董平办事也可以,但我为何要听命于你!”
少年沉声道:“就凭董平没有露面,而站在你们面前的是我。就凭董平在我面前,也得自叹一声说不如我。”
苟先生闻言心思急转,他暗道:“能在陡然间将那大树给劈倒,想来董平就在镇外无疑了,但他却不露面,将一切交给这少年处置,看来他对这少年当的是信任。而再看这少年身上那份从容气度与其谈吐,这少年以后也绝非池中之鱼。我苟枸虽自命不凡,但这几十年却都干的是坑蒙拐骗的勾当。若我之前收了银子,用心办事的话,没准儿也能出人头地。落的这个下场,也只是胆小怕事与贪心作祟罢了,事到如今,倒也没了选择的余地。”
想把,苟先生方才无奈道:“既然董公子如此器重于你,那在下也不能太不识抬举了些,听命于你倒是也可以,但你却不能仗着孩子脾性独断专行。”
少年微笑道:“这是自然,若阁下做了决定,那咱们便先自报名号吧。”
“苟枸,草字苟,木字苟。”
妇人擦了擦眼泪道:“余夕,这是我的两个胞弟,左边的是老二叫做余谈,右边的是老三,叫做余言。”
少年微笑道:“吾名傅康川,康庄大道,一马平川。”
第一百三十一章 夜谈
说罢,傅康川便走上前一摊手道:“将银票交给我。www.uu234.net”
苟先生啐了口唾沫,心不甘情不愿的从贴身的衣物中奖一摞银票取出来后,放到了傅康川的手上。他晓得现在自己是保不住这些银子了,银子虽宝贝,但性命也不能糊弄着扔了。
“那几位便先回去休息,何时行动,我自会上门去叫你们。”
苟先生闻言,颇是自傲的笑道:“阁下还是将自己的住处说出来吧,在下即使说了,怕你也是寻不到我们。”
傅康川拍了拍苟先生的肩膀道:“我自然晓得,你们四个虽明面上租了一处屋院。但实际上,你们每到夜里,便会从那里出来,然后各自去到另外的地方休息。所谓狡兔三窟,也不过如此了。但我却恰好晓得,你们其余几处藏身之地。之所以将这些讲出来,是想给诸位提个醒,你们逃不出我的手掌心。”
“这少年,厉害啊……”到此时,苟先生算是对傅康川有了些许佩服。旋即,苟先生瞥了妇人一眼道:“你给我起来,看我今天回去了,怎的收拾你!”说罢,苟先生将妇人搀扶起来以后,便带着那余姓二兄弟又往回行去。
“这苟先生,倒是识时务的很。”傅康川笑了笑,便往倒在地上的那棵大树行去。这棵大树算是道分水岭,大树往西是平地,往东就是下坡路了。
此时瞧得,在那下坡处,正坐着两个赤着膀子,皮肤黝黑的壮汉一边喝着茶,一边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着。瞧得傅康川走了过来,其中一人便起身去解绑在那树干上的麻绳了。
另一人开口道:“后生,这树可是咱镇里的看门树,我们兄弟将树弄倒这事要让别人知道了,可免不了让人戳我们脊梁骨。”
“晓得了。”傅康川笑了笑,便取出了几两银子扔了过去。
这兄弟二人平日里好吃懒做,专靠捞偏门弄些钱花,一瞧得傅康川扔来这么多银子,皆是眼冒绿光,登时就争抢了起来。
傅康川鄙夷的摇了摇头,他心道:“能有什么出息。”
“康川,做的不错。”
傅康川循声瞧去,便见得董平正笑吟吟的站在他身后。
“董大哥?我还真当你走了呢,难不成你是觉得我搞不定那几个酒囊饭袋?”傅康川的语气间透露出些被人小觑的不快。
董平微笑道:“你的本事董大哥我自然信得过,但即便如此,我也得在暗处看着你。万一你出了个三长两短,我如何向你娘交代?不过话说回来,前些日子我给你去了一封信,让你过来帮衬着我,但没想到你还真来了。你不是说这辈子就要偏居一隅,老死于那白帝城下么?”
傅康川听罢笑道:“说起来我是不该告诉我娘董大哥你现在做官了,你也晓得我娘那个脾气,非要我出来跟着董大哥你谋个出人头地。整日在我耳边唠叨,我这耳朵里都快听出茧子了。还有狄芳,这些日子更是缠我缠的厉害了,我这是实在受不了了,才想着过来提点董大哥你一把。”说着说着,傅康川便又露出了少年脾气。
董平笑道:“不错,你这不晓得天高地厚的模样,倒是跟从前的我一般无二。不过你比我聪明的多,有些事交给你做我也放心。”
“关于银子这事,董大哥你交给我准差不了,不就是几窝水匪强盗么,你且看我怎的收拾他们吧。”傅康川一握拳头,胸有成竹。
董平笑道:“好,少年人就应该狂妄一些。但我也说句丑话,这件事你要是办砸了,那以后这种好事,我可不带着你了。”
言谈之间,这二人倒是把千岛府的水匪们,尽皆当做了跳梁小丑。
时至月昏,一盏孤灯于万籁俱寂中颇显哀愁。
董平行至篱笆外,便瞧得阿井正坐在院儿里打着呼噜。董平还未走进去,崔爷便先一步推门走了出来。
崔爷笑道:“走路跟鬼一样,我一听便晓得是你来了。”
董平将手中拎着东西提起来道:“我还以为崔爷你是闻到这酒香了,我反正不晓得鬼是怎的走路的。”
崔爷走出来后轻声道:“咱们换个地方喝,别把阿井给弄醒了,要是让他瞅见老头子我喝酒吃肉,还不把我给活吞了。”
董平闻言微笑道:“我瞧崔爷才是那鬼呢。”说罢,二人便往湖边行去。
一到了地方,崔爷便迫不及待的灌了一口酒后道:“他娘的,多久没喝上这玩意儿了。对了董小子,你让你家婆娘送来的那娃娃是什么来历。我瞧得你们将他经脉都封了,也没敢给他解开。”
“那孩子的身份我暂时还不能透露,崔爷你只管看好他就是了。”崔爷闻言笑道:“既然你这么说,那便有你的道理,我也不再多问。但瞧你消失两日,现在回来又满面春风,想来该办的事便办妥了。”
董平微笑道:“都办妥了,石将军已经下令,今夜前方的将士应该就没有好觉睡了。”
“你小子倒真有些手段,虽不晓得你做了些什么,但想来你是要在这千岛府开天辟地啊!”酒肉下肚,崔爷这话也就热乎了起来。
“说是如此,但千岛府的这些人,可都不能小觑。开天辟地这话说的便有些过了,我只是尽人事,听天命。”董平将嘴里的酒咽下去后继续说道:“这一次也算是跟崔爷从前的旧部属打仗,崔爷就没什么要叮嘱的?”
崔爷摇头道:“我倒是希望你能将他们狠揍一顿,但别给揍死了。”
董平微笑道:“尽力而为,但这些窦家军,可没你我表面上看的这么简单,但现在我却还没看透。”
“不光是你,就连我也看不透。”
崔爷说罢,又是连连饮酒。
与此同时,一小屋之中。
苟先生正趴在妇人余夕的身上忙活时,这屋门却陡然间被人给一脚踹开了。苟先生陡然便连跪带趴的跌到了床下,正当他欲要**着身子奔逃时,却借着微弱的月光瞧得来人竟是傅康川。
苟先生沉了口气,陡然喝道:“你小子难不成是要害我断子绝孙!”
傅康川闻言,咯咯笑了起来。这笑声在苟先生听来,当的是渗人的紧,他咽了口唾沫道:“你…你来做什么……”
傅康川摸出两张银票扔在地上说道:“这是一千五百两银子,我限你三日内收五大船粮。”
“好你小子,这一千五百两银子,撑死了也只能换来两大船粮,我去哪儿给你弄来五大船粮食!”苟先生本就在气头上,一听傅康川这般强人所难,当的是忍不住了。
傅康川笑道:“这是自然,而我也没让你去米铺里买。你拿着这些银子,去千岛府,挨家挨户的收粮,好米不要,就收最糙最烂的粮食。收五船粮,足够了。”
闻言,苟先生方是咂巴出了些滋味儿。
“而且苟先生你还必须将收粮的声势给造起来,但声势也不宜过大,让需要知道我们收粮的人知道便行了。”傅康川说罢,苟先生连连称秒:“少年郎果真好手段,我晓得了,我先将事给办完了,便连夜出去收粮。”
傅康川又瞥了一眼床上紧捂着被子的余夕说道:“你的两个兄弟我便借走了,出去收粮,身边总要有个帮手。”
说罢,傅康川便转身走了出去。
苟先生赶紧关上了门,又扑倒了床上。
“你还能行么?”
“废什么话,我不是还有这双手么!”
第一百三十二章 肃杀绕
羊渊岛畔。顶 点 X 23 U S
章泽兰正在议事舱里来回踱步,他很少这般焦躁。洪磋哲,田柱还有几个裨将都将眼睛瞪的如同个铜铃。
过个半晌,章泽兰陡然将手中已经捏皱了一封书信甩在桌上低声喝道:“发兵!”
黑夜燃灯,刹那之间,四方大军便朝羊渊岛围杀而去。
忽的肃杀环,忽的烟雨绕。
龙正风一出屋子,居高临下朝四方望去,便见得岛上已然是四方起火。黑衣男子在屋外等候了良久,龙正风揉揉额头,拭不去满面的疲态。
“总算是吊住了一条命,传令下去,让兄弟们死守羊渊岛,不得放一兵一卒上岛,只要咱们能守住,便无大患。”黑衣男子闻言皱眉道:“大当家的,那小少爷的事该怎办办?”
龙正风仿若置身事外,语气平淡的说道:“不用管他,他能回来便是我龙正风的儿子,他若是回不来,那我便再生一个。你们只管将这一仗打好,别被那兔崽子的事儿给拖累了。”
“是。”黑衣男子得了命令退去后,龙正风宛若失了全身的力气,陡然间就一屁股蹲坐在了地上,好生狼狈。
“成龙还是当虫,就看这一战了。若不出我所料,他们对我龙家只是个大大的佯攻罢了。雷家与闫家今夜怕也是过不了安生日子,上次那小子对天罡说的一番话,想来早就对挑拨我们几家的关系埋下了伏笔。算我心善,这次便帮你们添一把火。”说罢,龙正风便踉跄着身子站了起来。
他转身欲回房休息时,却瞧见了正跪在走廊尽头的燕双归。龙正风背着手来至燕双归身前道:“这次天罡要是死在了外面,那你便去地狱里照顾他吧。”
燕双归闻言,便低声啜泣了起来。她没抬头,也没说半个不字。
这千岛府就这么巴掌大的地方,羊渊岛燃起了如此声势的战火,附近几家也是没多久便晓得了。
雷冲裹着金丝软被坐在石椅上打着盹儿,堂中聚着的一群人已炸开了锅。
“肃静!”雷冲眯瞪着眼,哑着嗓子一喊,堂中登时便寂静了下来。众人深知雷冲的心狠手辣,他说一,没人敢说二。这时,雷冲的义子雷天走至人前说道:“义父,如今龙家有难,咱们该不该派人去帮上一把,若是龙家被灭了,咱们雷家……”
雷冲嗤笑道:“龙家若是这么容易就被灭了,那咱们雷家全都跪在岛外,等着别人来招安就是了。放心,龙家是块硬骨头,他们啃不下来。我们雷家这次也正好坐山观虎斗,待他们两家打的差不多了,我们再出去收拾残局。这一战过后,我雷家就是这千岛府的龙头老大。至于千岛府的驻军也会因为此战而元气大伤,我们至少又能再过两三年的太平日子。”
雷冲话音刚落,就见一带刀男子慌慌张张的闯了进来。雷天“嘭”的一脚将这男子踹倒在地后淡淡道:“慌张些什么,每一点礼数!”
这男子翻身起来跪在地上,咽了口唾沫后忙的说道:“当家的,不好了!有一支船队正杀气腾腾的朝咱们岛上杀来,在湖上巡逻的兄弟,已经被杀了个精光!”
这男子话音未落,雷冲便一撩被子,站在石椅上嘎嘎的咳嗽了起来。雷天见状,赶忙走上去,给雷冲捋起了后背。他一瞥那男子说道:“那支船队是从哪个方向来的!”
男子回道:“好像是从羊渊岛放向杀来的。”
这时从丹田涌上来的那股闷气已被雷冲压了下去,只瞧他的眼角还挂着两滴老泪:“敌军来了有多少人!”
“回当家的,来的人不多,只有十六条船,人数应该不超过两百。”
雷冲听罢倒是笑了起来:“听到你这消息,老夫本还以为那千岛府的驻军攻打龙家只是个声势浩大的幌子,对付我雷家才是真。但现在看来,他们的目的还是龙家。传令下去,不惜一切代价将这支船队拦在岛外!”
“是!”
当这男子走后,雷天便于一旁问道:“义父,你说他们搞这一出是为了什么?”
雷冲微笑道:“故布疑云罢了,你们给我记住了,遇到何事都不要慌张,要不然只会酿成大错。”
众人闻言自当连连附和起来,而一旁的雷天却忍不住腹诽道:“他娘的,你这老东西都快吓死了,还来教训我们!”
此时来攻雷家的,自当是依计行事的洪磋哲。他此时立于船头,看着从天王老子岛上过来的一片黑压压船队不由得狂笑道:“弟兄们,今夜给我痛痛快快的杀起来,等回去,咱们可要吃牢饭了!”
众人闻言一抽刀,满眼凶光。
这边的大幕还未拉开,那旁的戏子已画好了浓妆。
闫寿阳将从萧家拉回来的银子铺了一地,他倒也不嫌硌得慌,来回在这银子上打着滚儿。忽的,闫寿月推门走了进来,她捡起一锭银子丢在了闫寿阳身上后说道:“瞧你这出息,跟咱爹有什么两样,只是弄回来这些银子,你便得意忘形了?”
闫寿阳翻身坐起来说道:“那你可晓得就弄回来这些银子,我也险些将这条命给折了。”
闫寿月微笑道:“往别人还称你为什么破死亡命的狠角色,但谁能想到你是这般的酒囊饭袋,当日倒不如你留在岛上看家,我去与他们交涉。”
闫寿阳闻言讪笑道:“说起来,你将那姓刘的也折腾的太惨了些,这一下,可是彻底没了和解的可能。要是咱们突然遭了殃,想来也没什么人会帮咱们。对了,搁往常,现在这个时辰你不是正跟你那几个面首玩的不亦乐乎么,怎的有心思来教训我了?”
闫寿月微笑道:“你这还真是一语成谶,羊渊岛已经打起来了。而且据咱们巡逻的兄弟来报,估摸着有三四百人正往咱们这边赶来呢。”
“三四百人,啧,就凭三四百人便想拿下我闫家,也太痴人说梦了些。就凭咱们闫家这天堑,莫说四百人,就说来四千人莫说能稳吃下来。”闫寿阳不以为然的说道。
闫寿阳笑道:“我倒不是在乎那几百人,我是在想,他们为何趁这个当口来攻我闫家。一个龙家他们已是吃不消,何苦要冒险分兵来此?而且恰好是那老东西刚死没几天,人心正不稳时。”
闫寿阳皱眉道:“你是想说他们来的目的,不是打下我闫家,而是想扰我军心?”
“不错,我正是这个意思。”
闫寿阳闻言心中泛起了嘀咕,他暗道:“老东西死了的消息现在也只有我闫萧燕三家晓得,是谁将这消息给透露出去的?我闫家的人想来不可能,莫非是萧燕两家出内鬼了?”
这时闫寿月开口打断了闫寿阳的思绪:“你不在的那两日,岛上来贼了。”
“何贼?”
闫寿月淡淡道:“根据手下的兄弟来报,那日来了个佩戴着面具的带刀男子,那男子一来,什么话也没说,便斩下了一个兄弟的头。”
闫寿阳沉声道:“这倒是古怪,若要说那人是军营里的人,上岛来刺探,将老头子死了的消息透露出去,这也说的通。但他什么都没问,只是来杀了一个人,这倒有些匪夷所思了。”
闫寿月冷笑道:“这倒也未必,你可知道跟随着龙正风的那个怪人?”
闫寿阳点头道:“你是说泅覃?”
闫寿月淡淡道:“不错,听说那人古怪的厉害,常以面具示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