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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北男     锋寒三尺三txt下载     锋寒三尺三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百三十三章 烟雨绕

    “有传言说,那泅覃的面具下藏着一张鬼脸,有摄人心魄的厉害。www.uu234.net龙正风器重他,也正是因此才器重他。”闫寿月听罢咯咯笑了起来:“说的倒是玄奇,但我则认为,那泅覃只是会些奇门幻术罢了。那日来岛上的人我觉得是泅覃无疑,他用些歪门邪道的手段,打探到了老头子已死的消息,然后又被那些当兵的捉了去。”

    闫寿阳恍然大悟道:“那泅覃经不住拷打,便将老头子死了的消息透露了出来,因此那军队才会分兵出来攻打我闫家。”说罢,闫寿阳又是摇头道:“但这也说不太通,那泅覃来之前定然不晓得老头子已经死了,那他又是为何而来?”

    “猪脑子,依我看那龙家来打探我闫家的消息已成了惯例,但那老头子浑浑噩噩,没有察觉到罢了。而且你又为什么认为,是那泅覃被严刑拷打才将消息吐露出去的?难道就不能是龙正风,亲口告诉那千岛府驻军的?”闫寿月这一番话在闫寿阳听来就像是个极大的笑话,他忍不住打了两个滚儿后说道:“你也太异想天开了些,若龙正风真那么做了,那也不会落的个与千岛府驻军大动干戈的下场。”

    闫寿月微笑道:“要不说你是个猪脑子呢,连这点都想不明白。我只能说龙正风这一招棋走的甚是高明呢,他将老头子死了的消息透露出去,引的敌军分兵。这一来,不仅减轻了自家的压力,还能借这一招打压我闫家。能在危急关头想出此等一举两得的法子,那龙正风可以说的上是个奇才。”

    “夸夸其谈,咱们在猜忌别人之前,还是想想老头子到底是被谁杀的吧。若是被千岛府的驻军所暗杀的,那一切倒都说的通了。”闫寿阳这么一说,闫寿月便更是面露厌恶:“老头子死于谁手,你稍微动动脑子便也晓得了。”

    “哦?”

    闫寿月回道:“自然是被大掌柜杀的。”

    闫寿阳若有所思:“大掌柜?老头子为那大掌柜办事也有几年了吧,那大掌柜既然要杀老头子,为何连他派来监视老头子的人也一并杀了?”

    闫寿月摇头道:“能暗中掌控老头子的那般人物,其心思我也猜不透。但之后我在老头子屋内翻找时,发现老头子与那大掌柜的来信,皆被尽数给撕了个粉碎。”

    “飞鸟尽,良弓藏。看来老头子自作聪明一辈子,也免不了落得个弃子的下场。”闫寿阳感叹道。

    “若今夜过去了,龙家还没被攻破,那咱们以后可要更加小心龙家了。龙正风的野心之大你我兄妹二人不能望其项背,这小小的千岛府注定是困不住他的。”说罢,闫寿月便欲转身离去。

    闫寿阳笑道:“怎的,还是忍不住要去寻你那几个面首了?”

    “废物!谁像你一般满脑子装的都是财色酒气,虽说那几百人翻不起什么风浪,但我还是要亲自上前坐阵的。你便留在这里,好好的数你那些银子吧!”

    其话音还未落,她便一甩袖就走了。

    大船之上,盔甲染血的田柱带着满身杀气便闯进了船舱里。他一进去便吼道:“章将军,你为何在这节骨眼儿上将我传回来!”

    章泽兰打量了田柱一眼后微笑道:“不错,气势不错。将你这一军副将给传回来,自当是有重要军令交给你。”说罢,章泽兰将一张卷好的地图平铺在桌上后道:“田将军请过来瞧瞧。”

    田柱走上前,只扫了一眼后便说道:“这不就是千岛府的岛屿分布图么,我田柱就算再不济,也将其谨记在心里了。”

    章泽兰闻言一指地图道:“既然如此,那这几座小岛你可去过?”

    田柱沉思了片刻后道:“这…应该是几座荒岛吧?”

    “这可不是荒岛,而是千岛府水匪的咽喉。水匪从大理采购粮草,而这些岛便是他们来回的中转要地。”章泽兰说罢,田柱的激动之色已是无法言表。三军未动,粮草先行。田柱这老兵油子,自当晓得这些小岛对千岛府中的水匪来说何其重要。如同章泽兰所言,这便是咽喉!

    章泽兰微笑道:“本将想了想,在军营里,能担此重任的除了我之外,那便只有你了。若本将现在说,任你田将军点五百精兵强将,连夜将这些岛屿一并占领,你可做的到?”

    “末将…末将定不辱使命!”

    且说在两军皆是紧张非常的前线之上,林三川倒显得颇为悠闲。他没搭一支箭,对面便会有一人倒地。但他晓得这是佯攻,所以只是用了七八成的准头。尽管是随便射射,但也令他身旁的龙兄虎弟称奇不已。

    但这时,一道军令传来,令林三川不得不离开了这清闲非常的安逸之地。尽管无奈,但他嘱咐了龙兄虎弟一声后,便拔腿踏江而去。

    与此同时,龙正风正坐于椅上小憩着。忽的一人来报,打散了龙正风的睡意。

    “怎的了?”

    “回当家的,敌军的攻势疲软了不少。探子来报,他们好似兵分三路,一路去了雷家,一路去了闫家,还有一路不晓得往何处去了。”

    龙正风微笑道:“不出我所料,继续跟他们耗着,另外密切关注敌军第三路人马的去向。”

    “是!”

    当这人要走时,龙正风突然又叫住了他问道:“对了,咱们岛上的粮草还够吃多少日的?”

    那人思索了片刻后便道:“米面倒是不多了,但库中藏着的果脯与肉脯能保咱们半年无庾。”

    龙正风笑道:“这岛上树高林密倒也是好处多多,行了,你先下去吧。”

    待这人走后,龙正风便叹道:“行军打仗,最怕后方失火呦!”

    一夜刀兵,几方皆显疲惫不堪,各自鸣金收兵。

    章泽兰强打着精神,当几路军队都回了营,清点完各自损耗,他方才放开了困意,欲要小憩片刻。

    但这时,却有一人风尘仆仆的闯了进来。章泽兰睁眼道:“武将军,怎的董平昨日便回来了,你现在才回来。”

    这来人正是章泽兰派去监视董平的武得功,武得功抱拳道:“回将军,属下无能,被董平给甩了。”

    章泽兰微笑道:“意料之中,说说你看到的吧。”

    武得功道:“回将军,依末将这几日所见所闻来看,董参军并非是水匪一方派来的探子。但,但他好像跟庙堂有瓜葛。”

    章泽兰捏住了下巴淡淡道:“说来听听。”

    “回将军,董参军之所以摆脱了末将的跟踪,是因为有个丛云卫助了他一臂之力。”

    “丛云卫?”章泽兰微笑道:“果不其然,这董平怕不是来监视我们的,而是派来监视石将军的,也就是……”

    章泽兰欲语还休,但武得功已是心领神会。

    武得功皱眉道:“那便不能对其置之不理了。”

    章泽兰摆手道:“不着急,等打完仗再商议如何对付他。现在要紧的事是千岛府的水匪,你下去后就别休息了。去将洪将军压送回吞鲸岛,若是别人问洪将军是什么罪名,你便说是犯了违抗军令之罪。”

    “末将领命。”

    一夜无人入眠,却有人睡得打起了呼噜。董平迷迷瞪瞪的睁开的双眼,看到的是外面天色已亮,闻到的是一身酒气。他隐约记得,昨日他喝的有些多了,是冷飘飘将他抗回营帐里的。

    忽的,冷飘飘端着一晚清粥进了营帐。

    “我还以为你正睡着呢。”

    董平起身道:“若是还睡,那不就连粥都没得吃了么。”

    冷飘飘将粥碗递给董平后说道:“听说有位将军因为违抗军令,被押回来了。”

    董平将碗中粥一饮而尽后道:“该上主菜了。”

第一百三十四章 一而再

    洪磋哲被人押着往牢中行去,这一路上可少不了的窃窃私语议论之声。不管是三大姑,七大妈,亦或者又是身高八尺的汉子。但凡是人聚在了一起,就免不了露出些劣性。他们就算是没说什么,也要故作出夸张引人注目的动作。那意思就是,你别管我说什么,我他娘就是在骂你。

    但洪磋哲却是满脸的不在意,别人笑,他笑的更欢。别人骂,他骂的更声大。这时,一个头上扎着红布条,矮小粗壮的士兵待在人群后,不停踮起脚尖朝前看去。过了片刻,他终究还是放弃了。他拉了拉前边高大士兵的衣裳后问道:“那不是龙吟岛的洪将军么,怎的落到了这步田地?”

    那人回头笑道:“你的消息还真是不灵通,这洪磋哲违抗军令,擅自带着自己的人去攻打了雷家,也不晓得他脑子里在想些什么。”

    闻言,矮小士兵将这番话记在了心里。

    当洪磋哲被押进军营中的监牢前,可着实挨了一顿鞭子,当他躺进牢房时,已然是半死不活。而在洪磋哲对面牢房里关着的,则是董平来千岛府时捉到的那几个龙家水匪。

    一见进来了新人,对面便其声吵吵了起来。

    “肃静!”这帮水匪中的老大低喝一声,众人便开始收了嗓子,小声嘀咕起来。这帮水匪中的老大,便是带着那船夫阿三来找董平寻仇的那高个子水匪。

    这高大水匪站起来,背着手来到牢门前朝着对面躺在地上的洪磋哲笑道:“怎么了兄弟,你这可伤的不轻啊,怎么弄的?”

    洪磋哲闻言,勉强撑起身子,靠着墙壁坐了起来后咧嘴笑道:“看你们几个这幅贼样,老子没什么话可跟你们说的。”

    高个水匪听罢嘿嘿笑道:“诶呦,感情你这是当兵的啊!兄弟告诉你,你住的那牢叫做死牢,活是活不了了。咱们也算是一条绳上的蚂蚱,有什么不可说的?”

    洪磋哲笑道:“你们是蚂蚱老子可不是,老子是专吃蚂蚱的公鸡!”

    “他娘的,嘴挺厉害,兄弟们,拿石头给我扔他?”高个子水匪话音一落,宛如冰雹般的石子便从他们这旁朝洪磋哲砸去。洪磋哲身上有伤躲闪不及,这一顿石头劈头盖脸的砸过去,洪磋哲的脸登时就肿了起来。

    “老子让你当这嘴硬的公鸡,兄弟们再来!”

    正当这帮水匪欲要发动第二轮攻势时,一声饱嗝传来,让众水匪纷纷扔下了手中的石头,佝偻到一旁,噤若寒蝉。

    忽的,董平捂着肚皮走了过来。他先是瞥了那群水匪一眼后笑道:“不错,今日你们的表现甚好。我特请石将军给你们每人加一块儿肉骨头。”

    众人闻言连忙拜谢道:“多谢董参军!”

    董平摆了摆手后又来到洪磋哲的牢前,笑问道:“阁下便是龙吟岛的洪磋哲,洪将军吧。”

    洪磋哲笑道:“董参军,年轻有为,久仰。”

    董平闻言摇头叹道:“洪将军啊,当日可是我在看了三岛诸多将军的战绩后,才推荐的你。但你却为了一己之私,擅自出兵攻打雷家。你这不仅害了自己,可也连累了我呀。”

    洪磋哲听罢抱拳道:“那末将先跟董参军赔个不是,但末将却不后悔。董参军,实不相瞒,末将出身江湖,信奉的便是道义二字。大道理我不明白,我只晓得自己的兄弟挨了打,那我就得打回去!要不然怎对的起在暗处,为咱们卖命的那些兄弟!”

    董平微笑道:“洪将军说的不错,就算不是出身江湖,那这道义二字也是世人光明磊落于世间行走所必要的。但你却忘了你现在是一名将军,你身上背的可不止你一个人的性命。若是为了你所谓的道义便弃自己手下数百号兄弟的性命于不顾,那你这道义也只能说是假道义。但现在多说已是无益,过几日洪将军便要被军法处置了。念在你也曾为千岛府的百姓出生入死多年,你若是有什么想吃的,便尽管告诉我。但先说明,肉没有,酒没有。”

    “没有酒,没有肉!你难道想让末将在临死前吃青菜,喝白粥!”洪磋哲连连大笑,愤怒之情溢于言表。

    “既然洪将军想吃青菜白粥,那我下去便安排。”董平说罢,其身后的水匪忍不住便捂着肚子笑了起来。

    那高个子水匪说道:“董参军,对面这将军沦落至此,倒也不冤枉。”

    董平回身笑道:“按理说,要不是他,你们今日便能跟自己兄弟相见了。”

    众水匪闻言神色一怔,董平见状道:“想来你们还不晓得,就在前几日,我们派大军去攻打了羊渊岛。但就在昨夜决战之时,这位洪将军却犯了糊涂,擅自带兵去攻打雷家。兵力分散,导致功亏一篑啊!”

    董平说罢,众水匪悬着的心才算是放了下来。

    “行了,你们虽是仇家,但可要好好相处。若下次我再来,碰见你们过家家,那可别怪我不客气了。”

    当董平一甩袖走后,众水匪便聚到了一起,闷头低声商议起来。

    高个水匪冷冷道:“这董平不晓得藏了多少鬼点子,我瞧方才他说的那番话,当的是别有用心,大致就是想吓唬吓唬我们,从咱们嘴里套出些家里的消息。诸位弟兄,可千万别上了当。”

    “这是自然。”众水匪齐声附和道。

    而后没过多久,又瞧得一身披甲胄的年轻将军缓步走了进来。洪磋哲瞧见来人,忙的跪地相迎道:“末将参见石将军!”

    高个水匪听罢一惊,他没想到,在千岛府中传的神乎其神的石将军,竟是这般年轻俊俏。依他的猜想,能与千岛府中诸家水匪周旋交手,并使当地百姓过上安生日子的人物,怎的说也得身高十尺,长着一对儿卡着下巴的獠牙才对。

    若要让他们晓得石将军不仅年轻,还是个女人的话,他们怕是要当场背过气去。

    石莽意味深长的看了洪磋哲一眼后,旋即淡淡道:“洪将军,你跟随本将多久了。”

    洪磋哲苦笑道:“跟随将军已有五年之久了,若再加上跟随石老将军的十年,令兄的五年,我洪磋哲这小半辈子都在卖给了石家。”

    “洪将军,这些年我将你一贬再贬,无非是你这冲动的性子害的。本将这次觉得你在末位之上,修养身心已久,这性子也该改了。所以便听从了董参军的建议,让你担了重任。但你不仅辜负了本将的信任,还辜负了众将士的信任。这次讨伐龙家功亏一篑,若想再盼到这么一个好时机,不晓得多少年以后了。本将虽于心不忍,但也要斩了你,以儆效尤。”石莽说罢,洪磋哲便连连叩起头来:“末将该死,只希望石将军能对我手下那批忠心耿耿的兄弟从轻发落!”

    石莽点头道:“这是自然,你便放心去吧。”旋即,石莽轻声一叹,便走了出去。

    “大哥,看来他们是真对咱们龙家下手了啊!”

    高个水匪淡淡道:“董平的话不可信,但那石将军的话我倒是信得过。不过龙家幸免于难,咱们也应该高兴才是。”

    “大哥你说的倒轻巧,本还指望着当家的能来救咱们,但现在家里刚打完仗实力空虚,也不晓得何年何月才能来救咱们了。说不定没等当家的来,咱们就先人头落地了!”

    高个水匪听罢,狠狠抽了身旁那人一巴掌:“他娘的你急什么,只要咱们不死,定然有办法逃出去!”

第一百三十五章 再而三

    这日子是最不经过的,刚吃了早饭,还没咂巴出些滋味儿这就晌午了。m.www.uu234.net董平抄着手浪浪荡荡的来到崔爷这里本打算蹭顿午饭,却瞧得那篱笆院儿里只有阿井一个人忙活着,而熟悉的崔爷身影却不见了。

    董平上前一问,阿井嘀咕了半天,董平才听明白,崔爷是去别的岛上买猪崽去了。

    “我早说过,这圈里应该养头母猪,猪也需要食色性也呀。”董平调笑了两句后,便又走进了屋里。那龙天罡正一动不动的正躺在炕上,闭着眼就像是死了过去。董平上了炕,盘腿坐在龙天罡身前,目不转睛的盯着他看着。

    董平喜欢来崔爷这里,跟这火炕也有关系。大抵是因为他俩皆出生北莽,平日还好,但到了秋冬两季,不在暖和的炕上坐坐就觉得浑身不自在。崔爷这老胳膊老腿,最是怕这水边的湿冷,所以他便动手在这几间破屋里盘上了炕。

    董平拍了拍龙天罡红彤彤的小脸儿后笑道:“行了,别装死了,给我醒醒。”话音未落,董平便一把捂住了龙天罡的嘴。龙天罡瞪着明亮的双眼,硬生生将自己准备偷袭董平的口水咽进了肚子里。

    “想跟我斗,你还是再等个几十年吧。”董平对能将这几岁的娃娃玩弄于股掌之间倒是还颇为得意,旋即董平将手拿开,一指点在龙天罡的脖子上,解开了他的哑穴。

    龙天罡这一能说话了,便大声喊道:“你三番两次的偷袭暗算我,算什么本事,若你要算个男人,那就真刀真枪的跟我比上一场!”

    董平笑道:“我算不算男人,你说了不算。但我却晓得你不算个男人,你就是个胡作非为,没半点儿担当的娃娃罢了。”

    “我龙天罡虽年纪小,但却是个顶天立地,吐口唾沫是个钉的汉子,你别拿我跟你这种货色比!”

    “牙尖嘴利。”董平啪啪两指又点在龙天罡的脖子上,封住了他的哑穴:“小子,有句话叫做事不过三,你应该听过。我第一次抓住了你,本能杀了你,之所以将你放了,是念着你还年幼,尚有改正的机会。但这第二次,你不知天高地厚又自己找上了门来。没关系,我还能放你一次。但若是第三次我又将你给捉住了,那可就不能放你了。”

    说罢,董平便解开了龙天罡的穴道。

    龙天罡感觉身子一轻,本已枯竭的经脉又源源不断的涌入了真气。他陡然便一个弹身就站了起来后将信将疑的说道:“你当真要放了我?”

    董平微笑道:“我与你不同,我向来言出必行。”

    龙天罡一拍胸脯道:“小爷我也是以信服人!”

    董平似笑非笑的打量了龙天罡这小身板两眼后道:“但这次我放了你以后,再将你给捉回来了,咱们之间怎么也得有个说法吧。”

    “我这次要是逃了,那便躲在羊渊岛上绝不出来,怎还会让你再捉了去。”龙天罡不以为然的想道。

    “你要什么说法,那尽管说便是。”

    董平笑道:“痛快!不如这样,若这次我将你放了后你再被我捉了,那你便听命于我,做我个小跟班如何?”

    龙天罡皱眉道:“我什么身份,怎能做你的跟班。但我若是再被你捉了去,那我便认同了你的确有本事,跟你拜个把子,认你做个义兄倒也可以。”

    “你倒是不会吃亏。”董平下了炕,翻箱倒柜的将崔爷藏起来的零嘴儿全都找了出来后,又在炕上放了张小桌子。他将阿井也叫进屋里里后便道:“这顿饭便算是给你饯行,吃饱喝足了你也好上路。”

    “上路?听着怎的那么不吉利。”龙天罡听罢,便拿起一块肉脯塞进了嘴里。这肚子一填饱,龙天罡的脑子便灵光了起来,他道:“若是在半路上你拦我怎么办?”

    董平笑道:“你放心,我绝不拦你。你只管吃,吃饱了便尽管跑。”董平话音未落,龙天罡嗖的一声便推开窗户跳出了屋子。

    董平未动,只是笑笑。阿井在对面吃的不亦乐乎,他对董平与龙天罡在谈什么买卖,倒是丝毫不上心。董平将自己面前的肉推给了阿井后说道:“阿井,你以后想不想日日吃肉?”

    阿井憨笑道:“自然想吃,肉这么好次,谁不想吃!”

    董平微笑道:“你若是帮我办件事,那我便让你天天都能吃上肉。”

    阿井闻言目光一亮:“我信你,你说让我吃肉,那我便能吃上。你不想我叔,总是哄我。”

    “听话的,才是好孩子啊。”董平躺了下来后说道:“等你吃饱了,那我再安排你做事。”

    且说在那军营监牢里,那几个水匪正七嘴八舌,兴致高昂的商量着越狱大计时,来送饭的便提着木桶走了过来。只瞧这来人头绑红布条,正是那矮壮士兵。

    这矮壮士兵先是敲了敲洪磋哲的牢门,叫道:“洪将军,起来吃饭了!”但洪磋哲却是躺在地上,纹丝不动。

    这时,那高个水匪笑道:“兄弟,别敲了。这位将军已经昏死过去半天了,想来饭也是吃不下了,你倒不如将他的饭给我们吃了。”

    闻言,这矮壮士兵便转身走到了对面。他将几个碗扔进牢房里,又在碗里添上菜粥后,便径直转身走了出去。

    高个水匪上前端起粥,碎嘴骂道:“他娘的,这小子还真是个绝户。”说罢,他便将碗中菜粥一饮而尽。这时,众水匪围将上来七嘴八舌的说道:”大哥,我们提的那个法子你看可不可行?”

    “待到晚上有人再来送饭时,咱们抓住时机将他给擒了,然后逼得对面不得不开门,只要这牢门一开,咱们说不定就真能跑了!”

    还没等高个水匪回话,外面便有人低声道:“痴人说梦,可行个屁!”

    众人登时便警惕的循声望去,只见得刚才本应该已走了的送饭士兵又走了回来。见状,除开那高个水匪以外,其余众人皆是跪在地上连连磕起头来。

    “军爷,我们哥几个就是说说闲话,您老可千万别当真!”

    “是啊军爷,饶小的们一命吧!”

    ……

    高个水匪微笑道:“就你们这胆量,还谈何越狱。”

    矮壮士兵闻言微笑道:“不错,看来也倒不全是废物。”

    “怎的兄弟,一条船上的?”

    矮壮士兵没直接回答他,而是道:“咸糍粑。”

    高个水匪一愣,旋即忙道:“甜豆腐。”

    “下有猴子捞月。”

    “上有仙女摘桃。”

    闻言,矮个士兵笑道:“幸会,在下邱奢浅。”

    高个士兵笑道:“在下龙一仁。”

    邱奢浅点头道:“我要不是在一旁看得这洪磋哲是真的昏了过去,还当真不敢出来与几位兄弟相认。”

    龙一仁微笑道:“兄弟小心谨慎,我好生佩服。但兄弟你既然是咱们龙家的人,为何现在才来与咱们兄弟相认?”

    邱奢浅无奈道:“这里可不是我想来就能来的,从你们被关进来后我就一直在等,等到今日才算轮到我来给你们送饭。”

    龙一仁道:“那这么说的话,兄弟你是没办法救我们出去了。”

    “虽然扫兴,但的确如此。我这次来,就是告诉各位兄弟,切莫轻举妄动。”

    龙一仁皱眉道:“这官府的人,是不是真对咱们龙家下手了?”

    邱奢浅点头道:“那还能有假,算起来已经有个七八天了,昨夜官府的人对羊渊岛发起了总攻,但幸好没咱们龙家占了天时地利,这方才守了下来。”

    龙一仁看了眼躺着的洪磋哲说道:“对面那人好像是位将军,怎么也被抓进来了?”

    邱奢浅道:“听说是违抗军令,擅自带着一批人马去攻打雷家来着,不过这人素来莽撞,这也不是他第一次违抗军令了,但这次却是最严重的。”

    龙一仁沉默了半晌后道:“原来如此,在你之前,这营中的将军跟参军都来过,听他们跟这洪磋哲交谈中藏着的意思,估摸着是,这洪磋哲好像是为了帮谁报仇才违抗军令的。”

    邱奢浅闻言一怔,旋即微笑道:“龙兄,看来你对在下还是有隐瞒呐。”

    龙一仁沉声道:“咱们都是帮当家的做事,自当小心谨慎。但现在看来,邱兄弟你是信得过的。”

    “明白,龙兄刚才说的这情报颇为重要,我会想办法传回家里的。至于牢中的这帮兄弟,那便交给龙兄你了。”说罢,邱奢浅别有深意的看了龙一仁身后众水匪一眼。

    龙一仁微笑道:“自然,我会送兄弟们回家的。”

    “龙兄明白就好,那我便不多留了。”说罢,邱奢浅便弯腰走了。

    “大哥,刚才那兄弟是来救咱们出去的吧?”

    龙一仁叹息一声,又抬头看了眼扑扑往下吊着粉尘的牢顶,过了半晌,他才道:“啊,咱们该回家了。”

    且说此时那龙天罡已然畅通无阻的离开了吞鲸岛,他在水中游弋着,脸上带着嘻嘻笑意。

    “就凭他们,怎能拦的住小爷我。至于那董平,这次便先放他一马,君子报仇,十年不晚。”龙天罡当的是欣喜,他只道是这次自己走了,那董平就绝无再擒到他的机会。

    忽的,龙天罡却感觉自己背后一阵冰凉。他回头瞧去,只见在他身后的水里,竟有一拳头大小的冰块儿正来回漂着。霎时间,龙天罡本是欢愉的心也在刹那间变得冰凉。

    “有本事便出来,光明正大的跟小爷比试比试,躲在人背后算什么本事!”

    “也不晓得是哪个小鬼尾随了我们一路呢。”忽的,冷飘飘便从一旁的芦苇荡里显出了身形。

    龙天罡见状,心中便对董平破口大骂起来,过了片刻后他道:“好个董平,说是绝不拦我,竟然派了自己的婆娘来,真是好不知羞!”

    冷飘飘微笑道:“这你可想错了,我不是来拦你的,只是奉命跟着你。”

    “那你便好好跟着吧!”说罢,龙天罡便一个猛子扎进了水里。

    霎时间,这水面上便翻涌起了好大的浪花。当龙天罡再显出身形时,便瞧得那阿井庞大如山的身子也赫然露了出来。

    龙天罡揉了揉发青的手腕,他看向阿井的目光,显得颇为忌惮。如此看来,在刹那之间,二人在水中已有了一翻博弈。

    “这家伙好大的蛮力,我就算拼尽了真气也不是他的对手。”想罢,龙天罡目光一凌,又朝着阿井扑杀过去。阿井抬起宛如支柱般的双臂正欲将迎面而来的龙天罡拦下时,龙天罡的身子却陡然一闪。等阿井反应过来时,龙天罡已然踏着水跑出了十多丈远。

    阿井虽有一身神力,但他却并未修炼过真气,若要是比速度的话,他断然是比不上龙天罡的。但阿井好似也没有要追龙天罡的意思,他只是挥起双拳猛的往水面一砸。骤然间,这湖面便剧烈波动起来。前方奔跑的龙天罡脚下也是一阵摇晃,他一时失足,竟跌落进了水里。

    而阿井此时也骤然动了起来,只瞧他往水中一扎,便如条觅食的恶鲸般向着龙天罡快速游去。待阿井再从水里出来时,他已然将龙天罡提溜在了手里。

    刹那间,龙天罡只觉得心中悲愤异常。

    这时,董平却晃晃悠悠的从远处走了过来。

    “姓董的,我定要将你碎尸万段!”

    董平走过来后微笑道:“瞧你这骂人的话,半点儿威慑力都没有。事不过三,现在你也应该履行承诺了吧。”

    “不算,不算!你分明说的不拦我,怎的还要耍这些阴招!”

    董平笑道:“我说的是自己不拦你,可没说不派人拦你。你要怪的话,那便怪你自己太过心急吧。”

    龙天罡听罢不言语了,董平见状点头道:“若是你不想愿赌服输的话也可以,这样,你只需将你裤裆里的那小鸟留下来,我便放你走。反正你自己都承认自己不是男人了,还留着那玩意儿做什么?阿井,动手。”

    阿井闻言,憨笑了两声后,便一巴掌就往龙天罡的裆下摸去。

    龙天罡陡然就将双腿紧闭在了一起,他旋即大哭道:“不行,这个不行!”

    冷飘飘见状皱眉道:“还真不是个男人,董平,也不晓得你为何要费劲心思想将这种人收于麾下。”

    董平摇头道:“阿井住手,算我瞎了眼,放这软蛋滚吧。”

    阿井闻言,一把便将龙天罡丢进了水里。龙天罡将脸埋在水里,将脸上的泪痕洗干净后,豁然抬起头道:“不就是叫你一声大哥吗,我叫就是!”

    “晚了。”董平转身道:“你还不配。”

    说罢,董平便招呼着冷飘飘与阿井二人撇下龙天罡走了。

    龙天罡在原地愣了好半晌后,方才喃喃道:“你要欲擒故纵,小爷我偏还将计就计了!”

    “怎的,跟上来了吗?”

    冷飘飘微笑道:“跟着呢,你对个娃娃这般激将,他不上钩那就有鬼了。”

    董平笑道:“大人的世界里,没有肮脏一说,有的只是更肮脏。”

    与此同时,吞鲸岛上。

    石莽正在视察士兵操练时,便见得那邱奢浅慌慌张张的跑了过来。

    “石将军,不好了!”

    “出什么事了?”石莽目不斜视的说道。

    邱奢浅道:“回将军,晌午我去给牢里的那几个水匪送饭。待我回去后,却想起来忘记收碗了。当我回去收碗时,却发现牢里的那几个水匪已经死了!”

    石莽闻言,陡然转身一把抓住了邱奢浅的脖领道:“看守监牢的士兵去哪儿了!”

    邱奢浅满脸慌张的说道:“这,这属下也不晓得啊!我去的时候,那监牢外可并没有人看守着,估摸着是趁晌午这空当,去休息了吧。”

    “来人!将他抓起来,没本将的命令,任何人不得私自将他放了!”

    石莽一声令下,登时便过来两人将邱奢浅打到在了地上,石莽旋即快步离去。

    六具尸体躺在地上,皆是被割喉而死。

    石莽冷眼旁观着,过了半晌,她的嘴角忽的展露出一抹笑意。这时,董平急匆匆的跑了过来。他一瞧见地上的这几具尸体,登时便捂住了双眼道:“善哉善哉。”

    “行了董参军,半天没见人,你这是去干什么了?”石莽说罢,董平便赶忙解释道:“我昨天捡回来的那个孩子跑了,这不才将他找回来。”

    石莽闻言不由得冷声道:“董参军,像你这般心软,是打不了仗的。”

    董平无奈笑道:“石将军,这些水匪既然死了,那便代表着龙家的奸细已开始行动了。”

    石莽点头道:“不错,之前本将一直有意的避免那龙家的奸细与这几个水匪见面,便是担心他下封口令。”

    “那奸细现在在何处,可是逃出岛去向龙家通风报信了?”

    石莽微笑道:“那奸细倒也聪明,他竟然主动过来找本将了。他晓得这几个水匪死了,那本将早晚会查到他这个送饭的人头上。不过他这般掩饰自己的身份,也恰好说明,他还不晓得我们早已看穿了他。”

    董平点头道:“换言之,就是说消息已经走路出去了。那现在,咱们便准备添柴加火吧。”

第一百三十六章 夜弹琵琶

    “看对面的阵仗,不出明日便会退兵了。www.uu234.net”龙正风说罢瞥了眼身旁的燕小后又说道:“你怎么看?”

    燕小躬身行了个礼道:“这些我不晓得,我只是个送信的。”

    龙正风微笑道:“有什么新消息?”

    燕小道:“吞鲸岛上的探子传出了情报,说了两件事。第一件,被官府擒住的那几个手下已经处置妥当了。第二个消息,说的是一位名叫洪磋哲的将军。”

    “洪磋哲?就是那个带兵夜袭雷家的将领吧,这几天与这人也交过两次手,勇武有余,谋略不足。”龙正风话音未落,燕小便开口道:“我对这位洪将军不熟悉,但听吞鲸岛传出来的消息说,那洪磋哲现在因为违抗军令,被捉了起来,正在收押侯斩呢。”

    龙正风闻言,他波澜不惊的脸上终于显露出了些许惊讶,他笑道:“仔细说来。”

    燕小微笑道:“昨夜这洪磋哲夜袭雷家,好似不是上边做的决定,而是他擅自带兵去攻打的。吞鲸岛的探子根据他听来的只言片语,洪磋哲好像是为了帮谁报仇才去攻打的雷家。”

    “报仇,雷冲到底是对那洪磋哲做了如何天怒人怨的事,才让洪磋哲不惜违抗军令来攻打他。”龙天罡好似在发问,又好似在自言自语,但在一旁的燕小看来,龙天罡应该是已有了判断。

    “属下接下来会好生调查,但根据属下所知,洪磋哲本属龙吟岛守将,他们龙吟岛平时面对的主要是王冯二家。要说这洪磋哲跟雷家结下了什么梁子,依属下看应该不太可能吧。”燕小沉吟了片刻后说道。

    忽的,龙天罡笑道:“妙啊,果然是妙计!我上次让你调查的那个吞鲸岛新来的将领,你调查的如何了?”

    燕小苦笑道:“当家的你这边难为属下了,我在外,人家在内,我这想调查也没个门路。而且听到的关于那董平的风声,只晓得他自从到了吞鲸岛,便没在岛上待过几天,平日里神出鬼没,没人晓得他在忙活些什么。”

    龙正风微笑道:“但自从那董平来了,这千岛府可就没清闲过。要说这些变化与他无关,我倒是不信。”

    燕小点头道:“看来千岛府来了个狠角色。不过我倒是打听到关于那董平的一个趣事,也不晓得值不值得说。”

    “说,有趣的事为何不说。平日里说的事大抵无趣,反倒是有趣的全藏掖在了心里。”龙正风说着,便走到不远处一块巨石上坐了下来。

    燕小跟过去后便道:“听说那董平昨日从岛外捡回去了个娃娃,那娃娃好像还是个哑的。”

    闻言,龙正风这还没坐热乎,便“腾”的站了起来。燕小被吓了一大跳,连连往回退去。龙正风自知过激,他平复了一番心绪后笑道:“有些能耐,燕小。自年初以来,你这应该也是今年第一次来羊渊岛吧。”

    “回当家的,正是。”

    “赶巧不赶早,你既然来了,便去看看你的老爹吧。”

    燕小听罢,激动的半天没言语。

    当他正欲道谢时,龙正风却冷声道:“快去快回,我还有事交代给你。”

    闻言,燕小也不多说废话,一溜烟便没了人影。

    这里就剩下龙正风一人了,岛上寂静,四方围绕着大朵的火烧云。风吹过来,水面上飘动着的破船烂桅也显得可爱。

    龙正风轻叹了口气自语道:“本以为会艰难许多,但对面也来了个不得了的人物呢,倒是省了我不少事。罢了,你既然想烧火,那我也帮你添一把柴。”

    忽的,龙正风搓了搓了手,他倒也是觉得有些冷了。这时,一人便走到他身后,给他披上了一件挂绒披风。龙正风回头瞥了一眼,只见来人是燕双归。

    “你怎的来了,这上来下去的多麻烦。”

    燕双归低声道:“伺候老爷本就是奴家的本分,没什么麻烦。”

    龙正风微笑道:“昨日的话是我说的太严重了,你别放在心上。”

    “没看好天罡是我的过失,若天罡当真有了什么闪失,我也会自裁谢罪的。”她眼圈红着。

    “错在我,不在你。若是那日我不喝你出去,天罡也跑不了的,你还是留在现世上好生照顾我吧。”说罢,龙正风站起来将那披风摘下来裹在燕双归身上后道:“回去吧,天罡不会有事的,他可是我的把柄呐。”

    燕双归明白龙正风的意思,但她心中却是黯然,依她所想,龙正风绝不是会被所谓把柄牵绊的男子。她没资格,龙天罡虽有资格,但也是不行。

    龙正风一眼扫过去便看透了燕双归的心思,他笑道:“我其实是个好男人。”

    闻言,燕双归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当燕双归走后半晌,燕小便擦着眼泪走了过来。他一来便跪在龙正风身前说道:“多谢当家的照顾家父,他说在这里吃的香睡得好,不晓得过的多安逸呢。”

    龙正风托着燕小的双臂将他扶了起来后笑道:“既然如此,那你就应该好生替我卖命了。”

    燕小忙道:“为当家的办事,属下自当卖命而为!”

    龙正风微笑道:“话虽这么说,但我也不想让你这得力手下将命给丢了。”

    “当家的刚才说有事要吩咐在下,不晓得是何事?”

    龙正风招手道:“附耳过来。”

    当龙正风在燕小耳边嘀咕完后,燕小已惊掉了下巴。当他再看向龙正风时,却感觉这次怎的都看不透他。

    当空中群星闪烁时,只见扔有几艘船在湖上游荡。而在这几艘船中央,又有一灯火通明的乌篷船。

    燕小将船划了过去,当他将船停下,就见有一带着面罩的黑衣人从那乌篷中走了出来。

    “上来吧。”

    闻言,燕小便跃上了那乌篷船。走进乌篷后,燕小便瞧见了端坐于乌篷下的章泽兰。一瞧章泽兰,燕小便笑道:“我说章将军,今日是刮的什么风,你这放出去的探子,全都聚过来了。”

    章泽兰淡淡道:“自然有重要的任务分派给你们,先坐下喝杯烧酒吧。”

    燕小闻言虽坐了下来,但他却没有要动桌上那杯酒的意思。章泽兰微笑道:“这酒里没毒。”

    燕小笑道:“在下不怕被毒死,只怕被酒给弄迷糊。”

    章泽兰点头道:“既然如此,那本将便开门见山了。本将之所以将你们这些探子全都招过来,不是要给你们安排什么要命的活儿,只是为了给你们散出去个消息。”

    “章将军请讲。“

    “将洪磋哲违抗军令擅自攻打雷家的消息散出去,这是其一。其二,散布燕家与千岛府的驻军有所瓜葛。其三,燕四浪是洪磋哲的亲信手下。其四,洪磋哲擅自攻打雷家,是为了帮燕家在思君岛上死去的手下报仇。”章泽兰说罢,看了眼燕小那阴沉如水的脸后,不由得冷笑道:“怎的,会用鬼话混世,就不会妖言惑众了?”

    “这倒不是,在下只是在想章将军的这一招到底有何用意。”燕小搪塞了一句后心中暗道:“章泽兰与龙正风倒是安排了个一样的活,两边都让我散布燕家是鬼的消息。章泽兰这么做是情理之中,但龙正风昨夜还自身难保,今日就要排除异己了?又或者说,龙正风难不成才是千岛府中的鬼?”想到这里,燕小也觉得自己可笑的紧。龙家若要真是鬼,那千岛府何来水匪之患。

    要晓得,龙家已在这千岛府当了好几辈儿的水匪了。

    “虽然这任务不算困难,但本将却要将丑话说在前头。若这件事你办砸了,那本将便会将你那小儿给杀了。”

    “嘭!”

    燕小将双手猛的拍在了桌子上,他沉声喝道:“章将军,你这可是在威胁在下?”

    “别将酒给弄洒了。”章泽兰将燕小身前的酒杯端过来后微笑道:“不错,本将就是在威胁你。你应该了解,本将一向不喜欢威胁别人,因为往往会适得其反。但这次的确事关重大,所以本将也是不得已而为之啊,还望你能谅解。”

    燕小重新坐了下去后道:“要杀别人儿子,还要别人谅解,我看这天下也只有你章泽兰能办出这种事。”

    章泽兰淡淡道:“因为有些人就吃这一套,你说呢,燕兄?”

    燕小无力的点了点头道:“是啊,我就吃这一套。要不然,我又怎会落到今天这个左右为难的田地。”说罢,燕小抄起手,便躬身出了乌篷。

    看着燕小驾船远去的身影,章泽兰先是皱眉,随后嗤嗤笑道:“他儿子,是哪个来着?”

    这边烛影阑珊,吞鲸岛上已点起了通天的篝火。众将士围绕着篝火跳着,笑着,大口饮酒,大口吃肉。

    似这般放纵,也只有在出征之前才有机会享受一番。且瞧此时与那篝火前,正有一大汉左右晃荡着。忽的,便听扑腾一声,这大汉便轰然倒在了地上。

    众将士大笑欢呼,而这大汉一倒,一个裹着红肚兜的娃娃便显出了身形,他高举双臂,理所当然的接受着属于他的呼声。

    这时,又一个汉子走了过来大笑道:“我来跟你试试,我还就不信,咱们兄弟全都败在你这娃娃手里了!”

    这与人摔跤的娃娃正是龙天罡,他的这番引人瞩目的表现,也自当落在了旁观的石莽眼里。

    石莽侧头看了眼董平道:“你捡回来的这孩子可不一般呐,多大了。”

    董平微笑道:“石将军你瞧他虽是这幅模样,但依在下看,他今年最少也有个二十五六了。”

    石莽无奈一笑道:“董参军还真是有一身睁着眼说瞎话的好本事,话说回来,怎没瞧见冷飘,他不是一向与董参军你形影不离么?”

    董平微笑道:“她呀,现在正在营帐里休息呢。我不允许她这么晚了,还不睡觉。”

    “董参军好生霸道。”石莽轻声叹了叹道:“董参军的粮草,应该准备齐全了吧。”

    “回石将军,在下也想知道,但若不出意外的话,应该已经备齐了。”董平话音未落,石莽便蹙起眉头,欲要说教些什么。但董平却是先一步开口打断了她道:“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来明日忧。咱们这渠已经挖好了,清水自当会涌来。石将军,你也别太过忧虑了。看你如此劳累,我也甚是于心不忍。”

    “董参军,你别拿本将与你相提并论,你有时间醉酒,但本将却没有。”石莽严肃道。

    “果然,女人还是自称奴家可爱些。”

    “奴家?石家不会有人自称为奴的,男人不可以,女人更不可以。”

    董平听石莽的话语间略带哀愁,看她的双眉也忽的温柔了些许。

    “石将军,你该不会是一出生,就被取了个这么糙的名字吧。就算是将门出生的女儿家,起名字也得精致些,你瞧那红樱,木兰之类的名字。只是说一说,便教人心猿意马。”

    董平话音还未落,他便感觉自己的背后一凉。董平僵着身子说道:“石将军,在下只是开个玩笑,不必舞刀弄枪。”

    “董参军若是再开这种玩笑,那本将就将你的小兄弟给杀了。”

    不知怎的,本应该是让人心惊胆战的话语,董平却是硬生生憋着不让自己笑出声来。缓了片刻后董平才道:“石将军,你可晓得小兄弟是何物么?”

    石莽闻言正色道:“本将听营中兄弟说起过,那小兄弟虽不是人,但对他们却极为重要。至于没了那小兄弟会怎样,本将想,撒起尿来应该会不再那么痛快,董参军也不会再心猿意马。”

    董平打了一个冷颤道:“那石将军还是留在下的小兄弟一命吧。”

    石莽淡淡道:“董参军放心,本将也不是那喜好滥杀无辜之人。”

    董平看石莽如此一本正经,倒也没了继续说玩笑的心思了。他正色道:“待这消息散布出去以后,那我们便可以行动了。对了石将军,田将军他们那边如何了?”

    石莽闻言回道:“不到一夜,便将那几座岛屿攻占了下来。岛上的水匪无一漏网,通通被斩。”

    “不错。”董平微笑道:“那咱们便没了后顾之忧了。”

    “根据田将军的回信,林三川这一次随军出征,倒是立了不少战功。”

    董平闻言也颇感欣慰,他笑道:“三川一直是个能独当一面的人才,但他从前一直跟着我,也没什么发挥的余地。这一次,也算是海阔任其跃,天高任其飞了。”

    石莽点头道:“接下来,便是要做出总攻的架势。本将已经决定,孤注一掷。出动三岛兵力,以雷霆之势,彻底攻破一家水匪,敲山震虎。

    董平听罢不禁皱眉道:“石将军,我们之前可不是这么商量的。”

    石莽淡淡道:“董参军,你那只围不攻的法子确实保险。但本将后来想了想,这种怀柔的法子未必能对这几家水匪起的了作用,若想让他们就范,那必须要杀一儆百。”

    董平心中感叹了一番石莽的大胆后道:“石将军既然心意已决,那在下便不多干预,但石将军可想好了对那家下手?”

    石莽沉声道:“来营帐详谈。”

    董平依依不舍的看了眼热闹的人群,闻了闻喷香的酒肉味道,便随石莽往营帐而去。看着石莽的背影,董平不禁暗道:“这世上,怎么会有如此不可爱的女人。”

    进了营帐还不到片刻,董平便走了出来。虽说是商量,但石莽已然做了不可被他人动摇的决定。

    董平本想拿闫家开刀,但石莽却只给了两个选择,一是萧家,二是王家。董平心里还是念着刘夫堂给的人情的,所以他毫不犹豫的便选了王家。这王家,根据董平从闫勿得那里取来的那封信来看,这家的实力倒不算太强。但这王家素来闭塞,其当家也终年深居简出,军营中有关这家情报极少。董平自然不会对那信上所记深信不疑,他也不喜欢打这种无把握之仗。

    “石将军为何如此笃定呢?”董平摇了摇头,便阔步来到了篝火处将正与别人摔跤摔的正欢的龙天罡拉走了。龙天罡吱哇乱叫,却没说话。只因董平要让他将这个哑巴装下去,龙天罡倒也是听话,没让董平再点他的哑穴。

    出了吞鲸岛,龙天罡方才开口说道:“去哪儿?”

    董平微笑道:“哪儿也不去,随便划划。”说罢,他便将船桨丢给了龙天罡。

    龙天罡接过船桨后笑道:“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我便带你去羊渊岛转转。”

    “行,那你便划吧。”说罢,董平便躺在船上眯起双眼,打起了盹儿。

    龙天罡见状嘟囔道:“既然你敢去,那小爷我也没什么不敢划的。”旋即,龙天罡便把手中的船桨舞了起来。陡然间,这船便戳出去二三十丈远。

    “最好往东划。”

    董平忽的悠哉悠哉的说了这么一句后,龙天罡反倒是笑道:“怎的,你也是怕进小爷我龙家?”

第一百三十七章 奏十面埋伏

    “你说我怕,那我便怕了吧。www.uu234.net”

    龙天罡看董平这幅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恬淡模样实在来气,他一划船桨,便向东去。

    往东划了二十多里,便瞧得有一艘竹筏停靠在不远处。船上坐着一人,正是傅康川。竹筏上摆着一张桌子,桌子上烫着一壶老酒。

    “停下吧。”董平站起来,伸了一个懒腰后,便纵身跃到了那竹筏上。他一过来,便饮了一杯酒。随后,他才盘坐下来说道:“如何,集齐几船粮食了?若是还差的早,那我便再给你四天的工夫。”

    傅康川得意道:“那粮食我已经收齐了。”

    听罢,董平面露惊色道:“这才没过两日,你便收齐了粮食?”

    傅康川微笑道:“不光收齐了粮食,我还运进千岛府了。总数十三大船的粮,我也分批藏进了七座岛里。”

    “我给你的那些银子,怕是只够买九船粮的吧。”

    “不错,就算加上苟先生手里的银子,也只够买十一船粮。不过我现在不光买了十三船粮,手里还剩了三千多两银子呢。”傅康川从怀里摸出三张银票,又掏出些散碎的金银压在了银票上。

    “怎么做到的?”董平无奈笑笑,他自诩也有几分才智,但却看不透傅康川这个天才儿童的脑袋里装的是什么。

    傅康川微笑道:“这十三船粮里,有五船粮是我让苟先生就地在千岛府中收的。收的都是些陈米烂谷子,不管是在瓮里压了多久的粮食,我们都照收不误。所以我们只用了不到一千五百两银子,便收到了足足五大船粮食。”

    董平闻言不由得问道:“这千岛府的百姓家里,有那么多的存粮么?”

    “这是自然有的,董大哥你不晓得,这蜀州的赋税可比其他州府要低上一半左右。而一些常年闹灾荒的府县,蜀中王府更是对其免了赋税。这千岛府虽然贫困,但要收上来几船陈粮,还是绰绰有余的。”

    董平闻言点头道:“看来这蜀中王爷对收买民心一项上颇有心得。”

    傅康川一听,便拍着胸脯说道:“咱们蜀王爷那可是村庙里供奉着的神明呢,我跟我娘从北莽逃难于蜀州,途中也经过了不少州府,但还是属这里安逸。”

    “咱们先不谈这个,说说你那其他几船粮吧。”

    “其他几船粮,便是从临县采办的了。但那租船运粮,还需要不少银子。于是我便花了些银子,租了三十条船,在江边做起了载客的买卖,但这船只往一个地方去,那便是千岛府。董大哥你别说,我这船一租来,那便客满了。原来想来千岛府走访亲戚与做生意的人不少,但却没几个船家敢走这条水路。于是我便把大头的粮食系在了船下,小头的粮食放在船上,这来回个几遭,不光把粮食运进来了,还赚了不少船钱呢。”

    傅康川说到此处,董平看他的目光是越发赞赏。董平不禁暗道:“人活于世上,无异于古木于江湖之中漂泊。要想活下去,那一根木头便足够了。但若是想成就些事业,那就得要一艘船了。我董平若能为船之龙骨,那傅康川没准儿能成挂帆的桅杆呢。”想罢,董平微笑道:我说这两日怎没听说有大船往千岛府运粮的消息,你这脑袋也太能精打细算了。但你收了那么多陈米,能卖的出去的么?”

    傅康川笑道:“董大哥你可别钻了牛角尖儿,正因为有了这陈米,那新米才能卖的又贵又好呢。就像是……”说到这里,傅康川打了磕绊,他一时间却不晓得该用什么比喻。

    董平接茬道:“就像是漂亮小姐身边的丑丫鬟。”

    傅康川先是一怔,随后笑道:“传神!若是没那陈米衬着,又该如何体现出新米的价值呢?而且我在这千岛府收米,也是能在卖米时,能有个说道。”

    “晓得了,这事儿便全权交给你了。就算是我亲自操刀,也不一定能比你做的更好。”董平语气诚恳,并无奉承吹嘘的意思,他不得不承认,在细微之处的布局方面,他的确不如正值华年,脑子活络的傅康川。

    “你这次打算挣来多少银子。”

    傅康川摸了摸下巴后说道:“挣多少银子我没去想,我只是琢磨了琢磨,该怎的将三百两一大船的烂米,五千两卖出去。”

    董平闻言微笑道:“那你便尽管去折腾吧,我会将买家谁退路给堵死的。”

    说罢,董平便起身欲走。

    而这时傅康川却一句话便让董平站在了原处:“董大哥,你可要当好我的左膀右臂啊。”

    “哦?难道不是你该做大哥我的左膀右臂么?”

    傅康川微笑道:“只要年纪到了,那不管是大哥还是爷爷,那都能做得。但至于这谁当脑袋谁当胳膊,还是得看本事说了算。”

    董平闻言叹道:“的确如此,看来我也得好好干,不能让你给比了下去。”说罢,董平便回到了船上。

    回头再看一眼氤氲在水雾中的傅康川,董平不由得笑了。听得傅康川刚才的话,董平倒是不觉得现在如此器重傅康川是在养虎为患,他反倒觉得傅康川说的在理。

    倚老卖老,只会被埋进土里。

    况且董平也从未想过要做谁的头目,若傅康川真有了那顶天的本事,他董平也未必不可以放下身段来辅佐于他。

    “划船吧。”董平躺下来后说道。

    龙天罡甩了甩脑袋道:“凭什么你舒舒服服的躺着,要小爷我给你划船。”

    闻言,董平又坐了起来说道:“你虽然早智,但却生了个榆木脑袋。就凭你这点斤两,还是别给我扎刺儿了,要不然宰了你。”旋即,董平轻弹手指,一道劲力便凌空打入了龙天罡的体内。

    霎时间,龙天罡便倒在地上打起了滚儿。此时的他,只觉得自己浑身上下都瘙痒难耐。

    “臭董平……嘿嘿…小爷…小爷迟早杀了你……哈哈……”

    董平闻言不由得摇头道:“这人呐,若是碰到了比在自己所向往方面,厉害的多的人物。即使不愿意虚心去请教,那也该在一旁安静的看着他,看他是如何达到那个地步的。然后自己再取长补短,完善自身,已好来日能与其媲美,或者将其超过。而不是像你这样只会大吼大叫,叫嚣着些没用的,这样不但于事无补,还会令旁人对你多生厌恶。看来令尊对你的确疏于管教,那我便勉为其难,替他管教你一番吧。”

    说罢,董平解开了龙天罡被他封住的穴道。但旋即董平一指轻点,又将龙天罡的哑穴给封上了。

    也不晓得龙天罡对董平这番话听进去了多少,只知道他恶狠狠的瞪了董平一眼后,便抄起船桨卖力的划起了船。

    白驹过隙,转眼已是恍惚两日。

    日头还没升起,一穿着朴素的妇人,便从端着一盆带有血迹的衣衫,从一间破烂异常的房屋内走了出来。

    若是这个时节去洗衣裳,那吃了晌午饭后休息小半个时辰再去是最好的。一来,水不冷。二来,人也精神。但这妇人不光反其道而行,单看其干燥的朱唇,莫说早点,怕是连口水没喝。

    这个时候,路上的人还极少,但这妇人却也是左避右闪,逃离着零星路人偷来的古怪目光。

    忽的,一单手捧着的汤盅的中年男子出现在这妇人面前,拦住了她的去路。妇人见状,忙的跪下来道:“贱婢拜见大当家的。”

    中年男子一把将妇人托了起来后道:“刘家弟妹,你这是做什么!咱们这萧家上下都是以兄弟姐妹称呼,我虽是当家的,但也万万受不了你这么大礼啊!”

    妇人低头道:“萧当家的您能留我们夫妇在此,已经是天大的恩德了,我自当要懂得礼数。”

    且说这中年男子正是萧家的当家萧孟支,而这妇人便是刘夫堂的妻室了。

    萧孟支苦笑道:“弟妹,我知道将你们夫妻二人安排到那破烂屋子里是我做的不对,你有怨言也是应该的。但这也不是我一人能做的了主的,我虽身为当家的,但要做个什么决定,那也不得不听家中长辈们的。”

    刘妻微笑道:“当家的严重了,我并无半点怨言。诚如我刚才所说,萧当家的能收留我与夫堂已是天大的恩德,我与夫也不会因为房上盖着的是破瓦还是琉璃而报怨些什么。”

    萧孟支点头道:“我晓得你们夫妻二人都是实诚厚道的人,夫堂也是被人冤枉的,你放心,待夫堂的伤养好了,我自当将他调回来继续做我的助力。”

    说罢,萧孟支夺过了刘妻端着的木盆道:“这些衣服不用洗了,我一会儿派人送来新的,这盅里盛着的是我命人炖好的鱼羹。夫堂虽然嘴不方便,但也不能总喝那清粥。”

    刘妻闻言又是一跪,她连连叩首道:“多谢当家的!”

    萧孟支叹气道:“这是做什么!弟妹你快起来,我还有事儿嘱咐给你呢!”

    旋即,刘妻起身道:“当家的尽管吩咐。”

    “这天真蓝。”一人口齿不清的说道。

    当刘妻离那破烂居室还有十几丈远时,便瞧得刘夫堂正坐在门槛上呆呆的抬头望着。刘妻赶忙抱紧那汤盅跑了过去说道:“你怎么出来了,不在屋里好好躺着?”

    刘夫堂看了她一眼后,忽的咧嘴笑道:“饿。”

    刘妻闻言,眼中的泪跟心中的血一并疼的淌了出来。刘夫堂也不晓得在那闫家受了什么折磨,这回来后,一清醒便显得有些痴傻。这大概也是萧家为何将他安排到这里,把他当做弃子的缘故吧。

    刘妻将那汤盅递给刘夫堂后说道:“你等着,我去给你拿个勺子。”说罢,刘妻便侧身进了屋子。但当她出来后,刘夫堂已然将盅里的鱼羹喝掉了一半。

    刘妻抹去眼泪,将勺子递给刘夫堂后温柔道:“用这个。”

    刘夫堂也是听话的将勺子接过来,一勺一勺的缓缓吃了起来。

    刘妻见状也不再说些什么,她进了屋子,做起了打扫。当她收拾屋内仅有的一张桌子时,发现那桌上放着不少也有零星几个大字的纸张。平日里写几个字,也是如今刘夫堂唯一爱做的了。

    刘妻拿起那些纸,一张一张翻看的,这每张纸上,写的都是同一个字。蒲,蒲草的蒲。一种卑微却坚韧生长着的水草,茎可食,花可入药。即使枯了,也能拿去编制席子,蒲扇。

    刘妻是被卖入刘家做童养媳的,名字什么的,她不记得,或许从来就没有。待刘夫堂长大后,为其取了个名字,便是蒲。冠以夫姓,便名为刘蒲。

    生而卑微,却是坚韧非常。

    刘蒲的泪滴流下,打湿了纸。她喃喃道:“我已忘了,你却还记得。”

    旋即,刘蒲擦干了眼泪,又继续忙活了起来。门槛上坐着的刘夫堂将盅勺放在身旁,看起来他已吃完了。

    这时,刘蒲有心无意的说道:“刚才出去碰见当家的了,他说有件事想请教你,托你也给个主意。”

    刘夫堂没回话,刘蒲又继续说道:“最近这岛上有些风言风语传开了,说是燕家与官府的人有瓜葛。还有个官府的将军,听说为了帮燕家在思君岛上死去的兄弟们报仇,擅自找上了雷家,结果被军法处置了。还有上次燕当家来时,劝咱们当家的找时机投降于官府。咱们当家的跟长老们说了这事儿,结果大家都劝咱当家的跟燕当家分道扬镳呢。”说到这里,刘蒲也是对所谓三人成虎的威力感到心惊不已。那萧孟支与燕飞煌既是亲家,又是数得上的铁兄弟,但怎的萧孟支听了几句风言风语,便开始怀疑起了燕家?

    刘蒲摇摇头,她始终不晓得利益二字有多可怕:“咱当家的说你待着也是待着,不如帮他也出出主意。”

    刘夫堂仍不言语,刘蒲端着簸箕走出后,看见刘夫堂嘴角挂着鱼汤,目光呆滞。刘蒲将刘夫堂的嘴擦干净后心道:“当家的也是好心,想着让夫堂多动动脑子他也能好的快一些。但现在看来,也是白费心了。”想罢,刘蒲便道:“那你好好在家里待着,我去做活了,中午给你带几嘴肉吃。”

    当刘蒲走后过了半个时辰,刘夫堂才起身回到屋内,提笔在纸上写了一个字,笨。

    妖言之风已然刮起,燕家自当受灾最重。而在燕家,矛头皆指燕四浪。上次燕四浪被董平擒住这件事,燕四浪最开始也没当回事,只觉自己是技不如人,输了便是输了。

    于是那日她回燕家时,便将这事儿当众给讲了出来。当时她定不会想到,这几日经过数番剧变以后,这件事竟会带来如此大的影响。岛上许多人都以为,今日这番妖言起,与燕四浪当日被千岛府驻军的人擒了又放了,脱不了瓜葛。

    且说燕家的当家燕飞煌此时正卧在躺椅里翻看着一本闲书,忽的便有人敲起了房门。

    “进来吧。”

    燕飞煌话音未落,便有一人推门匆匆走了进来。燕飞煌瞥了来人一眼后,又将视线移到了书页上:“窦不黯,你可是稀客啊,找我来做什么?”

    窦不黯神情依然冷酷,但此时他的眉目间却是稍显焦急:“当家的,你怎么将燕四浪给关起来了?难不成就连你,也信了那些谣言?”

    燕飞煌淡淡道:“不管是谣言还是真话,我一虑不信。我所做的每一件事,都是为了好处二字。现在不光是咱们岛,其他几家也在传咱们燕家与千岛府的驻军有所瓜葛。若是连咱们自己人的嘴都堵不上,又何谈去堵别人的嘴。将四浪关起来,一来是能安抚岛上人心。二来,也算是将四浪保护了起来。你现在该做的,是将传谣之人抓起来杀了,不是来挑我这个当家的毛病,走吧。”

    听燕飞煌的语气颇为严肃与决绝,窦不黯也不好再过多纠缠。他转身离去后,燕飞煌便将手中的书叩在膝盖上喃喃道:“大限将至。”

    当初风光无限,纵横捭阖的燕四浪倒成了阶下囚。此时的她正被关在燕家的监牢里,辗转反侧着。这时,刚才燕飞煌那里出来的窦不黯进了监牢。

    “四浪。”

    燕四浪闻声坐起来道:“窦大哥,你怎的来了?”

    窦不黯蹲下身子,他从怀里掏出个瓷瓶放入牢房中说道:“平日里看你不顺眼的那些人,定会趁你这次落难来整治你,我给你送些疗伤药来。”

    燕四浪笑道:“窦大哥,你也太多心了。当家的安排过来的人都是平日里关系与我不错的兄弟,没人会对我动粗的。再说了,想揍我,那也得问过我的拳头不是。”

    “既然如此,那我便放心了。”说罢,窦不黯便站了起来:“你先委屈两日,我这便去将造谣生事的人抓起来。”

    “窦大哥现在可有头绪?”

    窦不黯摇头道:“我没你的脑子灵光,但只要我将燕家的人都彻查一遍,总能查到的。”

第一百三十八章 与鬼

    “真是笨法子。www.uu234.net”

    燕四浪呢喃了一句后将地上放着的疗创药拿了起来,打开瓶塞闻了闻道:“窦大哥,这创药你是从哪儿弄来的?”

    窦不黯摇头道:“应该是上次我受伤时,别人送来的,但至于是谁我便不晓得了。怎的,这创药有问题?”

    燕四浪微笑道:“问题倒是没有,只不过这创药可是上品,一般人可弄不来。四五十两一瓶的创药,谁会如此轻易送人呢?”

    “四五十两!”窦不黯闻言吓了一跳。

    “窦大哥,恕我直言,你在岛上的人缘儿一般。只有我与你手下的几个兄弟也许会送你这创药,但我没有送,你手下的几个兄弟也没买这药的本钱,你说会是谁送的?”燕四浪话音未落,窦不黯便不确信的说道:“难不成,是当家送的?”

    燕四浪摇头道:“依当家的脾气,他要送你,也会当着你面送,他才不会做这种赔本的买卖呢。”

    “四浪,你为何如此执着于这瓶创药是谁送的?”窦不黯甚是不解,他不懂,即使搞清楚了这瓶创药的来历,那于现在众人的处境又有何干系呢?

    燕四浪辩解道:“窦大哥你想,假如这创药就是岛上兄弟送来的。那他的银子从哪里来,咱们当家的除了年底会给照例给各位兄弟们十两银子的安家费外,其余每月也才给三两的花销。这些银子加起来,虽说吃喝不愁,但绝没有余钱买这等创药。”

    瞧燕四浪这幅严肃的模样,窦不黯破天荒的咧嘴一笑道:“四浪,我倒觉得你想太多了。或许送药的那位兄弟,根本不晓得这创药的价值。就连我,也不是才刚从你嘴里晓得么?”

    “我觉得有古怪,反正咱们现在也是没有半点头绪。所以窦大哥你要是查岛上的奸细话,那不如就从这送药之人查起,权当死马当活马医了。”燕四浪说到这里,瞥一眼窦不黯,只瞧他将两条剑眉皱成了个八字:“怎的,窦大哥是觉得我疯了?”

    窦不黯摇头道:“怎么会呢,我只是觉得你太有干劲儿了。在你身边,我总觉得羞愧。”

    燕四浪哑然失笑:“这不像是你说出来的话。”

    窦不黯微笑道:“这些年来我的所作所为,现在回头一瞧,皆是碌碌无为。甚至有几次,我还想着一死了之。此时想想,真是愧对了我所背负的这个姓氏。当年元帅将我捡回去时,赐我姓窦,又给我取名为不黯。元帅本是想让我背负着窦家军永不黯淡的意愿,但我所做的每一件事,都是在给窦家军抹黑。四浪,若是有一日我背叛了燕家,你会怎么办?”

    闻言,燕四浪本想去安抚窦不黯的手停了半空。她缄默了片刻后淡淡道:“我会杀了你。”旋即,燕四浪又笑道:“窦大哥为人忠肝义胆,又何来背叛一说,我燕四浪也是因此才敬仰窦大哥你的。”

    “那就好,四浪,你也是我所敬佩的人啊。”说罢,窦不黯便缓步走出了监牢。

    “古怪。”燕四浪摸了摸光洁的下巴,总感觉不是滋味儿。她四下一看,心中便有了决定。这牢里,她绝不能再待了。

    且说窦不黯出去后,便瞧得个披着麻布披风的白头老翁,正步履蹒跚的朝燕飞煌的房间行去。瞧这老者是个生面孔,窦不黯便寻思着上前拦住这老翁盘查个明白。但窦不黯还没朝着老翁走两步,便见两个矮小的人影从这老翁的披风中一闪而出,拦在了他的身前。

    当他们站定后,窦不黯方才看清这竟是一对儿天生矮小的双胞胎。而且从这两人的面容上看,他俩的年岁少说也有个四十左右。感觉到这二人身上雄浑逼人的气场,窦不黯下意识的便将佩刀抽了出来。

    这时,二人当中一留着山羊胡子的开口说道:“小兄弟,莫要着急。方才来人,是我冯家的当家,冯绘园,特意来拜见燕当家的。”

    “冯绘园,倒是个厉害角色。但听说他今年已经年近耄耋,早已不理会冯家之事,而是潜心静修。这等人物,怎的也出山了?”想罢,窦不黯道:“口说无凭,我总得确认一下燕当家的是否有危险吧?”

    窦不黯话音刚落,就听得燕飞煌的声音悠悠从屋内传了出来:“我与冯老爷子有要事相商,你且退下吧。”

    听得燕飞煌之声,窦不黯便不再逗留,道了声是后便走了。而那两个矮小男子往后一退,便守在了房门前。

    且说此时屋内,燕飞煌将自己的躺椅让了这位白发苍苍的冯绘园,而自己则另扯了一把椅子在冯绘园对面坐了下来。

    “冯老爷子,你怎么得空来晚辈这里了。话说咱爷俩上次见,也是在七年之前了吧。”燕飞煌微笑道。

    冯绘园淡淡道:“是啊,这些年老夫的身体已大不如从前,所以便将家中的杂事全权交给了宇松。这一闲下来后,老夫便去异域散心了。但没想到,老夫一回来,这千岛府的形势竟然发展到了这个地步。”

    燕飞煌苦着脸说道:“冯老爷子,你今日能来,我甚是感动。现如今我燕家已被其他几家孤立,要不是那千岛府的驻军虎视眈眈的在一旁看着,他们怕是早已连手来敲打我燕家了。”

    冯绘园微笑道:“飞煌啊,你不必担忧。老夫这次来的目的,便是要告诉你,不管其他几家怎样,我冯家绝不会随波逐流。其他几家之所以还有心思搞怀疑,搞孤立。是因为他们还没看清如今的局势到底有多险峻,他们仍以为自己还能长长久久的在这千岛府当自己的土皇帝。这种想法,简直是可笑。”

    燕飞煌点头道:“不错,这几日千岛府的驻军先是声势浩大的拿龙家开刀,随后又拿我燕家唱戏。我看,他们是要动真格的了,是想彻底将我们几家给剿了。”

    冯绘园笑道:“是啊,飞煌,你可晓得这千岛府的驻军是谁的人马?”

    “要是连这个我都不晓得的话,那我便不用在千岛府里混了。这千岛府的驻军,皆隶属于蜀中王府。”燕飞煌说罢,冯绘园便正色道:“不错,蜀中王府。那你又可晓得,这蜀王爷手下,现在有多少兵马么?”

    “此等机密,我怎会晓得。”

    冯绘园举起一只手,亮出四根手指道:“少说也有个四十万人马。”

    “啧!”燕飞煌闻言先是震惊,旋即又微笑道:“失态了,常年在这千岛府跟几千人打交道,倒是想不出来那四十万大军到底有多厉害。”

    “当年蜀中王爷靠着手下的一干精兵强将,连南蛮异人都能驱逐,他又怎会收拾不了咱们这几窝小小的水匪。”冯绘园说到这里,燕飞煌便笑道:“这我当然晓得,所谓民不与官斗,这一点我早已看的通透。所以我也早做了决定,若事态到了一发不可收拾之时,那我便拖家带口,一走了之。冯老爷子,你可莫要笑话我。”

    冯绘园摆手道:“这是个明智之举,老夫怎会笑话你。但你现在不应该这么想,而是该考虑,蜀中王既然能一举将咱们剿了,为何还要与咱们周旋这么久?现在南疆已定,他手下的四十万大军,可都是闲兵呐。”

    燕飞煌摇头道:“咱土大王这点小聪明,又如何跟真王爷的大智慧相比,蜀中王的用意,我可猜不出来。”

    冯绘园捋须道:“不识庐山真面目,只因身在此山中。老夫当年在这千岛府争雄时,也看不透,但这一跳脱出去了,反倒瞧出了些眉目。”

    “请冯老爷子赐教。”

    冯绘园微笑道:“谈不上赐教,只是一点心得罢了。飞煌啊,要想看透那些大人物的心意,那咱们就不能把自己当做人看。咱们在人家眼里,莫说是人,就连棋子都谈不上。但咱们若是将自己想成蛐蛐儿,那这一切便好说了。”

    “蛐蛐儿?”燕飞煌皱眉道:“老爷子你的意思是,那蜀王爷将咱们当做了无趣时,摆弄的蛐蛐儿?”

    冯绘园点头道:“不错,咱们就是蛐蛐儿。而且不光咱们是,就连那千岛府的驻军也是蛐蛐儿。飞煌,你说这斗蛐蛐儿,赢了的那只怎么办,输了又怎么说?”

    燕飞煌微笑道:“赢了的蛐蛐儿会被奉为上品,而输了的,那便只有死路一条了。”

    冯绘园淡淡道:“不错,所以咱们要想活下去,那逃跑是行不通的。唯一的出路,便是当那只斗到最后的蛐蛐儿。”

    燕飞煌恍然道:“老爷子,你的意思是,咱们不光要将其他几家斗败,还得将千岛府的驻军斗败?”

    冯绘园点头道:“不错,死路已是定数,而活路还未可测。唯有放手一搏,才是真理。”

    燕飞煌闻言心中琢磨了起来,他暗道:“冯绘园活到这把年纪,也能算是个人精了。他的话可信,但不可全信。他这次来的目的,无非是想在我燕家危难之时,得了我燕家这个盟友。但若照他所说,我们是装在一个罐儿里的蛐蛐儿,那最后活下来,也只能是一只。我燕家对其来言,怕更多的是要充当个挡箭牌似的角色。”

    冯绘园此时又开口道:“飞煌,老夫这次来,也是为了与你燕家共谋生路。你自己也晓得,我们两家若是单拎出来讲,那实力都不是拔尖儿的。但若我们两家能够互相担当,那这千岛府中便没有对手。”

    燕飞煌微笑道:“老爷子说的在理,对于同盟一事,我也有这个想法。如今其余几家都对我燕家看不顺眼,就连我那亲家的态度,也格外暧昧。若老爷子愿意拉我一把,那我自当感激不尽。”

    冯绘园摆手道:“萧孟支生性软弱,算是根墙头草,你也不用指望他,他全是在被那几个老家伙牵着鼻子走。对了飞煌,老夫来燕家也算是走了半遭,怎的那些个老伙计,一个都没瞧见?”

    “老伙计,都葬身水底了。”但这话燕飞煌也只是在心里想想,他笑道:“前些日子我先将家中的长辈安排去大理了,我身为晚辈,怎的也得让他们安度晚年不是?”

    “那就好。”冯绘园笑道:“如此一来,你便没有后顾之忧了,好生干一番功业吧。今早老夫对其他几家发出去了一封七岛会谈的书信,待明日,将其他几位当家也请到一起,咱们好好聊聊。”

    忽的,燕飞煌的心中翻起了惊涛骇浪。但他表情依然平淡:“老爷子,这个关节会谈,应该不是什么好主意吧?”

    冯绘园淡淡道:“不得不谈呐,虽说咱们是各自为战的蛐蛐儿。但现在咱们还不能内斗,合力先把千岛府的驻军扳倒才是。老夫招呼这个会谈的目的,一来是为了合纵连横,共商大计。二来,也是借这个机会,消除其他几家对你燕家的猜忌。三来,老夫也要向诸位当家引见一人。”

    “什么人,能让老爷子你如此器重?”

    冯绘园微笑道:“最近刚结识的一位朋友,脑子活络,有想法的很。飞煌,你到底去不去,给个准话。难不成你是在怕老夫我,摆的是鸿门宴?若是你不信老夫,那大可以指派个人去。”

    燕飞煌摆手道:“老爷子你这话可就严重了,既然是七家会谈,那我燕飞煌必须要去。若是我不去,那岂不是留人话柄么?”

    “有你这句话,老夫便放心了。那老夫便先告辞了,你继续看你这白话话本吧。”

    燕飞煌微笑道:“我也就能看懂这个了,这上面的人心复杂,可都是明明白白的写在纸上的。”

    “所以老夫从不看这种书。”

    “老爷子慢走。”

    冯绘园微微一怔道:“告辞。”

    “走好。”

    冯绘园一推房门,那守在门外的那两个男子便身影一闪,又钻回了冯绘园的披风之下。

    当这三人走远后,燕飞煌起身关上了房门,又窝在躺椅里,继续翻了那本闲书。

    “应该让冯老爷子看看这个奇谈,地下有贪食狱,狱中恶鬼相食。其中有四老鬼更是无法无天,一日有一小鬼正要被一老鬼吞进肚里时,另一老鬼来救下了这小鬼。而后,这老鬼对小鬼更是百般庇护,这小鬼也愈发猖狂,见鬼便吃。终有一日,这小鬼变成了肥圆的大鬼。而后那躺在床上的老鬼便一把将那大鬼塞进了肚子里,老鬼一边咯吱咯吱嚼,一边大笑道,安逸。”燕飞煌说罢,又自语道:“这地狱里难不成也有床,真是无稽之谈。但这人世间,却真是有鬼。”

    且说窦不黯正在岛上来回穿行时,便瞧见了正在闲逛的燕小。那燕小一瞧见窦不黯,忙的上前行礼道:“窦大哥。”

    窦不黯被燕小这般客套给弄的浑身不自在,他道:“自家兄弟,你这么客气做什么。”虽嘴里说的是兄弟,但窦不黯却操着一口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淡语气。

    燕小微笑道:“上次要不是窦大哥你舍身相救,我燕小这几斤肉怕是早就进了那恶鹰的肠胃了。我燕小可是时时刻刻,记着窦大哥你的恩情呢。”

    燕小这一说受伤的事儿,窦不黯便想起了燕四浪关于那创药的嘱咐来。窦不黯打量了燕小一番后淡淡道:“你的伤可好了?”

    燕小微笑道:“托窦大哥的福,已然痊愈了。”

    窦不黯点头道:“你不必客气,若是你的伤还未好,那便拿回去一瓶创药。你这一下松了两瓶,我也用不了。”

    燕小浑然不晓得自己已上了窦不黯的话套,他笑道:“咱们做这个行当的,自然免不了受伤。留着一些创药,也算是个防备,反正我那里还有一些。”

    窦不黯听罢当的是暗喜,但他那天生冷酷的脸庞倒是给他做了个未动声色的掩饰:“既然如此,那我便不推辞了。现在我还有要务在身,便不与你多聊了,待明日我请你喝酒。”说罢,窦不黯便转身急匆匆的走了。

    燕小望着窦不黯的背影喃喃道:“请我喝酒?窦大哥变得如此热络,还真是件怪事。”说罢,燕小便转身跑到了身后十几丈远处的一片碎石堆上道:“出来吧,他走了。”

    且说此时窦不黯,正满心欣喜的,想去找燕四浪汇报燕小就是送药人的要紧情报。但他来到监牢后却悚然发现,看守监牢的兄弟竟都倒在了地上。他赶忙跑进监牢,却发现本是关押着燕四浪的那间牢房,已然是牢门大开,空无一人。

    窦不黯皱眉咳嗽了一声后自语道:“这牢房里怎湿的如此厉害?”

    说罢,窦不黯又出了监牢,将几个昏倒在地的水匪拍醒后便开门见山的问道:“燕四浪何处去了!”

    众人面面相觑一番后,异口同声的说道:“被燕小给劫走了。”

    窦不黯心中一凌,也来不及问个原委,便快速往来处奔行而去。

第一百三十九章 白雾

    燕小没走,仍留在原地。顶 点 X 23 U S

    窦不黯满腔怒火,一把将燕小给提了起来。燕小笑道:“窦大哥,对不住了。”闻言,窦不黯倒是不晓得该说些什么。

    “燕四浪现在在哪儿!”

    燕小微笑道:“那谁晓得跑哪儿去了。”

    “燕小啊燕小,我都不知道你到底想做什么了!”窦不黯将燕小甩在地上后冷声道:“随我去见当家的。”

    没过片刻,窦不黯便将燕小押到了燕飞煌面前。燕飞煌将手中的书扔下后道:“你为何要将四浪给放了?”

    燕小跪在地上说道:“当家的,这放了四浪姐,我也是有苦难言啊。我今日得了空,便说提点吃的去看看四浪姐。但一到了,四浪姐便求我帮她逃出这监牢。四浪姐有恩于我,我也不能做那忘恩负义之辈不是?我答应下来以后,四浪姐别施展出了看见的白雾功夫,将牢中上下都用雾给遮了起来。然后我便趁乱,将那几个看守牢房的兄弟给敲晕,取了钥匙将四浪姐放了出来。当家的请尽管责罚小的,小的绝无半句怨言。”

    燕飞煌笑了笑,他摆手示意燕小站起来后道:“燕小啊,上次思君岛,是只有你一个人活了下来吧?”

    燕小点头道:“托当家的跟四浪姐的福,我勉强捡回了一条小命。”

    燕飞煌微笑道:“跟我没什么关系,是四浪将你从死人堆儿里捡回来的。你这次能不顾自身安危,而对四浪出手相助,可以看的出来你是个重情义的汉子。而咱们在这道上混,也是全凭这两个字撑着。若是没了这两个字,那我们不就是纯纯粹粹的乌合之众了么?所以说啊燕小,你这件事做的虽不合规矩,但也没有大错。”

    燕小闻言竟微微哽咽:“当家的……”

    “你下去吧,跟被你打晕的那几个兄弟好好赔罪。至于燕四浪的事,便到此为止了。”

    窦不黯在一旁攥了攥拳头,欲言又止。

    “多谢当家的。”燕小拜了两拜后便退了出去。

    这时窦不黯再也忍不住了,他沉声道:“当家的,这燕小有可能就是藏在咱们岛上的探子啊!”

    燕飞煌淡淡道:“他是探子又如何,不是又怎样?不得不说,燕小将四浪放了的这步棋下的的确是高啊。若你现在手上没有确凿的证据,便将燕小抓起来说他是探子。那你又置被这所谓探子放走的四浪于何地?这不就代表,咱们将四浪也一并打入了死牢了么?这燕小晓得,依四浪本事,她早晚能将岛上的探子揪出来。所以燕小便先一步下手,将四浪放了,一来是卖四浪一个人情,在四浪那里表了忠心。二来,他在我们这里,也给自己留了退路,让我们投鼠忌器。这般对手,不可小觑。”

    “那我们难不成就这般放任他去了?”

    燕飞煌微笑道:“将他杀了也无济于事,四浪既然出去了,那她便自有考虑。我也早有放了四浪的心,但奈何我做在当家的这个位置,那就得公私分明。燕小这一来,也算是间接的帮了我。二来,我们也可以将燕小当做四浪的奸细同谋,将他推到风口浪尖上,借此来降低四浪身上的压力。”

    窦不黯没想到,在燕飞煌与燕小的三言两语间,已有了这般交锋。

    “不黯,四浪的事你就别管了。你下去召集十个修为拔尖的兄弟,待明日随我一同去无箜岛。”

    “无箜岛?”

    燕飞煌淡淡道:“千岛府大小头目聚谈之地,但自千岛府的形势变成七家鼎立后,那地方便没用了。但明日,那无箜岛上又要召开七家会谈。”

    窦不黯闻言算是明白了那冯绘园前来的目的,他不禁担忧道:“若是当家的走了,那这岛上不就是群龙无首了么,万一对面摆的是鸿门宴……”

    “岛上我自有安排,而且不管那项羽摆的鸿门宴有多凶狠,刘邦不也是走出去了么?”旋即,燕飞煌又摆手道:“下去吧,将我交待的事办好。”

    “既然当家的心意已决,那我便不再多言。”

    “嗯,办事去吧。”

    当都不黯走后,燕飞煌便弯腰在地上捡起了一个鱼眼大小的纸团。他将纸团一展开,只瞧那纸上写道:“今晚亥时,鹧鸪沟里。”

    “这燕小到底在搞什么鬼把戏?”燕飞煌仔细琢磨片刻,便将那纸条给搓了个粉碎。与此同时,燕四浪正驾着一艘船,漂泊于江湖之上。

    燕四浪带着一这脸斗笠,披着一老烂蓑衣。在外人眼里,她只是一普通的渔夫罢了。

    “这燕小到底什么来历,我让他助脱困,本只是一时随性罢了。但没想到,他连这逃跑的船只与行头都准备好了,甚至他连我要找的人,都晓得身在何处。若他是奸细的话,也有诸多说不通的地方。”燕四浪甩了甩脑袋,只觉得越想越头大。她逃出燕家的目的,自当是去吞鲸岛将董平给拿下。只要她能擒住董平,那燕家与她的困境,自当迎刃而解。

    “不过那人鬼主意蛮多,而且他此时还在千岛府驻军的老窝里,要想拿下他更是难上加难。”想到此处,燕四浪抬头看看了天色。只瞧得此时天色还早,估计再过两三个时辰这日头才能落山。

    “现在去了也是无济于事,还是先靠岸休息休息,到了夜间再行事。”想罢,燕四浪便将船划倒了不远处的一片沙滩上。随后她一下船,便就地躺了下来。

    而燕四浪不晓得,在她休息的这工夫了。已有三路大军整装待发,正欲向水匪王家,进发而去。

    满是惬意的睡了一觉,当燕四浪醒来时,一望无际的湖泊已被染的血红。燕四浪趴着岸边喝了两口水后,便拿起一旁的斗笠戴在头上自语道:“今夜先去探探风声,看有没有机会潜进吞鲸岛。”说罢,她一跃上船,就往吞鲸岛方向而去。

    暮色苍茫,东天现勾月。

    董平自从晌午蹭了一顿酒喝,便卧在营帐里打着轻酣睡了起来。对于董平来言,这夜里睡觉是远远比不上晌午休息来的舒服。但他那一场好梦还未过半,冷飘飘便过来揉搓着他的耳朵将他叫醒了。

    董平眯瞪着眼,眨了两眨,看清来人后。便就势一滚,又躺在冷飘飘的腿上打算再睡个囫囵觉。

    冷飘飘见状,便伸手仔细给董平梳揽起了散乱的头发,她柔声道:“石将军在出征前,不是将这军营托付给你了么?你快些起来,要睡待石将军回来再睡。”

    董平喃喃道:“石将军走了?”

    “都走了快一个时辰了,半个时辰前我来看过你一次,瞧你睡的香,便只给你擦了擦口水,也没忍心吵醒你。但这天眼说就要彻底黑下来了,现在军营空虚,没个人坐镇可不行。”说罢,冷飘飘已然将董平平日里都随意披散着的头发给扎成了个规整的发髻。

    董平慢不情愿的坐起来揉了揉眼后笑道:“你说这个石将军,雷厉风行的吓人。人家在这千岛府盘踞了几十年,也不是她说要打下来,就能打下来的。

    冷飘飘微笑道:“我倒是觉得石将军真有那个本事,你也少抱怨两句。今天趁着军营里人少,我便借着伙夫营里的锅灶给你炖了汤。你先去岛上巡视一遭,等你回来那汤便能喝了。”

    “行,那官人我便先去了。”说罢,董平一背手就走了出去。一出营帐,迎面便扑来一阵凉风盖在脸上。霎时间,董平的残留的睡意与酒气便被吹了个一干二净。

    董平伸了个懒腰后,便看向站在营帐口的龙天罡道:“不错,你倒是学乖了。行,看在你今日如此听话的份儿上,我便赏你一碗热汤喝,现在先随我在岛上转转。”说罢,董平便拉起了龙天罡的小手朝前走去。

    龙天罡目光中虽仍有怒气,但却没有挣扎。而且不知怎的,当他的手被董平拉着时,竟还有一丝莫名的安心油然而生。

    董平拉着龙天罡一路走,遇见个人也都是热络的打两句招呼。相比于营中的一些将官,这营中的士兵兄弟倒是格外喜欢董平这个没什么架子,总是嘻嘻哈哈的董参军。董平也是对着军营里的氛围感到分外惬意,每走一步,他都能想起那些曾在戍北城中度过的日子。

    正经到古板的黑先生,臭味儿相投的老王,互相看不顺眼的韩清淤,还有那体贴可人的小尼姑。诸多瞬间,仿佛在刹那间都变得值得回味。

    忽的,董平停下了脚步,他低头看了眼似有疑惑的龙天罡后笑道:“饭后百步走活,到九十九。这一百步已走了五十步,剩下的五十步等吃了饭再走。”说罢,董平便拉着龙天罡往回走去。

    二人离营帐还有些远时,便闻见了从营帐中飘出来的香味儿。董平微笑道:“这婆娘早就做好了饭,却不让我吃,真是该打。”这时董平斜眼一瞧,便见龙天罡的嘴角一滴下了涎水。

    董平心中笑道:“这孩子从前保准是顿顿山珍海味,这两日我天天喂他稀粥喝,保准馋坏了。”想罢,董平便不再多说,拉着龙天罡便径直进了营帐。

    冷飘飘正在桌上摆列着碗筷,她回头一瞧董平进来了,便笑道:“你这巡视一遭,倒是也太快了些。”

    董平微笑道:“自然是肚子饿了,我倒是不打紧,当你瞧这小兔崽子,连哈喇子都流出来了。”

    龙天罡身上虽有些劣性,但冷飘飘心疼孩子,一瞧龙天罡嘴角的涎水,自当是立马盛了一碗浓汤道:“过来趁热喝了。”

    龙天罡闻言,登时便挣开了董平的手。他上前一端那汤碗,便将还是滚烫的浓汤咕噜两下就喝进了肚子里。董平见状笑道:“这还真是个怪胎。”

    与此同时,冷飘飘却是蹙眉道:“你瞧这孩子怎的哭了?”

    董平闻言,一把将龙天罡扳了过来。只瞧这嚣张跋扈的龙小爷,此时正吧嗒吧嗒的掉着眼泪。

    “该是被烫住了。”董平伸手解了龙天罡的哑穴道:“说话,怎的了?”

    “我……”龙天罡正想说些什么,但他一看董平那略显可憎的面庞登时又闭上了嘴巴。他擦了擦眼泪后大声道:“我还要再喝两碗!”

    董平闻言哑然失笑:“你小子贪心的很,喝吧喝吧,迟早烫死你这个小王八蛋。”

    这时冷飘飘端起一碗汤道:“喝吧,我方才已吹凉了。”

    龙天罡闻言一怔,忽的他抽了抽鼻子,又猛的扑倒冷飘飘的怀里哭道:“娘!”

    冷飘飘端着汤碗不知所措,这时她只瞧董平阴沉着脸一把将龙天罡提了起来道:“小王八蛋,你叫了娘是不是还想喝奶啊?贱货,滚!”

    说罢,董平一把便将龙天罡给扔出了营帐。

    冷飘飘见状哭笑不得,她心道这董平该是泡在醋里长大的,怎连个三岁娃娃的醋都吃?董平此时盘坐下来说道:“这小子不晓得又在打什么鬼主意,你可别一时心软便上了他的当。”

    冷飘飘给董平盛了碗汤道:“一个孩子而已,离家这么久,也该是想自家的娘亲了。”

    董平嗤笑一声道:“乱操心,我看的出来,这小崽子跟我一样。是天生没娘,说来话长的主。我如此多愁善感的翩翩公子都没说过想娘,他这小王八蛋更是不会了。”

    闻言,冷飘飘怔住了。这还是她第一次从董平嘴里提起他的家世,说者虽是像在开玩笑,但冷飘飘却不得不信。

    忽的,冷飘飘掩面笑道:“哪有人说自己是翩翩公子的。”

    董平微笑道:“你面前不就有一个厚颜无耻的翩翩公子么?”旋即,董平放下了碗,起身说道:“行了,我去大营了,你收拾了碗筷也早些休息。”说罢,董平走出帐篷,一把将蹲坐在地上的龙天罡揪了起来以后便往大营而去。

    恍惚间,天色已彻底黑了下来。

    燕四浪驾着船在吞鲸岛外来回游弋着,她踌躇半晌,始终不敢往前划。

    “真是怪事,这吞鲸岛的防备怎的如此薄弱了。大半个时辰,才能看见一趟巡逻的士兵。要说有部分队伍仍在羊渊岛外耽搁着,但也不至于空虚到如此地步。”猛然间,燕四浪灵光一闪,她心道:“若是说燕小是这军营中来的探子,那便说的通了。他先是指点我来这吞鲸岛,随后这岛上再唱出空城计,好将我引进去。若是我再被那人给捉了,当家的怕是有八张嘴都说不清了。”

    一想到这里,燕四浪便咬起了大拇指。忽的,她这牙齿一用力,大拇指便被其咬出了一个伤口。腥甜的血腥味儿顺着鼻子霎时便冲进了她的脑子里,燕四浪精神为之一振,她沉声道:“没准儿这是我自己吓自己呢,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燕四浪这决心一定,便瞧得一艘巡逻的船只从远处划了过来。与此同时,湖面上升腾起了浓稠白雾。

    吞鲸岛,大营之中。

    董平猛的一拍桌子,便听的一男子闷声呼道:“上堂喽!”

    董平闻言笑道:“不错,拿去!”说罢,他便拿起放在纸上的一熏好的猪蹄儿扔给了桌前站着的男子。这男子接住猪蹄儿,便整个塞进了嘴里。如此贪食的男子,正是阿井无疑了。

    旋即,董平脸色一沉道:“堂下的,你见了本将军为何不跪?”

    只瞧此时龙天罡正立在桌前,他瞥了董平一眼道:“小爷我凭什么要跪你!”

    “恬不知耻的小贼!本将军问你,今日我家婆娘好心喂汤给你,你为何还要吃她豆腐!”

    龙天罡闻言嗤笑道:“小爷家里,不晓得有多少又白又大的豆腐排着队让小爷我吃。小爷我可不稀罕吃你那不男不女的婆娘豆腐。”

    董平听罢猛的站了起来,他一把将桌上的令箭全扔在了地上厉喝道:“来人,给我打这小贼一百大板!”

    阿井嘿嘿一笑,他搓了搓满是油腻的双手,便朝着龙天罡走去。龙天罡一瞧庞大如山的阿井,小腿肚子不由得一阵哆嗦。经过上次交手,龙天罡是打心底里对阿井发怵。

    而正当阿井捏住了龙天罡的肩膀,要伸出蒲扇大小的巴掌打其屁股时,营外边传来一阵骚动。

    “慢着!”董平抬手喝停了阿井后,一起身便走了出去。他一出营帐,便见本已该休息了众士兵,此时皆披挂整齐走出了帐篷。

    董平心下一沉,他不由得想到,是不是有人将此时吞鲸岛内守备薄弱的消息透露了出去,以至于敌军来袭。

    但此时容不得他想这么多,他叫住了一个身形稍显矮小,刚刚从他身边经过的士兵说道:“怎么了!”

    那士兵停下来,单膝跪地道:“回将军,岛边起了大雾,巡逻的兄弟不知怎的都被人杀了!”

    “大雾?”董平心下一喜,他暗道:“看来计谋奏效,那婆娘已坐不住了。”

第一百四十章 会谈前夕

    “镇静!”

    董平一声厉喝,骚乱的士兵们便逐渐冷静下来。www.uu234.net旋即,董平微笑道:“兄弟们都过来,我有事吩咐你们。”

    这一传十,十传百,没过片刻,董平面前就围了两三百人。董平见状点头道:“不错,还算是训练有素。”随后,董平便什么也没说,什么也没做,就这般愣了半晌,众将士也不晓得他葫芦里倒地再卖什么药。

    忽的,董平伸开手臂,将一旁身形稍显矮小的士兵揽了过来后笑道:“小哥,这营里,可没人叫我将军啊。”

    刹那间,那矮小士兵身子骤然拔高两寸,他豁然就朝董平的腰眼上打出了凛冽一掌。

    “保护董参军!”

    一瞧董平被击倒在地,众士兵登时便一拥而上。这伪装成士兵的来人,自然是燕四浪无疑。燕四浪本以为吞鲸岛上守备空虚是董平布下的诱敌深入,而当她上岛后才发现,这是出唱砸了的空城计。

    若是硬碰硬的话,燕四浪定然敌不过面前这数百如虎狼的士兵。但这诸多士兵围堵在一起,反倒是自乱阵脚,成了燕四浪的一大助力。忽的,燕四浪一解身上所披铠甲,便瞧得在那铠甲内侧里还挂着四个鼓鼓胀胀的大水囊。陡然间,燕四浪便将这铠甲朝人堆儿里扔了过去。

    燕四浪巧使暗劲,这铠甲刚飞出去,便轰然炸开。满天水滴飘散而落,陡然又化成浓稠白雾将众人笼罩。

    众士兵视线一受阻,须臾间就成了一群无头苍蝇。与此同时,燕四浪一把便朝董平躺着的地方抓了过去。但她这手刚揪住董平的衣领,一股杀气便从她身后涌了过来。

    燕四浪心中一惊,她忙的松开董平往一旁闪去。身后那来人虽扑了一个空,但其经过时股动起来的猎猎劲风,竟将燕四浪给刮了一个趔趄。

    忽的,燕四浪又听一人操着稚嫩童声咯咯笑道:“不中用的董平,真是逗死小爷我了。”

    燕四浪闻言心中泠然:“这不是龙天罡的声音么,他怎的在这里!”但这当儿里容不得她细想,她能感受的到,身周的浓雾已变成粉末大小的冰花,噗噗的往下落着。过不了一时片刻,这**的白雾就要失效了。

    而本来是要擒董平的燕四浪,此时又碰上了龙家的小少爷。豁然间,燕四浪心中若有明悟。

    “龙天罡被擒,龙天罡于是便帮助千岛府的驻军来分裂我们其他几家的关系。既然如此,那将这董平捉走已是没用。”

    说时迟,那时快。

    眨眼的功夫里,燕四浪已有决断。

    龙天罡本正站在帐篷口,圆睁着双眼想要寻到董平看他的笑话时。一只柔滑细腻的手掌却捏住了他的脖子,骤然间,龙天罡只觉自己像是溺进了水里。无论他如何张牙舞爪的将脸憋成猪肝色,也吸不进肺里去半口气儿。旋即,他又觉身子一轻。那捏着他脖子的人,便将他带出了浓雾。

    这一出了浓雾,龙天罡便觉得呼吸顺畅了起来。当他贪婪的吞食了几口微凉的空气后,便握起如同小铁锤般的拳头朝擒住他的那人砸去。

    “怎的,你连我都要打?”

    龙天罡闻言一怔,他抬头一瞧,旋即便笑道:“四浪姐姐!”

    燕四浪微笑道:“你个小滑头,才一两个月不见,你便又长大了许多。”

    龙天罡忽的抽了抽鼻子道:“四浪姐姐,我想我娘了。你这次来救我,是我娘去求你的吧。我晓得,我爹是绝不会管我的。”

    燕四浪闻言心中怅然,她暗道:“这大人之间的争斗,怎的全压到这孩子身上了,真是罪过。”想罢,她笑道:“这你可说错了,是龙当家的托姐姐我来救你的。因为龙当家晓得,能有本事,将你在这满是敌军的营帐救出来的只有我。”

    龙天罡闻言虽是心喜,但当他回头望望愈发远去的座座营帐时,不晓得为何心中还有一些不舍。忽的,龙天罡暗道:“这次是别人救我出去的,又不是我自己要跑的,算不得言而无信。”想罢,龙天罡又对燕四浪说道:“四浪姐姐,你带我回羊渊岛,我让我娘给你做一桌子好吃的。”

    燕四浪还要将龙天罡当做个与龙家一搏的杀招,她怎会将其给放回去。

    “现在还不行,羊渊岛还被敌军给围着,咱们一时半会儿还回不去。你现留在燕家安心住两日,等风声松了,我再联系龙当家的将你接回去。”

    龙天罡闻言倒也没怀疑什么,他只是笑道:“那可要快些。”

    与此同时,董平那旁。

    白雾散去,只留一地待消融的霜花。冷飘飘颦蹙着双眉上前将坐在地上的董平扶了起来后轻声道:“没事吧?”

    董平微笑道:“甚好。”说罢,董平上前一步对其面前的众将士说道:“诸位兄弟,这次咱们齐心协力打退了水匪的夜袭,是大大的功劳一件。兄弟们放心,我定会如实向石将军汇报,让她给咋们都记上一功。”

    众人面面相觑,一年轻士兵忍不住开口道:“董参军,应该是人家自己撤的吧。”

    闻言,董平忽的阴沉着脸冷声道:“我说过,要如实汇报。”忽的,董平又笑道:“兄弟们,你们要晓得。所谓如实汇报有三个意思,这一个意思就是字面意思,该怎么说便怎么说。第二个意思,则是偷工减料,不该说的不能说。还有第三个意思,便是添油加醋。该说的,夸大了说。而今夜的事,咱们就要用第三个说法了,既然大家都能博得一份功劳,何乐而不为呢?”

    众人听罢窃窃私语,一人明了道:“就是欺上瞒下呗。”

    董平咳嗽了一声,打断了众人间的耳语:“行了,看来今夜诸位兄弟是休息不了了。都出去巡逻,虽然咱们现在军营人少,但也要将气势给做足了!”

    “是!”

    众将士懒散的回了一声,便各自散去了。

    这时,冷飘飘四下看看后说道:“那孩子哪儿去了?”

    董平微笑道:“被刚才那人给带走了。”

    瞧得董平这幅轻松模样,冷飘飘不由得说道:“你是故意让那人将龙天罡带走的吧。”

    “聪明。”

    董平一点冷飘飘的鼻头说道:“刚才来的,就是上次在来千岛府的路上偷袭我的那燕家水匪无疑。她这一来,便说明我的布局已然奏效了。狗急跳墙,实属无奈。我想,她这次来,本是要将我擒走,已好自证清白。一开始,我本是想将她给擒了。但转念一想,倒不如让她将这龙家的小少爷给带走。身受四方猜忌排挤的燕家,忽然得到了自以为能改变局势的神兵利器。想想,便觉得有意思极了。”

    “若那孩子出了些什么差错怎么办?”

    “差错?放心,他就算是死了,那也是有利用价值的。”

    刹那间,冷飘飘呼吸一滞。她依稀看见了,宛如深渊般的董平。

    “但我觉得,大人之间的争斗,不该拿孩子做祭品。”

    董平微笑道:“当战争开始,被绞入这个漩涡里的所有人,都该做好将要杀死女人孩童老人的准备。我所能做到,只是尽力保护好站在我背后的老幼妇孺罢了,至于其他的,我无能为力。而且那孩子命硬的很,死不了。要想做颗压不贬,嚼不烂的铜豌豆,不经历些敲打怎么可以?”

    说罢,董平便去拉冷飘飘的手道:“不早了,该休息了。”突然,冷飘飘将手从董平掌心里抽了出来。

    董平不在意的将双手插进袖筒里道:“我早说过,你该留在成都的。”

    “是我太矫情了。”

    董平微笑道:“你没有矫情,只要是尚存几分人性,无论尊卑贫富,都是狠不下心来去残害一个孩子的。但这战场上的每一位士兵拿起刀枪来的那一刻,就如同给自己装上了獠牙利爪。獠牙利爪本是野兽才专有的,人哪里会长那些东西呢?所以,此时此刻,我们都不是人。我们只是各为其主的野兽罢了,野兽吃人不需要理由。若那孩子真死了,我允许你为他伤心,但你的眼泪最好兜住。等挡在你身前舍去人性,拼命搏杀的野兽死了,再痛痛快快的流出来吧。”

    冷飘飘心中一疼,她只觉得自己方才松开董平的手实在是太过分了一些。恍惚间,冷飘飘看到了,她面前的这个男人并非是冷酷的深渊。他只是个可怜的,孤独的,坠入深渊之人罢了。本来他就要被拉上来的时候,拉他的人,却骤然放开了手。

    忽的,董平捧起了她的脸,打断了她的思绪。董平微笑道:“回去休息吧,脸都冻糙了。”

    “董平,你千万不能让我无家可归。”

    “啊,你也是。”

    月上中天,鹧鸪沟里。

    燕小正徘徊着,他口中喃喃道:“天衣无缝,我本都设计好了,为何偏偏鬼使神差的给燕飞煌留下了几个字。更鬼使神差的,是我竟然鬼使神差的来了,真是可笑。”

    说罢,燕小坐下来搓了搓手。

    突然,远处传来一声怪响。燕小骤然便警惕的站了起来,忽的,一群鹧鸪飞起。

    “自己吓自己。”燕小摇摇头道:“时辰不早了,也是时候该回去了。”而当他转身欲走时,却瞧见一高大的黑影正缓缓朝他行来。

    燕小往后退了两步,然后屈身道:“可,可是燕当家的?”

    他话音未落,就听那来人淡淡道:“你那纸条不就是给我留的么?”说罢,那人也停在了燕小身前不远处。借着微弱的月光看去,燕小方才看清这来人正是燕飞煌。

    “说吧,你叫我来此处有什么目的?”

    燕小微笑道:“想必当家的也晓得了在下的身份吧。”

    燕飞煌嗤笑一声道:“我还真不晓得,你说来听听。但我劝你最好不要说,没准儿是自投罗网呢。”

    燕小动容道:“当家的,在下既然来了这里,那便准备对当家的将事情原委和盘托出了。说来惭愧,在下是龙正风安插进燕家的探子。”

    燕飞煌淡淡道:“既然你是探子,那就该好好的隐藏住自己的身份。你这般大摇大摆的说出来,难不成是想寻死,亦或者说是想投敌?”

    “当家的,在下给龙正风做奸细,也是有苦难言。在下本与家中一老父相依为命,但因老父年迈,恶疾缠身,我这才无奈投进了燕家做水匪。但谁晓得,那龙正风不知怎的知道了我这小小人物。他将我家老父抓去,用我家老父的性命要挟,让我为他埋伏在燕家做奸细。”说到这里时,燕小已是泪流满面。

    燕飞煌点头道:“不错,为人儿女,应该孝字当先。你为了老父忍辱负重,干这等卖命的差事,我听来也是佩服。但现在,你难道要置令尊的性命于不顾?”

    燕小忙的摆手道:“不是,不是……当家的你有所不知,前几日小的去过一次羊渊岛,拜见过老父。但谁晓得,那龙正风竟然对在下那年迈的老父日日鞭打。家父身上有旧疾,那里受的了如此刑法。于是出来后在下便想,与其让家父日日受苦,倒不如博上一博,看能否扳倒那龙正风,好为家父报仇。”

    “感人肺腑啊。”燕飞煌叹息一声后笑道:“既然如此,那你又能做些什么呢?”

    燕小道:“此时在下能透露给当家的两个消息。”

    “说来听听。”

    “当日偷袭思君岛的,正是龙正风,他造了一批假的入水观音,为的就是祸水东引,栽赃给雷家。”

    燕飞煌皱眉道:“那龙正风为何又要去给雷家解围呢?”

    燕小回道:“龙正风早就有将其他六家一举吞并的意思,他这么做,无非是想将千岛府的局势彻底搅乱。而且那夜里偷袭龙吟岛的人,也正是龙正风。他如此虚虚实实的来回折腾,只是为了将自己彻底给撇干净。”

    燕飞煌点头道:“龙正风不愧是龙正风,一身魄力惊人呐。不惜以自家受千岛府驻军袭击为代价,也要将千岛府给折腾个翻天覆地。然后,这第二件事是什么?”

    燕小抬头看了眼燕飞煌后,又将脑袋垂了下去说道:“第二件事便是龙正风与千岛府的驻军有瓜葛!”

    从头到尾都是淡然处之,但此刻一听燕小这话,他也是不由得神情动容道:“这话怎讲?”

    燕小道:“在下曾瞧见,一位将军打扮的人物曾登上过羊渊岛,并且与龙正风有一番密谈。虽然当时他们二人离我不远,但我却没听见他们二人再谈些什么。”

    “果不其然,龙正风也找到了自己的盟友啊。”燕飞煌拍了拍燕小的肩膀道:“燕小,我看出你的诚意了。但就凭这些,你想入伙还是远远不够啊。”

    燕小微笑道:“那若是在下能做根墙头草呢?”

    “虽说是墙头草,但也要看你的根扎在那家的墙头上。”

    “自然是燕家。”

    听罢,燕飞煌又连声大笑道三个好字。

    “你只要是真心做我燕飞煌的弟兄,那你大仇得报之时,是指日可待。”燕飞煌从怀里取出一块玉佩递给燕小说道:“燕小啊,往后你在燕家或许会受些委屈,甚至有人要杀你。但当你有性命之忧时,你便将这块玉佩亮出来。只要是燕家的人见了这玉佩,那便没人敢动你,这也算是我的一点诚意吧。”

    “多谢当家的。”燕小将这玉佩收起来,正欲再跟燕飞煌说两句话时,他却发现燕飞煌已飘然离去。登时,燕小的眉毛便耷拉了下来,他愁眉苦脸的自语道:“老爹啊老爹,你这辈子也算是享福了,你是无憾了,但我还想在有生之年见见儿子啊。龙当家的,我燕小便对不住你了。”说罢,燕小也快步而去。

    燕飞煌走在路上,心中暗道:“龙正风可不是那种杀鸡取卵之人,他好好待你爹,好让你对他忠心耿耿还来不及,又何来虐待一说。燕小啊,你到底在打什么算盘。这世道乱的,连谁是螳螂,谁是黄雀都分不明白了,可笑。”

    而燕飞煌却不晓得,他今夜不光收了一根墙头草。他的得力干将燕四浪,还正提着一份大礼朝他而来。

    与此同时的吞鲸岛上,董平本以为后半夜能眯上两个时辰时,一锦衣将军却忽的提着一颗人头闯进了营帐之内。

    “石将军!”董平惊立而起道:“您怎的回来了?”

    石莽将手中的人头扔在地上道:“王家当家,王普捷。军队我让他们就地在王家驻扎下来了,先封锁住消息,你那便应该也准备好了吧。”

    董平满是诧异的点头道:“将军凶猛,既然将军您能在几个时辰内便能将王家悄然无息的拿下,何不连夜将其他几家也一并给剿了?”

    石莽淡淡道:“王家有些特殊,其中缘由你无需深究。”

    “虽说如此,但这史书上还是得记一笔。天宝元年,有一女将,万军丛中取上将首级。”

第一百四十一章 无箜岛

    “加上巾帼。”

    石莽小声嘟囔了一句。

    “什么?”董平没听清。

    “本将说,在女将二字前,加上巾帼二字。”

    董平扑哧笑了,他道:“是我疏忽了。”

    石莽绕到桌后,坐在椅子上长长的吐了一口浊气。旋即,她像是失了浑身的气力一般。她闭上眼,上身微屈,懒散的靠着椅背。

    “将军累了。”

    “本将不累,本将只是需要休息。”

    “那我便不打扰将军了。”

    “慢着。”石莽叫住了董平后淡淡道:“给本将弄点儿吃的来。”

    “将军饿了。”

    “本将不饿,本将只是需要吃饭。”

    董平听罢一言不发的走了出去,当他回来时,手中端着一碗浇着菜汤的凉米饭。

    “若是需要吃饭,那只要是饭便可以了。”

    石莽倒也不挑剔,端起碗就往嘴里扒起了饭。董平扯了把椅子坐于桌前道:“石将军,你虽不愿意说,但关于王家是如何被攻破的详细情况,我还是要问的。毕竟详细记录没场战役的经过,也是我身为参军的职责。”

    石莽将碗中的米粒儿搜刮干净后才开口道:“你若真想知道的话,那本将只能告诉你是章将军的功劳。章将军在千岛府任职的数年间,培养了不少探子。而王家的这探子是章将军最为器重的,章将军利用自己的职位方便,帮那探子干了不少事。那探子在王家的地位扶摇直上,如今已是三把手。章将军本来的打算是让那探子将王家大当家的地位取而代之后,再兵不血刃的拿下王家。但因为你的计划,所以章将军只好过早的启用了他。因为里应外合,所以才如此轻易的便拿下了王家。”

    说罢,石莽将碗擎了起来。

    董平则低垂着脑袋,不停用指尖敲打着自己的膝盖自言自语道:“原来如此,依章将军那阴沉的性子,的确适合干这些。”

    忽的,石莽咳嗽了一声,董平才向她看去。当瞧见石莽举着碗,董平当即会意的将碗接过来道:“石将军放心,这碗我定会给你刷的干干净净。”

    石莽闻言怔了怔,倒也没说别的。

    董平端着碗走了出去,石莽嘟囔道:“这董参军,倒真是一点面子都不想给我留。也罢,少吃碗饭,也能多睡片刻。”而正当石莽趴在桌上,合眼休息时,一股勾人涎水的喷香,却让石莽不得已又睁开了双眼。

    她抬眼一瞧,只见是董平端着一托盘走了进来。董平将托盘放在桌上,将托盘上撂着的一碗热汤与垒着肉块儿的米饭放在了石莽面前道:“石将军请用。”

    石莽皱眉道:“你不是说只有冷饭与菜汤了么?”

    董平坐下来微笑道:“若只是需要吃饭,那冷饭便足够了。而这汤与饭菜是我亲自热的,若将军已囫囵吃了个半饱的话,那这次应该救能细嚼慢咽了吧。”

    “嘁,董参军,你这人最大的毛病就是穷讲究。”说罢,石莽端起饭碗,细嚼慢咽。

    “将军吃完了的话,那便回自己的营帐休息吧。我睡了一整天,这精神头还足的很,后半夜便继续由我来守。”

    石莽微笑道:“那便麻烦董参军了。”

    董平笑道:“不麻烦,应该的。”

    一夜无话,转眼天明。

    当天边刚泛起了鱼肚儿白,就瞧的有五艘船停靠在了无箜岛岸边。话说在百余年前,这千岛府曾发生过一场浩浩荡荡的大地震。当年天灾,不晓得有多少高山崩塌,又有多少江河断流。

    而这无箜岛传言当年便是一座雄伟异常的高山,而那地震过后。这高山便沉入了水下,只留下了形似箜篌的山尖。有箜篌之形,却无当年清鸣余响,这便是此无箜岛的来历。而后千岛府中水匪猖獗,这面积狭小位置隐蔽的无箜岛便成了水匪们解决恩怨,商议大事的聚集地。

    时隔多年,终又有人要拨动起这尘封已经的弦。第一个下船的是闫家的闫寿月,她一下了船便笑道:“我说几位爷,怎的瞧见奴家,便躲着藏着呢?”

    忽的一人笑道:“这话说的,多年不见,闫家小妞儿倒是越发水灵了。”说罢,佝偻着身子的雷冲便从船舱中走了出来。

    闫寿月上前颇为亲昵的挽住雷冲的胳膊道:“雷叔叔,瞧您说的,侄女儿我都不好意思了。倒是您老人家,这还亲自来做什么,将这些杂事交给雷天不就行了?”

    雷冲微笑道:“那冯家老爷子都亲自找上门了,我又怎好不给他面子。”

    雷冲话音刚落,萧孟支跳下了船道:“雷当家的,闫家妹子,这怎的没瞧见冯老爷子跟王当家的。”

    闫寿阳白了萧孟支一眼没理他,雷冲则是笑道:“冯老爷子毕竟年迈,这老胳膊老腿的,赶路能快到哪儿去。还有那王当家的,天生就是个窝囊货,说不定他现在还正趴在床上打呼噜呢。”

    忽的,燕飞煌大笑一声跃下了船:“雷当家的言之有理。”

    一瞧见燕飞煌,众人脸色各不相同。

    萧孟支满脸羞愧,燕飞煌对其可算得上是仁至义尽,而他却在燕家落难之时,态度暧昧,从未表达过自己的立场。这时燕飞煌现身,他也是碍着有其他两家在前,而自己却不敢上去跟燕飞煌攀谈两句,其羞愧之情更甚。闫寿阳倒是丝毫未掩饰自己对燕飞煌的厌恶,她瞥了燕飞煌一眼道:“我说燕当家的,您倒是还真有胆量在奴家面前现身。”

    燕飞煌微笑道:“这有什么不敢的,要是说不敢在闫姑娘面前现身的,怕是只有当年闫姑娘还未上门,便给了你一封休书的龙当家吧。”

    “燕飞煌,你找死!”

    闫寿阳也算是个颇能算计的女人,她的城府比此时场中的几个男子也不遑多让。当燕飞煌这一句话,却让她登时暴怒。只瞧她双眉轻颤,脸上铺着的那厚厚的粉,也扑扑的往下掉着。

    说时迟,那时快。

    闫寿阳反手一掌便朝着燕飞煌的胸口拍去,燕飞煌负手而立,他面对闫寿月的攻势,只是连连往后退着。他一边退还一边调笑道:“没想到过了这么多年,闫家妹子还没将这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儿放下呢。我说闫家妹子为何到了如今,还正独守空房呢。龙当家的,你这罪过可是犯大了。”

    燕飞煌越说,闫寿月是越发怒气上涌。随之而来的,是她初显杂乱无章的掌法。且说当年,龙正风之父还在世时,闫勿得便上门来提闫寿阳提了这门亲事。当年千岛府的水匪还是龙家一家独大,闫勿得想攀高枝儿的心思自然明白。龙父也欣然同意,但后来那载着身披红装的闫勿月所乘船只,还没上羊渊岛,便被龙正风一封休书给打了回去。

    这事儿说来也怪不得龙正风,当年闫勿得上门提亲时,龙正风正在外学艺。龙父晓得龙正风向来喜欢事事自己拿主意,他给安排的亲事,龙正风是绝不会同意的。于是龙父便寻思着,先将闫寿月迎上岛,等龙正风回来了他也无话可说。但他却没想到,龙正风偏偏在迎亲这天回了千岛府。

    闫寿月被休一事,一度成了龙闫两家的笑柄,极好面儿的龙父也受不了外面传的风言风语,没多久便与世长辞,去了长生天。这闫寿月经过这事儿,还被传疯癫了一阵子。现在她这阴沉毒辣的性子,说不准就是那时形成的。

    看着燕飞煌与闫寿月你来我往的拼着招式,雷冲心中暗道:“这个燕飞煌到底在盘算些什么,现在的他本该韬光养晦,而他这一来便开始树起敌手。难不成,这燕飞煌跟冯绘园之间有着什么猫腻?”

    正当雷冲琢磨时,只听一男子悠悠道:“燕兄,多日不见,你还是如此善于在女人身上讨口舌便宜。”

    雷冲与萧孟支循声瞧去,便见龙正风不晓得何时下了船,正立于二人身后。萧孟支心中一凌,他暗道:“龙正风的修为,远超于我。”

    闻声,闫寿月回头望去。当她看到傲然屹立的龙正风,一时间心中复杂。这一失神,她手上的动作便停了下来。燕飞煌瞅见空当,竟一掌就狠击向闫寿月的咽喉。看架势,他这一掌竟是想要了闫寿月的命。

    与此同时,闫寿月已是躲闪不及。龙正风脚步陡然一挪,眨眼之间,他便将闫寿月从这死招下救了下来。而燕飞煌也陡然收回了这掌,龙正风没想到,燕飞煌这来势汹汹的一掌,竟只是一式虚招。

    燕飞煌收掌后笑道:“龙当家的,可别动怒。我也只是想做个月下老人,将这断了的姻缘重新接起来而已。你瞧现在,不是正好吗?”

    龙正风将揽在怀里的闫寿月松开后微笑道:“燕兄费心了,在下这续弦之人,又如何敢玷污闫姑娘这清白人家。”

    龙正风这句话像是一盆凉水,陡然便浇在了闫寿月的身上。她豢养面首一事,在千岛府也算不得什么秘密。想比于燕飞煌揭她的旧伤,龙正风此时扯下她的遮羞布,更令她感到万分痛楚攻心。但也是这份痛楚,使得闫寿月豁然清醒了过来。她摒弃的方才心中丛生的杂念后笑道:“就凭你们这一身臭气的货色,怕是连给奴家暖脚都不配。”

    雷冲见状暗道:“燕飞煌,龙正风,都是厉害角色。今天这戏,怕是要他俩唱了。但给谁拉弦儿,却是我说了算。”想罢,雷冲上前道:“飞煌啊,你等着我这老头子的面欺负我这侄女儿,可真是一点都不给我面子啊。”

    燕飞煌霎时间便看穿了雷冲的心思,他心道:“雷老狐狸这是要拉帮结派,踩着我去拉拢龙正风,倒是会审时度势。”

    龙正风笑道:“雷兄,你且放心。凭您老的威势,谁敢欺负寿月?我们只是许久未见,活动活动筋骨罢了。”

    雷冲微笑道:“龙老弟,方才你替寿月解围,老夫还真得好好谢谢你。”

    闫寿月也帮腔道:“那可不是,刚才可真把奴家这小心肝儿给吓碎了。要不是龙当家出手相救,奴家怕是早香消玉殒在燕当家的手下了。”

    豁然间,这五家局势已然明了。

    雷冲与闫寿月都在话里话外间站在了龙正风这旁,而萧孟支则置身事外,各不相帮。忽的,龙正风似开玩笑的随意说道:“燕当家的,说实话,我真不晓得冯老爷子为何要请你来。难不成说要我们几家,一起将你燕家给处置了?”

    燕飞煌微笑道:“处置我燕家,那敢情好,我也就无需操这份心了。但就怕这是份儿费力不讨好的活,受了累,还不准能得了什么好处。”

    龙正风拍拍燕飞煌的肩膀道:“瞧燕兄这话说的,方才我只是说笑罢了。我倒要瞧瞧这千岛府谁敢跟你燕家过不去,跟燕家过不去,那便是跟我龙家过不去。”

    龙正风话音刚落,便听一声大笑穿破晨雾,由远及近的传了过来。

    “好!龙当家说的好!”

    雷冲皱眉道:“是冯绘园。”

    当这声音消逝许久后,众人才隐隐约约的瞧见一艘乌篷船影。

    “好高深的修为,依冯老爷子现在的修为,怕是我们几个绑在一起,都不是他的对手啊。”龙正风笑道。

    这时,一人影从哪乌篷船跃出,旋即踏水而来。走进了方才看清,这来人正是冯绘园。冯绘园来至岸上,裹紧披风道:“龙当家言重了,老夫除了年岁外,其他的可是一律比不上龙当家啊。”

    龙正风摆手道:“冯老爷子谬赞了。”

    当冯绘园与众人都客套了几句后,他所乘的那艘船才缓缓靠在了岸边。一少年从船上跳了下来道:“在下傅康川,见过各位当家的。”

    燕飞煌笑道:“老爷子,这孩子莫非就是你结交的那位朋友?”

    冯绘园点头道:“不错,忘年之交。诸位别瞧康川还是个少年,但脑子可是活络的很呐。”

    傅康川腼腆一笑道:“请诸位前辈多多指教。”

    这时,萧孟支上前道:“冯老爷子,咱们虽说是水匪,但有些规矩也得守着。这七家会谈,怎能放一个外人上来?”

    冯绘园微笑道:“孟支,这你可说错了。康川已加入了我冯家,算不得外人,而且今日要商谈的大事,可跟康川关系极大。”

    雷冲淡淡道:“既然是冯老爷子手下的人,那自当没什么问题。”

    闫寿月掩面笑道:“这少年,倒是有几分俊俏。”

    冯绘园咯咯一笑道:“行了,闲话咱们过后再说,现在便上无箜顶吧。”

    燕飞煌皱眉道:“老爷子,王当家的可是还没来啊。”

    冯绘园摇头道:“他哪里来这么大面子,让我们几个等着他?无需管他,我们先走。”

    龙正风笑道:“冯老爷子言之有理,诸位请移步吧。”说罢,龙正风率先向前走去。

    且说这无箜岛,形似箜篌,又似月牙。岛身狭长弯曲,造型独特非常。而在这岛屿最高处,却是一片四四方方的平地。这块平地面积不大,只能容最多二三十人盘膝围坐。当冯绘园七人朝着此处出发以后,从他们所乘的船里,皆是跃出了不少人。这些人一下船,便将这无箜岛给围了起来。

    登上无箜顶,众人各寻地方盘坐下来以后。冯绘园便率先开口道:“这次老夫着急诸位当家来此处会谈的目的,在来之前,老夫便说明白了。现在老夫再重申一次。”冯绘园顿了顿又继续说道:“如今千岛府的形势如何,有些当家明白,而有些当家仍是糊涂。老夫便直说了吧,现在不是我们各自为战,为了自己的利益便打击别家的时候了。若是我们不团结一心,那迟早会被千岛府驻军逐一击破。近日来关于燕家的谣言,诸位当家的想必都听说了,而且有些人对此还深信不疑。老夫当是痛心疾首啊,这明摆着就是别人的离间计啊。”

    龙正风微笑道:“不错,我也如此以为。咱们千岛府几家的关系如何薄凉,我是看的一清二楚。我龙家前几日被大军围攻,就在将要覆灭之时,竟无一人对我龙家施以援手。我龙家这还是没被人离间的,就更不用说是燕家了。”

    雷冲微笑道:“龙老弟这话可就伤了老兄的心了,老兄我本是要去派人助你龙家一臂之力的,但谁知道半路杀出个程咬金,竟然攻打起了我雷家。听说那攻打雷家的将领是擅自出兵的,为的好像是帮燕家出一口恶气。我没想到啊,到了今时今日,竟还有人以为那思君岛是我雷家袭击的。燕当家的,你可真是交了个好兄弟啊。”

    燕飞煌微笑道:“雷当家的,瞧你这话说的。若我燕飞煌真有那般厉害的兄弟,那早就将你雷家给灭了,又怎会容阁下在我面前大呼小叫。”

    “燕当家的,你好大的口气。”雷冲一瞥燕飞煌,目光中杀机尽现。

第一百四十二章 买卖

    “雷老哥,差不多行了。www.uu234.net冯老爷子这次是来调和的,你这般做,岂不是驳了他老人家的面子?”

    雷冲气鼓鼓的看了眼龙正风后一摆手道:“既然龙当家的说话了,那我宽恕你这一次。”

    燕飞煌微笑道:“那我便多谢雷当家高抬贵手了。”

    萧孟支瞧得刚一坐下便是这般剑拔弩张的气氛,他倒也是看不过眼去,于是他开口道:“冯老爷子,晚辈觉得您老这番话有道理,就算那千岛府的驻军不打过来,咱们也得以和为贵。”

    冯绘园点头道:“孟支还是明事理的,咱们若是内斗的话,那便宜的不还是外人吗。所以老夫以为,这关键时刻,咱们还得化干戈为玉帛。”

    闫寿月闻言微笑道:“冯老爷子,那你得说说,咱们要怎么个化干戈为玉帛的法子?”

    冯绘园淡淡道:“若说要咱们几家组成个同盟,那也是痴人说梦。老夫召集几位当家过来,只是想让大家都通通气,以后这相互猜忌,随意怀疑绝对是要不得的。随后,若那千岛府驻军攻打哪一家的话,老夫也不指望相邻的哪位当家会对其全力相助。毕竟谁家的钱粮都不是大风刮来的,谁加的兄弟都是爹生娘养,有血有肉的。”忽的,冯绘园的话语戛然而止。本坐于他身旁的傅康川此时立了起来,拍了拍他肩膀后继续说道。

    “冯老爷子说的不错,但若各位当家只在乎一家之得失的话,距离被灭的日子那估计也不远了。”

    众当家瞧得傅康川这般无礼,皆是眉头一皱,但他们瞧得冯绘园不怒反笑,一时间也不好对其呵斥。

    龙正风笑道:“那照小兄弟你的意思,我们如何才能两全呢?”

    傅康川微笑道:“这也容易,各位当家的只需要明码标价便行了。”

    雷冲嗤笑道:“明码标价?燕当家的,这少年郎倒跟你是一路人。”

    燕飞煌正饶有兴趣的看着傅康川,倒没有言语。

    傅康川继续说道:“在下来打个比方。”旋即他一指雷冲道:“若这位当家被千岛府袭击了,一时间孤木难支,需要另一位当家的相助时,那助他一臂之力的那位当家,便可以向他收银子了。比如说派一个兵多少银子,一艘船又多少银子。”

    龙正风大笑道:“有意思,有意思。经小兄弟你这么一说,我倒是迫不及待的等那千岛府的驻军攻过来,好大赚一笔银子呢。”

    这时,闫寿月对傅康川暗送了个秋波道:“小兄弟,听完你这番话,姐姐我倒是还有些许担心呢。”

    傅康川伸出手臂,做请道:“姐姐请说。”

    “若是有人狮子大开口怎么办?你可要晓得,若真到了那要请救兵的危机之时,这多少银子也得给呀。”

    傅康川闻言目光一亮道:“当真是多少银子都肯给?”

    闫寿月蹙眉道:“那可不是。”

    这时,冯绘园摆手示意傅康川坐下后道:“所以,老夫来便是想先携各位当家的定好价钱,以免到时候会有人趁火打劫。”

    燕飞煌附和道:“这是个好主意,银子可要比人情来的实在啊。”

    龙正风微笑道:“我龙家要人有人,要粮有粮,这生意做的。”

    旋即,其余人等也相继应承了下来。

    而当众人正要就此展开商议时,傅康川再次开口打断了众人道:“接下来便是诸位当家的机密了,在下当的是不能听,也不能看,所以希望在众当家的议事前,能听听在下来此地的目的。”

    闫寿月掩面笑道:“弟弟你快说,姐姐倒是想听呢。”

    傅康川对着闫寿月点点头道:“那其他几位当家的意下如何?”

    萧孟支微笑道:“小兄弟你是冯老爷子带来的,我们自当会卖你这个面子,你有话不妨直言。”

    傅康川闻言抱拳行了个礼后便道:“不瞒诸位当家的,小子今日是来做粮草生意的。在下手里现今有十三船的粮食,合计着该有个三万多斤的大米。但这些粮草一时滞留在小子手里,有五船好米已变成了糙米。所以小子担心这米全烂了该怎么办,于是便想跟着冯老爷子过来,看看哪位当家的需要采买些粮食。”

    闻言,众人互相瞅了瞅。

    燕飞煌捋须道:“小兄弟,你手上如此多的米,是如何运进千岛府里来的?”

    傅康川微笑道:“不瞒这位当家的,小子的米,大部分是在千岛府就地采办的,也有一些是托关系运进千岛府里来的。”

    燕飞煌继续问道:“那你又是如何异想天开的想在这千岛府做粮食生意的?”

    傅康川无奈道:“因为这千岛府外面,官府对这粮食买卖管的严呐。小子家中本也是乡绅大户,但奈何家道中落,一蹶不振。我也是将家中的宅基卖了换来银子,想靠这些粮食东山再起。”

    这时雷冲淡淡道:“我倒是有所耳闻,听说最近千岛府里来了些人到处收粮食,不过听说他们可是专挑最次最便宜的粮收啊。”

    傅康川微笑道:“那些人正是小子家中的管家,还有管家夫人。至于当家的你说他们再收最次的粮食,那可是冤枉小子了。我们可是将好粮食收光了,才开始收次粮的。”

    “哦?这么说,千岛府的粮食都让你收光了?”

    傅康川看了眼龙正风道:“余粮估计着是全收上来了。”

    萧孟支忽的指着傅康川笑了笑道:“这位小兄弟倒是挺会找时机的,这样吧,你报个价钱。若是价钱公道的话,那我便要你十船粮。”

    傅康川笑道:“这十船粮,怕当家的你是吃不下来啊。”

    萧孟支皱眉道:“十船粮,就是顶了天,也不过能卖一万两千两银子吧。”

    傅康川摇头道:“小子的粮贵一些。”

    闫寿月微笑道:“姐姐倒是挺中意你的,说吧,你的粮食能贵到哪里去。”

    傅康川起身道:“五船糙烂粮食,小子想卖一船一万两银子。至于那八船好粮,则要贵一些,小子我本想卖一船十万粮。但冯老爷子说不合适,那小子我便图个吉利,卖八万两一船。”

    不得不说,傅康川刚才这话讲的巧妙。他晓得,自己若是直直的将这价钱给讲出来,那指不定就有人当场就将他给杀了。而他顺带脚将冯绘园也拉下了水,如此一来,众人便会以为这卖粮的主使是冯绘园,而他傅康川只是冯绘园推到前面来的挡箭牌罢了。

    冯绘园皱了皱眉,倒也没有开口辩白些什么。他心中不禁暗道:“我还是小看了你啊!”

    且说三日前,傅康川在千岛府大肆收粮的消息果不其然的引起了千岛府中一位当家的注意。这位当家的便是冯绘园,冯绘园在江湖混迹多年,虽是老狗,但鼻子却是越发灵敏。他有预感,傅康川收粮食一事中,定然有什么猫腻。于是冯绘园便命人将傅康川一行人请到了冯家,两方人一开始都没说这粮食,而是天南地北的闲谈起来。

    通过此番交谈,善于识人的苟先生便瞧出了冯绘园早有隐退江湖的意思。于是他便旁敲侧击的将千岛府水匪的局势讲了个穷途末路,本已对千岛府局势有所觉悟的冯绘园对此深信不疑。

    随后,傅康川便把借这番局势发一笔大财的想法告诉了冯绘园。冯绘园当即便要参与进去,并且狮子大开口,要在事成之后抽五成好处费。傅康川等人心中大喜,但却面露苦色的将这好处费给降到了四成。冯绘园同意,两方一拍即合。于是冯绘园便打着帮助各家结盟的幌子,开始东西奔走了起来。

    此时,冯绘园看了看镇定自若的傅康川,心中暗道:“小子,只望你那军营中的好友透露出来的消息是真的。要不然,老夫今日也保不住你。”

    除却龙正风外,这时的各位当家皆是面沉如水。闫寿月冷声道:“弟弟,你这价钱要的姐姐我这心肝儿也是乱颤呐。你若是只在这市面上原本的价钱加个一两成,那姐姐也就将你这些粮食给一并收了。但你这么个加法,姐姐也没那么大的肚量。”

    傅康川微笑道:“姐姐这话说的便不对了,若是有个人渴的要死了,那旁的来个人,要卖他一万金一碗水,想必他也是肯买的。”

    忽的,龙正风淡淡道:“小兄弟,你那糙粮有多糙?”

    傅康川闻言回道:“这么说吧,能吃,但狗也不吃。”

    “有意思。”龙正风搓了搓手道:“我羊渊岛上的兄弟可都是娇生惯养的,那糙米怕是不合他们胃口。这样吧,你那好粮食,我要两船。”

    听罢,若是单单一个惊字,是形容不了场中众人此时的心境的。雷冲一把抓住龙正风的胳膊道:“龙老弟,你……你可别当这冤大头啊!”

    龙正风摇头道:“雷兄,你不晓得。老弟我着实怕了,虽说现在堵在羊渊岛门口的军队渐渐撤了,但谁能说的准他们何时又会回来?虽说去大理买粮食便宜些,但这一去一回也得个十日功夫。家中不备些粮食,也是心慌呐。”

    燕飞煌见状心思急转,他暗道:“这龙正风今日着实有些反常,若依他平常的脾气,这小兄弟怕是早就人头落地了。难不成,燕小说的皆是真话。这龙正风确实与千岛府驻军有所勾结,他这带头买粮,是想扰乱我们的阵脚。亦或者说,这龙正风是听到了什么风声,这粮不买不成?”

    燕飞煌正左右寻思时,傅康川突然笑道:“龙当家的,您豪气。这张纸,您收着。”说罢傅康川从袖中摸出一张纸条给龙正风递了过去,龙正风接过纸条一瞧,便笑道:“这纸上怎的写着两座岛的名字?”

    傅康川回道:“左边写着的这座岛,是龙当家您交银子的地方。而右边这座岛,是您取粮食的地方。”

    龙正风微笑道:“多此一举,若是我直接去这取粮食的岛上,而不给你银子,你怎么办?”

    傅康川微笑道:“这当家的您不必担心,因为您去了这右边的岛,您也取不到粮食,因为那座岛上根本没有粮食。”

    龙正风笑道:“不错,有些脑子。这生意,我跟你做了。”

    旋即,傅康川朗声道:“诸位当家的,现在这粮食还正便宜。等过一会儿,怕就没这个价格了。”

    这时,燕飞煌淡淡道:“我也要两船好粮。”

    萧孟支闻言忍不住出声道:“燕老弟,那两船粮食能吃多久啊!以你现在的家底儿,何苦要买他的粮食?”

    燕飞煌微笑道:“萧兄啊,这位小兄弟既然敢将那粮食卖的这么贵,那便自有他的道理。这做生意的,岂有不赌之理?既然说到赌字,那小兄弟,我便再买你两船糙粮。我今日就赌,赌这糙粮能卖个好价钱。”

    闻言,雷冲驼着身子站了起来后冷冷道:“冯老爷子,我今日能来这无箜岛,是看在您的面子。但我却没想到,你这是来搜刮我们肚子里的这层油水儿的啊。我雷冲虽然日日山珍海味,但也没吃过这么贵的米。话不多说,现在我便回去,拿十万两银子去大理运个几十船粮食,好生骗骗你们这些冤大头。龙老弟啊,我真是错看你了。”

    傅康川听罢后笑道:“这位雷当家的,恕小子多嘴一句,现在只有四船好粮,三船糙粮了。”

    雷冲一挥手,登时厉声喝道:“你就算是白给,老子都不要!”

    而他话音刚落,众人便听得一声鹰啸于耳边炸响。众人抬头一望,就见得一只苍鹰俯冲而下。鹰翅一展,飞沙走石。

    闫寿月用衣袖遮脸道:“哪里来的扁毛畜生!”说罢,她便抬手捏住一根飞针,欲要射响刺苍鹰。但她还没动手,便见这苍鹰合拢双翼,稳稳的落在了龙正风的肩膀上。

    龙正风微笑道:“让诸位受惊了,这鹰是我闲来无事,养着玩儿的。”

    傅康川见此鹰神异,英俊。不由得开口说道:“龙当家的,你若是将此鹰给我,那我便再送你一船粮!”

    龙正风摇头道:“此等俊禽,若是放到临安去,不晓得会有多少富家子弟抢破头颅。别说一船粮,几十万两银子都不一定能拿的下来。但我不喜讲银子,只喜讲缘分。若是你能让这鹰在你掌心停落片刻,那我便将它送你了。”

    傅康川闻言便扎了个不规矩的马步,满脸写的都是跃跃欲试四字。旋即,龙正风吹了个呼哨,停在他肩上的这雄鹰便猛扇了两下翅膀。

    一股劲风登时朝傅康川刮去,陡然间就将其给掀了个四脚朝天。这下摸着屁股起来的傅康川,倒也绝口不提要这鹰了。

    其余众人瞧得这傲气逼人的少年出了丑,皆是会心一笑。这时,龙正风摘下了苍鹰足上绑着的一竹筒。他将竹筒里的一白昂倒出来后,放眼一瞧,脸色微微一变。

    雷冲看到龙正风的失态,不由得问道:“龙老弟,出什么事儿了?”

    龙正风正欲出声回答时,就见一行五人上了这无箜顶。这五人分别便是这五位当家的手下,其中一人正是窦不黯。窦不黯来到燕飞煌身旁,附耳对其说道:“当家的,出大事儿了。”

    “慢慢说。”

    “回当家的,王家被灭了。”

    “嘭!”

    雷冲陡然一拳砸向地面,厉喝道:“什么!”

    燕飞煌一瞧,便晓得众人此时所汇报的消息大同小异。窦不黯继续说道:“还有,咱们那几座运粮岛,也被攻占了。”

    燕飞煌瞧了眼傅康川后点头道:“是场豪赌。”

    “除此之外,倒是还有个好消息,四浪回来了。”

    燕飞煌微笑道:“那妮子既然回来了,那便说明她将事情给解决了。”

    “四浪带回来了个人。”

    “军营里的人?”

    “是她从军营里带回的,不过不是军营中人,而是龙正风的独子,龙天罡。”

    听罢,燕四浪摆手道:“果然是个好消息,你先下去吧,看好其他几家的人。”

    与此同时,其余几家的人也相继下了无箜顶。

    雷冲冷笑道:“从前只听说过守株待兔,待却没瞧见过,今日算是开了眼,竟然真有只小兔崽子撞到了老子的腿上。”

    闫寿月微笑道:“雷叔叔,那你说这兔子是该炸了吃,还是炒了吃。又或者说是炖着吃,这一说,侄女儿我便馋了。”

    雷冲淡淡道:“这嫩兔子,自然就得剥了皮,生着吃!”雷冲话音未落,便见其身影暴动,其所坐之处,已然裂开一道三尺见长的漆黑裂缝。

    他这一掌,正是朝傅康川去的。

    傅康川呼吸一滞,他本无半点修为,又怎能讨过雷冲这一招。旋即,却见来势汹汹的退了回去。傅康川抬眼一瞧,只见得冯绘园,龙正风与燕飞煌三人正挡在他的身前。

    傅康川长舒了口气后笑道:“诸位,现在咱们能好好谈谈生意了吧?”

第一百四十三章 千岛覆灭篇(一)

    雷冲沉声道:“龙正风,燕飞煌,你们这是什么意思?这小子明摆着就是跟军中之人配合好,挑这个关节来敲咱们竹杠的。顶 点 X 23 U S你们这么护着他,难不成是说你们跟军中之人也有瓜葛?”

    龙正风微笑道:“雷兄,你的脾气还是好好收敛起来吧。这位小兄弟是哪里的人我不管,但我们现在缺粮食却是真的。若是你现在将他杀了,那我的粮食找谁要去?”

    燕飞煌点头道:“难得跟龙当家的想法一致,敌军既然掐断了我们的命脉,那便说明他们对咱们的岛内情况格外了解。若这小兄弟真是千岛府驻军的人,那他若是没有咱这边儿的人给他通风报信,他定也想不出这卖粮的法子来。所以说,杀了这位小兄弟是无济于事的,将内奸灭了才是要紧事。而且,咱们现在的确需要粮食啊。”燕飞煌话音未落,一声闷响边传进了众人的耳朵里。

    只瞧得龙正风竟一掌打在了冯绘园的腰身之上,冯绘园怒目圆睁,双唇微颤,嘴角有殷殷鲜血划落。

    旋即,龙正风一声暴喝道:“此时不动手,更待何时!”

    闻言,萧孟支第一个反应了过来。他双臂一挥,便使着刁钻的贯手朝冯绘园袭去。其口中还喝道:“冯老爷子,枉晚辈还敬重你几分,没成想这千岛府的内奸竟然是你!燕老弟,对不住了!”

    冯绘园此时被龙燕二人夹在中间,他的退路已全然被这二人封住。他现在能做的,只能是眼睁睁的看着萧孟支这一掌打在他的身上。

    萧孟支虽修为不济,但他这一掌下去打死个耄耋老人还是不在话下的。

    “嘭!”

    萧孟支这一掌落于冯绘园胸口后,这位老者便面色一白,哇哇的呕起了鲜血。没过片刻,冯绘园就如断了气儿似的,两眼一翻,便俯身趴在了地上。

    冯绘园之前能凭自身的威望,将其余几家的当家召集起来,可见其在千岛府举重若轻的地位。但此时,他连一句话都来不及说,就这般憋屈死了。其余人等见状,面色亦是如常。龙正风更是一脚将冯绘园的尸体随意踢到一边后笑道:“行了,诸位当家的请坐,继续谈生意吧 。”

    雷冲喃喃道:“他娘的,老子还以为是谁在捣鬼,原来是这老东西。”

    闫寿月蹙眉道:“可不是说呢,这老东西一直盯着奴家的屁股看,一瞧就不是什么好东西,死的好。弟弟,你也坐呀。”忽的,闫寿月瞥了眼双腿正不停哆嗦着的傅康川后,扑哧一声笑了出来:“依奴家所见,我这弟弟就是来做生意的。你们瞧他这个怂样,哪里是像行军打仗的。”

    傅康川眼中的恐惧可不是装出来的,上次在那酒馆儿里,他瞧见有人被割了舌头就快怕死了。来此地之前,傅康川本以为自己的胆量早有了长进。但这真一看见方才还正谈笑风生的大活人就这般死了,他当真是怕的要命。

    这时,龙正风拍了拍傅康川的肩膀道:“小兄弟莫要怕,我们还要同你做生意,是绝不会对你下手的。”

    雷冲见状心道:“看这小子的这幅怂包模样,之前他说的做的应该都是冯绘园在背后唆使他。此时冯绘园已死,我倒要看看他还能翻出什么浪来。”

    傅康川颤颤巍巍的坐了下来以后,擦了把脑门儿上的冷汗说道:“方才承蒙龙燕二位当家的相救,小子便做个主,将剩下的七船粮,交给二位当家的处置。两位当家的各分两船好粮,那三船糙粮,两船交给龙当家的,一船交给燕当家的。”说这番话,倒不是傅康川真得怕了。他看得清局势,冯绘园一死,他便是没了靠山,这几位宛如猛兽的水匪大王,还不晓得会怎样刁难他。若说要将性命交待在这里,傅康川自问自己还没这个本事。

    而将剩下的粮食交给龙正风与燕飞煌处置,傅康川也是看出了他们二人骨子里藏着的蚂蟥秉性。这般人,生来就是要吸别人血的。再不济,龙正风二人若是将粮食的价钱维持在他之前的定价卖出去,那他这次来的目的也算是大功告成了。

    龙正风听罢微笑道:“小兄弟,你将粮食交给我那便尽管放心,我绝对让你赚的盆满钵满。”

    燕飞煌随即点头道:“小兄弟能将粮食交给我处置,那我便按自己的法子来了。萧兄,那两船好粮,我卖给你。仍是八万两银子一船,你看如何?”

    萧孟支闻言垂下了头颅,遮掩住脸颊上浮现出来的愧色。燕飞煌微笑道:“萧兄,这次可千万别让兄弟我寒心了啊!”

    萧孟支抱拳道:“燕老弟,愚兄对不住你啊!你尽管放心,愚兄以后唯你马首是瞻。”

    燕飞煌摇头道:“这话别说的过了,兄弟之间哪里有什么马首。”

    雷冲这时笑道:“龙老弟,你手上那两船好粮卖给哥哥我如何。哥哥我也不让你吃亏,十万两银子一船,够义气了吧。”

    闫寿月掏出手帕擦了擦眼角里刚渗出来的泪花儿道:“雷叔叔,你怎的脸侄女儿我的饭碗都要抢。龙当家,你将那两船好粮卖于奴家,奴家虽然家底儿薄,但十几万两银子也是能拿出来的。”

    龙正风笑道:“二位当家的都太谦虚了,若说你们两家家底薄,那我们其他几家就成了要饭的了。燕当家的按八万两银子一船卖,那是卖给自己人。但这也只是让我这位小兄弟刚刚回本,而我既然答应了人家小兄弟让他赚个钵满盆满,那便不能按八万两银子一船卖了。这样吧,三十万两银子一船好粮,二位看着抢。”

    雷冲闻言有些挂不住了,他沉声道:“区区一船粮食,你竟敢卖三十万两。我看龙当家你这粮食,那是金子做的!”

    龙正风笑道:“若金子做的粮食能填饱肚子,那雷老哥你便去啃家中的银子吧。如今王家被灭,我龙家被围,冯家又做了内奸,看来千岛府驻军是要对咱们动真格的了。那千岛府驻军晓得我们现在缺少粮草,所以掐断了我们与大理来往的命脉。依雷老哥高见,怎样才能让手下的兄弟饿着肚子拼命打仗?这些粮食虽贵了些,但只要咱们手中有粮,那就有与敌军耗下去的资本。银子没了可以再抢,但家业没了,那就回不来喽。”

    闫寿月闻言心道:“托了那老东西的福,依我闫家的财力,倒是能将这两船粮食给拿下来。但我闫家本就是天堑,想攻下来也没那么容易。所以手下的兄弟吃些糙的,也没什么大问题。”想罢,闫寿月便道:“二位当家的,能否将你们手中的糙粮全都转卖于奴家?”

    燕飞煌微笑道:“既然闫姑娘想要,那我便将手上的三船都送给你了,你给我五万两银子便可。”

    闫寿月闻言喜道:“那奴家可就多谢燕当家的你了。”

    忽的,雷冲开口道:“慢着,诸位当家的可想过,这小子的粮食,到底是真有,还是假有?”

    傅康川这时已缓了过来,他微笑道:“雷当家的多虑了,小子我现在又拿不到你们的银子,何苦要骗你们?”

    龙正风笑道:“是这个道理,雷老哥,你就说这粮食你买还是不买吧?念在咱们两人的交情,那两船糙粮我能白送给你。不过,你得买两船好粮。”

    雷冲听罢一摆手,狠下了心道:“不就是六十万两银子么,老子掏了。”

    龙当家拍手道:“雷当家的阔气。”

    傅康川见状道:“要不说这做生意跟做水匪没什么两样,都是看谁抢的早,抢的巧。若雷当家的早些下定决心,那也不必花这份冤枉钱了。”

    说罢,傅康川掏出几张纸条,分别交于众人后道:“几位当家交银子时,最好是拿银票来,若谁起了别的心思,那小子我也好就地将银票销毁,咱们都别落好。”

    雷冲淡淡道:“我们做水匪的向来不喜欢那些水一泡便烂了的废纸。”

    傅康川微笑道:“那也无妨,那家交的是白银,那小子我便在哪家的运粮船上泼上火油,以免后院失火。”

    龙正风笑道:“不错,就按这位小兄弟说的来。现在这粮食的生意说完了,那咱们便聊聊之前要谈的生意吧。”

    燕飞煌点头道:“冯老爷子虽是内奸,但他之前说的那番话却依旧在理。但我已与萧兄说好了,这生意,我便不掺和了。”

    闫寿月旋即笑道:“奴家命好,投胎进了个龟壳里。所以这生意,奴家也不掺和了。”

    雷冲今日将家底儿赔了个底掉,心中当是抑郁至极,他冷声道:“老子我家大业大,不需要向谁求救,也不需要跟谁做生意。”

    龙正风嗟叹道:“诶呀呀,这好好的生意,怎么就没人做了呢?诸位可想好了,这次若是不说好,那咱们下次可就要在断头台前见面了?”

    雷冲淡淡道:“与其说这些,倒不如先想想该如何对冯家交待吧。”

    燕飞煌微笑道:“雷当家的不必多虑,我们只是除了个内奸而已,没什么好交待的。况且冯家也不会轻举妄动,毕竟如今这形势,谁先动,谁就先死。”

    傅康川瞧得这几位当家你一言我一语,不由得暗道:“鼠目寸光,迟早覆灭。若他们现在放下芥蒂联手对敌,那说不定还有翻盘的机会。他们败给的不是别人,而是自身的小家子气。”

    龙正风笑道:“既然如此,那也必要再谈下去了。咱们还是快些回去,将那粮食的事儿给解决了吧。”

    龙正风话音未落,雷冲便率先起身,气冲冲的下了无箜顶。闫寿月随后立起来,她行至傅康川面前,用指尖轻点他的额头道:“弟弟,以后你可不许这般戏弄姐姐我了,若是再做生意,可得提前告知姐姐一声。”说罢,闫寿月也扭动着水蛇般的身段走了。

    “二位当家,那小子便先告辞了。小子回去就将那粮食分派好,最好到明日日初之前,就将这事儿给办妥了。”

    龙正风微笑道:“小兄弟,你这次来应该是随冯家人一起来的。如今冯绘园已死,你就这么下去,难免会遭人刁难。倒不如由我派人,来送你一程。”

    傅康川抱拳推辞道:“多谢龙当家的美意,这次冯家的来人只有冯老爷子一人,剩下全是小子我的手下,龙当家的不必担心。”

    “那就祝小兄弟一路平安。”

    傅康川闻言作了个揖,便下了无箜顶。随后,燕飞煌跟萧孟支耳语几句,萧孟支点了点头,便起身走了。

    此时无箜顶上,只剩龙正风,萧孟支,与一具尸体。

    燕飞煌笑道:“龙当家的倒是不显失落,而且刚才若是龙当家的稍稍搓合一番,我们几家联手对敌倒也不是不可能,但为何龙当家的要一直从中作梗,弄出这番僵局。”

    龙正风微笑道:“燕兄说这话,那可是冤枉我了。我可是一直在搓合,但怎奈我这嘴笨,适得其反。倒是燕兄你既然有联手对敌的意思,那刚才为何不说出来?”

    燕飞煌淡淡道:“我方才可是一直在顺着龙当家的意思来啊,没想到,这热脸贴了冷屁股。”

    龙正风摆手笑道:“诶呦,那就是我的不对了。要不然我现在下去,将其他的几位当家叫回来,再好好商议一番?”

    燕飞煌低声嗤笑,他淡淡道:“龙当家,我倒觉得冯老爷子的那番蛐蛐儿之说格外有道理。不瞒龙当家,在来之前,我还曾怀疑阁下就是咱们几个中的内奸呢。但现在看来,龙当家的不过是想做那只最大的蛐蛐儿罢了。刚才我之所以帮着龙当家的你,是因为我晓得,龙当家的确有这份实力。”

    龙正风笑道:“做蛐蛐儿还是做蝈蝈,我通通没有兴趣,燕兄可别损我了。”

    燕飞煌淡淡道:“我都开诚布公了,龙当家还如此藏着掖着,那也太无趣了。我本还打算,送给龙兄一份厚礼呢。”

    “哦?”龙正风忽的正色道:“厚礼,这我倒是有几分兴趣。”

    燕飞煌笑道:“说起来,这也算不得什么厚礼,只能说是物归原主罢了。昨夜我家的四浪姑娘夜探了一遭吞鲸岛,龙当家的你别说。四浪这丫头还真是有本事,这一出手,就将被困在军营中的天罡侄儿给救了出来。”

    龙正风闻言神情动容道:“我说我那儿子去哪儿了,原来是跑吞鲸岛去了。燕兄,你可得替我好好谢谢四浪姑娘。”

    燕飞煌微笑道:“龙当家的,我晓得你最疼你这儿子。就连我看见天罡,也是喜欢的紧。所以啊龙当家,下次你可得将天罡看好了,莫要让他再乱跑了。”

    说罢,燕飞煌便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尘土。当龙正风正以为他要走时,燕飞煌又一屁股坐了下来。

    龙正风见状淡淡道:“燕飞煌,你的确是个人物。你刚才明明可以用天罡这件事,股动他们一起杀了我。或者将天罡握在手里做一记杀招,但你却选了这外人看来最笨的一条路。燕飞煌,你果真聪明的很。”

    燕飞煌笑道:“四浪的本事我是相信,但若说她能从吞鲸岛毫发无伤的将天罡带回来,我却不信。说到底,天罡只是陷阱上放着的一块肥肉罢了。有人想借天罡,来挑起我们燕龙两家的争斗,好坐收渔利。但若我刚才的这番设想是错的,那我就算将天罡握在手里,想必也吃不了什么好果子。龙当家的手段与魄力,都是我比不上的。我燕飞煌平生最不喜做赔本的买卖,与单打独斗。既然能借天罡,拉拢到您龙当家,我为何偏偏要给自己树一个强敌呢?”

    龙正风笑道:“燕兄,说实在的,我着实看不上你这幅唯利是图的嘴脸。但今日,我却渐渐的喜欢上你了。刚才我也并没有说谎,我的确不愿做钵里相争的蛐蛐儿。我要做的,是以蛟龙为食的飞鹏。”

    燕飞煌无奈道:“如此看来,我的眼界又比龙当家的低了一个层次。既然龙当家的已经收揽的一双利爪,那为何不再添一对儿羽翼呢?”说罢,燕飞煌便隔空朝地上的冯绘园打了一掌。掌风一逼,冯绘园的披风便猎猎的掀了起来。旋即就瞧得,两个浑身是血的侏儒从冯绘园的披风下滚了出来。

    “冯当家的,你还要装死到何时?”

    龙正风微笑道:“看来不止是我,萧兄也看出了老爷子是在装死了。”

    冯绘园紧闭着双眼咳嗽了两声后,便缓缓的坐了起来。过了半晌,他方才睁开双眼长叹道:“老夫命中注定有此一劫,龙当家的,你为何害了老夫,又要帮老夫?”

    龙正风笑道:“老爷子看事通明,是个人才。至于我的用意,刚才萧兄已经说明白了。一开始,我只想将老爷子您招揽过来。但没成想,抛砖引玉,得了萧兄如此个助力。所以老爷子您现在无事一身轻,大可以一走了之。”

    冯绘园沉声道:“走,老夫还能走到哪儿去?”

第一百四十四章 千岛覆灭篇(二)

    冯绘园压了压嗓子又继续说道:“龙当家的,能否告诉老夫,你的野心是什么?”

    “我已经说的很明白了,要做捕食蛟龙的飞鹏。二位当家的不要认为我在夸大其词,终有一日,你们会瞧见遮天羽翼的。”龙正风说罢,燕飞煌又接着说道:“这我自然相信,所以我还有一份薄礼赠于龙当家,还望龙当家莫要嫌弃寒酸。”

    龙正风微笑道:“燕兄送的礼,当的没有寒酸一说。”

    “说起来,这份礼也是龙当家先送过来的。有个叫燕小的,龙当家应该记得吧。昨夜这燕小竟然亲自找到了我,说要投靠在我麾下。我碍于他是您龙当家手下的人,勉强答应了下来。至于这燕小该如何处置,我想听听龙当家你的意思。”燕飞煌不紧不慢的话语,就如同根鱼刺卡在了龙正风的喉咙里。

    这种被人看透彻的感觉,就像是**着身子任人扔在了热闹的集市上,连块儿遮羞布都不给。非也,是让人连同会阴处的耻 毛都给拔光了。龙正风觉得失策,他其实该早些拿燕家开刀的。但这燕飞煌好似天生会避祸趋福,硬生生被其给逃过了一劫。要想灭他,也只能待的来日。而这来日,就跟去了麦城的关二爷一样,不晓得还会不会来。

    “燕小,虽是个人才,但左右逢源的这性子却是要不得。燕当家将他处置了吧,不过要将他的人头给我送过来,我还得让他那年迈的老爹见他最后一面呢。”龙正风无奈的摇了摇头,便起身道:“散了吧。”

    来这无箜岛时尚还是清晨,但这离去时,便已午时过半了。傅康川所乘坐的船只上,只有他跟余谈二人。除却他二人外,这船只的乌篷下还堆着几捆泼了火油的干柴。

    船只行到开阔处,就见苟先生跟余言二人划着一条船缓缓的行了过来。待这两条船一碰头,傅康川二人便跳了过去。与此同时,他们将那堆满干柴的船只给点了起来。随着滚滚浓烟升上天空,这千岛府中便有条条载着粮食的小船划动了起来。

    待到日头落山,这粮食便算是安排好了。傅康川只身前往约定好收钱的孤岛上,坐等自己的身下堆满金山银山。

    而千岛府的夜,只有大把金银还算不得狂欢,添一些猩红,方才是画龙点睛。

    燕小正于岛上来回闲逛着,随着他决定效忠燕飞煌后,他这心神也是放松舒畅起来。忽然间他觉得,心甘情愿的给人卖力与被人胁迫着卖力,那简直就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燕小躺在岸边一块儿平滑的巨石上,仰望着无月却有满天繁星的夜空,暗嗟嗟的想道:“等太平下来,便带儿子去念私塾,让他考个状元。”

    旋即,燕小又变了心思。考状元便不奢求了,中个举人也是极好的,这人呐,总不能将这天下的福全都揽到自己身上。

    嘭!嘭!嘭!

    燕小闻声猛然惊坐而起,他满头大汗的看着身侧,深嵌进巨石中的三把钢刀,满是慌忙的就将燕飞煌赠的那块玉佩从怀里掏了出来。

    他双手举着玉佩,扭动着上身来回对四方展示着,他道:“各位兄弟,我是燕当家的人,你们莫要杀我!”他话音刚落,就听的漆黑的夜幕里有人笑道:“我们杀的就是燕当家的人!”

    骤然之间,燕小便被人扼住了脖子,呼吸困难。燕小说不出话来,他也不想说话。此时他的心中怕只有万念俱灰四字,忽的,燕小眼圈红了,他心道:“死了好,死了好。待我死了,我的儿子跟老爹,应该能安稳过完下半辈子吧。”想罢,他的两眼一黑,便再没了念头。这人间与地狱,对燕小来说,怕是没有差别。

    燕家议事堂里。

    燕四浪正拉着龙天罡的手静立着,忽的一声大笑从她二人身后传了过来。燕四浪回过头去,瞧得来人忙呼一声当家的。龙天罡也是笑道:“燕伯伯!”

    燕飞煌满面春风的走过来,他将手中提着的一个艳红色锦盒,放在一旁的座椅上后蹲下人揉了揉龙天罡的脸蛋儿道:“瞧我这大侄子,可是越来越机灵了。”

    燕四浪见状屈身对龙天罡说道:“天罡,你先出去,姐姐有些要紧事要与你燕伯伯商……”燕四浪一语未闭,便被燕飞煌打断道:“四浪啊,天罡离家多日,该是想家了,你辛亏些,连夜将天罡送回羊渊岛。”

    燕四浪闻言目光中的惊讶多过了释然,她还没来得及问个所以然,燕飞煌便将那红色的锦盒交到了龙天罡的手上:“天罡啊,这是燕伯伯给你父母准备的一些糕点。你替燕伯伯送给他们二人,可记住了,不准嘴馋偷吃。”

    龙天罡抽了抽鼻子,一皱眉道:“这什么糕点,又腥又臭,我才不稀罕吃呢。”

    燕四浪微笑道:“行了,看来你是在这里玩不成了,姐姐现在便送你回家。”说罢,燕四浪便生怕燕飞煌要改主意似的,赶忙拉着龙天罡出了议事堂。燕四浪一出门,便瞧见了盘坐在院中,正用抹布擦着佩刀的窦不黯。窦不黯一瞧燕四浪便微笑道:“回来了。”

    燕四浪笑道:“可不是,这次我能光明正大的回来,可是托了燕小的福了,怎的这次回来,没瞧见燕小?”

    窦不黯闻言垂下了脑袋淡淡道:“被当家的派出去做事了,等你办完事回来,燕小应该也就回来了。”燕四浪没注意,今夜窦不黯的刀,似乎更锋利了一些。

    她大大咧咧的,像个男子般哈哈笑道:“那感情好,等他回来,咱们几个好好喝上一杯。”燕四浪话音未落,就听得龙天罡打着哈欠说道:“快走吧四浪姐姐,我都要困死了。”燕四浪听罢,也不再耽搁,随意与窦不黯道了声别后,便拉着龙天罡走了。

    过了半晌,燕飞煌负手从堂中走了出来说道:“做事吧,办的干脆利落些。”

    “燕当家的此举意义何在?”

    窦不黯的声音有些低沉,他的眉头紧锁,满脸苦色。

    燕飞煌淡淡道:“我自有打算,你只管照做就是。”

    “那我……”

    “不用回来了。”

    “…当家的保重。”

    燕飞煌微笑道:“放心吧,天塌下来,有个高的顶着呢。”

    窦不闻言默不作声的站起来,还刀于鞘,阔步而去。

    买卖粮食的生意在苟先生与傅康川的统筹下,有条不紊的进行着。这番消息自然也传到了吞鲸岛,董平的耳朵里。

    石莽的营帐外,董平正翘着二郎腿坐着。今夜他的眼睛贼亮,这般锐利的目光,难得一见。忽的,石莽从营帐中走了出来。她斜睨一眼身旁的董平道:“董参军在想些什么?”

    董平随意回道:“想我家娘子呢。”

    石莽闻言不由得冷脸道:“董参军有佳人在侧,怎还要想别的女人,你不觉得你这样太过无耻了么?”

    董平抬头看了眼石莽后苦笑道:“对不住了石将军,我倒把你也是女人这茬给忘了。你且放心,以后这你面前,我绝不提别的女人。”

    “混账。”石莽小声骂了一句后,一把将董平屁股下的椅子给扯到了一旁。亏得董平反应灵敏,要不然他现在已狠狠的摔在了地上。

    “以后在本将面前,要坐有坐相,站有站相。”

    董平抄着手立在石莽面前道:“在下晓得了。”

    随后,石莽淡淡道:“本将说的佳人,指的是冷飘侍卫,你莫要误会些什么。”

    董平微笑道:“果然还是瞒不过石将军您,不过谁说有佳人在侧,那就不允许在下想别的女人了?”

    “董参军,本将一直觉得奇怪。根据鲁监军的来信说,董参军你可是个为人正派,与令内人为一对儿忠贞不渝的伉俪。但依本将所见,董参军的各种行径,倒跟那些饱暖思淫 欲的公子哥儿们,一般无二。”石莽板着脸,一本正经。

    “诶呦,莫不是我得意忘形了。”董平摸摸下巴,若有所思。石莽瞧董平这幅吊儿郎当的模样,只感觉自己被羞辱了。在她眼里,董平是个异类。嘻嘻哈哈是严肃军营的死敌,石莽一直如此以为。

    感受到石莽身上不晓得为何突然散发出来的杀气,董平赶忙解释道:“是鲁兄太过抬举我了,而且冷姑娘与我只是好友。”

    “董参军,若现在你不是本将的手下,那你定然已死在了本将的剑下。你既然与冷飘只是好友,那你为何又要恬不知耻的与其同帐就寝?”

    董平听得此言,着实有些慌了。他正欲胡乱解释一番时,却神情一怔,他恍然道:“石将军,你是怎晓得我与冷姑娘同帐就寝的?”

    石莽闻言麦色的脸庞上忽的便飞来一片绯红,她用细微的声音讲着洞察秋毫的话语:“本将去放水时无意瞧见的。”

    “放水?”董平不由得纠结起了石莽怎会说这两个字。但此时却没工夫让他纠结这两个字眼,董平忙的尴尬道:“石将军,在下说了,是鲁监军太抬爱在下了。其实在下也只是个俗人罢了,三妻四妾只是世人常态,在下亦不能免俗。”

    “混账!”

    石莽陡然一喝,倒是将董平给吓了一跳,他不晓得石莽为何会有如此大的反应。其实董平真的就认为自己是个普通的俗人罢了,要不是经过那番变动,别说是三妻四妾,他怕是早就有个二三十房妾室了。

    石莽平缓了语气说道:“董参军,若你还想在王爷的麾下继续谋这份差事,那本将劝你最好自律一些。只需取一房妻室,这是规矩。”

    “好规矩,谁定的?”

    我去杀了他,这后半句话董平卡在喉咙里,没讲出来。

    “蜀王妃。”

    董平听罢一怔,他不可置信道:“难不成蜀中王也只有一房妻室?”

    “这是自然,本将提醒你,王爷与王妃,是最看不起的就是三心二意之人。”

    董平闻言释然,他笑道:“这石将军尽管放心,在下不管娶多少妻妾,都是一心一意的。”

    “罢了,本将只是给你提个醒,董参军是个有分寸的人。董参军早些去歇息吧,等后天,我们将兵分六路。鉴于营中现在缺少能带兵打仗的将领,董参军也领一路人马,上前阵去打仗。”

    石莽说完,还没等董平回答,便转身进了营帐。

    董平长呼口气,心中继续说道:“我从始至终,都是一心一意的爱着自己啊。”

    ……

    眨眼间,便过了半夜。

    章泽兰的船队仍守在羊渊岛前,欲撤未撤。燕四浪绕了个大圈,才敢靠岸,带着龙天罡上岛。燕四浪一上岛才发现,龙正风与燕双归已等候多时。

    燕双归一瞧见龙天罡,那本已流干的眼泪,又如同决了堤般的涌了出来。龙天罡瞧见久违了的父母,也是小脸泛红,正当他想扑到燕双归怀里好好撒娇时,龙正风却阴沉着脸一步来至他身前,狠狠的在他脸上抽了一巴掌。

    龙天罡登时便被抽飞在地,他提着的锦盒也咕噜噜的滚了出去。燕四浪本想着替龙天罡说两句话,但她转念一想这是别人的家事,也只好忍耐了下来。

    “混账东西,看把你娘给急成了什么样子!若你下次再敢如此招惹事端,我就将你的皮给扒下来!”

    龙正风着实是怒了,以致于有着高耸城府的他,此时都显得有些语无伦次。燕双归跌跌撞撞的跑上前,她跪倒在龙天罡的身前,一把将龙天罡揽在怀里道:“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龙天罡将眼泪在燕双归的蹭干净后,便挣开燕双归的怀抱。他一手提起那掉落在地的锦盒,一手拉住燕双归道:“娘,咱们走。”说罢,他便抻着燕双归闷头向前行去,连看都没看龙正风一眼。

    待这娘俩走远后,龙正风便背起手对着燕四浪咯咯笑道:“这小王八蛋,真是不让我们这做父母的省心。燕姑娘,这次天罡能回来,可多亏了你,这几日你便留在羊渊岛,让我好好谢谢你。”

    燕双归抱拳道:“龙当家的言重了,四浪我与天罡情同姐弟。这次能将天罡救出来,四浪也是开心极了。”

    “不不不,四浪你必须得留下。”

    龙正风不笑还好,他这一笑,便将燕四浪给笑的心里发毛。若是用笑面虎三个字来形容龙正风,那再合适不过了。

    忽的,龙正风拍了拍手。旋即,从这密林的四面八方,便围过来一群人。看着这些人手上明晃晃的钢刀,燕四浪不由得苦笑道:“龙当家的,你这是什么意思?”

    龙正风耷拉着嘴,一脸无奈的说道:“四浪姑娘,你别怪我。让你留在羊渊岛,可是燕当家嘱咐我的。”

    “当家的?但当家的,可没有给我下过这个命令?”

    “这我便不晓得,或许是燕兄贵人多忘事,忘了将这事告诉给燕姑娘你。但既然燕兄拜托了我龙某人,那我龙某人自当言而有信,将燕姑娘你留下来。”

    “既然如此,那四浪我便却之不恭了。”

    燕四浪倒也没有反抗的意思,她晓得,在这等局势下,她若是贸然行动,那定逃不了个死字。

    龙正风笑道:“燕姑娘大可放心,你既然留在我羊渊岛,那我然要好生招待你,不过……”

    笃,笃。

    龙正风这一语未闭,便闪身至燕四浪身前,在她上身点了两指。

    “不过龙某人还是得将燕姑娘你的真气封住,委屈姑娘了。”旋即,龙正风又往左右看了看道:“将燕姑娘带下去,好生照顾着。”

    龙正风说罢,便从人群中走来两人,将燕四浪押了下去。望着燕四浪的背影,龙正风自语道:“燕兄,你这步棋下的,连我都有些看不清了。”

    且说龙天罡一回房,便被燕双归给扔进了浴桶中的温水里。

    燕双归一边给龙天罡搓洗着身子,嘴里还一边念叨着。不管她如何东拉西扯,言语里总是脱不了对龙天罡的思念之情。

    “天罡,你别怪你爹爹。你不晓得,在你离岛的这段日子里,你爹爹都快急疯了。”

    龙天罡双手耷拉在浴桶外,将下巴放在桶沿儿上。他安静的听完燕双归的唠叨后喃喃道:“娘,你说我爹他在我出生前,是不是经常一脸痴相的,对着我亲娘的肚子傻笑。”

    燕双归一怔,她一时哑然。

    “……你怎的突然问起了这个。”

    龙天罡的颧骨一抖,将双眼眯成了两条黑缝道:“我这几天碰见了满肚子坏水儿的混蛋,你都不晓得他的心有多黑。但尽管如此,他在看自己婆娘肚里没出世的娃娃时,混然像个傻子。”

    燕双归扑哧一笑道:“应该是,你爹应该也做过那样的傻子,这世上哪儿有不疼自己孩子的爹呢?”

    龙天罡闻言叹了口气,却是没说话。

    “你先泡着,娘去给你将吃的端过来,这几日,你定然是受尽了委屈。”

    龙天罡回道:“娘你别走,这几日不见你,我都想死你了。我的肚皮虽饿,但也不舍得娘走。”

    燕双归听罢擦了擦弥漫于眼角的水雾道:“那怎么行,娘可不准你饿着肚子。”

    “那便将锦盒里的糕点拿出来,我与娘分着吃了。”

    “糕点?”

    “燕伯伯送的。”

    燕双归会意,便起身去开龙天罡提回来的那个锦盒。

    龙天罡抓了抓脑袋,正当他想整个浸入水中时,忽听身后传来燕双归一声惊呼,随后就是哐当一声巨响。龙天罡忙起身跳出了浴桶,他回身一瞧。只见得燕双归正倒在地上,而燕双归身前,又见一血迹淋淋的首级,骨碌碌的打着滚儿。

    那颗人头的嘴角,好似还带着笑意。

第一百四十五章 千岛覆灭篇(三)

    董平把玩这一锭拳头大小的银子,笑开了花。顶 点 X 23 U S他道:“赚了多少?”

    傅康川俩眼珠子往上一瞥,带着些得意的说道:“刨去本钱,跟雇人花的,估摸着也挣了个小两百万两。”

    董平将手中的银子扔回装满珠宝的箱子里说道:“有你的,这两百万两白银,可不是个小数目。你给我拿五十万两银子,剩下的全归你了。靠这些银子,你傅家怕是十辈子都衣食无忧了。”

    傅康川抬手搓了搓下巴:“现在我算是明白了,这银子就该从有钱人的身上骗。这百万两银子都赚了,还怕赚不了一千万两银子么?董大哥你放心,这一百多万两银子算是我借你的,来日我定会百倍还你。”

    “康川呐,人要懂得收敛,知足。这财势越大,越容易遭人觊觎。”

    “若人人都像董大哥你这么想,那这世道可就完了。这世上若是只有一个人,那就代表只有一种活法。但这世上有千万,万万的人,那就是注定了这世上的活法注定了不只有一种。我傅康川已有决定,那就是做这世上荷包最鼓的人。董大哥你自己不上进,可别把我也牵连进去了。”

    董平闻言惭愧一笑道:“说的不错,是我倚老卖老了。得了,你带着这些银子快些出千岛府,到个安全的地方躲起来。虽只过了一夜,但这千岛府已经传出了不好的风声。说是有个若不经风的少年身上携着一大笔银子,估摸着是被你骗了银子的水匪放出来的,闻见味儿的苍蝇应该也快找上门来了。”

    说罢,董平便将身子探进面前的大箱子里,翻出来了一摞银票塞进怀里后,直起腰来道:“再劝你一句,诸事小心,我可不想借出去了这么多银两,到最后连利息都收不回来。”

    傅康川笑道:“我平生只将两件事刻在骨头里,那便是借人银子与借人银子。所以董大哥放心,就算是为了朝你借的银子,那我也得长命百岁。”

    董平闻言转过了身,摆摆手便悠然而去。

    取这五十万两银子,自然是向石莽交差的。当董平面额不一的大小银票摆在石莽面前时,石莽缄默了半晌后没来由的叹息了一声。她这声叹息里,有愤恨亦有自责。

    “我石莽对不住千岛府的父老百姓,本将没想到,就这区区几家水匪,竟搜刮去了几十万两的民脂民膏。”

    董平闻言松了口气,他还以为石莽是嫌自己拿的少呢。

    “这千岛府的水匪之患历经百年,而能在几十家水匪中脱颖而出,定然有他们的传承。这银子,自然也不是一朝一夕的工夫抢来的。况且据我所知,石将军在任的期间,这千岛府是最太平的。石将军已做到了尽善尽美,无需自责。”经董平的一番宽慰,石莽的目光渐渐平静下来。

    “董参军,若是千岛府水匪平定,你当的是第一功臣。”

    “那是自然。”董平毫不推辞的笑道:“所以还望石将军在蜀王爷面前替我多美言几句,顺便将我是个风流成性的登徒浪子这一点,捎带脚给隐去。”

    董平本只是打趣,却没想石莽听罢一本正经的摇头道:“本将只会如实汇报,功过交由王爷评断。”

    “石将军铁面无私,甚好,甚好。”董平尴尬的笑了笑后,赶忙转移话题道:“那这些银两该如何处置?”

    石莽闻言淡淡道:“这银子是董参军你费劲心力弄来的,那自然任凭你处置。”

    董平微笑道:“这点我倒是不敢苟同,虽说这是我弄来的银子,但这事却是公事。而且要是没有石将军鼎力相助,这银子断然到不了咱们手里的。所以这银子还是充公的好,填到军营的库里,是犒劳弟兄,还是赈灾济民,总得让这银子花在刀刃上。要是让我拿在手里,这些银子几顿花酒就没了。”

    “花酒,哪里的花酒这么贵?”

    董平闻言当的是浮想联翩,他若有所思道:“临安花开富贵坊里的头牌姑娘,十万两银子才能博其一笑。”

    “混账!”

    “嘭”

    石莽一掌将面前的桌子给劈了两半,董平忙往回退去两步,他讪讪道:“这也是我听别人说的,依我这寒酸家世,哪里能去的了那种地方。”

    石莽摆手道:“董参军不必多言,本将不是针对你。本将只是以为,花十万两银子买笑的与为了十万两银子卖笑的,皆是混账。”

    “我也如此以为。”

    董平蹲下身子将散落在地上的银票捡起来道:“石将军,比起这个来,咱们现在还是商议一下该如何对付眼前水匪的好。”

    石莽沉声道:“本将已安排妥当,龙吟岛与三生岛的兵力已下令整合,待兵分三路,分别攻闫,雷,冯三家。羊渊岛前的队伍则分成两路,一路由章将军指挥去攻打萧家,另一路由董参军你带领去攻打燕家。而本将则带领吞鲸岛上剩余的所有兵力,亲自去会会龙正风。”

    董平听罢皱眉道:“石将军,这番倾巢而出,你难道就不怕后院失火?而且咱们只前的商议是先围不攻,但看石将军现在的意思,是要强攻啊。我以为,太过着急,太过莽撞,太过缺乏商议。而且之前所做的布局,最多起个三四分的作用。”

    “三四分足矣,董参军,你固然谋略可佳,但实战经验却是匮乏。战机稍纵即逝,即使三四分的机会也要将其当成十分来用。”

    董平闻言心中仍绝不妥,但石莽看上去决心已定,他也便不多做劝阻:“是我纸上谈兵惯了,望石将军见谅。”

    “千岛府诸多水匪里,龙萧燕三家算是最难啃的骨头。董参军,本将将燕家交给你,也是相信你有这份能力。所以本将希望你莫要故步自封,多果断行事。”

    “在下牢记石将军教诲。”

    董平闻言作了个揖,对于行军打仗,董平固然有些心得,但论经验的话,他比之石莽,还是欠缺了不少。

    随后,董平又与石莽敲定了些进攻的细节,便出了营帐,去寻冷飘飘了。冷飘飘本以为董平是绝不会让自己随他去打仗的,但却出乎意料,董平一来便让冷飘飘跟他一起走。

    董平心中对石莽的决定还是存疑的,在他看来,将自家后院搬空,虽有孤注一掷的勇气,但着实算不上高明。将冷飘飘带在身边,董平便算是了却一项后顾之忧。

    待到吃了晚饭,董平小憩了一个时辰后,便带着冷飘飘出发了。同行的,还有被董平一顿好饭给忽悠上船的阿井。就在三人出岛的同时,其余几路队伍也开始有了动作。

    龙正风站于岛畔,看着前方渐渐撤去的船队,心中暗道:“快些来吧,小卒子都过河了。”

    这时,一个黑衣男子走了过来道:“回当家的,夫人喝了药,已无大碍了。”

    龙正风点头道:“那就好,这燕飞煌这次是真把我恶心住了,他这是最后的下马威啊。”

    黑衣男子道:“当家的,那燕飞煌既然已经投靠在了您的麾下,又为何要戏弄于您,难道他就不怕当家的您一怒之下,将燕四浪给杀了?”

    龙正风微笑道:“他这是在考验我的气量呢,不必多虑。燕飞煌是个人才,从前我也是将他看做这千岛府的第二号对手。既然他现在已经投靠了我,那容他撒撒泼也未尝不可,毕竟他不是那种甘愿屈居人下的人物。”

    “那燕飞煌会不会临阵倒戈?”

    “谁知道呢,他应该能看得清局势吧。”燕飞煌沉声说罢,旋即又道:“燕姑娘如何了?”

    “回当家的,燕姑娘能吃能睡,心宽着呢。”

    龙正风微笑道:“这丫头不错,若不是她年纪大了些,给天罡做个媳妇儿倒也未尝不可。行了,你去告诉兄弟们,让他们好生休息,明日看起来有场硬仗要打。”

    “是。”

    一晃然,这一宿便过去了。

    一艘大船带着二十来条小船气势汹汹的堵在了燕家门口,董平带着冷飘飘二人刚登上船,三名裨将便迎了上来。

    领头的行礼道:“董参军,末将恭候多时了。”

    董平微笑道:“几位不必多礼,我这次还要多仰仗几位呢。”

    闻言,这三名裨将直起了身子。

    董平见人笑道:“武将军,听说你可是章将军手下的得力干将,怎的这次章将军舍得将你放了给我?”

    领头的这名裨将正是武得功。

    武得功笑道:“董参军说笑了,末将是吞鲸岛的将官,不是章将军的将官。”

    董平点头道:“有武将军这番话,我便安心了。说说吧,对面情况如何?”

    武得功闻言道:“回董参军,说来也是奇怪,我们这都堵在这里半个多时辰了,但这燕家却是一点动静都没有。别说出并应战,就连个人影都没瞧见。末将等人见情形蹊跷,不敢贸然出兵,还望董参军能拿个主意。这里虽比不得羊渊岛树高林密,但岛上满是高耸的巨石,也是易守难攻的很呐。”

    董平来至船头放眼望去,只瞧面前的岛屿地势起伏不定,着实容易安插伏兵,守株待兔。

    “虽不晓得对面在搞什么鬼把戏,但这么干瞪眼也无济于事。武将军,你手下可有精干的斥候?”董平淡淡道。

    武得功上前回道:“回董参军,末将便是斥候出身,若说这船上能上岛一探虚实的,那也只有末将了。之前董参军没来,所以末将不敢贸然行动。此时船上既然有董参军坐阵,那末将便可以卸下担子,上岛去一探虚实了。”

    董平笑道:“武将军好气魄,如此可行,但我也不能让武将军孤身犯险。不如这样,我先带一对人马上岛缓步向前推进,弄出些动静来,然后武将军再趁机上岛。”

    武得功回道:“这声东击西的法子可行,不过还请董参军留在船上主持大局,这上阵打仗交给我们三个糙人便行了。”

    董平点头道:“那就仰仗三位将军了,传我命令,即刻行动。”

    这船上的士兵训练有素,董平一道命令下去,将士们便雷厉风行的动了起来。不出片刻的工夫,一队配备着精良弓弩的士兵便上了岛,缓缓向前推进起来。这队士兵每向前走二十丈,便停下来朝那些容易藏有伏兵之处射出一片箭矢。与此同时,武得功也卸下披挂,轻装潜上了岛。

    船队在东,武得功于岛北而上。

    这刚上岛,武得功心中便泛起了嘀咕,他暗道:“怪了,这岛上怎的连个人气儿都没有?”随后,武得功放眼望去,而他目及之处,也是空无一人。

    尽管如此,武得功也是不敢放松警惕。他寻着最隐蔽的路线,悄然无声的潜入了岛屿腹地。

    “怪了怪了,怎还是瞧不见人?”

    武得功的心里毛了起来,对于一个斥候去探听情报而言,若这眼前出现个千军万马还不要紧,最怕的就是瞧不见人。忽的,武得功望见前方不远处竟有袅袅炊烟升起。见状,他赶忙向前而去。

    那炊烟是从一片大宅院里飘出来的,武得功躲在宅院外暗道:“这燕家的人心未免太大了些,我们都打上门来了,他们竟还有心思不急不慢的生火做饭呢。”

    正当武得功想潜入宅院时,他便听得一人在他身后说道:“阁下若想进我燕家,那大可以堂堂正正,这番鬼鬼祟祟的作风,我燕某人可是不欢迎。”

    武得功闻声心下一沉,暗道:“坏事!”但旋即他便冷静下来,直起身子说道:“阁下可是燕飞煌,燕当家?”

    “不错,燕某人不才,正是这岛上的当家。”

    武得功笑道:“燕当家也真是沉的住气,都大军压境了,您还在这安乐窝里怡然自得呢?”

    “阁下抬举了,燕某人不是沉得住气,想法是慌得要命,所以才躲在这里,准备吃个肚饱,好上路……”

    呼!

    燕飞煌一语未毕,就瞧得武得功猛然转身朝其洒出一把石灰粉。燕飞煌挥袖将这石灰粉扇去后,他面前已没了武得功的身影。

    燕飞煌负手大笑道:“阁下还是鬼鬼祟祟的进了燕某人的寒舍,这不是让燕某人瓮中捉鳖么?”

    说罢,燕飞煌纵身跃上了墙头。他放眼往宅院一扫,便已然胸有成竹。

    与此同时,董平正扶着阑干看着稳步向前推进的队伍。一面色蜡黄,须发稀疏的裨将上前道:“董参军,依你所见,这燕家可是在请君入瓮?”

    董平笑道:“若是请君入瓮,那这瓮口也太大了些。咱们的队伍再往前行二十丈远,便是一览无遗的平地。若燕家的人在这二十丈的距离内还未加阻拦,那便说明他们已束手就擒了。若他们阻拦的话,也失去了最有利的地势。所以依我看,这里,怕是早就成了一座空岛。”

    “空岛!”

    董平语出惊人,实在难以令人信服。

    “胡将军不必惊讶,我也只是根据眼前所见做出的判断罢了。至于事实如何,还得等武将军回来才能见分晓。”

    这胡将军闻言蜡黄的面色更显苍白了一些,忽的,他往前方望了一眼又道:“董参军,咱们的人怎么停下来了?”

    董平也向前看去,只见那岛上的士兵尽皆举着弓箭对准前方,但无一人敢松开弓弦。

    董平皱眉道:“该是武将军回来了,咱们过去瞧瞧。”

    胡将军带着一干人马跟随着董平下了船向前而去,他暗道:“这董参军不知在想些什么,说这是座空岛也就罢了,我们自己的兄弟,怎会将箭矢对着老武呢?

    行至人前,胡将军往前一瞧便惊掉了下巴。果不其然,自己兄弟弓箭所指,正是武得功。但此时的武得功却正五花大绑着,被一长髯男子提在手里。

    武得功一瞧见董平等人来了,便骤然喝道:“还等什么!连我一并给射杀了!”

    董平微笑道:“武将军不必着急,要杀人,我是不会手软的。但这位既然将你当个人质给擒了,想必他应该是有话要讲,我不妨先与他谈谈。”

    燕飞煌闻言笑道:“阁下是这方的统帅?”

    “不错,看阁下的气势,阁下应该就是燕飞煌燕当家吧。”

    燕飞煌听罢不由得高看了董平一眼,而董平之所以能认出这燕飞煌,跟什么狗屁气势没半点关系,他只是在见傅康川时,听傅康川讲过那几位当家的长相特怔罢了。

    “燕某人的确是燕飞煌,看阁下不是个只会动武的糙人,那燕某人便能与阁下心平气和的聊聊了。”

    说罢,燕飞煌一把便将武得功给扔到了董平面前。旋即他正欲开口说话时,却陡然听得董平淡淡道:“放箭。”

    燕飞煌面色微变,登时便往后退去。

    这时,董平却一摆手,大笑道:“慢着。”

    而董平这话却是说慢了些,满天的箭矢已朝燕飞煌快速飞了过去。如此近的距离,面对劲道十足的箭矢,任凭燕飞煌修为高深,也不免落的个衣衫破碎的狼狈。

    董平见状满脸内疚的说道:“对不住了燕当家的,这些士兵兄弟们性子太直,不晓得我是在开玩笑。”

第一百四十六章 千岛覆灭篇(四)

    “不过这样也好,阶下囚就该像燕当家一般落魄。m.www.uu234.net”

    燕飞煌将衣衫上的褶皱捋平后,挺直腰杆微笑道:“敢问阁下名讳。”

    “上董下平。”

    “有些意思。”

    “有意思还是没意思都不要紧,要紧的是燕当家的那些手下现在去何处了?”

    “说了也无妨,只恳请阁下能留燕某人一条性命。”

    “燕当家说笑了,你的性命本来是握在你自己手里的。你既然能将底下的几百号手下悄然无息的转走,那你自然也有跑路的工夫与本事。但你现在却选择了投降这条路,那你的性命便不是你能说了算,或者我能说了算,要如何处置你,得听我家石将军的。”董平笑道。

    “如此说来,那燕某人是找错人了。”

    董平微笑道:“我虽决定不了燕当家你的生死,但却会尽全力让你死,或者让你活着。至于我如何卖力,那就要看燕当家你是怎么个说法了。”

    燕飞煌闻言自嘲一笑,旋即感叹道:“燕某人之所以没走,是因为坐惯了,不喜奔波。至于阁下,若想知道燕某人手下的那些弟兄们去哪儿了,不如到在下的府上小酌一杯,咱们边喝边谈。”

    董平闻言,这脸色便阴沉了下来,他冷冷道:“燕当家的,你的记性也太差了些。刚才我说过,你现在的身份是阶下囚,而我也从来没有与阶下囚共饮的习惯。其实你手下的那些弟兄去哪儿了,我并不关心。若他们被你送去了其他某座岛上,那不出一时三刻,便会有增援的消息传来。又或者说他们被燕当家你各自遣散走了,那我更无需担忧了,因为他们离了这座岛,那便是流寇,流寇又有何惧的?我想看的,无非是燕当家你的态度罢了。”

    燕飞煌无奈道:“阁下还真是咄咄逼人的很,那也好,燕某人我便不再兜圈子。我手下的那些弟兄们,在昨夜便奉我的命令去了萧家,如今萧家的兵力陡增一倍有余,阁下若想去支援,那可要赶紧了。”

    董平暗自忖度片刻后沉声道:“将燕当家的捆好,压到船上好生看管起来。”

    两旁士兵得令,便解下武得功身上绑着的绳子,顺便绑在了燕飞煌的身上。当燕飞煌被押下去后,武得功登时就跪于董平面前道:“回董参军,末将办事不利,还望董参军责罚。”

    董平眉头不展,他压低声音,低喝道:“你罪该万死!一个斥候被敌人擒住了,竟还有脸面苟且偷生,此时又厚着脸皮,跪在我面前讨什么责罚!”

    武得功闻言一惊,他惊于这本是世故圆滑的董平竟会如此勃然大怒,但旋即他有又是惭愧不已,他不能否认,自己的确是贪生怕死了。他在被敌人擒住的那一刻起,本应该就找机会自裁的,但他过惯了安逸日子,怕了,怕死了。

    这时,董平忽的又开口道:“武将军,我现在让你戴罪立功。你即刻出发,前往羊渊岛,将此处发生的一切,一五一十的汇报给石将军,不得有误!”

    “是!”武得功幡然惊起,他不敢耽搁,登时便疾步而去。

    那在旁边愣神的胡将军,还没回过味儿来,他想不通,在这千岛府中也算一霸的燕飞煌,怎的就如此轻易便投降了?但他瞧见武得功走了,也便上前,如同凑热闹般的说道:“董参军,咱们现在该怎么办?”

    董平微笑道:“自然是去萧家助章将军一臂之力。”

    来至船舱里,等候于船上的冷飘飘便赶忙问道:“那燕家当家,如此轻易就将这岛拱手相让,其中定然有诈。”

    董平点头道:“这无需多言,现在咱们去萧家,若他没将人马转移到萧家还好,若是他所言非虚,那咱们就要陷入被动局面了。”

    “此话怎讲?”

    董平闻言解释道:“你想,若是他将自己的人马转移到了萧家,那便说明他燕萧两家已经合作了。既然他们两家联了手,那咱们就得考虑除了他们两家之外,还有别家是他们的盟友。而咱们一开始所做的一切,无非就是想将他们离间开。但若是他们联手,那咱们之前所做的,就成了无用功。本来攻破一家已是苦难,更别说同时对付几家了。

    若咱们能速战速决还好,若是咱们久攻不下,萧家处所汇集的冗多兵力便会掣了其他几处战场的肘。如此一来,战事陷入胶着的话,那倾巢而出的咱们可是必败无疑呀。”

    冷飘飘眉尖轻蹙,她会意道:“要这么说的话,那咱们必须要快刀斩乱麻。我倒觉得咱们现在大可以不去萧家,而是先聚集兵力,将别家给攻下来,让萧家变成一座无援的孤岛。”

    董平叹道:“说的有道理,但咱们现在除了萧家,可是哪里都去不得。先不说方才的推测,就凭燕飞煌的的那番话,咱们也必须得去萧家一遭。若他所言非虚,那就证明我刚才的推断是对的,同时也代表着咱们必须得留在萧家。若是想破局的话,那就要看石将军能否先我们一步攻破龙家了。”

    “你的意思是龙家是萧燕两家的盟友?”

    董平微笑道:“看来我是小看这几位千岛府的当家了,看燕飞煌今日的这份破釜沉舟的魄力,他应该是将我送给他的那份大礼,又转赠给龙正风,做和谈的本钱了。不过这下也好,你就不必日日担心那小鬼的性命了。”

    “瞧你这话说的,我难不成只担心别人,就不担心你了?”

    董平摇头道:“这话我可没讲过,再说,再说咱们的命不是早连一起了么,你不用开口,我也晓得你的忧虑。”

    冷飘飘轻声一笑,便默默的站于董平身旁,不再言语了。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当董平一行人正往萧家而去时,武得功也正往羊渊岛拼命飞奔着。为了快些到达羊渊岛,他干脆连船都舍去了,真气充沛时,他便极速踏水而行。真气匮乏时,他便用四肢并用,狗刨着奋力往前游。

    但尽管他如此卖力,等他到达羊渊岛时,也已过去小三个时辰。而此时的羊渊岛,战事已是如火如荼。

    只瞧一三艘大船,直接横在了羊渊岛畔。箭矢如雨,带出的姹紫嫣红,令人头晕目眩,眼花缭乱。

    石莽的打仗作风较之于以试探与佯攻为主,小心谨慎的章泽兰不同,她宛如一只饿极了的野狗,只要咬住敌军的血肉,在敌军血肉迷糊,一命呜呼之前,她就绝不会撒口。

    见惯了腥风血雨的武得功,初次瞧见张开獠牙与利爪的石莽,也是不由得心神一颤。但他不敢耽搁,他踩着漂浮在水中的尸体,跃身上了船后,不等哨兵通报,他便夺身进了石莽所在的船舱。

    一进船舱,武得功便见铠甲染血的石莽正跟几命副将商量着进攻步骤。看她这模样,该是刚从前线下得阵来。而她一时间,竟没瞧见这船舱里多了一个人。

    虽不忍心打搅石莽,但局势紧张,武得功不得不出声喝道:“石将军,燕家有异变!”

    石莽闻声抬头瞧去,她一见来人是武得功,又听他说的是燕家,心中当的是咯噔一下。

    “董参军败了?”

    武得功忙摇头道:“不是董参军败了,是燕飞煌投降了!”旋即,他便将燕家的情况,一五一十的讲了出来。

    船舱众人登时也是窃窃私语,小声议论起来。石莽心思急转,听到燕家的消息,她非但没展颜而笑,反倒是越发显得忧心忡忡起来。

    忽的,她开口道:“将燕家被攻破的消息告诉正拼命奋战的弟兄们,将士气给本将鼓舞起来。武将军,你先歇息片刻,随后本将会分派给你几个精干得力的斥候,你们务必在日头落山之前,将燕家被破的消息传到其他战场。但你却不能说燕飞煌是孤身前来投降的,你要说的是,董参军的队伍势如破竹的将燕家攻破,并且生擒燕飞煌!”

    “末将得令!”

    武得功啪的一抱拳,便退出了船舱。

    这时一副将开口道:“燕飞煌投降,定然有诈!”

    石莽淡淡道:“不管燕飞煌在计划着什么,燕家被破是事实,我们现在能做的就是尽快攻破龙家。诸位将军,也不想被一直看不上眼的董参军给比下去吧。”

    “这……”

    “诸位将军听令!火攻羊渊岛!”

    即使要涂炭生灵,也要在明日之前攻上羊渊岛!

    闻言,众人晓得了石莽不破楼兰终不还的决绝之心。于是众人异口同声的齐呼道:“得令!”

    羊渊岛上,嗖嗖的箭矢破空之声不绝于耳。

    龙正风大袖一拂,扫去迎面而来的一片箭矢后,便有人上前来道:“当家的,对面的攻势不知怎的越发凶猛了起来。照着架势下去,咱们不得不将战线往后拉啊!”

    龙正风沉声道:“将战线往后拉,那便是要放敌军上岛,若是打伏击战,那咱们抗不过三十个时辰便会全军覆灭。你传令下去,即使要放敌军上岛,那也得让弟兄们抗到日落之后!”

    龙正风话音未落,一噼啪燃烧的火流星便带着一条弧线朝起划来。龙正风闪身一避,这火流星便陡然深嵌进了他方才所站之处。

    “火攻?”龙正风冷笑道:“这倒是天助我也,你下去告诉兄弟们,将岛外围的树全给我砍倒了,他们不是想上岛吗?那好,咱们便用火强堵住他们!”

    “但当家的,如此一来,当火势一熄,咱们这天然的壁垒可就被毁了啊!”

    龙正风微笑道:“无妨,这岛毁了正好,咱们去将天下取来。”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且说那章泽兰的船队刚一到达萧家门口,他还没下令进攻时,他这己方的船队便遭到了萧家铺天盖地的反扑。他派去前方侦查敌情的先锋船对队,眨眼间就全军覆灭。随后,萧家的队伍更是不守反攻,大举来袭,章泽兰登时便陷入了被动。

    搭箭,箭离弦。一水匪陡然便被贯穿头颅,当场毙命。他的尸体掉下船,水中猩红更甚。

    章泽兰没有多看一眼,这箭射出,他又将搭上一箭。

    破碎的旌旗蔽日,天昏地暗,又秋雨。

    一人匆忙来至章泽兰身后道:“章将军,水匪已对我们成包围之势,趁现在还有一线生机,咱们还是快些撤退吧!”

    章泽兰一言不发的转过身子,他手中的箭矢陡然离弦而出。站于甲板上的众将士瞧得章将军亲手射杀了他的心腹,皆是心神胆颤。

    “阵前扰乱军心者,杀无赦!”

    一语出,军心又凝。但此方战场几乎成了一边倒的局势,章泽兰即使能抗的了一时,但注定逃不掉全军覆灭的宿命。

    这时,忽的又有铺天盖地的箭雨从后方袭来,箭雨与击打在面庞上的冷雨交响呼应,纵然顽强如章泽兰,在这前后夹击的绝境之下,也是心凉了一半。但骤然间,萧家的军队却快速往后方岛屿撤去。

    “是援兵来了!”

    章泽兰回头望去,一眼便瞧见了站于船头处的董平与他身旁一被五花大绑着的长须男子。

    章泽兰也来不及考虑许多,登时便喝道:“乘胜追击!”因董平的队伍即使赶到,战场的局势陡然逆转,虽说不能让萧家就此败北,但也有几分分庭抗礼的资本了。

    喘一口气,章泽兰回到船舱,由老军医为其包扎起了伤口。没多久,他便听得董平在他身后道道:“章将军,我可是来完了。”

    章泽兰淡淡道:“董参军自谦了,你可是跟这场雨一样及时。怎的,董参军将燕家拿下了?”

    “老天抬爱,给了块软骨头。我这正准备大干一场,袖子还没撸起来,这燕当家便出来投诚了。”

    “投诚?”

    旋即,董平便将来龙去脉跟章泽兰讲了一遍。

    听罢,章泽兰心中好受了一些。他本以为自己是全然被董平给比起下去了,没成想,他面对的乃是两家水匪。

    “如今萧家的兵力估摸着也有个上千人,我手下的兄弟损失惨重,就算是董参军你来了,那敌军的数量仍是超过咱们近乎一倍。董参军你,可有灭敌良计?”

    董平摇头道:“在绝对的兵力压制前,所谓良计也指数空谈罢了。就算当年韩信的井陉之战,之所以能背水而胜,其中绝大的原因也得仰仗刚愎自用的陈余做了错误的作战方案。而现在咱们反观萧家,他们得了燕家兵力,气势恢宏已非同往日。再看刚才他们本是占有绝对的优势,见得援军来,却晓得进退,不贪一时之利,所以想要抓他们的失策,可是难上加难。总而言之,咱们现在要做的不是想着该如何灭掉萧家,而是先做好不被萧家所灭的打算,先防后攻。拉长战线,做迂回扰兵之策。然后再看其他几处战场局势如何发展,最好进攻亦或者撤退的准备。”

    章泽兰嗤笑道:“照董参军这么说来,咱们做好缩进壳里的王八就万事大吉了?”

    董平微笑道:“章将军若是想做王八,那便尽管做,反正我不做。”

    “你……!”

    章泽兰这一恼,便扯动了伤口。

    “章将军,你为何要如此心急呢?咱们只要能在萧家门前站住脚,待得其他几方战场得胜来援,那咱们的困境自当迎刃而解。实在无需花大代价,强攻萧家。”

    章泽兰听罢淡淡道:“战机万变,稍纵即逝,若咱们在此处等别人来援,万一其他战场失利怎办?所以无论如何,咱们都得将此处的局势逆转过来。董参军你所带领的队伍,原本就是从我这里分出去的。既然你现在所背负的军令已然完成,那便还兵于我,你在一旁出谋划策就好,这一支军队里,是容不得两名大将的。”

    “章将军啊,本来我还高看你一眼,但现在你怎的就成了个泼皮模样。我瞧你的觉悟,还比不得武将军呢。虽然武将军犯了些过错,但人家也晓得这士兵是军营的士兵,这将军也是军营的将军。怎的现在到了您章将军嘴里,这底下的兄弟们,怎的就成了您这乡绅自己荷包里的银子呢?鉴于章将军你有伤在身,所带领的这路队伍也损失惨重。所以我对你能继续任此处大将,不能苟同。但你说的也在理,毕竟一山不容二虎,所以我便委屈些,将此处的大梁给挑起来。”董平不紧不慢的说着,言语中尽显锋利二字。

    章泽兰听罢,忽的笑了,他道:“看来董参军这是要夺权啊。”

    董平淡淡道:“我的权是石将军给的权,无需向谁夺取。”

    董平这话音未落,就听得船舱外传来了井然有序的厚重脚步声,与盔甲啪嗒传来的哗啦声响。

    章泽兰起身,将挂于一旁的披挂穿于身上后微笑道:“董参军说的不错,我还真把手下的这些兄弟当成自己的了。”

    章泽兰说罢,一群受持刀枪的士兵便涌进了船舱里,将董平给团团围住。

第一百四十七章 千岛覆灭篇(五)

    “董平!”

    随后,冷飘飘与阿井也进了船舱。www.uu234.net

    “退下!”

    董平摆手轻喝,旋即又对章泽兰笑道:“章将军,你若是真这么在意此方大将的这个位置,那再好言几句,说不定我便拱手相让了,何苦要这般撕破脸。”

    章泽兰微笑道:“董参军,看来你是误会了些什么。并不是我要撕破脸,而是我手下这帮兄弟,并不认可你的统治。”

    董平回头瞧瞧,只见这进船舱的士兵中,有不少是他带过来的。

    “原来如此,是我太不解风情,误解了章将军你的苦心孤诣。倒也好,这一干士兵由章将军你带着,那我也放心。”

    章泽兰听罢一摊手,旋即说道:“董参军的意思,便是将大将的位子让给在下了?诸位兄弟也听见了,这位子可不是我章某巧取豪夺的,而是董参军晓得自身能力不足才虚心让于在下的,这般明事理的董参军,怎能不记他一功呢。”

    “我身上的功劳太多,已无需锦上添花。若章将军能将萧家攻破,那也算是我雪中送炭了一把,何乐而不为。倒是章将军可要将这立功的机会给把握好了,莫再让石将军失望了。”说罢,董平便不再多言,转身传过人群出了船舱,冷飘飘二人紧随其后。

    “好个嚣张跋扈的董参军。”章泽兰咯咯笑道,面色阴沉。

    且说董平一来至甲板上,便怒气冲冲的拍打起了船舷:“这姓章的敢跟我玩儿阴的,好……好!别让我逮到他的把柄,否则老子整死他!”

    冷飘飘在船舱时,瞧得董平忍气吞声,只是出言讥讽了章泽兰两句,她本想着出来宽慰他两句,但一见他这自己便将怒气发泄出来了,便不由得笑着劝道:“这话说的不错,下次若捉到他的把柄,定要狠狠整治他。”

    董平闻言稍稍消了些气,他淡淡道:“若这章泽兰讲我刚才的话给听进了耳朵里,按部就班的防守,那出不了什么大错。”

    冷飘飘微笑道:“那章泽兰与你做对,怕是只因为你这初来乍到的参军抢了他的风头。我可在军营里听过不少闲言碎语,说是章泽兰可对石将军颇为倾心呢。你这整日跟石将军厮混于一起,而章将军却被调了出去,他心里对你不满想来也是情理之中。”

    “厮混?”董平笑道:“我瞧是你对我不满,话虽这么说,但章泽兰真因为这个便跟我过不去,那他也太不中用了。况且是为了一个不光下面缺根筋,连脑子里都缺根筋的女人。”

    冷飘飘蹙眉道:“石将军也算得上女中豪杰,你这话可说的有点过了。”

    董平满不在乎的说道:“我当面不敢骂她,就不许我背后说她几句坏话了。在军营里受石将军的其,来了这里章泽兰也想让我吃瘪。这对儿狗男女,看我怎么收拾他们。”

    董平话音刚落,就听得一人在其身后淡淡道:“董参军,你方才难不成是在说本将坏话?”董平闻言一回头,只瞧得章泽兰正立于他身后不远处。

    董平见人赶忙笑道:“章将军,这我哪儿敢,您现在权势在握,我哪里敢给你给我下绊子的机会。”

    章将军微笑道:“董参军,你心里也不必愤愤不平。这里有本将坐镇指挥,拿下萧家指日可待。方才本将召集了船上的大小将领,已给他们下了进攻的命令,在子时之前,本将定能将这萧家的防线给撕开一个口子。对面尽管人多势众,但却是乌合之众,而我手下的这些兄弟各个都是以一敌十的精兵强将,如此算下来,我们还要多出对面几倍的兵力呢。”

    董平听罢,便极力附和道:“如此甚好,那我就在这船上看章将军你得胜而归了。”

    章泽兰闻言,苍白的面庞上显露出些讶色,他开口询问道:“怎的董参军你不劝阻本将小心行事了?”

    董平心中自有打算,千岛府的局势发展至今,他的功劳已是板上钉钉了,以后他也能理所应当的在蜀中王的手下平步青云,所以他对两方胜负已无太多牵挂。而这章泽兰便不同了,若这次输了,那他章泽兰便要拦下大部分罪过。所以无论输赢,其结果董平倒都是喜闻乐见。

    “章将军既然如此笃定要进攻,那便说明章将军已有了万全的打算,我虽为参军,但怎的说也是涉此道不深,所做的大多决定当的也是纸上谈兵罢了。方才我已想明白,与其由我来做这个大将,倒不如让老练的章将军你全盘谋划,方才有得罪之处,还望章将军见谅。”

    董平这突入其来的幡然醒悟,倒是令章泽兰有几分始料不及。他缄默了片刻后方微笑道:“刚才本将所言也有过激之处,董参军虽初来乍到,但其能力,营中上下都是有目共睹。现在能与千岛府的水匪决战,也离不了董参军的细致谋划。所以本将若有失策之处,还望董参军你及时敲打。”

    董平正色道:“这是当然,古言说的好,以人为鉴,方可知得失。若章将军哪里做的不对,我也不会顾及情面,自当直言不讳。”

    “那……”章泽兰一时语塞。

    冷飘飘插话道:“章将军,董参军来回奔波,身子乏累,还望你能令董参军稍作休息。”

    “那便按冷少侠的话做,董参军先下去稍作整顿。”

    董平闻言笑笑,便与冷飘飘并肩而去,阿井顿了顿,旋即跟上。

    路上,冷飘飘轻声笑道:“你这脸变的倒是真快极了。”

    董平无奈道:“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啊。”

    “我还以为你是个不会低头的男人呢。”冷飘飘揶揄道。

    董平张嘴便要回话,但他斜眼一瞧满是戏谑神色的冷飘飘,当即晓得了她的意思。

    “自然,上面低头,是为了要瞧瞧下面低不下的头。这头低不下,也是困扰的很。”

    “要死的你,真是两句话,一句谈天一句说地,等到第三句话,便总离不了下三路。”

    正当二人谈笑时,阿井却骤然喝道:“我要吃肉!”他这一声宛若惊雷,将董平的耳朵都给震的一麻。董平回头看去,只见阿井已一屁股坐在甲板上,赖着不走了。

    董平登时就犯起了难,现在这情景来口糠咽菜吃上都难,哪儿还能给他弄肉吃去。董平正欲忽悠阿井一番时,冷飘飘却解了他的难。

    “省着些吃,吃完了可就没有了。”

    说罢,冷飘飘便解下腰间系着的荷包给阿井扔了过去。那荷包里,装了几块肉脯。“还好出来时准备了些吃食,要是现在让阿井闹起来,那还得了。”

    董平微笑道:“要不说近日来我这么健忘呢,合着是你全替我记住了。今夜也犒劳犒劳你,让你好好瞧瞧我这低不下去的脑袋。”

    冷飘飘听罢一掐董平腰眼,董平呲牙咧嘴。

    且说此次出兵攻打水匪,除了燕飞煌投降外,其他几家皆是抵挡的顽强,毕竟这几家水匪都有着各自的底蕴,当的不是一时半刻就能轻易取下的。

    一堵火墙于羊渊岛外熊熊燃烧着,岛外将士望而却步。

    熊熊火影映照在起伏不定的水面上,其姿态摇曳的更加扭曲诡异。石莽站在船头,看着三三两两的负伤士兵靠在一起,抚摸着破碎的甲胄。火光通明之下的张张面庞,皆无惧意,有的只是小憩时的平静。

    石莽定了定心神,暗道:“龙正风此举虽有破釜沉舟之勇,但同时也断去了自己的后路,待火势熄焉,那便是龙家覆灭之时。但龙正风可不是这般有勇无谋之人啊,龙正风,你到底在打什么算盘。”

    岛外火烧的虽热闹,但却没能打扰一人的酣睡。

    “啪,啪。”

    随着两下敲门声,合衣躺于床上的燕四浪睁开了双眼,翻身坐起道:“谁?”

    “燕姑娘,是我,龙正风。不知可否方便请在下进屋一叙?”

    燕四浪笑道:“这是龙当家的府邸,你要进哪里,无需过问四浪。”燕四浪话音刚落,龙正风便推门走了进来。

    龙正风一进屋便笑道:“现在我总算是晓得,燕兄为何要将四浪姑娘你送到我这里了。”

    燕四浪站起来道:“还望龙当家的明示。”

    龙正风眉头一皱,做出了一番有苦难言的模样。

    “四浪姑娘,不瞒你说,千岛府的驻军就快打进我龙家了。这岛外烧起来的熊熊大火想必你也瞧见了,而当这大火一灭,便是我龙家被灭之时啊。所以我龙某人肯请四浪姑娘你,能助我一臂之力。”

    燕四浪笑道:“龙当家的,瞧你说的。连你龙当家都地当不了的敌人,我区区一个小女子又能做的了什么?”

    “四浪姑娘这是不想帮我龙某人啊,说的也是,龙某人对四浪姑娘多有得罪,你不愿意帮我那也是情理之中。要不我换一种说法,咱俩做笔交易。当这火势退去后,四浪姑娘用造雾的奇门之术帮我阻挡敌军些时辰,那龙某人便还四浪姑娘你一个自在之身。”龙正风话音未落,燕四浪便笑道:“成交。”

    因为蒙蒙细雨的缘故,今日的天色倒是比往常黑的更早了些。而章泽兰则是又等了一个时辰,待天色完全黑下来以后,他才发兵出击。章泽兰的进攻计划是将手下现存的精锐分成三队,各从岛北,岛西,岛南三个方向发动进攻。而他与剩余的士兵便乘大船,绕岛而行。一来是方便支援,二来是能让大股部队及时登岛。

    船只缓缓而行,三路船队也有条不紊的发动了进攻。想比于白日,水匪的猛烈反扑变成了坚实的防守。章泽兰在甲板上巡视着三方的战事,心中也意识到,萧家水匪怕是对己方的进攻早有准备,想要在短时间拿下此岛,等同于异想天开。

    但当这两艘大船行至岛南时,情况却有突变,一个身中两箭的中年水匪被押上了船。章泽兰见状对那将水匪押上船的两个士兵沉声说道:“不是说了么,这次不收俘虏,有人来降,只管杀了便是。”

    一士兵回道:“禀章将军,这狗贼说是有重要情况上报给将军,我们二人才将他押上来的。”

    “哦?”章泽兰转过身子,正对这水匪说道:“你若只是为了苟且偷生,胡编乱造的话,那本将可不介意花些工夫将你千刀万剐。”

    那水匪闻言笑道:“在下自然是有要紧的情况回报才故意被将军手下这群酒囊饭袋故意捉来的,要不然仅凭他们,怎能动的了大爷半根寒毛。”说罢,这水匪身躯一震,嵌入他皮肉的那两根箭矢便被其陡然逼出。箭矢之上仍有劲力,且瞧这两箭一出,便朝着章泽兰面门飒飒而去。

    章泽兰神色自若,他手臂轻轻一挥,这两箭便被其拨到一边。站于这水匪身后的两个士兵见状,登时就举起手中钢刀,欲往水匪脖颈挥斩而去。

    “慢着。”章泽兰一声轻喝,令这两士兵停住了手中的动作。随后,章泽兰又笑道:“说吧,你为何要来见本将?”

    那水匪嗤笑道:“老子是一辈子都不想跟你们这些狗官兵打交道,老子这次来是我家当家吩咐的。”

    “萧孟支让你来做什么?”

    “我当家的说了,要你们停止进攻,当家的一会儿会派个有身份的人物来跟你们谈谈。”

    章泽兰淡淡道:“你们当家的口气倒是大的很,谈谈倒是可以,只要你们先停止防守,那便给你们个谈谈的机会。”

    “笑话……”

    这中年水匪一语未毕,滚滚鲜血便从他的喉咙处涌了出来。

    “本将真心实意跟你谈,但你却跟本将说笑话,该死。”

    章泽兰将手上沾着的鲜血蹭在了盔甲后淡淡道:“若是还有人来降,不管他说什么,你们只管杀了就是。另外喊出话去,若是他们还想谈谈,那便先停止防守。”

    “得令!”

    当这两士兵走后,打着哈欠的董平便缓步走了过来,他笑道:“章将军高明,所谓谈判的成败,看的就是有没有在谈判前压对方一头。”

    章泽兰淡淡道:“本将还以为董参军要一觉睡到明日清晨呢。”

    董平微笑道:“是有这个打算,但这船舱太潮,我睡不惯。”

    章泽兰听罢,晓得再顺着董平的话说下去,还不晓得会被他扯到哪里去。于是他便不理董平这茬,径直说道:“对于萧家要求谈判,董参军怎么看?”

    董平淡淡道:“这章将军可是问错人了,我至今还想不通燕飞煌为何会不战而降。又如何猜得到已占有优势局面的水匪,为何会要求谈判。”

    章泽兰点头道:“本将也弄不明白,他们既然要求谈判,那定然不是想让我们退兵那么简单。”

    章泽兰话音刚落,便有斥候来报:“启禀章将军,岸上水匪已停止攻势!”

    “哦!”章泽兰耸然动容,他没想到水匪竟会如此快便妥协了。他沉思了片刻后说道:“传令下去,让咱们的队伍后撤二十丈。”

    “得令!”

    董平见状笑道:“章将军,我提醒你一句,两军交战,不斩来使。”

    章泽兰冷声道:“本将自由分寸。”

    章泽兰一声令下,两方便暂时休了战。过不到半个时辰,又来报:“禀章将军,对面喊话道,萧家萧荣想来面见章将军!”

    “萧荣,萧孟支的长子。”章泽兰笑道:“请这位萧爷上船。”

    “得令!”

    主舱之内,两排将士严阵以待。

    章泽兰坐于桌后,董平在其身旁站立。而在桌前,则摆放的是一把小板凳。没过多久,花白胡须的萧家长子萧荣便被押了舱里。

    “章将军,你们难道就是这般对待来使的?先说一句,在下是来谈判的,不是来当俘虏的。”

    章泽兰抬手做了个请的手势笑道:“不得无礼,萧爷请坐。”

    萧荣被放开后,先是活动了活动筋骨,随后他缓步上前,一脚将身前的板凳踢到一旁后笑道:“章将军,还请给在下搬一把椅子。”

    章泽兰微笑道:“萧爷对不住,这船上简陋,能拿一张板凳已是不易,若你不嫌弃,那坐本将这把椅子如何。”章泽兰话音一落,董平便将他屁股下的椅子扯了出去,扔到了萧荣身前。

    萧荣将这椅子搬正后,豪不客气的就坐了下来。他坐下后,再一瞧立于桌后的章泽兰,不由得暗道:“这怎么做,我还是低人一等啊。”想罢,萧荣笑道:“章将军不必做这些表面功夫,在下来此,说是谈判,倒不如说是来给章将军送礼来的。”

    章泽兰微笑道:“军营中有规矩,不得私收他人礼品,更何况来送礼的是萧爷这大水匪,那本将便更不能收了。”

    萧荣摆手道:“章将军莫要着急,先听听在下要送的是什么礼,那再拒绝也不迟。”

    “哦?看来萧爷送的这礼,重的很。”

    “那是自然。”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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锋寒三尺三介绍:
大国争锋之下,引江湖动荡,庙堂不安。北莽之地虎啸龙吟,南蜀一隅三神相争,少林大佛下的老魔能辩群僧,剑墟中的仙人傲骨铮铮。天宝元年,正当乱。董平带刀离了戍北城,从烂俗的江湖走到更烂俗的庙堂。他与人斗,又与天斗,一不小心,就把这烂俗尘世闹了个天翻地覆。锋寒三尺三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锋寒三尺三,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锋寒三尺三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