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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北男     锋寒三尺三txt下载     锋寒三尺三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百二十一章 国士无双(三)

    “当年金院长之死,我就觉得蹊跷。顶 点 X 23 U S因为我也是当事人,而且没什么证据,也只好作罢。但在上次去肃州的船上,太叔倦却突然给我发了一道密信,让我快速赶回燕临。当我回到书院,太叔倦便离开了。当他回来时,书院正闹得厉害。我问他去了哪里,他说知道我困在半步陆地神仙这一桎梏中已有十数年,他是给我去求药了。”

    “你把那药给吃了?”

    “不错,为了探到他的底细,我不得不吃。那药的确厉害,吃下后,不过十多日,我便突破了桎梏。但我也发现我的精神与灵魂,正隐隐被人给握在了手里。日复一日,直到他觉得完全操控了我,便开始指使我冒充他去做一些事。那时我便晓得,他要准备脱身了。而当年他之所以没有杀掉金院长,也是为他来日脱身而做的准备。不敢置信,一个人竟能将一桩阴谋,给谋划数十年,而且算无遗策。”

    “你知道他的身份?”

    “知道,辽国的南院大王。在数十年前,他便隐藏在鹿岳书院之中了。也正因为他的身份显赫,所以,要除掉他,可不是一桩易事。”

    “你有什么办法?”

    “顺他的意,在祭天之时我就做他的弃子。让他自以为脱身,放松警惕后,再将其在城外诛杀。一定要记住,趁其不备,速战速决。等明日,辽国的大军,就该进城了。”

    “他既然能将一件阴谋策划数十年而滴水不漏,那他在这件小事上也不会放松警惕。”

    “但他有两个败笔,第一个,便是他自以为完全操控了我,实则不然,我每日都要耗费精血与阳寿来吊住自己的一丝清明。第二个,他现在受到了牙非道的影响,开始变的狂妄,自大。这件事如果不做,那绝对做不成。如果做了,我们还有一分的胜算。”

    “吕学监,你要这么做,会死的。”

    “董平,若我不死,那天下又会死多少人?我虽死,但能换天下十几年太平足矣。总要有人流血的,这血,便由我来流吧。”

    虽千万人,吾往矣。

    ……

    ……

    “明日,你只需将那八万辽人大军困在城中两个时辰便可。两个时辰过后,南院大王死,你的位子,就会坐的更稳。”

    “四个时辰?你太高看我了,我若是阻拦辽国的军务行动,不出片刻,我就会人头落地。”张伯熊有些疲惫的揉了揉后脑勺,轻叹道:“董平,这件事儿,还得你自己想办法。你还要记住,在辽军到之前杀了他,你杀的是太叔倦,在他们到之后,你们要杀的,便是辽国的南院大王,这个利害关系,你要记住了。一个是江湖恩仇,另一个则是国之纠纷。”

    风儿轻卷,卷起满山花香。

    “这北莽江湖的风风雨雨,如今都埋在了这么一个小小的坟包里,可悲,可叹。”

    太叔倦将一两张纸钱放进墓碑前的火盆里,喃喃自语。

    “院长能来,出乎意料。”

    太叔倦回头看去,只瞧董平正拎着一个盛满香烛纸钱的竹篮,晃晃悠悠的向此处行来。

    太叔倦此时已没了那日与董平谈论天下大同时所显露出的一丝疲态,他满面红光,春风得意。

    “多年的老友,来祭拜一番,理所当然。”

    董平蹲下身子,一张一张地烧起纸钱。

    “吕学监是替你死的,你来祭拜,的确理所当然。”

    “谁知道呢?”太叔倦打了个哈欠,有几分慵懒的微笑道:“吕梁梦没杀了你,的确让我有些吃惊。但转念一想,倒也没什么。当年我把你的心脏都给捏碎了,你还能活着,就说明你是个十足的妖孽。”

    董平笑道:“你何时认出我来的?”

    “第一眼便瞧出来了,虽然骇人听闻,但事实如此。我倒是要问你,是如何察觉出来是我的?”

    “兰花。”

    “兰花?”

    “不错,当年在檀渊战场之上,你将手刺入我的胸膛时,我清清楚楚的从你身上闻到了墨兰香气。之后,慧劫方丈也曾提到过,那袭击少林的歹人身上,也有这种兰花香气。但有一点很奇怪,慧劫方丈说,第二次那歹人身上的香气好似淡了不少。而太叔院长这样一个常年种植兰花的人,我却没从你身上闻到半点兰花香气,你说奇不奇怪?”

    太叔倦赞许的点了点头道:“董平,若是你能成长起来,那定是一个不可小觑的对手。不过,就算我现在不杀你,等你成长起来之时,我手下的大辽铁骑早已踏破南宋。如今北莽事了,等再过一年半载,我便会带兵南征,实现天下大同的伟业!剑墟算什么?少林算什么?那覆族又算什么?只不过是我的垫脚石罢了!”

    董平笑道:“你在利用牙非道时,殊不知,牙非道已侵蚀了你的心神。太叔院长已不再是从前的太叔院长,而吕学监,是真师长,真国士!”董平话音陡然一凌,他字字如雷,掷地有声。

    太叔倦负手而立,遥望彩霞满天的东方微笑道:“你是个好苗子,值得栽培。我不会杀你,我会让你亲眼见证我是如何创造出一个太平盛世的。”

    “你不杀我,那我可就要杀你了。”

    太叔倦一愣,他不是被董平给吓到了,而是被他给笑到了。

    “你?有意思。若是陈安枕对我说这话,我或许会忌惮三分,而你?不自量力罢了。”说完,太叔倦显露半分威压,猛然将董平给拍倒在地。

    董平只觉得此时背后如同背负着一座巍峨巨山,他稍稍动一下,就有四分五裂的剧痛从身子各处传来。

    “你太不老实,将你的浑身上下也穿满长钉如何?放心,我会留着你的双眼,来看我征服天下!”

    太叔倦高高在上的俯视着董平,他的眼神暴戾,贪婪,就一如那少林大佛之下的牙非道一般,在恍惚中,二人好似合为一体。但不久,他的眼神里流露出了一丝惊奇,他看到,爬伏在地上的董平,此时竟正倔强的抬起头来。

    “剑墟飞剑何在!”

    登时,三柄飞剑拖着滚滚气浪,从长空而下,直刺太叔倦天灵!

    太叔倦正欲避让,却感觉两个脚腕被人死死的抓住了。

    “狗贼!还我父母命来!”

    萧山鸣破土而出,他已带着满腔的怒火在地中忍受了一夜的苦寒,虫蚁。他只待这一刻,将太叔倦给碎尸万段!

    眨眼间,三飞剑已至。

    太叔倦仰天一吼,那三柄飞剑竟登时静止在了半空之中。随后,太叔倦双腿一拧,将萧山鸣给震回了地底。他腾空而起,连连从口中发出似狼啸的怪异吼声。待狼啸停止后,太叔倦狂笑到:“我今日就让你们瞧瞧,什么剑墟少林,狗屁不是!”

    这时,赵绝江与另外两位剑主从远处掠了过来。他们瞧见自己的飞剑竟被太叔倦给喝止在半空中,不由得连连惊叹,这太叔倦的修为之高,骇人视听!

    随后,慧劫方丈携戒律院首座慧敏大师与罗汉堂首座慧悟大师,手持禅杖从山下一跃而上,对着太叔倦就是一记当头棒喝!

    太叔倦大手一握,一把将慧劫方丈的禅杖握在手中,他手臂用力狂抡,竟将慧劫方丈连同禅杖给舞成了一个极速转动的风车。

    修为已至陆地神仙境的慧劫方丈,在太叔倦的手中,竟然丝毫没有反抗之力。

    与此同时,燕临城中。

    正在城墙上翘着二郎腿品茶的乔军,听到从远方传来的幽幽狼啸,像是察觉到了什么,忽而他大喊道:“关城门!”

    也不顾下方正在来往的人流,那厚重巨大的城门轰然关闭。乔军还特意吩咐下去,门栓,要上在外面。为防止内乱,燕临城各个城门都设有内外两道门栓,一道攘外,一道安内。

    与此同时,城内的辽军登时躁动起来。他们集结好人马,就朝城门冲击去。见到是自己人来了,有几个辽人就想下城开门。乔军见状,当即喝道:“都他娘给我站住!”

    几人见状一愣,他们不晓得这平日里唯唯诺诺的宋人守城官何时如此胆大包天了?几人没听他的,继续往城下走去。乔军长吸了两口气,两步夺在几人身前,啪啪就照着几人的脸狠狠来了几巴掌。他近乎癫狂的扯着嗓子喊道:“他娘的,军令如山!违者斩!把上城墙的路都给老子堵死了,一个都不准放上来!违者,斩!斩!斩!”

    当下,几个士兵左右看看,一时间竟被乔军给吓着了,纷纷去搬巨石铁夹去堵上城墙的阶梯。

    “他娘的,软的不吃,吃硬的!”乔军恶狠狠的骂了两句,心中却是不停在打鼓,他祈祷道:“哥几个,可都给我顶住了,董爷我的荣华富贵,美好未来,可都系在你的身上了……”

    相比于乔军这里,其他几座城门就安静多了,先不说这几座城门处的守城官兵宋人居多好使唤,单说从别的城门行到吕梁梦的坟前就要多花几个时辰。

第一百二十二章 那一剑的风情(上)

    剑仙,僧人,道士,从四面八方朝着山丘涌了过来。www.uu234.net

    慧劫方丈松开禅杖,往后连翻了几个跟头,才堪堪稳住身形。恐惧,一种熟悉的恐惧感涌上了慧劫方丈的心头。这种恐惧他在数十年前远远的观望过,其后又在数十年的时间中细细承受过。但每一次品尝那寒冷又充满诱惑力的恐惧时,以慧劫方丈的佛法修为,也只敢浅尝而止。

    他怕一不小心,就会坠入那没有尽头的深渊之中。但现在,他着着实实的感受到了侵入他骨髓中的哪一种恐惧。这种恐惧的另一个名称叫做**与野心。

    慧劫方丈拦住了想要上前的慧敏与慧悟淡淡道:“命少林弟子,齐颂静心咒。”

    赵绝江与另外两位剑主此时都有些不知所措,他们从没遇到过如同今天一般的场景,他们视为手足的贴身佩剑,现在已经完全与他们断了联系。

    太叔倦……

    到底是什么怪物?赵绝江骇然无比,上一次遇到这样的情况,还是在七十年前拜古教攻上剑墟的那一次。在老魔牙非道的面前,他们手中的剑,就宛如孩童把玩的玩具,无力又累赘。

    忽而,厚重古朴的梵音萦绕成一尊巨大金佛伫立在太叔倦面前。

    金佛拈花,一指西来。

    赵绝江等人登时恢复清明,在刚才他们不知不觉间竟已被太叔倦身上散发出来的气势给迷惑了神智。

    三人此时寻到一丝契机,齐呼:“剑来!”

    只瞧寒冥剑,洛水剑,问君剑三剑以摧枯拉朽之势朝地上卷去,刹那间,地下剑仙的一百多柄长剑通通被三把长剑缠了起来。霎时间,一头三角麒麟就浮于云中翻腾,咆哮。

    远山的道士合力施法,一团遮天蔽日的天火缓缓从天而将。

    烧灼,炽热!

    方圆十里山丘,瞬间被焚化成一片荒芜!

    董平见势不好,他死抗住背后传来压力强撑起身子。他拄着惊雪刀,将抖成筛糠的身子一寸一寸的在地上挪动。从他皮肤上爆出来的血雾,浸透了衣衫,在他身后拖出了一道刺眼的血痕。他爬到萧山鸣所在之处,将惊雪狠狠的插入了地里。

    随后,他猛的往外一拔,萧山鸣便连人带土被董平从地中抻了上来。与此同时,佛指,麒麟,天火带着灭世之威,轰然撞击在太叔倦身上。山丘一颤,陡然崩塌。

    面对这凝聚着佛道剑三家的一招攻势,山中众人无不心有余悸,赵绝江不相信世间有人能挡的下这一招。

    “人之所以为人,是因为,他们从来没了解过神。”

    满是嘲讽的讥笑之语,从半空中那团灼眼的光晕中飘荡到众人的耳朵里。

    这当儿里,众人还来不及反应。

    就见数条宛如婴儿手臂粗细,蜿蜒曲折如同老树长根的黑色气流,好似跗骨之蛆一般,从光晕中探出。转瞬间,就将这团毁灭之力给吞噬殆尽。

    “嘿嘿,本尊,回来了。”

    众人瞠目,结舌!

    燕临城中

    辽人军队先是大声呵斥城墙上的乔军等人打开城门,见乔军等人置若罔闻,辽人登时兵分三路,一路开往其他城门,一路强攻城楼,一路则摆成破门大阵,疯狂撞击着城门。

    乔军受持一杆亮银枪拦在登上城墙的石阶之上,一时间,竟有一种一人当关,万夫莫开的绝大气势。而那城门高二十丈,宽十丈,其厚度更有三丈!城门通体由桐木打造,外包铁皮。这一行辽军没有破城利器,一时半刻之间,竟拿不下这城门。

    乔军大嘴咧着,笑的开心。他暗道,再顶一个半时辰,他的好日子就要来喽!

    这时,城下那为首的辽人军官,操着蹩脚的宋话喊道:“开闷…!傻…无蛇!”

    乔军大笑着喊道:“傻吧,傻吧!我要是给你开门,才是真的傻了!”

    闻言,那辽人勒转马头,对其身后的辽人士兵放声大喊了一句。随后,一行人辽军转身又往城中走去。

    但乔军见状,却是半点都高兴不起来,他身子一颤,登时跪倒在地。

    刚才,那辽人军官喊的是:屠城!

    刹那间,只瞧宛如恶狼一般的辽人疯狂冲进各家门户中,大开杀戒。一时间,哀嚎遍城池,血流满城。

    这时,一个满脸胡茬的辽兵正要将长枪插入一名孩童的身体时。只听嘭的一声,一个沙包大的拳头,登时贯穿了他的胸口。

    打到他的是林三川,在林三川身后,是怒火滔天的一众书院学子师长。冯玉书,曲轩逸,吴颜武,卫盛金……

    冯玉书振臂一呼,朗声喝道:“残害我同胞者!”

    “杀!”

    捧书做学子,提刀为死士!

    战吧,杀吧,哭吧,笑吧,把这繁华城池,变成人间地狱吧!

    鹿岳书院众人浴血奋战,一开始,他们还能依仗辽军反应不及,将其逐个击破。但当辽军反应过来,开始严阵以待时,鹿岳书院众人便变的孤木难支。

    这时,一个小童穿着极不合身的大袍子,提着一把木剑从远处走了过来。他表情肃穆,全然像是一个大人姿态。他一剑刺一人,绝不浪费体力,挥多余一剑。他的剑精准到极致,宛如天神下凡。

    他一路走来,不知道有多少人倒在他的剑下。不过,他只伤人,却不杀人。他还有着独属于一个孩子的悲悯,与善良。

    “不愧是英烈之后,他天生就是辽人的克星。”

    “不错,但他在我眼里,却是白花花的赏银。”

    铁捕脚尖点在一高楼顶峰之上,他望着下面的少年自言自语,忽而,一股窃笑从他脸上的铁皮面具中传出:“抓不到黎仁醉,但能抓到他,也算是不虚此行。”

    说罢,铁捕纵身跃下高楼。

    小童刚挥舞手中木剑,将这条街上最后一个辽兵刺到在地后,他如释重负的松了一口气。伤人,他并不觉得人痛快。

    但随即,他双眼微凝,上身陡然向后一拧,他手中的剑抬起,剑尖刺在一张白皙的脸蛋上,殷红的血,从剑尖与肌肤的接触点,缓缓流下。

    “啪!”

    小童手中的木剑掉在地上,他往后一退,怯生生的开口道:“对…对不住……我以为你是坏人…”

    白皙修长的手指擦去了脸上的鲜血,她用粉嫩的舌头一舔手指,娇声道:“你没说错,我就是坏人。”说罢,她一步上前,双手扣住了小童的肩膀。与此同时,一条铁链从她腰间飞出,将小童死死的捆了起来。

    “哦?你的剑不是蛮快的吗?怎么不躲?”

    小童微笑道:“我不伤害女人。”

    “你不伤害我,我可要伤害你了。”说罢,黑衣劲装女子抓着铁链,就拽着小童翻身跃到了一屋檐之上。

    “我们素不相识,你为什么要伤害我?”

    “不为什么,就因为你姓窦。”

    “天下姓窦的多了去了,又不止我一个!”

    女子娇声一笑,她从腰间取出黑铁面具扣在脸上,她的声音也陡然变得寒冷起来:“因为,你叫窦怀生。”

    他身子僵硬了片刻:“好久,没人叫过我这个名字了……”

    “是啊,小师叔。”

    且看辽人大军已将势单力薄的鹿岳书院众人逼到了城门处,威武的军官骑在披着铁甲的骏马之上,俯视着这群伤痕累累的大宋男人。

    即使他们头破血流,身负重伤,依然没有停止挥舞手中的长剑。对男人而言,辽国的这位军官已经深深被其身上流露出来的骨气折服。但对于军人而言,这等敌人,不得不死!

    他手中长刀往前一挥,其身后的辽军便呈包围之势,步步朝前方逼进而去。过不了片刻,燕临的精神支柱,就会倒在他们的长枪之下。

    无力蹲坐在城墙之上,放声大哭的乔军,再也承受不住面前的压力,他用处身上最后一丝气力,声嘶力竭的大喊道:“开城门!开城门!”

    等尘烟散去,赵绝江等人看清了眼前的太叔倦。不,他不是太叔倦,而是一个十足骇人的怪物!

    只瞧上身衣物暴裂的太叔倦,一头白发无风自舞,他双眼圆睁,每一条充血的血丝,都在无声的诉说着他的疯狂,他的强大!在他的胸膛之上,镶嵌着一张人脸。那人脸正在咯咯的笑着,他好似能看透人心,玩弄人世。

    那张脸,属于牙非道。

    慧劫方丈鼻尖上冒出来的冷汗,此时已经滴到了他的嘴里,他颤声道:“这…这是什么怪物!”

    太叔倦胸膛上的那张人脸呵呵笑道:“小和尚,本尊就是你们敬仰的仙人,就是你们日夜膜拜的佛啊!”说罢,他舔了舔嘴唇,微笑道:“你们,还不来臣服于我?”

    赵绝江背后的洛水剑主陡然喝道:“牙非道!你算什么神,算什么佛!你不过是个靠邪术蛊惑人心的魔头罢了!”

    “嘿嘿,四书五经儒家经典,大乘佛经,小乘佛经,道学皇书。哪一本,不是你们崇敬的圣人用来蛊惑人心的胡言乱语。本尊只不过是要推翻这破烂迂腐的世俗罢了,竟被你们这群凡夫俗子看做是妖言惑众,你们可真是被荼毒的不浅啊!”牙非道话音刚落,一道黑雾就从其口中喷涌而出 霎时间就将赵绝江三人给笼罩了起来。

    待黑雾散去,三位剑主只剩下了二人,赵绝江斜睨一眼,只瞧刚才说话的洛水剑主已消失的无影无踪。

    牙非道噗的一声,从嘴里吐出几根骨头,他嘿嘿笑道:“难吃,难吃极了。”

第一百二十三章 那一剑的风情(下)

    “牙非道!”

    赵绝江与问君剑主再不能忍,二人一声咆哮,朝太叔倦冲杀而去。www.uu234.net又是一股黑雾从牙非道口中喷出,慧劫方丈见状不好,当即从地上捡起一根禅杖,拔地而起。一杖挥下,将那团黑雾打散后对着赵绝江二人就呼出了五字真言!

    “赵剑主,切莫受魔头蛊惑!洛水剑主不就在地上躺着呢吗!”

    赵绝江回头看去,果然如此,他懊悔不已。这牙非道的幻术的确厉害,似他这般活了两百多年的老人精,竟也在不知不觉间就着了道。但转眼间,二人的眼眸陡然变得漆黑如墨。

    慧劫方丈本手持禅杖,与面前的牙非道对峙,丝毫没感觉到背后传来的杀意。

    “大师!”

    董平不忍看到眼前一幕,他无法阻止。

    “噗!”

    赵绝江的手用力穿透了慧劫大师的身体,在他手上捏着的是慧劫大师仍在搏动的,滚烫的心脏。慧劫大师于惊颤中合上了双目,那禅杖仍被他握在手中,他的神色于生命的最后一刻恢复淡然,如同佛祖拈花一笑。

    僧人暴怒,犯了嗔戒。

    他们朝赵绝江二人杀去,而赵绝江这两位剑主,却操着数百年的修为从僧人中杀出一条血路,他们继续往前走,欲要将此地众人,全都屠戮殆尽。

    董平握着手中的刀,刀身上传来的丝丝凉意,却浇不灭他心中燃烧起来的滚烫怒火。神刀有灵,他好似感到主人的悲伤与无奈,它轻吟,宛如垂泣。

    牙非道望见那些要来杀他的人现在正在自相残杀,他满意的笑了,这世间已不是七十年前的世间,而他牙非道,却还在。

    牙非道对董平说道:“嘿嘿,小子。看吧,你们的那点算计,在我牙非道面前又能算得了什么呢?七十年前,没人能杀的了我,七十年后,亦是如此。”在少林的幻境中,董平曾打败过他一次。这让牙非道既是欣赏董平,又让他耿耿于怀。打败所谓的世间的高手,对牙非道来说已经算不得什么,他在七十年前,就已经做到了。老剑主赵谈,吾师陈安枕,又何尝不是他的手下败将。

    打败一个心神坚定,不受他蛊惑的人,所带来的成就感,才是现在的牙非道想要的。

    董平怒极反笑,“我能击败你一次,就能击败你第二次。”

    牙非道继续打击着董平,他朗声讥笑道:“你?你现在连站都站不起来,还要击败本尊?滑稽,滑天下之大稽。”

    牙非道话音刚落,忽而从西方飘来一团滚滚黑云。黑云遮天蔽日,更有五彩神雷在黑云中翻滚炸响。

    牙非道面露喜色,淡淡道:“瞧,这叫做天劫。过了这天劫,本尊便入得天阙,成为你们顶礼膜拜的仙人。那时你们便会知晓,你们现在做的一切,无非是愚人自乐罢了。”

    突然,太叔倦伸手,一把捏住了胸膛前牙非道的舌头:“待我完成霸业后,你再成仙得道也不迟!别忘了,你的命,可还在我手里攥着呢!”

    牙非道面露不屑,他舌头一卷,就将太叔倦的手吞进了嘴里。随后他双牙一合,只听咔嚓一声,太叔倦那手便被牙非道给咬了下来。牙非道大嚼着太叔倦的断手,好似在品尝世间最为美味的珍馐一般,吃的津津有味。

    太叔倦双眼中蕴含的怒火似要登时喷出,他口鼻因颤抖,此时都已变了形状。太叔倦用残留下来的右手,一把扣住了牙非道的额头。他要一把将依附在他身上的这只毒虫,给连皮带肉的彻底撕去!

    但转眼间,太叔倦好似感受到一股巨大的痛楚,他浑身痉挛,五官抽搐个不停。牙非道咯咯笑了起来:“你现在知道,是谁的命更不值钱了一些吧?当日你要能摧毁山河巨剑的力量,本尊给了你。你想要做的,本尊也都帮你做了。你倒是抠门的紧,连半点酬劳都不想付。”

    太叔倦只觉得一张长满尖牙的利嘴正在疯狂啃噬他的五脏六腑,这种痛苦,堪比身处炼狱。他难忍,他不舍,再多的痛苦都比不上不能再实现他的宏图伟业所带来的失落。陡然间,太叔倦死死的咬住了牙,他将右手猛的往胸膛前一插,就听得牙非道一声惨叫。太叔倦抠出了牙非道的双眼,握在手里。他厉声喝道:“给我留下!给我三年,定让你入那天阙!”

    牙非道并未因失去双眼而感到多少痛苦,他像是服了输一般的讪讪一笑道:“好小子,算本尊怕了你。”

    太叔倦将牙非道的双眼噗的一声捏了个稀碎,像是在宣告自己的主权。随后,他傲然俯瞰山间正在争斗流血的佛道剑三家修士,经今日一役,宋国气运彻消亡,他太叔倦何愁大事不成!

    就在此时,五道神雷化作霹雳巨龙,竟从黑云中奔腾而落。

    似感受到上空传来的狂暴气息,牙非道呵呵笑道:“我不去就雷,而这雷偏来就我,太叔院长你说气是不气?”

    太叔倦仰望长空,陡然喝道:“滚去!”

    说罢,又是五条真气神龙从太叔倦掌心嘶吼而出,一飞冲天。

    且看十龙轰然相撞,那雷龙不敌太叔倦的真气长龙,节节崩溃。但几丝电流却苟延残喘下来,噼啪一声电在了太叔倦手上。霎时间,太叔倦掌心变得焦黑。

    感受到从太叔倦掌心传来的痛楚,牙非道罕见的面露惊骇道:“这不是雷罚!这是神宵五雷!”

    忽而,一道人影从远山间飘飘而至。

    他神色淡然,手持长剑。

    “师父,弟子不肖,今日来为您老人家报仇了!”

    牙非道笑道:“是你那老朋友?”

    太叔倦淡淡道:“不错,他虽修为高深,但凡心太过浮躁,不足为惧。”

    闻言,牙非道便从口中又吐出了一口黑雾,对着来人,扑面而去。

    王文卿领着孙穷奇四人与平延宗三少年随后而至,他对几人微笑道:“咱们的机缘,可都全系在他一人身上了。”

    老离儿有剑吗?

    有,他的剑,名心。

    老离儿在穿过那团黑雾时,他的耳边传来一个有几分疲倦的声音:“老友,多谢了。”

    老离儿忽然想到,在十二年前,他与一人在一间茅庐破烂酒馆里相遇。二人一见如故,把酒言欢,聊了什么二人大概都忘了,但那种不管聊什么,都是舒坦极了的感觉,则一直留在二人心里。老离儿甩了甩脑袋,把那些旧事全都甩了出去。

    但此时,一道黑雾又钻进了老离儿的口鼻之中。他眼前的场景再次连连闪动,最后定格在一片茫茫雪地之上。

    在片低矮的坟包前,一个瘦小的身影正在不停翻找着能充饥的贡品。但如今刚刚遭受了一场浩劫,常人连饭都吃不饱,谁还会提着贡品来烧纸呢?这时,几个饿的皮包骨头的汉子面无表情的抬着一具尸首,扔在了坟地里,他们连个坑都没挖。连个席子都没给那具尸体裹,瘦弱的少年瞧见那具尸首,那是个还未长开的豆蔻少女。

    少年咽了咽口水,他暗道,人肉也该能充饥吧。他爬在地上,匍匐着朝那具尸体爬去,他不敢抬头,怕看见那少女冷冰冰的目光。

    当他的手刚搭在尸体的身上,他的后脑勺忽然一凉。他不惊惧交加的向后看去,只瞧,一个发须皆白的老者正笑吟吟的看着他。

    “这是你的姊姊吧?别伤心,我来帮你一起埋葬了她。”说罢,老者从怀中掏出一块干粮递给了瘦弱少年。

    是啊,那老者能看穿一切,但却永远都不说破,他像一把老旧到精致的油纸伞,光润温暖,又能为人遮风避雨。

    老离儿微笑,喃喃细语:“师父,多谢。”

    老离儿穿出黑雾时,他的眼神清明,神情恬淡。但他手中的剑,却是更加锋利!

    太叔倦的一身修为足以笑傲江湖,但他面对老离儿这一剑时,仍然是惴惴不安。

    “竟没受心魔侵蚀!”

    “我的心已死。”

    噌!

    这一剑,好似跨越了时空,跨越了轮回。好似只要老离儿愿意,他这一剑,就能将这天下一分为二!但此时,他只是将这一剑穿过了一张脸的眉心,穿过了一个人的身体。

    瞧,这一剑的风情。

    “爹!”

    温若筠听到耳边的惊呼,一脚将旁边的矮小少年踢翻在地,他一脚踩在少年嘴上,恶狠狠的说道:“记住了!你只有师父,只有师兄!没有爹!”

    不甘,不舍,不愿,不知,但又有一分释然。太叔倦喃喃道:“老友,听夜雨。”

    江湖十年灯。

    说罢,他心心念着的宏图霸业,全都随着那一剑,付诸东流。他一念之间,回到了那破旧茅庐里,他在喝酒,从外面进来个有几分疯癫的红鼻子老头。他记得自己的第一句话:“朋友,我请你喝酒。”

    就在此时,从太叔倦的身体中,一团黑雾飞出,竟要飞向天空,遁走于此地!

    老离儿揽住太叔倦的尸首,哽咽道:“老友,安心去吧。”

    说罢,他挥剑斩向空中那团黑雾。

    但一剑斩下,那黑雾分开,转眼又合二为一。

    王文卿陡然喝道:“董平!温若筠!孙穷奇!沈混沌!你们的机缘来了,还不速速前去!”

    此时,董平的身子一轻。他目露寒光,一跃而起。登时,他竟一把抓住了虚幻无本体的黑雾。与此同时,温若筠御剑而来,用嘴咬住了那黑雾。孙穷奇与沈混沌二人,也依次效仿。

    四人同时运转鲲鹏总略,大股大股大黑雾被四人吞入体内,凄凄惨惨的鬼哭狼嚎之声,也骤然从那黑雾中连绵不断的发出。

    “我说过,我会亲手杀了你!”

    董平一声怒吼,被他吞入体内的黑雾,骤然变成一道带着淡淡黑翳的指气从他指尖激射而出!那团已经变得稀薄的黑雾,如遇一阵狂风,云散而去。

    与此同时,一声哀转的狼嚎声从远处的山间响起。行军到半路的辽人大军,脚步戛然而止。他们立定,转身往回行去。

第一百二十四章 那些没说完的

    燕临一片狼藉,鹿岳书院中人人痛哭太叔院长,吕学监。www.uu234.net

    这两位书院支柱死了,怎么死的?董平与萧山鸣勾结辽人暗害二人所致,这是江湖几大门派公认的说法。此事,关系甚大,牵扯的不光有北莽江湖数个大派,更是拔了辽国的虎须。必然要找几个顶缸的,董平这个来历不明的戍北城参军,与萧山鸣这个上代辽国大王的儿子,就成了最好的人选。

    此时,这二人已经在书院消失。

    燕临的花儿,开的好美。

    赵一惘虽仗着跟均画的关系,死皮赖脸的在燕临皇宫中待了几日,但他却没见到心心所念着的上官曦。怀着这一大憾事,赵一惘启程回了关州。

    他一走,上官曦便出现了。

    这时,琴棋书画四位姑娘已然知道了姜宫主的事。四人想回霏娥宫,但在外面玩野了,却又不想受宫中的规矩管束。而上官曦则是直接讲霏娥宫山下秋骏城里的产业,全都送给了霏娥宫,以此为四女换了个自由身。以均画为首,听琴跟雅书都愿意继续留在上官家。只有落棋,不愿意。

    一辆马车碾碎尘埃,一路向北。

    宋庆语撩开车帘,对着正看着车中木箱走神的赵一惘揶揄道:“怎么,公子想心上人了?”

    赵一惘回过神来,连连摆手道:“没有没有,我只是在想,这破烂东西,还没送给四位姑娘呢……”

    宋庆语正色道:“公子,那天,我听到落棋姑娘哭了。”

    “什么!落棋姑娘怎么了?”赵一惘满脸焦急。

    “我听到落棋姑娘在房中对听琴姑娘哭诉,她说,这世道,女子本就不受重视,更是跟货物一般,可以随意任人买卖。她虽练过武,但始终是不入流的女子,没人看的起……”

    “不,我从没有这样想过,落棋姑娘……是我今生见过的最好的,最好的姑娘……”

    宋庆语无奈的笑笑:“那这几日,公子对上官姑娘日思月想,可曾跟落棋姑娘说过一句话?”

    闻言,赵一惘自嘲的笑道:“我对上官姑娘从没有过非分之想,我想的,难道宋大哥不明白么?”

    宋庆语眉头间露出几分怜惜:“我晓得,公子是想借上官家的势力,重振王府生威罢了,但就算如此,公子也不该冷落了贴心人……”宋庆语话音戛然而止,拉着车的大马,被猛的一勒,痛苦的嘶鸣一声。

    “怎么了?”

    “公子,你瞧。”

    赵一惘从车中探出头去,他一眼就望见在马车前方,有一抹黑白,令周遭花朵都黯然失色。

    “落…落棋。”

    赵一惘的话语间有些结巴。

    她缓缓走了过来,脸色一如往常冷清。怎么看,都不像宋庆语口中那个多愁善感的姑娘。

    落棋淡淡道:“我来讨你没送给我的东西。”

    赵一惘微笑道:“在车里,自己来搬吧。”

    落棋刚跨入车厢,却被赵一惘一把攥住了手臂,赵一惘恳切道:“这一次,我不会让你走。”

    落棋脸色一红,伸手便要打赵一惘一巴掌。赵一惘也不闪躲,他把脸伸出去,嬉皮笑脸道:“你打吧,打一下,我就挨一下,打十下,我就挨十下,若你想打一百下,但觉得累,那我就帮你打。”

    落棋缓缓放下了手,她怎么舍得动手。这个笨手笨脚,但又满身勇气的笨蛋,早就悄然无息的住进了她的心里。

    宋庆语在车外大笑道:“坐稳喽!车要飞喽!”说罢,他一扬马鞭,车轮便转动起欢快的音调,在路上飞驰起来。

    ……

    ……

    还是那座山丘,光秃秃的山丘,一个老道士已经躺在山丘上傻笑了整整七天七夜,一个小道士也跟着他笑,虽然他也不知道师父在笑些什么。

    平延宗捂着肚子,脸颊抽搐着说道:“师父,师父,你别再笑了,再笑,徒儿就要笑死过去了!”

    王文卿坐起来,一拍平延宗的脑瓜道:“混小子,你知道师父在笑什么吗?你就跟着笑!”

    平延宗摇了摇头,颇为实在的说道:“不晓得。”

    王文卿恨铁不成钢的叹气道:“混小子,傻徒弟!咱爷俩前几日可是刚做了一件对于北莽江湖来说开天辟地的大事!经过这一番动作,咱爷俩可就有在北莽树立道统的资本了。这,就是属于咱们爷俩的机缘。”

    “还是不明白。”

    王文卿听罢朝掌心吐了口唾沫,搓了搓,就朝平延宗扇去:“他娘的,臭小子!”

    平延宗大笑着跳起来,被王文卿追的漫山遍野乱跑,对他来说,把师父气的吹胡子瞪眼,这才是世间最好笑的事。

    辽国境内

    辽国的城池全都由巨石垒造,看上去既粗糙,又厚重。一个梳着满头小辫子,又有几分驼背的男子像是疯了一般的冲进了一座,建筑风格同样粗糙又厚重的辽阔府宅里。他飞身蹿入大堂,高呼道:“萧丞相不好了!不好了!”

    正在堂中品茶的中年男子,眉头微皱道:“疯疯癫癫,风风火火,不成大器!”

    驼背男子站稳后,顺了口气道:“丞相,可真是大事不好了!耶律阿机宝死了!”

    中年男子舒展眉头,缓缓道:“耶律阿机宝?是谁?”

    “丞相啊!就是南院大王!太叔倦!”

    中年男子听罢微笑道:“哦,你的消息可不够灵通的,这事儿,我三天前就晓得了。”

    驼背男子闻言诧异道:“丞相,这都火烧眉毛了,您还有心思品茶呢?”

    中年男子淡淡道:“那你说,我该去做什么?”

    驼背男子自知失礼,他抽了自己两巴掌后道:“丞相,太叔倦一死,那定下的南侵大计可就要推迟了?这难道还不是万分紧急?”

    中年男子不紧不慢的说道:“太叔倦,本只是我们派去宋朝的一个用于监视的棋子罢了。但这颗棋子却不太安分,二十三年前,他擅自对金无为下手时,就引起了太后的不满。之后,他更是用计除去了萧启阁,更是令太后跟皇上震怒。但那时他羽翼已成,太后也不得不顺着他,给了他一个南院大王的职位。这次他虽死,但却了去了太后与皇上的一个心腹大患,是我大辽的幸事,你跟着瞎着什么急。况且,南宋已是我大唾手可得之物,想要取,也不用急在一时半载。”

    闻言,驼背男子笑道:“如此甚好,那将来南下的统军之人,丞相与太后皇上可商议好了?”

    中年男子哈哈大笑,吞进嘴里的茶水也被喷了出来,他指着驼背男子道:“阿洪啊,我看你来找我,不是关心我大辽的兴衰,而是觊觎那南院大王的位子吧。”

    驼背男子讪讪一笑,没做否认。

    中年男子瞥了他一眼道:“关于那南院大王的位子,我心中已有了人选,不过不是你。”

    驼背男子闻言不由得有几分失落,他黯然道:“这大辽,除了我耶律洪,谁还有资格做那南院大王。”

    他刚说完,中年男子眼神一寒,端着茶杯,就把滚烫的茶水泼在了耶律洪脸上:“自视甚高!你看看这个!”

    说罢,中年男子将一张写满小篆的黄纸扔在了耶律洪面前。

    耶律洪的一张脸此时已被烫的脱了一层皮,但他却敢怒不敢言,仍是恭恭敬敬的捡起了掉在地上的那张黄纸。

    他一瞧,这纸上写的竟是一篇策论。

    题名《攻宋》

    他是越看越心惊,不由得连连赞叹写这篇策论作者的才华横溢,谋略高深。

    “你觉得写这篇策论的人,来做我大辽的南院大王,可还行?”

    耶律洪猛的点头道:“萧丞相,我还真是不晓得咱们大辽国内,还有对辽宋局势见识如此得道之人,我耶律洪自愧不如。这,这策论是谁写的,我得挑两担黄金,去拜见他一番!”

    中年男子颇有深意的一笑道:“萧,山,鸣。”

    “噗通!”

    耶律洪坐倒在地。

    中年男子漫不经心的说道:“太叔倦已死,该为萧启阁平凡了,呜呼哀哉,我大辽损一得力干将。”说罢,中年男子大笑起来。其实,谁的命,他都不放在眼里。

    西边的太阳将落未落,红晕要消未消。

    落日余晖,将两个影子拉长。一个影子颇有些奇怪,那是两个人重叠在了一起。

    温若筠不耐烦的呵斥背后的矮小少年道:“你舒服够了没有?若舒服够了,就让师父去背,让我歇一歇。”

    矮小少年嘻嘻笑道:“我不,师父的背上全是骨头,咯死人了。”

    温若筠皱着眉头,十分无奈。

    矮小少年用双腿夹着温若筠的腰肢,又大大的张开双臂道:“师兄你看,现在你又有胳膊了!若你一辈子背着我,那我就能做你一辈子的手臂。”

    老离儿瞧着这两兄弟,不由得会心一笑。他老了,但有人注定会长大。

    温若筠撇嘴道:“你这样的师弟,我宁愿没有。”

    矮小少年闻言抽了抽鼻子,他喃喃道:“但我现在,只有师父跟师兄……”

    温若筠听罢,隐藏在内心深处的柔软猛的一颤,他缓和了语气道:“师弟,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呢。”

    矮小少年微笑道:“太叔丹凤。”

    第一卷(完)

第二卷 三神争锋 第一章 这一次往南

    这是一个生满竹林的小小盆地,空气中带着蜀州特有的潮湿与温暖。m.www.uu234.net盆地中心树立着一个小小的竹亭,在竹亭里,一个黑衣男子正在翘着二郎腿,他将双手搭叠在一起,放在旁边的石桌上,他斜着身子靠着藤椅,其炯炯有神的双眼,正望着笼罩在盆地上方淡淡的薄雾,若有所思。他就这样静静的坐在藤椅上,像一尊雕塑,保持着一个姿势动也不动。他已经这样坐了,有一个时辰了。

    他不是个典型的蜀州人,他的面目虽带着两分来自来自这崎岖山间的俊秀,但更多的是一种不怒自威的华贵。他不薄也不厚的两片嘴唇紧紧抿着,嘴角翘起一个角度微小的弧度,说不清他现在是在微笑,还是愤怒。这样的表情带来的一个好处是,外人,永远也看不清他的心内所想。这样的表情永远都只会在两种人脸上出现,霸者与智者。

    忽而,男人左侧的一片竹林窸窸窣窣的摇晃了一番。不一会儿,一头黑白相间,憨态可掬的巨兽从竹林中探出了身子。那是只蜀州中特有的奇兽,世人唤他熊猫。远古的邪神,称他为食铁兽。

    那大熊猫扭动着扭动着胖乎乎的身子,聪竹林中一出来,便打着滚儿来到了男人身前,它用头亲昵的磨蹭的男人的衣角。那态度,恭敬又讨好。男人不为所动,在他看来,好似天下人都来恭敬他与讨好他,都是应该的。

    这时,一个身着轻薄黄衫,露出如同两截白藕般的手臂的少女从竹林中气鼓鼓的走了出来。

    她一出来就操着有几分泼辣的蜀话对着那大熊猫骂道:“你个瓜娃子,跑那快,把老娘都甩在后头喽!”

    说罢,她作势上前要来打它。但她一来到大熊猫面前,却立刻叹了口气,又从随身带着的挎包里掏出一节嫩到发黄的竹子送到了大熊猫嘴边。少女一边抚摸着大熊猫的脊背,一边对男人说道:“老爷,那几个哈哈儿来了塞。”

    男人听后,终的是露出了一抹微笑。

    他张嘴,发出浑厚磁性的声音说道:“让他们进来吧。”

    少女点点头,待大熊猫将竹子吃完以后,她便拍拍它的头。随后,少女往大熊猫背后一骑,它便会意的又驼着少女钻入了葱郁茂密的竹林之中。

    过了不多久,一行十人从竹林中走了出来。排在前头的两人,既是熟面孔,又是大人物。玉箫客,三千舵主卫理。金袍男,五行舵主梅黄雨。在二人身后的八人,个个也是昂首挺胸,眼眸里带着一股颐气指使的威严,这十人中,没有一个小人物。那少女刚才竟称他们为哈哈儿,也不知道她是年少无畏,还是真有几分本钱。

    且看这十人来至男人身前,皆是放下了身段,恭恭敬敬的作揖,行礼。

    男子微微点头道:“还没达到大逍遥境的,退下吧。”他说完,十人相互看看,其中有六人躬着腰,又退入了竹林之中。

    梅黄雨与卫理还有两位老者留在了此处,男子站起身,含了嘴茶水漱漱口后,淡淡道:“世人无知,只道是入了造化境,便全称为陆地神仙。神仙?好大的名头,谁都敢当。你们几个能修炼到大逍遥境,也能当半个神字了。”

    梅黄雨笑道:“的确,现在江湖中人,稍微有那么一点成就便会自视甚高。比如说在北莽,仅仅是为了拿下一个太叔倦,就弄得鸡飞狗跳。少林死了一位方丈,剑墟死了一位剑主,书院死了一个学监。其余死伤的门下弟子,更不在少数。若是舵主出马,怕是那太叔倦非舵主一合之敌。”想不到,梅黄雨这等人吹起法螺,拍起马屁来,也是厉害的很。

    男人听罢放声大笑,但他的眼神里却透露出无动于衷。

    男人道:“许久不见,我要看看你们四个的修为精尽了没有。”说完,他从腰间取出了一条颤满黑布的三十六连环鞭。

    “兵法有三十六计,我这鞭,有三十六环。”

    梅黄雨四人闻言皆是目光凝重,严阵以待。

    说时迟,那时快。

    男人还正握鞭静立在亭中,四人便如猛虎般扑杀过来。

    男人微微一笑,他长鞭直打。毫不花哨,但又返璞归真的一鞭就被其轻易挥出。这鞭在梅黄雨四人眼中,来的是那么缓宛如杨柳春风,但又来的那么急宛如狂风暴雨。

    四人本想先避其一招,但看其长鞭三十六环,环环相扣,在无形之中已封住了四人的退路。

    只听“嗒”的几声闷响,梅黄雨四人的手腕,竟全被套在了铁环之中。四人连忙跪下,大呼男人神威无敌。

    男人有几分不满意,他看向卫理道:“卫舵主,你好像有几分心不在焉啊?”

    卫理低头道:“舵主恕罪。”

    男人抿起了嘴,他的眼神再四人身上扫了几遍道:“养兵千日用兵一时,北莽的人马可以有所行动了,记住,覆族三舵,要把北莽搞乱,越乱越好。”

    梅黄雨跟卫理领命称是。

    “还有苑家主跟彦宗主,你们在蜀黎二州的行动可以开始了,记住,要痛打落水狗,将他逼到退无可退。”

    梅黄雨身后二人点头称是。

    随后,男人又坐在了藤椅上,他淡淡道:“行了,都各自去忙吧。”

    四人一走,男人又仰头望向了天空,竹林风潇,宛如牧笛。

    此时,已是九月初秋,离百花祭,也过去了足足有小两个月的时间。

    一艘大船从燕州的码头出发,一路乘风破浪,停泊在了苏州的港口。从船上先是下来三个人,一背剑的中年男子,其身后还跟着一位俊逸,满身书生气的青年男子。青年男子旁有个面色苍白的少女,那少女兴是经不起海上的风波,身子有些不适。

    随后,又是个高大的男子拉着一位绝美女子从船上行了下来。

    中间男子望着那浩瀚辽阔,宛如天地间大奇迹的大江入海口,微笑道:“咱们,来到大宋了。”

    咸湿清爽的海风吹来,几人皆是神清气爽,连那少女的脸色也稍微好了一些。

    中年男子道:“走吧,咱们还得乘船过江,赶去蜀州呢。”

    青年男子皱眉道:“曹剑主,我们还是在苏州歇息半天吧。连日行船,我只怕绿珠儿的身子受不了。”

    中年男子思索了片刻后,微笑道:“行吧,咱们就在城里休息一晚。”

    青年男子感激道:“多谢曹剑主。”

    这五人正是剑墟里的弃身剑主曹人游,鹿岳书院中的冯玉书,绿珠儿还有萧山鸣与孙明香。

    这一年,书院的命运可谓是多舛。

    先不说书院中的两大支柱倒塌,连书院中的小师叔,同时又拜入剑墟门下的小豆子也在燕临城大乱时被人掳走。这一下,剑墟与书院自当要去寻他。这担子便落在了目前还稍微有些清闲日子的曹人游与冯玉书等人身上。走陆路,得穿过宋朝的边界防线,几人觉得麻烦,便走了海路。

    萧山鸣来到南方,除了寻人,主要还是为了避避风头。上次除掉太叔倦后,为了稳定江湖安宁,他与董平便成了顶缸之人。除了剑墟少林,书院与百褶观外,其他北莽江湖中人,无一不再追杀他二人。

    萧山鸣愁眉不展,孙明香看在眼里,她温柔道:“山鸣哥,你是在担心董公子吧。”

    萧山鸣苦笑道:“是啊,当日太叔倦死后,其实只需我来背这个黑锅就行,我本就是辽人,又与太叔倦有血海深仇。但我没想到,董老弟竟主动站起来要与我一起承担。现在连累了他,董老弟又不知所踪,我……”

    孙明香将另一只手搭在萧山鸣的手背上道:“山鸣哥不必太过自责,董公子的所作所为,自然有他自己的想法。而且董公子机智过人,他既然选择悄无声息的离开,定是有了自保的法子。况且阮沥妹妹现在还在书院呢,他就算走的再远,也会回去的。”

    萧山鸣点头道:“董老弟的恩情我全记在心里,我萧山鸣欠他一条命。”

    孙明香闻言,动手掐了萧山鸣一把呢喃道:“不许胡说,你的命,是我的。”

    冯玉书在前方对曹人游说道:“没想到,小师叔竟然是当年枉死的,宋国兵马元帅窦围之子。难怪,那铁捕会对小师叔动手。”

    绿珠儿道:“宋朝的都城不是在临安府吗?咱们为什么要去蜀州?”绿珠儿的语气里,露出些不情愿来。

    曹人游回答道:“这说来也是奇怪,据剑墟与书院在南方的朋友说,他们曾在蜀州瞧见过铁捕与窦怀生露过面。但在临安,却没有关于窦围元帅之子被逮捕的消息,流传出来。”

    冯玉书点头,随后掷地有声的说道:“不管是什么原因,蜀州定是要去的。就凭窦围元帅抗击辽国,保家卫国的丰功伟绩,我书院就绝不能让小师叔落在奸佞手中。”

    冯玉书满脸坚毅,少了许多青涩,在那一场风雨中,他好似瞬间成长了起来。成长为,新一代书院的中流砥柱。

第二章 有魔

    才是初秋的节气,檀渊镇四周荒野上的草木都开始枯黄。www.uu234.net一匹马蹄上镶着金片的神异黑马,在檀渊镇牌坊口前,不住徘徊着。来往的行人纷纷那骑马的人侧目而视,那人穿着一身比黑马毛色还要深邃的黑色劲装,他头戴斗笠,斗笠的檐上,挂着一圈儿黑纱,令人看不清他的面目,但其隐藏在黑沙下的森森杀意,却是令人不寒而栗。他像是在等人,而且等的人就在镇里。

    但他为何不进去找,没人知道。

    近日里,来往于檀渊镇的江湖人士如同过江之鲫,络绎不绝。他们每个人的脸上都挂着贪婪与寻觅的神色。就像是秋收后忙碌在田间地头的鼠,疯狂的寻觅着过冬的粮食。

    一家酒馆里人声鼎沸,几乎每一桌前摆放的都是两样简单的下酒菜,再放两坛酒,这就是店中江湖人士的标配。

    一桌人喋喋不休的谈论道:“娘的,杀一个就给二十万两银子,草!也不知道那董平是银皮子做的,还是金皮子做的!”

    一人道:“那书院的太叔倦之死,我略有耳闻。那太叔倦根本就是个辽国奸细,还不是什么小人物。他被人搞死在北莽,那辽国能跟北莽江湖过得去吗?所以,就要把太叔倦的身份定死成宋人。而且害死他的事儿,辽国也得掺一份。这样两家里子面子上都说得过去,便能大事化了,小事化无。那董平想来,就是个背黑锅的。”

    “管他娘是怎么回事儿,咋们把那董平一杀,去燕临府衙换个二十万两银子,比什么不痛快!要有二十万两银子,老子先把这店给盘下,再砸个稀巴烂,卖给咋们兑水的酒,他娘的不地道!”

    爬在柜台劈了啪啦打算盘的掌柜闻言笑道:“行,客官您要是真把我这店盘下,不用您自己动手,我来替您砸。”说罢,那掌柜叹口气道:“现在这生意不好做,就那掺水的酒卖给各位客官,我也是赔着钱的。”

    掌柜说完,满堂五六十号人又起哄开来。纷纷说要动手砸店,掌柜呵呵一笑道:“算我怕了各位爷了,一会儿再给每桌上一坛酒,算我请各位爷的。”掌柜的红光满面,他哪里能做赔钱的买卖,十多年,他这店里的生意都没这么好过了。他还是蛮托那董平的福。

    且说在太叔倦死后,北莽江湖各门各派愤怒不已,皆慷慨解囊,凑够了二十万两银子后送到了燕临府衙,并在江湖上放出了话说,谁要能取董平的性命,便能用董平的项上人头,到燕临府衙换那二十万两银子。

    这的确是个肥差,但要在幅员辽阔的北莽三十六州里找到一个人,那谈何容易。于是有人便动起了心思,他们听说董平曾是戍北城的参军,便想着他没准还会回北莽。于是,一群想要荣华富贵的江湖人士,一窝蜂的蹿到了北莽,想要在董平回戍北城的道上,拦截住他。

    一群人在大堂里闹闹哄哄,但在墙角靠窗坐着的两人却是安静的很。要说这墙角可是个好地方,先不说这角落里看东西敞亮。就说逃命,也方便许多。

    二人静静的喝了片刻后,那背着一张大弓的男子喊道:“掌柜的,结账!”按说这大堂里喧闹的很,背弓那男子的声音虽大,但也不足以引人瞩目。

    不过他话音刚落,大堂中登时肃静了下来。好似在这么安静的场所里,掉一根针,都是罪过。

    见状,背弓男子用力一拍桌道:“妈的!都没见过结账啊,都给老子低下头去!”

    在他对面,穿着一身粗布麻衣,身段高挑的俊美公子慵懒道:“不用喊了,他们早就看出来了。”

    “公子,我怎么没看出来?”

    “你见过有人在喝酒聊天时,手还不住摸着兵刃,大声说笑时,眼神还在到处乱晃的吗?”

    “他们当真看出来了?”

    “当真。”

    公子话音刚落,那汉子张弓便要射。

    公子摆手示意他不必紧张,随后,他站起来搓了搓手,对众人微笑道:“我就是董平,想要取我性命的,尽管来吧。”

    董平一句话,像是点燃了引线,大堂中又重新沸腾起来。十八般兵器尽皆被他们握在手中,他们眼中尽是贪婪的**。董平也挺佩服这群人的毅力,十天前在吞南城里,这群人便发现了他。不过他们没有急于动手,而是一直隐忍到檀渊镇,想必是怕引来别人,分一杯羹吧。

    终于,有一人忍耐不住,提着一把刃上流动着滚滚真气的开山刀,就朝董平斩来。其余人按兵不动,他们也正想借此机会,好好看看这董平到底有几分斤两。

    董平站在原处,面对对方来势汹汹的一招,岿然不动。他甚至,连出刀的意思都没有。

    那人见状,心中不由得练练打鼓。就是这么一个晃神,他这本是一往无前的招式,也附加上了几分退意。登时,董平抬手伸出两指,噌的一声,竟将那约有五六十斤的开山刀给夹在了双指之间。紧接着,一股黑色蚀气从董平双指间流出,攀附在了开山刀之上。瞬间,在那人的惊骇之下,蚀气陡然钻入了他的身体之中。仅是一个眨眼的功夫,那人便浑身抽搐着倒在了地上。不光如此,那人的身体,还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慢慢枯萎干缩。而董平夹住刀的手掌,全然被淡淡的黑雾笼罩了起来。

    董平笑道:“谁还想来?”

    众人皆是感觉邪门的很,传闻在宁州有几处山匪窝,一夜之间被人全都屠杀了个干净。近五六百人,全然都是肉身干缩而死。

    一名大汉愤然怒喝道:“老子今天要看看你这魔头到底有什么邪术!”话音未落,那大汉已提着铜锤朝董平砸来,董平则是陡然一弹五指。豁然间,众人只瞧那大汉双手高举铜锤,却迟迟没有落下。再仔细一看,那大汉的身上竟多出了五个指头粗细,通透见光的血洞。

    这下众人才是真的害怕,颤栗起来。

    “谁还想来?”

    众人紧握手中兵刃,一时间没人敢答话。

    董平满意的点头笑道:“那好,该我了。三川,动手!”

    董平话音未落,林三川已搭三箭射出。

    “嗖!”

    正要跑出酒馆的三人,应声倒地。

    董平提刀冲杀入身群之中,放声笑道:“你们要的二十万两银子,来了!”

    厮杀声,惨呼声一时间响彻云霄,打破了檀渊镇的寂静。

    不到半个时辰,酒馆之中已是尸首堆积,血流成河。活着的只有四人而已,董平,林三川还有已瘫倒在地的掌柜与酒保。

    董平将已染满鲜血的麻衣外套脱下来扔在血泊之中,随后,他又蹲下身子在一具尸体上摸出了几块碎银子扔到了柜台上,他微笑道:“掌柜的,结账。”

    二人来到店外,林三川吹了个呼哨后,远处就奔来两匹枣红大马。当他们翻身上马后,林三川露出一副心有余悸的表情,惴惴不安道:“公子,你刚才可真是像入了魔一般……”

    董平淡淡道:“是啊,入了魔一般。”他低头看看自己的左手,只见有一团黑气正在掌心的皮肤下缓缓流动。那黑气不断变化,忽而化作一柄刀,忽而又化作一张笑脸。那是嘲讽的笑,他好像在笑董平的无知与狂妄。在吞噬过属于牙非道的那团黑云后,董平的体内便出现了这样一道陌生的氣。

    这道氣无时无刻不在蛊惑着董平的心神,它与董平体内隐藏的那头巨兽相辅相成,二者狼狈为奸,不停鼓动着董平去吞噬更多人的真气。董平虽意志坚定,但也是只能堪堪抵挡住不被这氣给完全控制。

    他不知道自己何时会突然魔性发作,而大开杀戒。为了不酿成大患,所以,他选择离开鹿岳书院。当然,这只是他离开的一个原因。毕竟,他的辽阔之处,到底还是在大宋。而阮沥脸上的伤现在正是医治的关键时刻,至少得经半年的悉心治疗才能痊愈。将阮沥留在书院,董平也能稍稍安心。

    董平二人催马来至檀渊镇大牌坊前,两匹大马刚要跨出檀渊镇,却突然停住马蹄,连连嘶吼,不安起来。

    董平将眉头锁成了一团,他沉声道:“好强的杀意。”

    林三川附和道:“别说这马,连我都觉得阴森森的。”

    这时,噗噗的脚步声从二人身后传来。董平回头一瞧,只见又有一两百号江湖客从镇中追了出来。

    “跑!”

    董平当机立断,他用力一甩马鞭,只听啪的一声脆响,那马屁股上立马被抽出了一道鲜红的血痕。那马一吃痛,登时不在徘徊,飞速冲出了檀渊镇。林三川先是拉弓,往后射了几箭,才催马跟上董平。

    二人往前跑了约有百十来丈,但其身后却是没了动静。二人叫停马,林三川向后望去,只瞧后方是尸横遍野,而那骑着黑马的斗笠人正静静矗立在尸首中央。

第三章 让箭飞一会儿

    “是敌是友?”

    “想吃独食的。”

    “那怎么办?”

    “跑啊!”

    望着二人夺命狂奔的身影,那斗笠客仍骑马静立在远处。过了一刻钟,斗笠客才催马跟上。黑马的步伐自在又轻快,它看似不紧不慢,但注意到它时,它已经跑出去了二三十里。

    从檀渊镇到戍北城,骑快马赶路的话,大约只需要二十来天的功夫。董平与林三川已经行了十八日,在这些日子里,他俩除了稍微停下来让马吃些草料,再方便方便外。其他例如吃饭睡觉,皆是在马背上完成的。就算是如此,他们也没能摆脱,身后跟着的那宛如幽灵鬼魅般的斗笠客。

    说来也奇怪,这斗笠客虽一直跟着董平二人,但他却总是与二人保持着一个特定的距离。这个距离很微妙,他既给了董平二人一个逃跑的余地,又不会让二人脱离他的视线。他就像是一头饥肠辘辘,但又高傲的野兽。在享用猎物之前,这只野兽,总要让猎物先行臣服在自己的爪牙之下。

    招惹到这样一个难缠的人物,董平虽有些心烦,但也算是庆幸。只要后面那斗笠客实力强的不太过离谱,他与林三川还是勉强能应付过来的。

    “还剩几支箭?”

    “就剩三支了。”

    董平沉声思考了片刻后说道:“一支射人,一支射马.眼,一支射马腿。”

    林三川转身,箭已在弦。

    突然,董平又喊停了他道:“别,改成一支射人,一支射马.眼,两支射马腿。”

    “可我就三支箭啊!”

    “蠢材!自己想办法!”

    林三川闻言心下一横,他运足真气,重新拉弓。只瞧他双臂瞬间鼓胀了起来,针脚密实的坚韧麻衣也有要被撑裂的迹象。经过几个月的苦修,林三川在卫盛金的悉心指导下,实力也有了长足的进步。现在,林三川离窃天境也只有半步之遥而已。

    说时迟那时快,林三川蓦然松弦。三支箭矢陡然急射而出,于此同时,大弓啪的一声劈裂开来。飞出去的牛筋弦,着实将林三川的手狠狠弹了一下。林三川揉揉红肿的大拇指,嘟囔道:“该换一张好弓了……”

    而那三支箭则带着呲呲的灼烧空气之音,以三个刁钻的方位,朝着斗笠客与黑马高速飞去。

    只瞧那斗笠客见状先是将一掌抵在胸前,随后,一股澎湃掌风便喷涌而出。登时,就朝三支箭矢对冲而去。而林三川这三支箭携带着铁拳门的无上臂力,又附加着他对骑射之术高超的领悟。又岂是这一道掌风就能拦下来的?三支箭矢摧枯拉朽一般的冲破掌风壁垒,猛然间,离那斗笠客已只有三尺之距。

    一支箭,对准的是那斗笠客位于面纱之下的眉心,只瞧他上身往后一躺,那支箭矢嗖的一声 便擦着他的胸膛飞过。在斗笠客仰倒的同时,他已将缰绳勒起。

    那黑马头朝旁边一侧,四蹄也有腾空之象。

    董平道:“第四支箭呢?”

    林三川笑道:“让箭,飞一会儿。”

    登时只间,一支箭矢擦着黑马的左眼睑飞过。另一支射向前马腿的箭,也要扑空。突然之间,异变生起!只瞧那第三只箭竟然发出噼啪之声,豁然间,一分为二!

    忽而,一声痛苦嘶鸣从黑马口中发出。随后,就是马匹重重倒地之声。

    “漂亮!”

    董平呵呵一笑道:“走,把他引到送善湖的泥沼里去。”

    那斗笠客从扬尘中走出来,他瞧一眼躺倒在地上,对着他不住哀嚎流泪的黑马,却是丝毫无动于衷。他蹲下身,抚摸了番黑马柔顺光滑的鬃毛。黑马从鼻孔中喷出两道淡白色的寒气,情绪稳定了不少。随后,斗笠客将手移到黑马的喉咙之上,用力的按了下去。

    黑马浑身抽搐,一股一股从喉咙中涌出来的鲜血,最后在黄草地上翻起了大大的血泡。

    斗笠客紧了紧衣衫,又朝着已化作黑点的两人,大步流星的追赶而去。

    董平匍匐趴在一片生满杂草的地面上,小心翼翼的站了起来。在他面前,是一片清澈浩瀚的湖水。这就是送善湖,董平的新生之湖。董平望着这片湖水,眼神中并没有多少波澜。他现在满脑子想的都是如何将那斗笠客除掉,好以绝后患。

    刚才通过林三川朝他射出去的三箭可以看出,那斗笠客的修为与他们比起来,也差不了多少。不过为了保险起见,董平还是把决战之地,设在了这送善湖之中。

    不多久,那斗笠客的身影出现在了湖岸上,他与董平隔水而立。

    忽然,那斗笠客突然摘下所戴的斗笠,朝董平扔来。那斗笠的速度极快,丝毫不亚于林三川所射出的箭矢。在那斗笠离董平还有二三十丈远时,那刺耳的破空之音,已在董平耳边回荡开来。

    本来风平浪静的湖水,也在同一刹那,荡起了急促且密集的涟漪。

    董平双手一举,将刀挡在了眉心之间。

    就在此时,那斗笠已至。

    高速旋转的斗笠,其破坏力丝毫不亚于一柄打造精良的宝刀。其在与惊雪相撞的一刹那,董平便感觉虎口一阵酸麻。在四散纷飞的竹屑间,董平看见,一道轻盈的身影从对岸踩着飞过湖水上空的飞鸟向己处掠来。

    长发飘飘,吹弹可破的肌肤上镶嵌着樱唇,大眼。那斗笠之下,原来是一张迷人的美女脸庞。

    董平却是没因她的面容而乱了心神,待那斗笠上附带的力道小了些后,董平双手用力向前一挥刀,那斗笠便被弹出,朝那黑衣女子旋转飞去。

    那女子脚尖刚点在一只飞鸟脊背之上,见斗笠来,她神色自若,伸出纤纤玉指随意就将那斗笠给夹了起来。

    于此同时,林三川高大的身影猛然从湖水中跃出,他高举双手,看准黑衣女子的脚腕就是一抓。可惜,天不遂人愿。那女子脚尖离开鸟背,又一脚踏上了林三川的脑袋。她这一借力,林三川便噗通一声,又坠入了湖里。

    而黑衣女子则是面无表情的朝董平扑去,董平身子往后一闪,黑衣女子便重重的落在了董平刚才所站的地面之上。当她想要继续攻向董平时,却觉得双脚一沉。她低头扫了一眼,只见自己的小腿已全然陷入了“地里”。

    这所谓的地,便是分布在送善湖四周的几处泥沼。这泥沼凶险异常,若是不知情的人,毫无准备的误入泥沼中,那也只有越陷越深的份。湿漉漉的林三川从另一侧的干地处,爬了上来。他与董平一起,观赏那黑衣女子在泥沼中挣扎的模样。不知不觉间,那黑衣女子大半个身子都已陷入了泥沼之中。

    董平解开绑在脚腕上的绳子,又吹了个呼哨,在他身后吃草的枣红马便跑了过来。那绳子的另一头,原是系在马鞍上。董平本做了一番与这黑衣女子缠斗一番的准备,但没成想如此容易,她便上了当。

    此时陷在泥沼里的黑衣女子依然面无表情,只是机械的在泥沼里挣扎。她这幅淡然的模样,让董平有几分难以捉摸。董平用刀拍拍她的脸道:“这小妞儿长的还算是标致,三川,送给你做媳妇儿怎么样?”

    林三川拧出一把衣服里的水,呵呵笑道:“这女子我不敢要,忒凶。”

    董平将刀来回在黑衣女子脸上蹭着,他微笑道:“哪里凶了,你看,这不是安静的很吗?”

    林三川有些不好意思道:“这种事儿光我愿意哪儿行,也得问问人家同不同意。”

    那女子还在泥沼中陷着,董平与林三川却一唱一和的谈论起她的婚事嫁娶来。这事儿要是搁在别的女子身上,怕是早对董平与林三川破口大骂了。但这女子却仍是无动于衷,安静的让人感觉可怕。

    董平用刀重重的拍了她的脸颊两下道:“给我做兄弟做媳妇儿,你是愿意不愿意?”

    黑衣女子仍不言语,她眼神冷淡的可怕。

    “他妈的,给脸不要脸!”

    董平身上杀意大盛,他手腕一抖,转刀为刃,刺啦一声,将那黑衣女子的头给砍了下来。

    林三川下意识的闭上了双眼,对没准会给他当媳妇的这黑衣女子,他心中还是有几分怜惜的。

    过了片刻,林三川睁开了双眼。但他脑海中想象出来的血腥场面却没有出现,取而代之的是更为诡异渗人的一幕。

    只瞧那黑衣女子的头飘在水里,还在不停的眨着眼。而她那陷在泥沼里的身子,仍然在缓缓挣扎着。

    “公…公子……有鬼!”

    董平瞥了林三川一眼,淡淡道:“这是七杀门下的七杀傀儡。早该想到,我这么颗值钱的脑袋,三大杀手组织,又怎会不插上一脚呢?”

    林三川好奇道:“这傀儡还能骑马打人,可真是有点意思。”说罢,林三川探身上前仔细观察了一番那傀儡内部的构造,却没看出个什么门道。

    突然,一张纸片从傀儡黑漆漆的脖洞中弹了出来。

    “我…的妈啊!”林三川正看的入迷,忽然蹦出这么个东西,不禁把他吓得跌坐在地。

    “下个路口见。”

    董平将纸片上的五个字念出来,不由得将那制造傀儡之人的恶趣味给腹诽了一番。

第四章 老书

    董平本以为过了戍北城,来到宋朝地界,便会安全。顶 点 X 23 U S但现在看来,他是想多了。一些江湖人士,不管修为高低,董平与林三川只要小心应付,也都不足为提。但他们却一直忽略了烟花楼,七杀门下跟洪天宗这三大杀手组织。但这三大杀手组织向来有一个规矩,便是不接官府生意。

    不过这规矩自从北莽与南域分开以后,便有了灵活的变动。三大杀手组织自然不会放着大把的银子不赚,但规矩又不能随意破。所以他们想出了一个主意,便是南方的官府若是发起了什么悬赏。他们便想办法将目标赶到北莽动手,反之亦然。

    如此一来,这规矩算不算破他们不管。至少心里对这规矩,算是有了一个交代。说起来,这就跟光着屁股,遮眼过街一样。要个屁的规矩,我看不见就成!

    董平望着前方那座城,低声叹道,原以为前方是海阔天空,谁成想,是万丈深渊。不过眼前对于董平的困境是,该如何穿过这戍北城。在宋辽交接的绵延万里的边境线上,共设有边防城池三千六百座。城城相连,交相呼应。从别的城池穿过,进入南宋,其风险太高,董平承受不起,也不想多招惹麻烦。而要穿过戍北城,也不是那么容易。要知道马安生这个守城将军治军之严,在周遭几座边城中可是出了名的。

    董平与林三川将马杀了了,又把自己抹了个灰头土脸。他俩想的是乔装成在荒野上生存的百姓,借卖肉的因由进城去。但这计划十有**会被拆穿,到那时就不得不麻烦马安生,那也就代表,全戍北城都会知晓他董平回来了。这也是董平最不想看到的场面,他固然能再次离开戍北城,但保不准会有有心之人暗地里参马安生一本。这对马安生的仕途,可是大大的不利。

    看出董平的踌躇,林三川笑着宽慰道:“公子,咱们在这戍北城里混了也有个好几年了。对这城算是知根知底,咱们若是连这一关都过不了,那这些年,也算是白混了。”

    董平听罢,嗯了一声道:“走吧。”

    二人佝偻下腰,推着一辆捡来的小板车,缓缓的朝戍北城而去。

    来到城前,二人却看到城门前只有几个懒散的士兵正在聊天打屁。见到有人来,他们才慢悠悠的走到二人身前例行盘问。

    一人道:“哪儿来的,难道不晓得戍北城不通来人么?”

    董平低着头,压低声音道:“军爷,您行行好。我们老哥俩在莽莽荒野上的日子可是不好过,昨日老天爷发善心,让我们老哥俩捡到一头死马。这不是特意割了肉,想来城中换些米面吗。”

    那人摸了摸满是胡茬的下巴,将板车上苫着的布撩开后,看到几块鲜嫩的马肉后冷笑道:“老头,你难道不晓得依我大宋律法,滥杀马匹,可是要坐牢的。”

    董平佯装惊恐,连连摆手道:“军爷明鉴,这马……可真是小老儿在野地上捡的啊!”

    另外一人把长枪搭在苫布上,冷喝道:“捡的?狗屁!这好事怎么没让我们哥几个碰上!这马肉充公了,你们两个赶快滚,念你们年事已高,便不治你们罪了!”

    董平与林三川对视一眼,二人心中都是骇然。这戍北城何时变成这般模样了?以前他们在时,可没有什么要拿百姓的东西充公一说。再看这戍北城松散且不堪一击的防守,更是令二人确信戍北城中出了变故。

    董平抽泣道:“几位军爷,算你们可怜可怜我们老哥俩。这马肉送给几位军爷打打牙祭也算不得什么大不了的,但至少给我们老哥俩剩个一两斤,让我们老哥俩进城去换些盐巴,茶叶。”

    几人正欲破口大骂时,一开始说话的那人摆手道:“算了算了,给他们留两斤,也算是咱们哥几个今天发善心了。”

    听罢,董平与林三川千恩万谢一番后,便提上一片马肉进了戍北城。城中的景象更是令两人震惊,只瞧那大街小巷中,满是勾肩搭背游荡着的士兵。他们在酒馆里划拳,在青楼里寻欢。一街有十三家商铺,现在竟有商铺打了烊。剩下几家的掌柜伙计招待这些大头兵时,也是强颜欢笑。

    林三川狠声道:“他娘的,反了天了!”

    董平笑了笑,语气怪异的说道:“或许,这才是咱们大宋本来的面目。”

    “公子,咱们得去向马将军问个清楚啊,这戍北城现在也太不像话了!”

    董平淡然道:“马安生怕是现在已经不在戍北城中了,若是他在,那这戍北城也不至于沦落至此。”

    林三川一时间有些丧气,他问道:“那咱们现在该去哪儿?”

    董平只觉得如鲠在喉,他咽了两口唾沫,又吐出一口浓痰。

    “本以为进城出城都是麻烦事儿,但现在看来是我们杞人忧天了。现在城里转转吧,等晚上再出城。”

    二人一路逛着看着,不知不觉间,就来到一幢大宅子前。这幢宅子很大,据说是祖上流传下来的。

    董平眼中满是感慨,他往前走了几步,又退了回来。如此往复,最后他对林三川说道:“去叫门。”

    林三川上前,握住门环就是一顿猛敲。

    不多久,大门便带着岁月感的厚重,与令人牙痒的难忍的吱呦一声,悄咪咪的开了一个小缝儿。从那小缝儿里,露出一只如同橘子皮般纠结的苍老眼眸。

    ”谁?”

    苍老,又有几分狡狯的声音从门后响了起来。

    董平先是皱眉,随后又微笑道:“故人。”

    那人听董平的声音有些熟悉,他本想敞开门看看,但瞧瞧挡在门前的大块头又有几分胆怯。

    董平走上石阶,林三川让到一旁。董平从怀中掏出一本皱巴巴,破烂烂的旧书塞到门缝里道:“老朋友,可还记得这个?”

    门后那人抽泣一声,颤巍巍的说道:“小老儿怎么能忘了这半本春宫图啊!”

第六章 鹰门金佛

    一条长线从江州的金陵一直蔓延到蜀州的白帝城。顶 点 X 23 U S这条长线就像是一把极为锋利的宝刀,将大宋一分为二。

    南方水路密集,东西贯通。到了南方如果再骑马,那真算的上是下乘。坐船而行,才算得是上策。一艘由吴城而起,发往金陵的客船正快速在江面这上荡漾穿行着。

    在大船前方,是一道巍峨神异的巨大峡谷。只见那峡谷左右对称,如一道半圆拱门,又似两只巨鹰在对啄。此时正值午时,辉煌刺眼的阳光从空中直射江中,碧水荡漾起碧麟之光,映射在那巨型峡谷之中。

    在光芒的交相辉映下,那峡谷之中竟显现出了一尊宛如巨大金佛的虚影。此等景象,堪称得奇迹二字。

    那船家站在船头对着舱内呼喊道:“金佛现鹰门喽!十年不遇的奇景,想要求子报平安的,出来拜拜!”

    船家这句话像是有神奇的魔力,本正在船舱里打呼噜的船客哗啦一声,全都跑了出去,涌上了船头。

    但有一人仍窝在船舱里没有动弹,船家见状吆喝了一句:“客官,您不出来瞧瞧?”

    那人翻了个身笑道:“看烦了,没意思。”

    船家撇了撇嘴,暗道一声吹牛。

    这时,一个独眼汉子抓住船家道:“老哥,拜这佛求姻缘灵不?”

    船家上下打量了一番他道:“那怎么不灵?心诚则灵。”

    这人正是林三川,而船舱里的那人便是董平了。董平听到林三川问姻缘,不由暗自琢磨道:“这小子,莫不是对那傀儡娘们儿动了心了吧。”

    董平想起前几日林三川一直在叨咕着那傀儡女人的模样好看,若那傀儡是个真女子,他定要娶她之类之类的话。董平心道,该给林三川寻摸个暖被窝的女人了。他这当主子的,不能光顾着自己不是?

    当客船逼近江峡之时,那金佛所散发的光芒是愈发灿烂灼目。众人不禁探出手,想掬一捧佛光到自己手中,奈何这光芒本就是虚无缥缈之物,怎又会被人给捉到?

    这时,董平从船舱里走了出来。

    船家见状揶揄道:“怎么的客官,您不是看腻了吗?”

    林三川凶狠狠的回道:“我家公子想看就看,想不看就不看,关你鸟事?”

    董平摆摆手,示意林三川不要生事。

    随后他抬头看向那金光大佛,心中竟有了些许不一样的明悟。说实在的,这金光大佛他在以前不晓得看过几次,船家说十年一遇,也不过是个夸大的噱头罢了。但当年他也只是觉得有些好玩,但此时,他身兼江湖排名第一的至高功法,又掌握佛门的四相四戒四慈悲刀法。他再次面对这金光大佛,便觉得这大佛好像是实实在在存在的,并不只是一团奇妙的光而已。

    董平伸手探入佛中,静静感受这佛光所带来的奇妙感触。忽而,董平将手伸出,这时,众人竟瞧见一道宛若实质的佛光竟缠绕在董平的五指之间。

    船家诧异,带头惊呼道:“佛祖显灵了!”众人登时跪倒在甲板之上,对着董平就是连连叩首。

    董平对众人的表现视若无睹,林三川问道:“公子,这是?”

    董平道:“这水下好像有东西,是什么不得而知。但定是佛家的宝物,其散发出来的佛力不亚于得道高僧的金身舍利。”

    林三川啧啧称奇,董平将缠绕在手上的那道佛光通过鲲鹏总略吸纳进体内后,便感觉天灵之中升起一丝清明,而他体内的魔性也被压抑住了分毫。董平大喜,登时拔地而起,腾空跃至金光大佛体内。

    一入大佛,董平只觉得躺倒在了软绵绵的女子身上,那滋味儿,润的很。他双臂展开,两股吞噬之力豁然从掌心喷吐而出。刹那间,滚滚的佛光便从董平的掌心钻入其体内。随着佛光入体,一尊小小的金色神佛渐渐在董平的天灵之中凝结出来一个雏形。在神佛之下,是董平涌动着漆黑真气的气宫。在滚滚黑流里,一只巨鲲正驮着一团有几分人形的黑气来回游动着。

    小半刻功夫过后,那尊浮于鹰门的金光大佛竟如数被董平吸纳入体内。船上众人不知所以,将头磕的更响。与此同时,董平天灵之中的那神佛已凝聚完成。就在此时,他气宫中那黑气人影竟骑着由鲲转化而来的大鹏轰然往他天灵中的小佛撞击而去。

    佛魔相撞之下,董平忽感体内真气瞬间涌动暴戾起来。锋利如刀的真气宛如癫狂一般,不停切割着董平的五脏六腑。

    董平知晓这是佛力镇魔起到作用了,此时,他若不助金佛一臂之力,怕是要功亏一篑。登时,董平抽出惊雪,身坠江面之上。他踏水而行,惊起万丈波涛。他手腕翻转,四相四戒四慈悲刀法陡然演练而出。

    与此同时,董平天灵之中那小佛掌心众也赫然出现一柄长刀。他操着十二路佛门刀法对着那骑鹏黑影,就是当头劈下。

    这一刀,劈的那人鹏分离。紧随其后,又是十一路刀法跟上。十二刀斩完,那人鹏齐齐发出一声惨叫,便坠入气宫之中。

    而立于江面的董平背后,竟出现了死尊菩萨虚影。这死尊菩萨分别是,地藏王菩萨,普贤菩萨,文殊菩萨与观世音菩萨。这也是董平所使的佛门十二路刀法中,所讲的四慈悲。

    董平轻呼一口浊气,他没想到,只是将这佛光纳入体中,他的四相四戒四慈悲刀法便能有所小成。除此之外,他也通过那人影坠入气宫中所发出的叫声,确定了那人影的身份,除牙非道之外,再无他人。

    董平踏水跃上了船,也不顾众人的顶礼膜拜,径直钻入了船舱之中。林三川指点一番众人后厉声喝道:“谁敢打扰我家公子,我就弄死谁!”

    船家讪笑道:“我们恭敬着去膜拜还来不及,又怎敢去打扰?”

    林三川进入船舱,对董平笑道:“公子,既然这水下有宝贝,那咱们何不下水去瞧瞧?”

    闻言,董平却是想起一件事儿来。便是当日在莲蓬狱中,王饕餮对他讲的那南朝财宝一事。据他所说,在江州金陵一带,他曾挖出来个古墓,不过那古墓早已被人盗光。据他所说,那古墓离此处应该不远,很有可能就在水中。对于王饕餮所讲,董平还是相信的。如果那古墓中还有什么财宝,王饕餮怕是也不会告诉他这古墓所在。但当时王饕餮有没有中了前辈高人设在古墓中的障眼法,而白走一遭,那也说不准。

    “不能贸然下水,咱们到前面的小冷渡口下了船,再做打算。”董平是打算去水下瞧一瞧的。他体内由鲲鹏总略与牙非道所带来的魔性虽暂时被佛光压制,但毕竟不是长久之计。若是水下那佛门宝贝能彻底消除他体内的魔性,的确值得去走一遭。

    两岸虽没有猿声,但客船已然过了鹰门。

    在鹰门前方有一渡口,名小冷渡。

    在小冷渡东方,是闻名江州的一大宗门,冷家山庄所在。冷家山庄以九幽寒冥掌与冷月心法独步江州,传言这两门神功修炼到极致有神鬼莫测之威。

    传闻在数百年前,诸国战乱。仅在江州一隅,就有七八个小国在打仗。当年冷家始祖也拉起了一支队伍,欲要征战天下。虽然冷家这支军队从没有打出过江州,但当年冷家始祖与另一国,湖国的一战,却是流传至今,仍为江州百姓津津乐道。

    话说那一次,湖国派出了二十条满载军队弓箭的大船南下遇要扫平这一路的敌对势力。他这第一战,便是对冷家的一战。当年冷家始祖手下总共也只有两百号人马,对战湖国是必败无疑。谁能想到,冷家始祖只是将双手往江中一放,便冰封了百里江面,令湖国水军是寸步难行。不过那时正值炎炎夏日,这江面上结的冰没过一时片刻便都化了。冷家始祖手下的人马也被打的七零八散。后来冷家始祖听闻无上宗门主也为谋求权势,在征战中折了戟。于是冷家始祖打消了征战天下的想法,彻底归隐江湖,建立了那冷家山庄。

    船行至小冷渡口,稍作停泊。董平与林三川正欲下船时,却见有两名女子上了船。这两名女子各船白蓝二色的轻衫,长的是典型的水乡小家碧玉的相貌。樱桃小嘴,再配上一双水汪汪的大眼,让人看一眼,便想再看第二眼。

    林三川小声道:“公子,你看她俩像不像那日我们碰见的那个傀儡?”

    董平仔细瞧去,果真如此,那蓝衣女子与那傀儡有两分像,而那白衣女子则与那傀儡有三四分相。

    林三川接着道:“瞧,那白衣姑娘与那傀儡娘们儿的一双眼睛,可真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董平侧首往渡口看去,只瞧有两个戴着斗笠遮面的黑衣人正在远处静静的盯着二人。

    董平冒出些许冷汗道:“不能下船。”

第七章 江之上

    刚上了船,那蓝衣女子便有几分傲然的对船家说道:“赶快发船,三天内赶到金陵。www.uu234.net”

    船家呵呵笑道:“对不住了二位姑娘,我这船小,实在没有二位姑娘的容身之处了。”船家这艘船,只不过三丈见长。船分上下两层,下面一层是摇橹的船夫,上面是供船客休息的船舱,不分隔间,就是个大通铺。

    白衣女子微笑道:“不妨事的船家,我们坐在船头便可,船钱我们照付。”

    见这姑娘都如此说了,船家也不好再将找上门的生意往外推,他点头道:“只要二恶诶姑娘不嫌弃,那我便不再劝阻。”随后,船家对船舱里吆喝道:“爷们儿们,咱船上有女眷了,可不许站在船舷上撒尿了!”这一语,引得众人连声大笑。

    蓝衣女子面露嫌弃小声道:“表姐,要不是姨夫他们抛下咱们自己去了金陵,咱们也不至于挤这破船。”

    白衣女子微笑道:“池儿,你又任性了不是,当年咱们才五六岁时,便跟着爹爹他们挤乌篷船游历山川大河,咱们长大了,偏受不了这苦了。”

    蓝衣女子嘟了嘟嘴,她向前看了一眼,忽而又火冒三丈道:“表姐你瞧,那有两个登徒浪子直盯着咱们看呢!”

    董平本正观察着岸上那两个斗笠人,也没注意那蓝衣女子说的话。倒是林三川捅了他一下道:“公子,那小妞儿在骂咱俩登徒浪子呢。”

    董平转头瞧一眼林三川,没好气的说道:“你就是天生贱种,别人骂你登徒浪子你还能呵呵的笑出来,我看你还是回家挑大粪吧。登粪浪子,你说妙不妙?”

    林三川嘿嘿一笑道:“听起来不错,但味道肯定就难闻多了。”

    董平笑了笑,他看向那两名女子道:“姑娘,今儿个本公子发善心,允你俩在我那铺上睡两晚,我给你们守夜,保准没人敢扰你们。”

    蓝衣女子白了董平二人一眼,神情里全是不屑。

    董平反白她一眼,随后招呼林三川进了船舱。

    “公子,岸上那俩人,莫不是七杀门下的傀儡吧?”

    董平正色道:“说不准,咱们先待在船上静观其变。若他们要是动手,那咱们便跳下江去,以免连累了船上的这帮朋友。”

    林三川刚点了点头,就听船家吆喝道:“起船喽!方便完的弟兄们抓点紧!”

    那蓝衣女子闻言却是冷喝道:“这里是什么地界,你们也敢随意在此处方便?”

    这些船客大都是些做工种地的本分老百姓,平日里受惯了欺压。此时被这容貌俏丽,衣着光鲜的小姐一训斥,也没人敢反驳还嘴。

    倒是白衣女子揽住蓝衣女子的胳膊,娇声笑道:“好了好了池儿,与人方便自己方便。再说他们都方便出来了,你难不成还要让他们再方便回去不成?”

    蓝衣女子俏脸一红,轻轻拧了白衣女子一把道:“姐姐,你瞧你说的是什么话,一点也不顾及自己的身份。”

    白衣女子笑吟吟的也捏了蓝衣女子一把,二人就这样在船头打闹了起来,飘荡出一道极为靓丽的风景。

    董平在舱里笑道:“还是蛮赏心悦目的。”

    过了不久,待人都上了船,船家便解下绳,招呼船夫开船了。

    客船一行,两岸的江风就轻飘飘的灌入了船舱里,一扫船上的沉闷之感。

    船家坐在甲板上,看着两位女子,不由得笑道:“二位姑娘是从冷家山庄里出来的吧。”

    蓝衣女子有些骄傲道:“你怎么晓得?”

    船家道:“在江州,除了冷家山庄,哪儿还能出得了如两位小姐一般标致的人物。”

    “油嘴滑舌。”蓝衣女子嘟起嘴,看向一旁的白衣女子。当这船一开,白衣女子便沉默起来,她好似有无限心事,却不知该向何人说。

    蓝衣女子倚靠着船舷,对白衣女子说道:“表姐,若是此次去金陵,那朴家公子不合你心意,你真要离开冷家山庄?”

    白衣女子点头道:“自然,池儿你最了解我,我生来就是不愿意遭人束缚的。”

    蓝衣女子略有感叹道:“我有时真羡慕表姐你,敢想敢做,要是我爹爹吩咐我做什么事,我是万万不敢忤逆的。”

    白衣女子微笑着揉了揉蓝衣女子的头,宠溺道:“大姨夫最疼池儿了,他又怎么敢做让池儿不开心的事呢?”

    蓝衣女子笑道:“那倒是。”

    董平与林三川一直在船舱巡视江面上的动静,忽而林三川警惕道:“公子!在前面两里出,有一根巨木横在了江面上!”

    董平颔首道:“若是一会儿有什么变动,那咱们就跳江,往回游。”董平自以为,在船上待着,要比上岸安全的多。上次拿下那女子傀儡后,他曾与林三川仔细研究过一番。这傀儡里面的构造极为复杂,他们二人当然搞不懂。不过他们却发现这傀儡极为怕水。当他们将傀儡从泥沼拖到岸上时,那傀儡的四肢尚还能活动,当将其浸在水里以后,那傀儡便彻底不能动弹了。正因为掌握了这点,董平二人才有了些把握,对付那七杀门下的傀儡。

    船又往前行了百丈远,那船家也瞧见了横在江面上的那根巨木。巨木长二十丈有余,死死的把众人的去路给挡住了。船家暗骂一声晦气,他对众人喊道:“兄弟们,咱们碰上别秋鱼的了,待会儿来几个有力气的汉子,咱们拿上家伙,把那木头给砍了!”

    所谓拦江鱼,便是一到秋季,南域各江河中鱼虾肥美。渔家为了打捞方便,便用两条下方系着渔网的巨木,在江中割出一段儿来,将鱼困住。但这也是来往江上的行船,最为厌恶的。

    当众人在船舱里翻找锯子斧头时,白衣女子则道:“不用麻烦了,这根巨木我来为诸位斩断。”

    女子话音刚落,一股锋利幽寒的气势就在她身上逐渐升腾了起来。董平暗道,这女子看上去年纪不大,但一身修为却是不可小觑。

    白衣女子伸手一招,一道江水便从船前升起,碧水在半空流动,转瞬间,又凝成一柄长刀的形状。她本想控刀斩木时,一股不知从何处而来阴寒之气猛然袭来,竟将那水刀给击了个四分五裂。船舱众人也是凭空感觉身子一凉,忽而,七道黑色人影从江岸飞来,稳稳当当的落在了巨木之上。

    其中六人皆戴蒙头的斗笠,而六人中间站着的,则是一个身子高挑,面相阴森的男子。他眼眶深陷,高挺的鼻下是稀疏的一字胡,他满头黑发不束,肆意散落在后背之上。

    一见此人,董平便抽出了惊雪。

    但那人的视线却没有移到船舱里,他反而是直勾勾的盯着站在船头的那两名女子看。

    白衣女子与蓝衣女子见到此人,目光中的神色皆是有些复杂。

    蓝衣女子陡然喝道:“冷秋节,你还敢在江州现身!”

    被称为冷秋节的男子微微笑了起来,“我本是为了二十万两银子而来,但现在看来,那二十万两银子微不足道而已。”

    白衣女子神情逐渐阴沉下来,她淡淡道:“二叔,当年我父亲念在与您兄弟一场的份上,没有杀你,但也明令禁止你终生不得跨入江州一步。你这次在江州现身,可是坏了规矩。”

    董平闻言暗道,这女子的身份是冷家山庄之人无疑。但他没想到,七杀门下派来取他人头的杀手竟与冷家山庄有着千丝万缕的瓜葛。而且他们之间的关系看上去并不融洽,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董平晓得这个道理。但他与那两位姑娘并不是敌人,所以也做不了朋友,不过拿她们做做挡箭牌却是可以的。

    只瞧那冷秋节撩开了身旁一人面前的轻纱微笑道:“侄女儿,你瞧,她长的像不像葵儿。”

    白衣女子见状登时秀眉竖起,厉声喝道:“放肆!”说罢,她双手画圆,猛的推出两掌。这两道掌力带着绵绵不绝的阴冷力道极速向冷秋节击去,两掌行过,地下的江面上,都结出了两道薄薄是冰层。

    冷秋节不慌不忙的弹动起十指,那六个斗笠傀儡便如提线木偶一般,赫然飞起并成一排,挡在了他身前。白衣女子看到最前方那傀儡露出来的一张俏脸,竟有些不知所错。她为避免掌力打在傀儡身上,登时收回掌力。但她这一招收的太急,没有转回余地。往回而来的掌力全然打在她自己身上,白衣女子陡然间坐到在地,洁白无瑕的衣衫,瞬间染上猩红。

    蓝衣女子蹲下身扶住白衣女子,她心疼的蹙起眉尖,带着哭腔轻声道:“表姐,那不是小姨!是冷秋节这个王八蛋做成的傀儡啊!”

    白衣女子强撑起一个微笑,气若游丝的说道:“池儿,我晓得,但我就是下不去手。”

    冷秋节再次操控傀儡平稳的站到巨木上后,淡淡道:“飘儿,你长得可真像葵儿。”

    “住口!我不许你提小姨的名字!”

    蓝衣女子站起身,怒视冷秋节。

    “我们冷家的人说话,关你这个白家人什么事?不过你这身皮肉倒是鲜嫩的很,绷两具傀儡,还是绰绰有余。”冷秋节说话的语气不紧不慢,但总是带给他人一种寒冷入骨的恐怖。蓝衣女子闻言,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两步。白衣女子面露不忍道:“池儿,姐姐连累你了。”

    蓝衣女子哼了一声说道:“就凭他?还奈何不得我白清池!”说罢,蓝衣女子从腰间掏出八个黑漆漆的石丸,陡然就朝冷秋节掷去。

    冷秋节控制一具傀儡飞身去挡,只瞧那傀儡左劈右砍之下,那八个石丸便被击落在了水里。

    冷秋节笑道:“白家的飞石术,传到你手里,算是倒了大霉了。”

    蓝衣女子白清池拍了拍手,略有几分得意的笑道:“这可不是什么飞石术,我的飞石术对付不了你,只是自取其辱罢了。但这个却是……”

    董平在船舱里淡淡道:“白家火器。”

    他话音刚落,八声震耳欲聋的轰鸣就从水下传来,石丸爆炸所产生的巨大力道激起十数丈的巨浪迎面就朝冷秋节扑去。

    林三川笑道:“公子,这七杀门下的人看上去也弱的很,几片小小的水花就将其浇成了落汤鸡。”

    董平淡淡道:“他不是弱,他只是被人废去了浑身的修为而已。”

    林三川惊讶道:“你怎么看出来的公子?”

    董平鄙夷的斜睨了林三川一眼道:“枉你有个好眼力,难道都没看出,那人的行动全然是靠几个傀儡给拖着的吗?”

    林三川闻言便看到,被江水一浇,那冷秋节与他的六个傀儡全都瘫倒在了巨木之上。

    白清池傲然道:“你瞧表姐,我就说他奈何不得我!”

    白衣女子淡淡一笑,她现在实在是没有多余的力气去与白清池交谈。

    但这时,二人身后的船舱里却响起了拍手声。

    “我说阁下,你与你手下的这群姑娘既然怕水,那就别来这大江上拉皮.条了。你瞧,这连裤子都弄湿了。”

    白清池向后看去,只见那两个登徒浪子走了出来。董平满是戏谑的望着前方的冷秋节,他没想到,这两块盾牌这么有用。他现在该出来,痛打落水狗了。

    白清池闻言语气不善的说道:“喂!我说你们两个,这是冷家山庄的事,你们来掺和什么?”

    林三川嘿嘿笑道:“不瞒你说,这人是来追杀我家公子的,要是没我家公子,哪儿能轮的上你出这个风头!”

    白清池听罢是气不打一处来,没成想这祸端是这两个瘪三带来的,她娇喝道:“你们还有理了!要不是你们,我表姐又怎会平白无故的受伤!”

    董平揉揉鼻子,淡淡道:“你表姐都快咽气了,还来跟我们扯皮。”

    白清池低头看去,只瞧白衣女子已昏倒在甲板上。霎时间,这个十七八岁的小姑娘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她抱住白衣女子对着船家大喊道:“你们谁是大夫!来救救我表姐!”众人面面相觑,一时间没人上前。

    董平蹲下身,那其白衣女子柔弱无骨的手腕,沉吟了片刻道:“并无大碍,找人为她渡两口真气,再给她熬些补药,好生休息个十天半月便能痊愈。”

    闻言,白清池稍稍放下了些心。

    董平站起来,又示意林三川一同去那巨木之上。二人跃下船,踏江而行。

    林三川不解道:“公子,你啥时候也会把脉看病的手艺了?”

    董平微笑道:“骗她的,我哪儿会那玩意儿。不过那姑娘脉搏平稳,到没受多重的伤。我只是让她们二人快快回家,若放任她们这两个姑娘在江湖行走,还不知道要出多少乱子。”

    “公子,你可真是善人。”

    “自然,我是天字第一号大善人!”

    二人话音未落,便已来至巨木之上。

    走进了二人才看清楚,那冷秋节十根手指上都缠着一条半透明的丝线,而丝线的另一端,则分成六七股绑在傀儡身上。这下董平二人也说不清,到底是人操控着傀儡,还是傀儡操控着人。

    冷秋节看着一望无际的江水,心中暗道,他命里冲水。

    董平阴森森的盯着冷秋节道:“咱们是把他活剐了好?还是淹死了的好?”

    林三川愤愤道:“先活剐,再腌。不把他腌成生蛆的老肉,我林三川咽不下这口气。我本以为,操控那傀儡的是个貌美如花的女子,谁成想是这么颗老帮菜!”

    董平挠了挠后脑勺,颇为无奈的说道:“我说的是用水淹死,不是用盐腌死!你不去天牢里当差,可真是屈才了,这么狠毒的刑法,你林三川都能想的出来。”

    “你们这一唱一和,可吓不到我。我折磨过的人,可远比你们吃的饭要多。知道这傀儡是怎么做的么?”冷秋节微笑道:“我会先挑几个妙龄女子,在她们的头皮上挑出一个小洞。然后,在那小洞里一点一点的灌入水银,待她们的血肉生生与肌肤彻底分离后,那些女子还是活着的。我便将她们通通扔进猪圈里,给猪做食。而留下的肌肤,便可以蒙傀儡了。”说罢,冷秋节得意的咯咯笑了两声,令人不寒而栗。

    林三川听的是头皮发麻,他从怀里掏出一张纸条用力拍在冷秋节的头上,怒声喝道:“还他娘的你下个路口见!”

    董平当头一刀:“跟枉死的人,在黄泉路口相见吧!”

    董平的刀在离冷秋节的脖子还有一寸之距时,两只暗镖突然从空中袭来,将董平与林三川击入了水里。

    在水花四溅中,两个身影从远处飞来,落在了巨木上。那是个长相清秀的少妇,与一位面容朴素的中年男子。少妇将贴在冷秋节额头上的纸条揭下来后,满是哀怨的说道:“二位难道不喜欢奴家留下的这张纸条么?为了写这几个字,可是花了奴家好一阵子功夫呢。”

第八章 龟虾鱼

    朴素男子淡淡道:“冷秋节,你的命值多少银子?”

    “把对面船上那两个女子抓过来,我给你三十万两银子!”

    朴素男子摇头道:“我问你的命值多少钱。”

    “算我怕了你们,十万两银子当做你们今日救我的谢礼。把对面那两个女子抓过来,我再给你们三十万两银子。”

    听完冷秋节的话,朴素男子与清秀少妇都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朴素男子道:“红袖妹子,水中那两人你拿回去交差。船上那两个女子便交给我吧。”

    少妇微笑道:“施大哥,这三十万两银子与二十万两银子哪个更重,妹妹还是晓得是。咱俩说是说不明白的,谁能拿大头,各凭本事吧。”

    她话音未落,朴素男子便夺身而起。少妇见状,也是紧随其后。可二人并没有向船上的白衣女子与白清池攻去,反而对准的是泡在江中的董平二人。

    船上的情况他们二人刚才在暗处已看的明明白白,那蓝衣女子修为浅薄又带着一个受伤昏迷的累赘,她二人肯定是跑不了的。但董平在他们眼里可是滑头的很,要是不先将其拿下,恐生变故。

    董平与林三川在瞧见少妇与男子起身的那一刹,便一同钻入了水里。朴素男子抢先入水,少妇脚尖点在水面上,却是有了一番迟疑。她暗道:若是贸然下水,不小心浸湿了衣服,让周围的男子看光了怎么办?但她也只是一个呼吸的踌躇,便决定入水。可这时,那朴素男子却突然破水而出。

    少妇见他满身的狼狈,不由得揶揄道:“呦呦呦,施大哥这是怕妹妹调虎离山啊!”

    男子一脸严肃,他摆手道:“这水中有古怪。”说完,他撩开了自己右侧的衣袖。少妇见状蹙起了眉尖,她只瞧在男子的右臂之上,竟出现了纵横交错的新鲜伤口。

    “是那董平弄的?”

    “不清楚,但这水,我们是不能再下了。”

    少妇先是严肃了片刻,随后展露笑颜道:“不下就不下,这不还有三十万两银子等着咱们呢吗?”

    朴素男子点头道:“不错,但要是为争这三十万两银子而坏了我们两家的交情,那不值得。倒不如我们两家各分十五万两,这样你我对烟花楼与洪天宗都算是有个交代。”

    少妇扫了船头一眼,忽然摇头道:“这倒是不用,妹妹今日算是代烟花楼送施大哥一个人情。这两个小姑娘,妹妹我就不与施大哥争了。”

    朴素男子闻言心中暗自琢磨,他不晓得少妇的态度为何会转变的如此之快,难不成她心中又有了什么计划?要晓得,烟花楼的女杀手个个都是蛇蝎美人,行事作风歹毒的很。不过朴素男子倒也没怕,面对这唾手可得的三十万银子,他可不会说不要就不要。

    白清池单手抱着白衣女子,另一只手则握着几颗石丸,紧紧的靠着船舷。她看着来势汹汹的男子,俏脸上显一幅如临大敌的模样。

    朴素男子跳上船头,先是看了一眼船舱里,是已经被吓得浑身轻颤,而拥挤在一起的船客。他的神情中显出一丝不屑,他是不会对这些船客下手的。作为洪天宗的人,他只会杀自己的仇人,与杀了后能换赏金的人。

    朴素男子步步紧逼过来,白清池作势将石丸举起,她有几分底气不足的喊道:“喂!你…你不就是想要银子吗?他能出银子买你办事,本小姐能出更高……更高的价钱!”

    朴素男子冷淡道:“我跟他相识数年,知道他若是变卖掉自己所有的身家,能勉强

    换三十万两银子。但我不认识你们二人,所以我不确定,你们是否能付的起钱。”

    白清池斜睨一眼冷秋节道:“你若真跟他相识数年,那就应该知道他与冷家山庄的过节。你若是将他绑了,然后送到冷家山庄,保你能拿几十万两银子!”

    朴素男子掐了掐手指,他沉默片刻后,淡淡道:“近几年来,冷家山庄在江州的产业缩水。恕我直言,冷家山庄拿不出那么多银子。就算冷家山庄能拿的出来,也绝不会付给在下。”男子话音刚落,白清池握着的石丸,便脱手而出。朴素男子随手一挥,那几颗石丸,便被他打入了江水之中。

    在一阵剧烈的爆炸声中,朴素男子已经一手一个,将白清池与白衣女子提在了手里。

    白清池不停挥动双手拍打着朴素男子的手臂,而另一旁的白衣女子也幽幽转醒了过来。她现在仍是虚弱的很,但她却是拼尽力气,将一只手搭在了朴素男子的手背上。

    突然,一层寒霜就从男子的手背,蔓延到了他的肩膀之上。朴素男子面容严肃,他稍微运转了一番真气,就将那寒霜一扫而光。

    白衣女子虚弱道:“你现在知道抓走我们二人会什么后果了吧……”

    “正宗的九幽寒冥掌力,冷家山庄的嫡系传人。得罪冷家山庄固然不妙,但完不成任务,则对我洪天宗来说更加可怕。”朴素男子看着站在巨木上,一脸戏谑的清秀少妇,心中大概是明白了她为何会突然放弃了与自己争抢这两个姑娘。她应该是看出了这两人的身份。

    “施大哥,那姑娘腰间的一块玉佩,三年前妹妹可在冷家山庄庄主冷秋敬的身上瞧见过。”少妇掩面笑道。

    冷秋节冷声道:“不错,她就是冷秋敬的独生女儿。但你无需多虑,冷家山庄要是报仇,也找不到你。”

    朴素男子淡淡道:“拿钱办事,她是谁,与我无关。”他话音还未落,突然就从水中极速升起一股锋利刀芒。刀芒凶猛,船头船身霎时间被一分为二。客船失去平衡,瞬间倒在江面之上。船客纷纷从船舱蹿出,皆是往大江东岸快速游去。

    朴素男子在刀芒升上来的一瞬间,已腾空而起。接着,又是几道刀芒破水而出,纷纷朝着朴素男子劈砍而去。朴素男子本想跃到巨木之上,但奈何又是连绵不绝的刀芒从水中发出,封住了他的去路。无奈之下,他只好扫出一道腿风抗下几道刀芒,然后身子快速倒退下降,最后他立稳在了残船之上。

    朴素男子心中暗道:“这董平修为一般,但其刀法却不容小觑。”

    冷秋节看着站在不远处残船上,不敢轻易动弹的朴素男子,微微笑道:“红袖妹子,那董平就在水下,你难不成是真信了施榄是鬼话,而不敢下水吧。”

    清秀少妇冷笑道:“现在我要是动手,岂不是便宜了他。倒不如等他们二人斗得个精疲力尽后,妹妹我再动手。既不费力气就能取得那董平的项上人头,又能让他施榄记妹妹一个人情。”

    冷秋节咯咯一笑道:“好算计。”

    且说冷秋节与朴素男子虽都称少妇为红袖,但这却不是她的本来名字。烟花楼的刺客共有四个等级,从高到底派来依次是白袖刺客,红袖刺客,绿袖刺客与黄袖刺客。外人称呼烟花楼中人,皆称呼对方的刺客等级。

    而那朴素男子名为施榄,也是洪天宗一名地位不低的刺客。冷秋节更不用说,他能掌握七杀傀儡,就说明他在七杀门下已是管事级别的杀主。三大刺客组织能派出这三人来追杀董平,也算是给足他面子了。尽管这种面子,不要也罢。

    施榄站在船上,不敢贸然行动。他现在是一心三用。一要分出心神制住手中的两个女子,二要防备来自水下的威胁,其次还要防着巨木上的红袖会不会对他突然发难。心神分散之间,另他举步维艰。

    江下安静了片刻有余,施榄心思一动,提着两女就朝巨木快速跃去。他这一瞬间的速度极快,能快过在江面掠过的飞鸟。他自以为,在他这一跃之下,水下那董平根本反应不过来。在他离巨木还有七丈之远时,却突然觉得双脚一凉。他低头看去,只见在他的两个脚背之上,赫然各出现了两个手指粗细的血洞。冷冷的江风正从血洞之中来回穿过,施榄聚在脚底的真气也骤然散去。他此时只感到身躯沉重无比,猛的一瞬,他极速朝江面掉去。

    且说刚才董平与林三川刚游进江里,那施榄就追了进来。二人本想迎战之时,一道莫名的锋芒却从深邃的将底涌来,将施榄逼了上去。逃脱一劫后,二人本想快些逃命。但又见施榄与红袖要对船上那两位姑娘动手,董平心想那两位姑娘遇难,可以说是全然受了他的连累。董平心生恻隐之心,便拉住了林三川,在江下静观其变。于是便有了后来,董平一刀斩船,现在又用泄气法伤施榄这两事的发生。

    此时董平在水下瞧见施榄一边往下落,一边竟将两位女子扔了出去。董平见势不好,他登时探出双掌,骤然间,两股剧烈的吸力便从其掌心席卷而出。

    “红袖妹子,帮忙接住那白衣姑娘!”

    “我已说过,你与冷家山庄的事,我不掺和……”

    红袖一言未毕,却瞧见江面上赫然出现两个巨大漩涡!强大不可抗拒的吸力从漩涡中爆发而出,被扔到半空的白衣女子与白清池登时被水漩吸到江中。躺在巨木上的傀儡也被水漩中爆发出来的吸力往下方滑落而去,冷秋节同时被傀儡带着往下坠。幸得红袖一把抓住了他。

    施榄本刚往下打了两掌,凭借着反涌上来的掌力他不至于落到江中。但此时看到那两个女子落入水漩,他一时心焦,竟追着二人跃入了水漩之中。施榄本打算是将二人弄出水面,但没成想,这水漩的吸力强横,以他的修为,根本抵挡不住。

    董平也没想到自己能造出如此强大的声势来,他感觉,好像有一股厚重的真气从江底涌出,加持到了他的双掌之上。这种感觉,宛如神助。

    恍惚间,白清池,白衣女子与施榄皆落入了江中。蓝幽幽的光芒在江中折射,董平与林三川瞧见一男二女在水中无力的飘荡着。董平往上游了游,他一把抱住白衣女子,将两人的嘴唇贴在了一起。

    “你干……”

    白清池本想出言制止,但她刚一张口,大股大股的江水便涌到了她的喉咙里,她不得不赶忙闭上嘴巴。

    “我干嘛?我在给她渡真气。”

    董平心中默念道。只要有一定修为的武者,在掌握了真气循环之法后,就能在水中潜上小半个时辰。但白衣女子虽修为颇高,但其身子虚弱,一时间运不上来真气。在她感受到董平的双唇贴过来时,她的眼神里先是流露出羞愤。随后,当她感受到从董平嘴里传来的一股温暖的气流后,神情又变成了淡淡的感激。

    林三川看一眼相拥着的董平与白衣女子,便把视线瞄向了头顶的白清池。可他还没往上游,白清池便一脚蹬在了他的头顶上。

    董平虽收了功,但江面上的水漩却还没停止旋转。只看施榄的身子宛如一叶浮萍,在水漩中无力的打着圈儿飘荡。

    忽而,这股吸力突然转化成一只水型猛兽。它张开巨口,一嘴咬住施榄,便将其将江底带去。任凭施榄如何挣扎,都无法摆脱兽口。

    在这只水兽体内,董平竟感觉到了与那鹰门金佛同根同源的一股力量。为不错失良机,董平抱住白衣女子便追着水兽往下游去。林三川见状,不由分说的拽住白清池的腿就紧随其后。

    冷秋节与红袖在巨木上看着江面慢慢恢复平静。

    “难不成他们同归于尽了?”冷秋节皱眉问道。

    “怪异的很,一点血迹都没飘上来。”

    红袖阴沉着脸,这下,她再也无法波澜不惊。她正欲跃下巨木时,忽听冷秋节低喝道:“小心!”红袖抬头一瞧,只见一道寒芒正从远处极速飞来。她从腰间抽出一柄软剑,随后将其给舞成一道旋风。

    眨眼间,那寒芒已至。

    那寒芒竟是一柄长剑!

    红袖将缠满劲风的软剑赫然击在那长剑之上,只听一声金石交鸣。那长剑打着转儿,又往回飞去。而红袖的长剑之上,已出现了些许裂痕。

    “是剑墟!御剑术!”

    红袖不由得惊呼出声。

    “非也,是御剑术,但不是剑墟。”

    空灵的男子声响,不住在江面之上飘荡。忽然之间,一位高大的男子踏江而来,他接住那柄长剑背在身后,一捋三尺长髯,再扶紫金道冠。其姿态飘飘乎,宛如滴仙人降世。

    他微笑道:“在下吕纯阳。”

    红袖淡淡道:“原来是近些年来在江南声名鹊起的八仙之首,吕纯阳,吕道长。不知小女子何处得罪了道长,竟平白无故要受道长一剑?”

    吕纯阳笑道:“贫道飞剑不是为伤阁下,而是想让二位知道,贫道的实力远在二位之上。贫道接下来要问二位几句话,还望二位如实相告。”

    红袖暗道一声:“好个敲山震虎。”

    吕纯阳观红袖与冷秋节若有所思的神情,便晓得,他们两人对自己接下来的所问,会知无不言了。

    “贫道前去金陵,路过冷家山庄,便想着前去拜会冷家主一番。但没想到,冷家主已先去了金陵。贫道正想拜别时,却受冷家之人所托,托我顺路寻访一番刚从山庄跑出来的两位小姐。贫道路遇几位慌张行人,据他们所说,他们确实见过两位妙龄女子。不过那两位妙龄女子,却被人擒住了。贫道观这江上,好似有过打斗,冷家山庄的两位小姐定然就是在此处被擒的,不知二位可否告知贫道,那两位小姐现在去何处了?”吕纯阳的语速极快,他如连珠炮一般将这番话说出,没打磕绊,也没停顿。他说的清楚,想必红袖与冷秋节听的也是清楚。

    红袖微笑道:“那两位小姐,如今在江下呢。”

    “当真?”

    “当真。”

    “真当真?”

    “真当真。”

    吕纯阳一连问了两句后,便不再管红袖与冷秋节,而是噗通一声,跳入了江水之中。

    见吕纯阳走后,冷秋节长松了一口气,他催促道:“快走,这地方不能久留。”

    红袖微笑道:“走时自然要走,但冷杀主就好生待在此处,陪着你的这些傀儡吧。”

    冷秋节明白红袖的心思,他寒声笑道:“带我走,我应允施榄的那三十万两银子便是你的。”

    红袖咯咯的娇笑道:“这有时候办事,就是不能太出力。你冷杀主这回次次为人先,但第一个折戟的也是你。那施榄呢,办事唯利是图,现在弄了个生死不明。而我呢,就在你们身后站着,得的好处却是最多的。”

    冷秋节不咸不淡的讥笑道:“是啊,想当年你们烟花楼,也是躲在男人的胯下起家的。”

    红袖闻言,登时变脸,转手将软剑横在了冷秋节的喉头前。

    “别嫌哥哥说话不中听,没有银子,你回到烟花楼也交不了差。难道红袖妹子想被贬成让男人骑着的黄袖?”

    红袖阴沉着脸,蹲下身拍了拍冷秋节的脸,忽而笑了起来。

    “怎么会呢,冷杀主说话不知道多中听呢。”

第九章 水之下

    追着口衔施榄的那水兽,董平与林三川携着白清池与白衣女子一路向上游江底潜去。www.uu234.net那水兽约往前游动数里之后,方才停止向前,而是径直向下扎去。

    董平抬头看看,只见上方,正是那造型奇特的鹰门江峡。林三川指了指白清池二女,示意董平将她们二人送上水去。董平则是摇了摇头,在他看来,上面的情形远比水下要危险的多。虽然水下有一种莫名的力量涌动,但他却感觉到,那股力量对他并无恶意。且,那力量给他的感觉,分外熟悉与亲密。董平松开捂住白衣女子的手,又赶忙将嘴唇贴上去,给她渡了两口真气。随后,他

    猛的往下一扎,便潜下去十几丈。

    林三川也是拽着一直挣扎的白清池紧随其后。在江底,董平与怀中的白衣女子皆是被眼前的一幕所震惊。

    只瞧二人脚下,不是通常江河中所有的石沙淤泥,而是由无数雕刻着夔龙花纹,样式古朴的巨大青铜砖而铺成的一片巨大场坪。在场坪中心,八只三丈见高的异兽按造八卦方位围成了一个圆圈。

    圆圈里,镶嵌着一面巨大且光滑的幽蓝铜镜。在铜镜中心,却有一道曲折的黑线。若是董平猜的没错,那铜镜就是通往地下的大门了。而那水兽与施榄也是行到那铜镜上时,便凭空消失了。

    董平游到那铜镜之上,就见在铜镜边角处,写着“红山”二字。董平暗道:“若这里真是王饕餮所说的那处南朝古墓,那这里在千百年前曾是座高山也不奇怪。”想罢,他将刀尖嵌入了铜镜剑的那条裂缝之中。在董平怀中的白衣女子,明显察觉到董平的身子正在轻轻颤抖。他脸色微白,手背上的青筋都鼓了出来。

    “好结实的门。”

    这时林三川游了下来,他倒是并未因看到眼前的景观而有多少震惊。他甩下了白清池,张开双臂就抱在了那铜镜之上。只瞧他将一双铁臂的功力运转到极致,抓住那铜镜边缘,就是一拧。豁然间,就瞧那铜镜开始缓缓转动起来。

    “是用转的。”董平暗自腹诽一句。

    随着林三川转动铜镜,那条裂缝也缓缓张开,露出下方深邃无匹的黝黑洞穴来。滚滚的江水也趁此时,汹涌的灌入洞穴之中。董平先是抱着白衣女子游入了洞口,林三川紧随其后。本来还在一旁盘桓游动,想要找机会从董平怀中将白衣女子解救出来的白清池,见三人都进了那洞穴里。她虽不情愿,但也只好跟了上去。就在她进入后,那铜镜也瞬间闭合。

    那石洞垂直向下,且洞壁都光滑无比。董平几人进入后,无处借力,只能任凭身子直直的向下坠去。但在这石洞里,董平也呼吸到了久违的空气。

    “上亮子!”董平一声大喊,在他下方的林三川就从怀里掏出火折子,又随手撕下一块还未被浸湿的内衫点燃抛下。只瞧一团火光飘下,映出了洞底的景象。

    一丈见方圆,满是碎石铺地。

    看快要坠到洞底,董平一把将白衣女子扔给林三川,随后他双掌往下一拍。两股吸力涌出,将他的身子快速往下拉去。

    只听“嘭”的一声,董平率先落地。他又是连连向上打了几掌,稍显温和的掌气漂浮上去,将林三川三人缓缓的托到了洞底。

    几人站稳后,就听的一声娇喝:“混蛋!你放开我表姐啊!”

    林三川白了她一眼,便将臂弯里的白衣女子推了出去。白清池将来人扶稳后,白衣女子略显苍白的脸上,露出一抹歉意的微笑:“池儿,不能对恩人无礼。”

    “表姐,我看他们才是坏人。在船上时,我就觉得他们不怀好意。现在他俩又把我们劫持到这种鸟不拉屎的地方,谁知道他们打的什么心思。你瞧,他俩又直勾勾的盯着我们看呢!”白清池不悦的嘟起了嘴。

    董平微笑道:“许你们两个湿,就不许我们看了?”

    闻言,两女低头看去,只见的自己的衣衫已湿了通透,现在正紧紧的贴在萤滑如雪的白嫩肌肤之上。白清池刚才还蛮横的很,但瞧见自己的窘态,不由得急出了泪花。

    董平脱下自己的袍子扔给了二女,林三川也将自己的外衫脱了下来道:“便宜你们了,现在轮到你们看我家公子了。”

    二女将扔过来的衣服包在自己的身上后,白清池道:“谁稀罕看你们!”

    白衣女子按下白清池的手,轻声道:“小女子冷飘飘拜谢二位英雄出手相救之恩。”

    董平微笑道:“冷飘飘?好名字。”

    白清池摇晃起冷飘飘的手臂道:“姐啊!他们把我们弄到这里,你还感谢他们?我们怕是出不去了。”

    董平拨弄着地上的一颗石子,淫笑道:“既然出不去了,那我们为何不及时行乐?”

    林三川拍手附和道:“好啊公子!我就要那个刁蛮的小丫头了,今天我非得把她给整治个服服帖帖的!”

    看着豹头环眼,凶猛高大的林三川,白清池竟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冷飘飘抱住白清池道:“二位英雄,就别再逗我妹妹了。她年纪小,若出言得罪了二位,还往二位英雄念在童言无忌,宽恕则个。”

    董平双手一摊,置身事外道:“我可没逗他,你要找,就找这个独眼龙。”

    林三川挠头道:“公子,你这话可不能这样说啊。”

    “我不这样说,那你要我怎么说?”

    “我林三川可是个正经人……”

    董平笑道:“那你就说我不正经喽?”

    冷飘飘见二人说话没个正形,她不由得开口打断二人的扯皮道:“二位英雄,小女子觉得我这表妹说的有些道理,咱们总不能一直待在这洞里不是?”

    林三川也蹲下来道:“是啊公子,咱们明明是跟着那个刺客来到此处的。但那个刺客怎么就凭空消失了?咱们难不成要被困在这洞里一辈子?”

    “你想的美!”白清池冷声喝道。

    冷飘飘颇有深意的看了董平一眼道:“我相信这位英雄会有办法的。”

    董平无奈的摇头道:“我说你们两个到底懂不懂礼数?既然英雄救美,你们就该以身相许。我们哥俩忙活了大半天,就等这茬儿呢。你们现在一丁点都不想付出,就要使唤我们办事,天下间哪里有这样的道理?三川,你说本公子将的对不对?”

    林三川沉默不语。

    “我问你话呢!”

    “我不晓得,我是正经人。”

    董平一时气结,冷飘飘微笑着看着董平道:“若阁下真能将我们姐妹带出这里,以身相许也未尝不可。”

    白清池闻言惊讶道:“表姐,你不会因为这登徒浪子轻薄了你,你就相中了他吧?”

    冷飘飘微笑道:“这位公子面貌端正,能在我们姐妹遇难之时仗义相助,想必心肠也不坏。我相中他,难道有什么不对么?”

    白清池摇头道:“反正我看他不像是什么正经人。再说表姐你又不了解他的家室,来路。说不准他早已娶了亲又或者对表姐你另有所图呢。”

    董平闻言,顿时感觉一个头两个大。他仅是随口一说,没成想这两个女子就像模像样的讨论起来了。他站起来道:“二位姑娘,我看你们是想多了,小生的确已有家室,但与姑娘们做个露水夫妻,也……”

    冷飘飘眼前一亮道:“池儿,我们走。”她话音未落,二女便相携着往董平身后走去。

    “表姐,你怎么晓得出口在那登徒浪子背后呢?”

    “我不晓得。但我看那公子在我们下来后,便一直坐在地上,紧靠洞壁。便觉得,事出反常必有妖。”

    董平自嘲的笑了笑,他没想到被个姑娘给拿住了。刚才一到洞底,董平便瞧见洞壁上有个仅容一人匍匐通过的洞口。他一来是为了好玩,二是想先探探这两女的底细,便坐下来靠着洞壁,将这洞口给隐了起来。但没成想,这底细他还没探,自己反倒是先被二人给戏弄了。

    冷飘飘趴在地上,对着董平回眸一笑道:“公子,你不进来么?”

    望着冷飘飘因趴着的姿势,而勾勒出来的玲珑曲线。董平微笑道:“进,我当然要进去。”

    从洞口进入,便是一条狭窄,深邃的甬道。林三川爬在最后,因为其骨架粗大摩擦石壁,所以发出了阵阵刺棱刺棱嘈杂之音。

    因心急出去,排在最前方的白清池忍不住娇喝道:“喂!别放屁了,臭死人了!”

    林三川登时升起怒容,他本想出口回损,但董平却是轻轻蹬了他一脚。林三川压住火气,嬉笑道:“老子就是放屁,臭死你!”

    “呸!登徒浪子!”

    董平没理二人的恩怨,他将手搭在冷飘飘的腿上微笑道:“姑娘身上有伤,我推着你,你也能稍微省下些力气。”

    感受到董平在自己腿上来回摩挲的那只怪手,却是笑道:“那就多谢阁下了。”

    “与人方便,自己方便。”

    这甬道也不晓得有多长,四人爬了大概有半个时辰,仍没看见出口。

    董平有几分无聊,他捏了捏冷飘飘的腿道:“姑娘,你与江上那施展傀儡的人,貌似是老相识了。”

    冷飘飘丝毫不避讳道:“那是小女子的二叔。当年因犯了家规,被家父赶了出去,所以二叔对本家之人,向来怀恨在心。这次连累了公子,还望公子莫要记恨小女子。”

    “表姐,你对他一个外人说这么多干嘛,谁知道他在打什么鬼主意!”

    不理会白清池,董平叹口气,故作感叹道:“要说这事儿,也怪不得姑娘。那人是七杀门下派来取我性命的,撞上二位姑娘。那也是被我连累的。”

    冷飘飘身子一顿,原是白清池停了下来。

    “死丫头,你做些什么!”

    白清池道:“表姐,我就说他们两个人有问题。你看,若不是他们两个。我们现在说不准早到金陵了,还枉你口口声声对着他们道谢。”

    冷飘飘脸上添了些许薄怒,她沉声道:“池儿,不得无礼。他们也是被人追杀,怎能把火气撒在他们头上?继续往前走。”

    白清池娇嗔了一声,扭捏了一阵后,还是动起了身子。

    冷飘飘道:“那人的身份小女子也有些许了解,他现在也算是七杀门下中的一个头目。七杀门下能出动他来追杀公子,看来公子也是大有来头。”

    董平笑了笑道:“算不得大有来头,董平,你们听说过没有?”董平说这话时虽然是在笑,但他的刀却是蓄势待发。

    白清池身子一僵,她声音微颤道:“董平?不就是联合辽人杀死鹿岳书院太叔院长与吕学监的那个大恶人,大奸人?”

    冷飘飘身子也是有几分不自然,她沉默了片刻道:“我看不然,依董公子的为人,所谓害死太叔院长与吕学监一事,其中定然有隐情。”

    董平松开了刀柄,微笑道:“冷姑娘所言不假,在下的确是被人陷害的。”董平说罢,甬道中就剩下了几人身子摩擦石壁所发出来的呲呲声响。除此之外,几人都不再言语。

    四人又往前行了半个时辰,这甬道才开始变得宽敞起来。越行,越宽敞。这原来是个喇叭形的甬道,开始几人只能趴着走,片刻后,几人便能猫着腰走了。很快,众人站直了身子,在他们头顶一丈处,才是洞壁。

    忽而,几人的脚步戛然而止。这甬道,走到了尽头。在众人眼前的,是一面巨大的青铜墙壁。那墙壁之上,刻满了董平在外所见的几只青铜异兽模样的图腾花纹。

    林三川挠头问道:“这,这怎么走?”

    董平无奈道:“自然是搬开它。”

    说罢,董平走上前去,仔细观察了一番这青铜巨壁。忽而他瞧见在这石壁与甬道的接触之地,竟有一条半寸长款的缝隙。

    董平皱眉道:“这墙壁曾被人搬开过。”

    他抽出惊雪,将刀平插入了缝隙之中。他试着往上撬了撬,这青铜壁估计有数万斤的重量。

    林三川上前道:“咱们合力把它撬起来!”

    董平嗯了一声,二人便同握住刀柄往上抬了起来。

    看着面前旁若无物,一心撬墙的二人。白清池从怀里摸出了最后一颗石丸,见状,冷飘飘握住了白清池的手,摇头道:“董公子,小女子可以给你们搭把手。”

    董平双手骨节崩白,但仍是佯作轻松的说道:“冷姑娘还是看好你那童言无忌的表妹吧,这墙,不是开了吗?”

    说罢,他与林三川同时暴喝一声。冷飘飘与白清池就听得轰隆巨响,那墙壁竟登时升了起来。伴随着墙壁打开,二女眼前却没出现想要的出路。只瞧墙壁之后,是个封闭的石室。石室不大,但石室中却是放了好大一口玉石棺材。那玉石棺材一看便是用的上好籽料,洁白无瑕的棺身之上,还蔓延出丝丝血线。

    白清池哼唧了一声,满脸的丧气。冷飘飘虽然没说话,但失望之色溢于言表。

    “表姐,我们真是倒霉到家了。不仅碰上灾星冷秋节,现在还被这两个人给无缘无故的带到这里,我看,咱们是出不去了。”

    冷飘飘散落在额间的碎发忽然微微动了一下,她微笑道:“我看不然,刚才明显有阵微风从对面刮了过来。若是真无出路,定不会有风。”白清池闻言刚面露喜色,就听得林三川面露歉意道:“对不住,刚才我真放屁了。”

    冷飘飘哑然苦笑,白清池靠在冷飘飘肩膀上,带着哭腔大骂道:“你去死吧!”

    董平看着那玉石棺材一言不发,他暗道,这种墓,还真是见所未见,闻所未闻。他感觉到,一股淡淡的佛力,正从那玉棺之中淡淡的散发出来。

    董平提刀,蹑步行入石室之中。

    说来也怪,那施榄不知去到哪里了,四人走到尽头也没发现他的踪影。董平琢磨道:“莫非这地方还有什么能藏人的暗室?”董平此时心中咯噔一下,他才回过味儿来,自从入了此处,那股莫名的力量便没了踪迹。

    董平不敢托大,他往后倒了倒又退出了石室。随后,他伸出五指,调转真气。霎时间,他五指连连弹出,纷乱的无形指气通通朝那玉棺激射而去。眨眼间,那玉棺已变得千疮百孔。紧接着,董平横刀至胸前,他猛击刀身,一股刺耳的刀鸣便传入石室之中。

    林三川三人皆是捂住了耳朵,片刻之后,刀鸣消散。

    众人只瞧那玉棺一阵摇晃,登时被指气刀鸣给击成了无数碎玉,哗啦一声滚动在地。

    玉棺消失之后,出现在众人眼前的是一片排放有序的淡黑色长条玉石。玉石层层叠叠,一本薄薄的金皮书籍摆放在上。在书籍之上,则放置着一颗头骨。那头骨上,刻满了密密麻麻的梵文。

    林三川见状大步上前,他拿起一根黑玉道:“公子,你看这像不像是书里写的舍利!”

第十章 龙虎豹

    “一剑西来平万古,有妖魔处斩妖魔!”

    且说吕纯阳入了江水以后,先调出一道真气护住身体左右,不让江水侵入。顶 点 X 23 U S随后他横剑至胸口,就是两声大喝。虽其声音落下,那大江竟被震开一条大道。吕纯阳身处大道中央,在他身子两侧,是高高翻起两面高耸水幕。吕纯阳往南北看看,只见在北方,赫然出现八只青铜异兽。

    吕纯阳收剑入鞘,那高高立在江岸两侧的高大水幕瞬间便夹杂着千万均之力砸入了江道之中。吕纯阳身形一阵摇晃,他那护体真气险些被这巨力给拍碎。过了片刻,吕纯阳稳住身形后,便向那青铜异兽处行走而去。

    “好个恶毒的镇魂续命墓!”

    吕纯阳在看到那八只异兽所镇守的铜镜全貌后不由得一声惊呼。他摇摇头,好似在琢磨谁会建造如此歹毒的墓穴。忽而,他运上一口纯阳真气对着那铜镜就是一声厉喝:“冷侄女!你可在这暮穴之中?”吕纯阳之声宛如一柄极为锋利的宝剑,登时便刺入了墓穴之中。

    ……

    ……

    石室内,林三川在拿起那所谓的舍利后。董平也来了兴趣,他上前一看道:“似玉非玉,像石非石。倒是跟我所见过的高僧舍利,像的很。不过得道高僧的舍利中,都蕴含着纯净的佛力。但从这个东西里散发出来的气息,却是正邪参半。”

    冷飘飘蓦的像是想起了什么,她开口道:“这不是舍利,这是魔骨。”

    “你见过?”董平将一块黑舍利丢给冷飘飘后问道。

    冷飘飘手握舍利,仔细端详后肯定道:“不错,的确是魔骨。我曾在家父的藏书中看到过,能幻化出舍利的僧人,大都是在圆寂前得了正果的高僧。传闻高僧在圆寂前要接受佛祖的三百六十七重考验,通过考验便能在圆寂后得证佛果,从而将世俗皮囊幻化为舍利。而在这考验中,也有不少高僧永坠业火之中,反成妖魔。在他们圆寂后,皮囊幻化成的便是魔骨。因为这魔骨中蕴含着无上的魔气,怨念,不甘,苦难。所以,这魔骨向来被有心人,拿来做镇压他人神魂之用。

    难以想象,这棺材里到底镇压的是何人?世间又有谁,能收集到如此多堪称至宝的魔骨?”冷飘飘说罢揉了揉头,眼前出现的这一幕,实在是骇人听闻。

    这墓中被镇压的是谁与董平无关,他只晓得自己想要的东西,这里没有。他在那时在鹰门下,感受到的明显是纯正的佛门气息,全然不是这掺杂着邪性的魔骨所能发出来的。

    林三川蛮有兴趣的问道:“你说这玩意儿是至宝,那这一堆能换多少银子?”

    冷飘飘微笑道:“所谓至宝便是无价之宝,有人愿意倾家荡产来换,也有人认为它一文不值。这东西能换多少银子,就得看阁下的运气了。”

    “我运气向来不错。”林三川笑了两声后,抓起一把魔骨塞进了自己怀里。

    董平则将魔骨之上摆的那颗头骨放到了一旁,拿起那本薄册子翻看了起来。

    “武帝,陈霸先。文帝,陈蒨……”董平看了一眼,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道:“这是南朝陈国的皇室族谱!”

    “陈国?不晓得,我只知道宋国辽国。”林三川看着鼓鼓囊囊的胸口有些心疼,他紧装慢装,才只装了一小半的魔骨。

    “东晋十六国纷乱之后,天下南北分裂,相互对峙。南北两方各有朝代更迭,而陈国,便是南朝最后一个国家。大隋灭陈后,南北朝就此终结。”冷飘飘娓娓道来后又看向董平道:“董公子,你说这里是陈氏皇朝的墓葬?”

    董平摇头道:“这我不清楚,不过这上面写的全陈国各代皇室人员的名字。”说罢,董平将册子扔给了冷飘飘。

    冷飘飘看了一眼道:“陈国建都建康,也就是如今的金陵。若是陈国皇室的墓葬出现在这里到也不奇怪,不过这里怎么看,都不像是皇家的入土之处。”冷飘飘一边说,一边翻看着册子。

    “武帝,陈霸先。文帝,陈蒨。废帝,陈伯宗。宣帝,陈顼。后主,陈叔宝……”冷飘飘自以为看完时,在那陈国最后一代皇帝陈叔宝的下方却又出现了第六个人的名字。

    冷飘飘不解道:“新帝,陈安枕?董公子,陈国还有一位名为陈安枕的皇帝么?”

    林三川笑道:“公子,这名字听着有点儿耳熟啊。”

    “确实有些耳熟。”董平喃喃细语,突然,他心里咯噔一下:“陈安枕,陈安枕……”

    白清池闻言道:“表姐,我听说鹿岳书院中的吾师,好像就叫陈安枕。”

    冷飘飘点头道:“是啊,我也是才想起来。”

    董平干笑两声道:“不可能,若这两个陈安枕是一个人的话,那他岂不是已活了上千年之久了?那你们不是在骂他老王八么?”

    董平嘴里开着玩笑,心中却是连连狂跳。

    这时,一声轻轻的呼唤传入了冷飘飘的耳朵里,那正是吕纯阳的呼喊声。冷飘飘蓦然一惊,转眼大喜道:“池儿,我们得救了,吕叔叔来了!”

    “真哒!”白清池登时从地上蹦了起来。

    “吕,吕叔叔……”董平听到两女交谈,心思突然恍惚了起来。他想起了已经故去的那位师长,那位国士。

    “吕学监,你且安心走吧。莫道前路无知己,天下谁人不识君。”董平暗自叹息,神情稍显落寞。冷飘飘注意到了董平的情绪变化,她微笑道:“董公子,咱们一起走吧。我那位吕叔叔可有本事了,他定能将我们救出去。”董平对冷飘飘笑了笑,他知道,冷飘飘是个体贴的女子。

    董平道:“走吧。”那宝贝没有找到,董平并不沮丧,他疑惑的是那水兽与被水兽衔来的那个人去哪儿了?

    又重回喇叭甬道之中,四人缄默的行着。但董平的心里却像是钻入了一只野猫,它不停的抓挠着。董平想知道,冷飘飘说的那位姓吕的叔叔到底是什么人,他跟吕梁梦有没有那么一丝相似。

    白清池喜笑颜开,对着冷飘飘说道:“表姐,幸亏吕叔叔来了 ,要不然我们就得困死在这里了。”

    冷飘飘点了点白清池的额头道:“你呀,一会儿可不准调皮,不能乱揪吕叔叔的胡子。”

    白清池歪嘴一笑道:“表姐你可真是冤枉死人家了,吕叔叔最臭美他的胡子了,我可不敢碰他的大胡子。”

    董平忍不住开口道:“冷姑娘,你们那吕叔叔是什么来头?看你们俩,倒是挺崇敬他的。”

    冷飘飘微笑道:“不知董公子可否听过江南八仙?”

    “江南八仙?”董平仔细咀嚼着这四个字,他搜寻了半天自己的记忆后,无奈的笑道:“我听过八仙过海。”

    白清池白了董平一眼,鄙夷道:“没见识。”

    冷飘飘掩面轻声笑道:“董公子说的也没错,江南八仙的名号,正是照着那过海的八仙所取的。不过江南八仙是最近这两年才在江南展露头角,董公子从北莽来,不晓得也很正常。”

    董平微笑道:“这就要请冷姑娘赐教了。”

    冷飘飘笑道:“其实这八仙的由来,要与两年前的一件惨案有关。”随后,冷飘飘将八仙的来历清清楚楚的告诉给了董平。不得不说,冷飘飘是个讲故事的好手。董平心中称赞道,若是冷飘飘去青楼说书,那定能弄个花魁来当当。

    且说在两年前,江南有四大门派被人相继在一夜之间灭门。这四大门派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四个门派上下加起来,少说也有个一千多号人。能一在几个时辰间,就将这两千身兼不浅修为的练武之人给杀个一干二净,那行凶之人的实力堪称的上是震古烁今。

    这四个门派虽被灭,但却有七人在因缘际会之中活了下来。这七人为报灭门之仇,便上了青城山,请隐居在山间的吕纯阳道长来为其主持公道。说这吕纯阳也是大有来历,传闻他是千年前大道士吕洞宾的后人。而且吕纯阳在道门中颇具威望,修道之人,皆戏称其为小洞宾。但鲜有人知道,吕纯阳在武道的造诣上也非同小可。因冷家山庄的庄主与吕纯阳有一番私交,冷飘飘才晓得吕纯阳一身修为的由来。

    原来吕纯阳的确是仙人吕洞宾的后人,话说当年吕洞宾以剑入道,以道成仙。而吕洞宾当年行走天下,凭借的就是一口杀人于千里之外的御剑术。当年宋祖成立剑墟,他就想着找一门天下最强的剑术来镇守山门,护卫山河巨剑。想来想去,他便想到了吕家的御剑术。

    于是,他请来吕家家主,并从其手上得到了那御剑术的修炼之法。宋祖得到御剑术后,并没有难为吕家之人,反而是赏了那吕家家主一笔钱财。可吕家家主知晓宋祖的强横手段,当年的杯酒释兵权一事,可是如雷贯耳。那剑墟的隐秘,可是关系大宋千秋万世的大计,宋祖迟早会对他们吕家下手。所以那吕家家主得了银钱后,便连夜拖家带口离了家乡。

    之后,果不其然,宋祖下达了对吕家的追杀令。但任凭他们如何明察暗访,这世上已没有了吕家之人的踪迹。据吕纯阳讲,那年他的祖上是带着一家人去了蛮荒西域,才躲掉一劫。

    三十年前,吕纯阳从西域回到大宋,落户在青城山,开始专心修道。而吕纯阳回到大宋时,曾得到过那被灭门四派的帮助。这也是那七人为何会找吕纯阳帮助他们报仇的原因。

    之后,吕纯阳出山。与七人在江南各处查访那凶手的踪迹,一连两年,那凶手没有找到,但他们八人却是在江南闯出了些名头。因江南之人称吕纯阳为小洞宾,因此干脆把他们八人合称为江南八仙。

    董平听到此处,已全然忘了自己是要问吕纯阳的事儿。他反倒是对那四大门派被灭门来了兴趣,“能一夜之间,把四个门派给灭了的人,想必在江南不多见吧。”董平忽而又想起了太叔倦,老离儿,若是他们两个人在此,想来应该能做到。

    林三川开口道:“为什么非得是一个人,不能是一群人?”

    董平笑道:“聪明。”

    冷飘飘摇头道:“那四大门派死去之人的身上留下的,只有一种剑伤。而且那剑伤,竟多位江南武林名宿辨认过,确实是出自一人之手。”

    剑伤?

    董平突然想起一个人来,“光说江南,剑道上有所造诣的,我倒是只知道一个蜀中剑神李闵济。”

    冷飘飘满是惊讶的看了董平一眼道:“李闵济,不错,吕叔叔他们也在怀疑他。而且在四门派被灭门的当晚,皆有人在当地曾见到李闵济出现过。”

    “那李闵济呢?”

    冷飘飘无奈道:“那李闵济以在江南销声匿迹许久了,吕叔叔他们也在寻他。”

    说到这里,众人又得爬着向前走了。

    且说吕纯阳在铜镜之上来回踱步,一时没有得到冷飘飘的回应,他也不由得有些焦急。想了想,吕纯阳干脆蹲下身抱住铜镜,想要将其给拔下来。不过他一用力,却感到好似有另外一双手,在暗处里跟他较劲。那双手的力气极大,与他的力道竟不分伯仲。

    “在这墓穴处,贫道实在不愿意动剑。”吕纯阳皱着眉头自语了一句后,闪身而起,一捏剑诀,他背后的长剑陡然间就飞了出来。他御剑狠狠斩在那铜镜之上,就见铜镜上方的水流好一阵剧烈波动。而吕纯阳的长剑,也没入了铜镜之中。正当吕纯阳想要御剑将那铜镜切割开时,八道冰冷的气息却陡然间向他涌来。

    吕纯阳环视一周,只见那八只青铜异兽竟缓缓的呲开了自己的獠牙。吕纯阳暗自惊叹,“这墓中定有高人。”思索罢,他再捏剑诀,想将长剑从铜镜之中拔出来。可出人意料的是,那长剑静静的插在铜镜中,不为所动。与此同时,一声冷哼在吕纯阳的耳边响起。吕纯阳对着铜镜抱拳道:“前辈,若在下的那侄女现在被困于墓中,还望前辈高抬贵手,予以归还。”

    吕纯阳说罢,那冰冷的声音不为所动。取而代之的,是向他猛扑而来的八只青铜异兽。吕纯阳面目凝重,寒冷的青铜异兽已朝他交叉攻来。吕纯阳一点青铜地,身如浮萍飘然起。那八只异兽,刹那间便扑了个空。

    吕纯阳趁此时机,伸手往下一抓,一只青铜异兽便被他捏在了手里。吕纯阳将那青铜异兽的脊背在手中一捋,那青铜异兽顿时像是散了架般再不能动弹。

    吕纯阳以兽做鞭,嘭嘭就是连甩七下,这七下皆砸在那几只青铜异兽的后背之上。吕纯阳每打一下,就会有一只青铜异兽散坏成一地的碎烂青铜块。待八只异兽皆被制服后,吕纯阳的耳边再次响起那冰冷的声音:“有两下子。”

    “前辈!前辈!”吕纯阳呼喊了两声,没人回应。那冰冷的声音如同惊鸿一瞥般,再次消失。但插在青铜镜上的那剑,却在此时恢复与吕纯阳之间的联系。

    吕纯阳施展御剑术,噌噌四剑,就将那青铜镜给切割了下来。吕纯阳没有丝毫迟疑,纵身跃下了洞去。他一入洞,便用真气将洞口封了起来,不让江水灌进来。

    “飘飘!”

    “吕叔叔,我们在这里!”

    微弱的声音从吕纯阳面前的那个狭小洞口里传了出来,吕纯阳蹲下身去看。便瞧见正向前朝他爬来的白清池,与其身后的冷飘飘。在她俩后面,则是个独眼的汉子。

    吕纯阳放下心来,一捋长须微笑道:“小心些,别碰着头。”

    几人陆续的钻了出来,只有董平还落在后面。林三川蹲下来,将手探入洞中道:“公子,我拉你一把!”

    董平笑了笑,他刚将手臂舒展开,就感觉身后传来一阵阴风。随后,他便感觉有一张湿漉漉的巨口咬住了他的腿,并将他往洞中拽去。

    “他娘的!有东西!”董平话音未落,他的身子便极速向后倒退起来。林三川感觉不对劲,他抽出手,趴下一看,便到董平的身影已消失在洞中。

    “妈的!”林三川一跺脚,就要往洞里钻。

    “董公子怎么了?”冷飘飘开口问道。

    “被东西又叼进去了!”

    冷飘飘心中莫名一紧,但她瞬间平复下来道:“你莫急,有吕叔叔在这儿,董公子出不了事。”

    白清池笑道:“这叫活该!吕叔叔,你可千万别出手救他们。”

    “池儿!”冷飘飘瞪了一眼白清池后对吕纯阳说道:“吕叔叔,这两位公子是我们姐妹的救命恩人,你出手帮帮他们吧!”

    吕纯阳点头道:“路见不平,我自然会出手相助。”

    说罢,吕纯阳一把将林三川从洞口拽出来,然后附身钻入了洞里。

第十一章 守墓人

    宛如一支弦的箭矢一般,吕纯阳飞速在甬道中穿行着。顶 点 X 23 U S董平就在他眼前,但他好似永远都追不上他。拿住董平的那人好似在有意戏弄着吕纯阳,你的速度快,那我就比你的速度更快那么一些。

    二人追赶着,终于来到了宽敞处。方才因甬道狭窄,吕纯阳不方便施展飞剑。此时他却没有了顾虑,而擒住董平的那东西竟是一只水形异兽。

    “敕!”他轻喝一字,飞剑陡然刺出。

    见长剑飞来,那水兽忽而一扭头将董平抛了出去。此时董平只感觉有四只大手正死死的缚住了他的四肢,他丝毫动弹不得。而他飞去的方向,正是存放棺材的石室所在。

    水兽迎着飞剑冲了过来,它张开兽口,凶猛异常。但吕纯阳的飞剑却是轻而易举的穿过了它的身体,与此同时,吕纯阳轻呼一声不好。

    那飞剑刺入水兽体内,眨眼间那水兽变水为冰,竟将吕纯阳的飞剑给牢牢的冰冻在了体内。

    吕纯阳连打出几道雄浑真气,飞击在冰兽身体之上。豁然间,冰兽崩裂,化成一地碎渣。吕纯阳的飞剑也咣当一声掉在地上,而他眼前却没了董平的踪影,取而代之的是一面厚重的青铜墙壁。吕纯阳单手一拿,长剑嗖的一声便飞了过来。他提剑上前,欲要将这青铜墙壁斩开,可当他走了两步,就明显感觉有一面厚重的气墙横亘在他与青铜墙壁之间。

    吕纯阳眉头紧锁,丝毫不敢大意。他往后又退了几步,随即将长剑扔出。御剑术之威在于其能破空破气,其本质就是要比真气稍微高了那么一个层次。但吕纯阳的飞剑此时,却只能刺入那气墙三寸左右。尽管如此,吕纯阳还是没有半点松懈,他暗自又加了一把力道,势要将这气墙给一剑斩开!

    ……

    ……

    幽寒石室之中,漆黑一片。唯一的光芒,也是那泛着淡黑色的荧光魔骨。董平试着活动了一番筋骨,说来也怪,自从董平被那水兽抛入这石室之后,那股束缚着他的力量,便蓦的消失了。董平站起身子,他大摇大摆的在石室中转了一圈后,发现在这里除了他之外,再看不见他人。

    “前辈,费劲巴力的将在下弄到这里来,何不出来一见?故弄玄虚,可不是前辈高人的风度。”董平连刀都没拿,他大大咧咧的将话说出来,也是知晓自己与那藏着的人根本就没有一搏的资本,便干脆成了不怕开水烫的死猪。

    董平话音刚落,地上那散落着的魔骨登时往一堆儿汇聚起来。眨眼间,那些魔骨便组成了一盏灯台的模样。董平还正纳闷,这灯还能点着不成。下一刻,这灯台就燃了起来。红腾腾的大簇火苗,瞬间将这间石室映照的通明。董平也在这寒冷刺骨的石室里,感受到了一丝久违的暖意。但随后,两声咯咯的冷笑传来,又转眼将这石室里的温度给拉到了冰点。

    董平身子一怔,下意识的就要摸刀。那声音带给他的恐惧实在难以言语,就像是一具泡在冰窖里的千年古尸,忽然张开了口。那笑声里,除了是有令人颤栗的恐怖外,更多的是不见天日的幽寒。

    突然,在董平正前方的半空处,空气骤然扭曲起来。片刻过后,一个人影缓缓从扭曲的虚空之中走了出来。他身着黑袍,是位面容和蔼的老者。那老者双手之间不停摩挲着一颗头大的晶莹光球。董平心神一振,没错了,他在鹰门所感受到的纯正佛力,正是从这光球之中所散发出来的。

    老者脚踏虚空,不紧不慢的从半空走到董平面前。他打量了董平一番后微笑道:“你好啊,小友。”

    董平心中诧异,面前这位老者身上全然没有丝毫的阴寒与邪气。刚才那声冷笑,明摆着也不是从这老者口中发出来的。董平不禁怀疑,在这石室的角落里,会不会还藏着一个人。

    “前辈是……”

    老者微笑道:“你可以叫我,守墓人。”

    董平讶然,守墓人,守着这个墓?若是如此,那这老者也忒有些不负责任了。但这些董平不愿意考虑,他只想知道这老者为何会平白无故将他弄到这里来,难不成就是因为他取了些佛光?

    老者的一双眼睛明亮透彻,好似有看穿人心的魔力。他微笑道:“小友,请跟我来。”说罢,他挥了挥手。一阵巨石震荡的轰鸣之声,便传入了董平的耳朵。董平循声看去,只见对着青铜墙壁的那面石壁豁然分裂敞开。一股寒气,从石壁后方吞吐而出。

    “若想知道原因,便进去吧。”老者说罢,侧身做了个请的姿势。董平也侧过身子,与老者相对而视。随后,他如履薄冰般的慢慢移动起了脚步。虽然董平走的慢,但架不住道儿进。没过片刻,他的一半身子就探入了石壁后方。这刚一进去,董平就倒吸了一口凉气。他的左半边身子,好似结上了一层冰霜。这滋味儿,就跟数九天里咬了一口冰碴子一样酸爽。董平不禁扭头看去,而眼前出现的景象差点将他吓得跌坐在地。好在董平定力不错,没出了丑。

    那石壁之后,就是万丈深渊,董平若是一步踏错,便会掉入深渊之中,给摔个粉身碎骨。在深渊里,更是有着一番堪称功参造化的异世奇景。只瞧深渊下方,竟树立着无数由幽寒玄冰所打造出来的亭台楼阁。穷目而望,这些亭台楼阁不知绵延了多少里地。董平又抬头望,只见深邃的穹顶之上,竟泛着荧光点点,宛如繁星璀璨,熠熠生辉。

    而在深渊楼阁与穹顶繁星之中,则凭空悬浮着一具无头尸首。董平暗道,这具尸首与外面石室中放着的颅骨,应该隶属同一人。老者走过来,将手中的光球往穹顶一扔,那光球便化为璀璨繁星当中的一份子。

    董平脸上的惊讶全然在老者的预料之中,他温和道:“这人,是陈叔宝。”

    之前一连串的震惊向董平袭来,此时的董平也有些见怪不怪了,他淡淡道:“当年陈国被隋朝灭亡后,陈后主陈叔宝也在隋朝中过了段好日子。没想到他死后,隋朝庙堂也待他不薄,给他建了个旷世无一的好坟冢。”

    “好坟冢?”老者好似讥讽的笑了两声道:“这坟墓若是格局小些,便是个夺魂续命墓。这种墓通常是有些恶毒的子孙,为了延绵自己的寿命,而将自己的先辈藏于此等坟冢之中,从而断了自己的先辈的轮回路,来续自身的阳寿。”

    董平闻言暗道,若是小格局的夺魂续命墓是为了为一人一家续命。那自己身处的这个格局堪称震古烁今的大墓,又是隋国为上一朝皇帝陈后主所建,那他们的目的岂不是想要为一国一朝来续命?

    “不错,小友说的是。”

    董平听罢,满心惊骇。他不晓得这老者用了什么妖法,自己心中想的是什么,他怎么会晓得!

    老者微笑道:“是你亲自告诉我的。”

    “我?”

    “不错,是你。或者说,是你体内的真气。”老者说罢,抬起手来。董平向老者手中看去,只见在老者的掌心,正有一团黑雾在缓缓盘旋着。于此同时,董平的气宫之中好一阵鼓动。隐藏在董平体内的那只凶恶猛兽,好似要破题而出,朝老者飞去。老者见状,握住了双手,董平的体内才渐渐恢复平静。

    董平震惊道:“你也身兼《鲲鹏总略》!”

    “《鲲鹏总略》?嘿嘿,当年我创造此功法时,倒是忘了给他起个名字。《鲲鹏总略》不错,不错。”老者似笑非笑的看了看自己的手后淡淡道。

    董平紧紧握住惊雪刀柄,冰凉的触感传到其掌心之中,才让他知晓自己不是在做梦。

    “不知前辈……是从何时开始当了这里的守墓人?”

    “自然是从这墓一建成,便开始了。”

    董平不可置信的下意识摇头道:“那前辈,岂不是已活了千余年之久了。”董平的心里是说不出来的激动,若这老者真是《鲲鹏总略》的创始者,那他应该有法子消除自己因修炼《鲲鹏总略》而产生的魔性。

    董平问道:“隋朝仅存两世,就遭李唐所灭。那前辈为何还隐居在这暮穴之中?”说道此处,董平心中不由得生起一阵好笑。他想那隋朝皇帝为千秋万代而建此续命墓,但后果却适得其反。其实当中的原由董平不难想到,看这大墓的繁华构建,当年定是个劳民伤财的大举动。隋朝成立不久,便开始大兴土木,而不知休养生息,其所灭亡,也是想当然。

    老者这时笑道:“错了,错了。这墓是有用的,不过当年的隋朝在屠灭陈国余族时,却漏了一个人。”

    “前辈是说陈安枕?”

    老者点头道:“不错,正是陈安枕。”

    董平不解,那册子上明摆着写有陈安枕的名字,隋朝既然造此巨墓,定然是有了十足的把握,又怎会漏掉一人?

    老者微笑道:“的确是漏掉了,当年就是我将陈安枕放走的。”

    董平不解道:“你?为何?前辈既然是此处的守墓者,那定然是隋国庙堂中极为信赖的人物,又为何要把陈安枕放走?”

    老者淡淡道:“因为我需要一人来终焉一国气运,然后借天地气运新旧交替之时,来洗刷我体内的魔性。也就是修炼《鲲鹏总略》而带来的魔性,想必小友如今也深受此魔性所扰乱吧。”

    听闻此言,董平有些许丧气,他本认为老者既然创出了《鲲鹏总略》,那定然有法子来消除其魔性,但没成想,就连他自身也身险此魔性之中。但董平仍不死心,他开口问道:“那隋灭唐兴,天地气运已然新旧交替,那前辈体内的魔性难道还未消除?”

    老者听罢,缓缓讲述道:“当年我创此功法,堪称是江湖上开天辟地的一件大事。我也深受此功法所带来的益处,从我创此功法开始,只过了四十年,我便站在了江湖的巅峰。但谁能想到,这损不足而奉有余的功法,不仅断了他人的生路,也断了我自己的生路。修炼此功法,虽修为进展极快,但却因违反天道,不能踏入天阙,成仙得道。而且在临死前,每时每刻都要承受莫大的痛苦。为逃脱这天谴,我便远赴东海,请教一老龙妖解决之法。”

    “老龙妖?”

    老者点头道:“不错,龙妖。今时今日虽早已没了妖,但在李唐之前,却是妖孽纵横。不过它们,全被一人给斩了。”

    “谁?”从前董平听老神偷谈及妖孽怪谈之时,便饶有兴趣。此时眼前就有一个亲身与妖怪打过交道的人,董平更是好奇。

    老者轻吐三字:“陈安枕。”

    董平还来不及震惊,老者又接着说道:“当年那老龙妖告诉我,说要洗去身上的这魔性,只有一法,便是便是找一人与其产生宿命纠葛,然后让其改朝换代,皆天地气运交替的时机,来洗刷身体上的魔性。”

    “隋唐之战不可谓不宏大,难道这两国交替之间所产生的气运动荡,还不足以洗刷前辈身上的魔性?”

    老者面露一丝苦笑道:“但可惜隋朝不是灭在陈安枕手上的,那时陈安枕纠缠于人妖之间的恩怨当中,根本无暇顾及征战天下。”

    听老者说完,董平又满是诧异的打量了他一番。他嘴唇翕动,欲言又止。

    老者微笑道:“小友是想问我,我为何还没死吧。”

    董平屈身道:“晚辈失礼。”

    老者摆手道:“我之所以能苟活千年,全然是托了这大墓的福。我们脚下的冰渊城,是用暗藏在这地下的一块千万斤之巨的不灭玄冰雕造而成。我终年居住其中,能稍稍牙住我体内的魔性。而在我们头上的穹顶处镶嵌的则是佛家护教神兽八部天龙体内的十万八千颗蕴含至强佛力的天珠。我每日吸取天珠内的佛力,又借着冰渊城的寒意,才算是体内魔性镇压下去。不过我也是深受此法其害。”

    “前辈何出此言?”

    老者闻言猛的转过了身子,将后背面向给了董平。董平见状,身子猛的后退两步,差点跌入深渊之中。他只见,在老者后脑处竟生了一张邪异至极的人脸,那人脸虽与老者的面相有七八分相似。但就是少了的这两三分,却将这张脸给完完全全换了一番气质。那张脸迷瞪着眼,嘴角边还挂着一丝诡异的微笑。忽而,他猛的睁开双眼,对着董平就是一阵咯咯冷笑。董平心中一毛,他现在知道,藏在墓室角落的那人是谁了。

    老者听见后面的人脸有所异动,他登时就高举双手,无边的吞噬之力从其手中爆发而出,穹顶之上镶嵌的天珠光芒一黯。随之而来的,是滚滚佛力涌入老者体内。隋着佛力入体,老者后脑勺那张人脸忽显出不甘狰狞神色,他的双眼也是极不情愿的合了起来。

    与此同时,鹰门峡中,又显金光大佛异象。

    待那张人脸彻底沉寂,老者也是长吐了一口浊气。

    待老者回过头,董平苦笑道:“前辈,我不会也变成你这个样子吧?”

    老者抹了把脑门上冒出的冷汗,微笑道:“呵呵,小友你才用我这功法伤了多少人。我用此法已经害了不下上万条人命,才会凝出这化了形的心魔。你还有的救。”

    有的救!

    董平心肝脾肺肾齐齐乱跳,他颤声道:“前辈将晚辈引到此处,莫非就是要给晚辈指点一条生路?”

    老者笑道:“每过几年,我体内的这魔性便会爆发一次。今日正好赶上魔性爆发,我正吸取天珠内的佛力进行压制时,却察觉到有人在上面与我争抢佛力。我好奇之下,仔细探查一番,才发现在上面有一位修炼同种功法的小友经过,便动用些末微的法子将小友请了过来,还望小友莫要怪罪于我。”

    董平搓手,微笑道:“晚辈不敢。”

    老者点头道:“我在这暮穴之中生活千年,除了想办法镇压体内的魔性之外,便想的是如何改良我这功法,想了千年,终于是有了些眉目。”

    董平也不想装什么彬彬有礼,他开门见山道:“望前辈不吝赐教!”

    老者微笑道:“小友可知我这功法的总纲要领?”

    “人之道,损不足而奉有余。”

    老者抬头望着穹顶,眼怀星辰,他笑道:“不错。我领悟千年后,又晓得人之道,终究是狭隘之道。而要完善这功法,便要摒弃人之道。而走天之道。”

    “天之道,损有余而补不足。”董平来回念着这几个字,他摇头道:“这天之道,该如何走?”

    老者微笑道:“我没走过,不晓得。这就得看小友自己的领悟了。”

    董平思索了片刻后道:“多谢前辈,现在晚辈还不知晓前辈如何称呼?”

    老者缓缓道:“名字,我早就忘了。守墓人,这个称呼刚好。”

    守的是他人的墓,亦是,自己的墓。

第十二章 你买不买

    “前辈指点迷津之恩,晚辈记住了。www.uu234.net若是前辈有什么需要晚辈做的,晚辈若是力所能及,定会帮前辈去办。”董平说罢,老者满含深意的注视着董平道:“什么都不用办,什么都不用做,按部就班的走你自己的路吧。”

    老者说完,看天又看地。他似乎满是局促,又心怀壮志。董平看着老者的一举一动,心内满是怅然。董平想,在千年前,那个老者所说的天下有妖,群雄争锋的年代,老者应该能算的上是空中最亮的那一颗明星。但他现在,却只能在这幽寒深洞里,才能苟延残喘。两相对比之下,人只剩对未知的一句感慨与半声叹息。

    “小友请走吧。”

    老者说罢,便任由身子直直的向着深渊之下的冰城坠去。眨眼间,老者的身影便消失在董平的视线之中。

    “一样的命格,一样的终焉气运之人。”

    老者躺在一张冰床之上,他带着希冀的语气说完这句话后,身体便渐渐被寒冰覆盖起来。董平在悬崖之上打了一个冷颤后,快速退回了石室之中。

    与此同时,正在石室外奋力切割着那厚重气墙的吕纯阳顿时感觉剑锋所指之处,登时一畅。灌注了他全身力道的飞剑陡然间便失去了控制,极速朝青铜壁刺去。吕纯阳的剑何其锋利,刹那间,飞剑便没入了青铜壁之中。

    董平正欲弯腰撬门,可突然从门后飞来一柄剑竟直取他项上人头。此剑来势太过凌厉,董平不敢硬触其锋芒。他拼命往旁边一闪,可还是晚了一步。只瞧这飞剑擦着他的脖颈飞过,董平虽然即使闪躲,免去一死。但那剑却是穿过了他的衣服,现在正把他往石室后的深渊带去。

    “你又不是金丝甲,缝的这么结实干嘛!”董平刚腹诽了一句,那青铜墙壁就轰的一声被人抬开了。吕纯阳的三尺长髯散乱无形,眼中满是焦急。他暗道,人别没救成,反倒还因自己的一时疏忽而失了性命。吕纯阳快速奔至石室后方的大墓室之中,眼前的旷世奇景没有引起他的注意。他只在意自己的剑去了哪儿,有没有伤及无辜。

    好在他一眼便看见了前方正被飞剑所带着飞行的董平,吕纯阳来不及舒气,他赶忙将双手一合,一股劲风便朝董平席卷而去。吕纯阳一招力挽狂澜,硬是生生将董平捞了回来。

    董平站稳,吕纯阳拿剑。

    董平拍拍身上的冰渣,瞧一眼吕纯阳,果然生的仙风道骨。

    吕纯阳见董平身上并无伤口,便道:“阁下且随贫道速速离开此地,此处不可久留!”

    吕纯阳雷厉风行的行事作风也颇对董平胃口,二人都不是婆妈之人,话不多说,便大步流星行出了此地。

    ……

    ……

    夔州,夜郎县,八安大山之中。

    夔州与蜀州相接,山中炎热,毒虫蛇蚁更是遍布山林荒野。如今这时节,除了为了讨生活而入大山采药的走客,一般无人愿意来这山林之间。

    但此时,这山林之间却出现了颇为吊诡的一幕。只瞧一身着破烂,脸上满是泥泞草叶的邋遢男子正在山涧之中狂奔。而他的两手之中,此时正紧拿着两个人,一个是清秀小童,另一个则是面若桃花的妙龄女子。但此时这两人,也是面色发白气息不稳,满身狼狈。

    山涧之中,一条宛若银龙的瀑布从高山而落,溅起水浪万千。邋遢男子来到此处后,顺手就将小童女子扔在了石滩之上,而他则一步跃入瀑布之下,痛痛快快的将身子给冲洗了一番。随后,他又趴在水边,痛饮一口清泉。经过水流洗礼,邋遢男子露出了自己藏在满脸泥泞之下的本来面目。邋遢男子并不邋遢,相反,他的脸皮白净俊秀的很。若是他将自己头上顶的那鸟窝好好打理一番,再换上一身干净得体的衣服。想必要比那些终年混迹在青楼馆子里,终日吟唱着“春风十里扬州路,卷上珠帘总不如”的贵族子弟,要来的有气质的多。

    男子站起身,仰头长啸两声。登时只瞧一阵劲气逆风而起,直飞上天。劲风卷席之处,瀑布瞬间倒流。女子看到眼前这一幕,从腰间摸出来的铁链又收了回去。她暗道,这男子太厉害,她非其一合之敌。发泄出一股挤压在体内的闷气之后,男子像是得了痛快一般的大笑了两声。

    随后,他弯腰卷起裤腿,露出一把不知名的长条物件。男子将那系在腿上的绳子解下来,那长条物件也随之落入男子手中。原来这物件,是一柄生满锈迹的长剑。长剑没有护手,只有长直的柄与长直的剑。剑柄与剑神浑然一体,虽然剑身之上满是锈迹,但也掩饰不了长剑本体的锋芒。

    男子看着这柄剑,眼眸里满是追忆之色。忽而,他将剑萃入瀑布下的冷水泉之中,手腕猛的一拧,那剑身上的铁锈就扑簌扑簌的落了下来。铜钱大小的铁锈在潭水中打着圈儿飞舞,宛如在下一场褐色的大雪。

    不多久,剑身上的锈迹剥落了个干净。那剑就如同洗了一把脸的男子,露出了卓尔不凡的本来样貌。长剑宽不过一寸,但长却有三尺有余。剑身通体银白,但又有一红一紫两色光芒萦绕在剑身两侧,相互对峙。

    男子面露微笑,轻声赞叹道:“好剑。”

    当他欣赏了长剑片刻后,转身行到小童与女子身前沉声道:“这剑,你买不买。”男子说的话,大意之上是在询问。但他的语气,却是不容置否的。话语里的机锋便是,你买也得买,不买也得买。

    小童咬着牙,强撑起身子,倔强道:“你的剑,我偏不买!”

    ”好,好……”男子面无波澜,他一边笑,一边连连从口中吐出几个好字。但突然之间,男子出乎意料的就是飞起一脚,将小童踢入了冷水潭之中。随着水花四溅,小童在水中就是一阵胡乱扑腾。小童此时体内真气耗尽,又加上不善水性,一时间竟有溺毙之相。尽管如此,小童仍是倔强的闭着嘴巴,狠狠的瞪着男子。他晓得,男子是要让他开口,开口说买他的剑。不过,他就是偏不开口,偏不求他。有违公道,有违本心之事。小童自幼便被教导,是不能做的,是绝不能做的。

    一旁的女子看不下去了,她手腕一抖,便将铁链甩了出去。男子冷冷的瞥了她一眼后,随手就挽了一个剑花。剑虽未触碰到铁链,但那铁链已被斩了个七零八落。

    女子怒目而视,对着男子冷声道:“他可还是个孩子。”

    男子闻言像是听到了极为逗乐的笑话一般,他陡然放声大笑。笑声一出,山林摇晃,无数躲藏在林间的飞鸟,陡然间扑棱着翅膀飞上了长空。男子捂住肚子,手指连连点着女子道:“何时朝廷的鹰犬,也有菩萨心肠了?你要是将他带回临安,他要遭的刑法,可远远不止被水泡泡而已。”

    女子下意识的侧过头道:“不就买剑吗?我买你的就是,你为何非要逼着他买?”

    “噌!”

    长剑登的斜插进女子面前的石滩之中,那剑离女子娇媚的脸庞只有不到分毫的距离。不知是侥幸,还是男子掌握分寸的本事极佳。若是那剑再偏一些,女子那如花似玉的脸蛋就要毁于一旦喽!

    “好啊,你来买!一千万两银子,你拿的出,还是拿不出?”男子质问道。

    女子闭上双眼,轻叹了一口气。

    这时,男子再次看向水潭,只见水面已经恢复了平静,也没了那小童的踪影。

    男子淡淡道:“我再问你,这剑你买还是不买?”过了片刻,水潭中还是没有动静。男子微微皱眉,他探出一只手正要往水潭中抓去时,小童却缓缓的从潭中浮了上来。他面相安逸的躺在水面上,虽水波飘动着。

    忽而,小童睁开双眼大笑道:“只要我不与水争,那这水就会助我,真是妙极了!”

    男子见状,舒展了眉头,嘴角流露出一抹微不可见的淡淡笑意。

    女子看到小童平安无事,暗自里舒了一口气。小童侧头看向女子道:“铁捕姐姐你无需担心,我好好的呢!”

    女子听小童喊她姐姐,本来舒缓的眉头又皱了起来。她瞪了一眼小童,啐道:“呸!谁是你姐姐……”

    男子将剑又重新绑在了腿上,他脚步一动,身形便掠成一道幻影,将小童与女子重新抓在了手里。他笑道:“这剑,你终究是要买的。”说罢,他一跃数十丈,跳到了瀑布之上。

    在他们三个走后不久,一群身披蓑衣的剑客便来到了此处。

    领头的一人道:“苑家主所言不错,这厮竟真的去了黎州的梦鞍山。”

    另一人道:那咱们要不要……”他一言未毕,便做了一个斩首的手势。

    领头那人摇头道:“不必,咱们要做到是逼狗,咱们只需将他赶到蜀州便可。”

    “若他不去蜀州,可就难办了。”

    领头人闻言抽出佩剑道:“若他不去蜀州,就让他早些安息吧。”

    说罢,这群剑客又朝着男子走的方向追赶而去。

    ……

    那男子擒住的两人正是从燕临而出的铁捕与窦怀生,且说那日铁捕擒住前任大宋的兵马元帅窦围遗孤窦怀生,他人口中的小豆子后,便趁乱逃离了燕临城。

    铁捕抓着窦怀生一连奔袭十数日,来到了鲁州地界。二人来到这地方是黄河漕帮所在,看来铁捕的打算是带着窦怀生通过水路,从北莽偷渡到南域宋国。

    每年从鲁州往南而去的人不少,他们指望的都是漕帮中放出来的几条黑船。不凑巧,铁捕二人来时,几艘黑船全都没在。据几个码头的伙计说,得过两日,船才能回来。于是铁捕便先交了定金,又带着小豆子找到一处荒野破庙住了下来。这破庙里本来还住着几流民,但铁捕一来,便施展了一番手段将那几人给赶走了。

    窦怀生不解道:“这庙里也还宽敞,能住不少人,再说咱们是后来的,凭什么把人家给赶出去?”

    铁捕没理他,但暗自寻思了片刻后,窦怀生恍然大悟道:“我晓得了,姐姐是女人,要是人多,那住在这里就不方便了。”

    这一路来,铁捕至始至终都没有同窦怀生将过一句话,全然是听他一人自言自语。但此时窦怀生的话音刚落,铁捕便冷然道:“我是男人。”

    窦怀生笑道:“那男人也怕被人看吗?”

    铁捕没再搭理他,反而是将脸上的面具摘了下来,露出一张满是胡茬的沧桑男子脸庞来。随后铁捕操着略微沙哑的嗓音道:“你瞧,我是不是男人?”

    窦怀生一时缄默,他也有些迷糊了。那日在燕临,他看到的铁捕明明是个女人,怎么现在又成男人了。铁捕戴上面具,抻着铁链将窦怀生拉入了破庙之中。破庙中空空荡荡,除了几根杂草,便是香案前的那尊尚还完好的泥塑菩萨尚有几分引人瞩目。

    传言百鬼夜行,走街串巷迷人心智。其中有一鬼名为千面鬼,此鬼有千面,最擅长变化为小孩儿娘亲或绝世美女来勾他人的心肝来吃。想到这个传说,窦怀生不由得看了多看了铁捕两眼。他暗道,这人,该不会是个千面鬼吧?想到此处,窦怀生打了个冷颤。

    而铁捕则是直勾勾的盯着门外,他将手中握着一块干粮扔了出去,不一会儿,一只饥肠辘辘的野狗便跑来把干粮叼走了。

    窦怀生见状道:“你心肠还蛮不错。”

    铁捕冷冷一笑,没做回答。片刻过后,一个衣衫褴褛的女子就跌跌撞撞的从庙外走了进来。女子长的还算是有几分姿色,褴褛的衣衫彻底将她玲珑的身段给凸显了出来。这女子属于那种男人一见,便会动邪念的那种。女子一入佛堂,便径直扑在了铁捕脚背之上。她似娇嗔的哭诉道:“这位爷,若是还有干粮,便给奴家一口吧,奴家饿了几天,身上半点力气都没介了。”她一边说,含春的眼波还流转个不停。

    铁捕慢慢的蹲下身子,捏起那女子的下巴道:“爷有的是干粮,但爷想看看你能用什么来换爷身上的干粮。”

    女子娇.吟道:“奴家不是还有一身烂肉么。”

    “来,让爷看看你这烂肉值几个钱?”

    女子斜睨了正看着她二人的窦怀生一眼道:“这不是还有外人吗?”

    窦怀生微笑道:“我不要紧的。”

    女子怔了怔,随后便微笑着解起衣衫来。但当她刚露出两抹白嫩时,一柄锋利的匕首却陡然间划开了她的喉咙。喷涌如柱的鲜血,将窦怀生惊的是目瞪口呆。血之红映照着肌肤白,闪闪的灼烧人目。

    人命,怎么这么不值钱?窦怀生如鲠在喉,他有千言万语要质问铁捕,但一句话都讲不出来。

    “你不是捕快么?”

    铁捕笑笑道:“我懒得与你解释。”

    说罢,铁捕开始用手里的匕首,仔细的剥起死去女子的脸皮来。

    铁捕轻声道:“等回燕临了看看,这人是不是在案的逃犯,看这张脸能值多少赏银。”

    这时,窦怀生突然上前,飞起一脚就朝铁捕的手腕狠狠踢去。铁捕戏谑般的笑了起来,在他眼里,窦怀生的修为不值一提。他一赚手腕,将刀背往窦怀生的脚步砸去。“嘭”的一声,二者相撞。铁捕只觉得手腕一阵酥麻,他不可置信的看着那匕首脱手而出,随后又咣当一声,落在了地面上。

    “你连她是不是坏人都不知道,就为了几个银子把她杀了?”窦怀生紧锁眉头,沉声质问道。

    铁捕回过神,将溅在自己身上的血迹拭去后淡淡道:“宁可错杀一千。”

    因愤怒,窦怀生的双颊涨的通红,他颤声道:“我父亲,母亲,叔叔,伯伯,叔母,伯母……都是被你们这种宁可错杀一千…的奸佞给害死的!”

    铁捕微笑道:“是又如何,就算全天下人都晓得你父亲窦元帅是被奸佞陷害而死又怎样?天下人又有谁,愿意给你们讨这个公道?我现在将你带到临安,给你个机会去骂陷害你全家的那些人。你应该好生感谢我,然后乖乖的跟我走,帮我换一笔银子回来。”

    窦怀生连连摇头,他绝不能回临安。他若是被铁捕抓会临安,那当年帮他逃跑的那些朝中大臣定会受其牵连。

    “放我走,我不伤你。”

    铁捕看着面容严肃的窦怀生,觉得好笑但又笑不出来。他暗自加了一道劲气在铁链之中,窦怀生吃痛,轻声喊了出来。但随后,他猛然咬牙,数道锋利剑意陡然从他身体之中迸发而出。铁捕蓦的一惊,他不敢托大,极速左右晃动了两下,堪堪躲开了窦怀生所爆发出来的剑意。而那锋利剑意,全然斩在了他身后那尊泥菩萨的身上。

    泥菩萨碎裂,露出个灰头土脸的男子来。他目光炯炯,颇为赞赏的望着窦怀生道:“少年,买剑吗?”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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锋寒三尺三介绍:
大国争锋之下,引江湖动荡,庙堂不安。北莽之地虎啸龙吟,南蜀一隅三神相争,少林大佛下的老魔能辩群僧,剑墟中的仙人傲骨铮铮。天宝元年,正当乱。董平带刀离了戍北城,从烂俗的江湖走到更烂俗的庙堂。他与人斗,又与天斗,一不小心,就把这烂俗尘世闹了个天翻地覆。锋寒三尺三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锋寒三尺三,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锋寒三尺三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