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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齐云久枝     观火txt下载     观火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二十六章 两颗佛珠

    第二十六章  两颗佛珠

    侍僧净水通报有客来访,修能住持放下手中的经书,迎到门口来:“赵队长,请进。www.uu234.net顶 点 X 23 U S”

    双方坐定之后,赵子蒙开门见山:“修能住持,我们冒味造访,有一事相扰。”

    “赵队长请讲。”

    “我们想借用一下寺中的日志,能否请修能住持给个方便。”赵子蒙道。

    “这有何难。”修能住持朝站在门口的净水招了一下手。

    净水走进禅房,毕恭毕敬地站在修能住持的跟前:“师傅。”

    “净水,你到西禅院去,让觉水把一九七六年以来的日志拿过来。”

    “是。”净水转身,准备退出禅房。

    “请等一下。”赵子蒙道。

    净水转身望着赵子蒙。

    “修能住持,是这样,我们想看寺院所有的日志,能不能……”

    “老衲明白赵队长的意思了,赵队长是想了解寺中所有僧人的情况,寺中最早出家的人有七八十年了,那就不是一本两本日志。得花些时间好好找一找。”

    “赵队长,您看这样行不行?”

    “修能住持请说。”

    “寺中所有日志都在监事房,监事房在藏经阁的旁边,老衲让净水领赵队长去找觉水,让觉水给赵队长一把监事房的钥匙,赵队长,日志太多,搬来搬去不方便,你们直接到监事房去查看。”

    “老衲让觉水帮你们找,他找起来会方便些。”

    “行,感谢修能住持的帮助。”

    “不必客气。”

    告别修能住持以后,净水领着四个人去了西禅院。

    巧的很,觉水监事和普济禅师同住在一层楼上,中间只隔着一间禅房。

    觉水监事的门上了锁。

    作为监事,管的事情肯定要多一些,所以,呆在禅房里面的时间会较少。

    赵子蒙让项代沫和林狄跟净水去寻觉水监事,自己则和令狐云飞顺便拜访一下普济禅师。

    离开东禅院的时候,赵子蒙将装有两颗佛珠的塑料袋装进了口袋。

    和上次令狐云飞来拜访一样,普济禅师仍然坐在蒲垫上参禅理佛。

    禅房的门半掩着,哑巴静能站在门口恭敬肃立。

    两个人站在门外耐心地等了一会。

    这次,普济禅师的祈祷没有出声。

    两个人只等了一小会,普济禅师就站起身,然后示意静能将两个人领到椅子上坐下。

    普济禅师的脖子上挂着一串佛珠,看上去,佛珠有一百多可。

    他的手上也拿着一串佛珠,约摸有十几颗。

    静能端进来两杯茶以后。拎起一个热水瓶退出禅房,关上门,朝楼梯口走去,脚步声很快就消失在楼梯口。

    这似乎已经成了一种习惯和规矩,只要有人来拜访普济禅师,静能就会拎水瓶到东禅院的伙房去打水。

    “普济禅师,漏夜打搅,不请自来,还请不要见怪。”赵子蒙道。

    “赵队长太客气了。老朽冒昧问一句,赵队长今年多大年纪?”普济禅师面带微笑,语气显得很亲切。

    “回普济禅师的话,我今年三十九岁。”

    “赵队长年纪这么轻,但目光如炬、明察秋毫,行事有板有眼,短短三天时间,案子就有了一些眉目,老朽算是开眼了。”

    “普济禅师过奖了,我们初来咋到,人生地不熟,若非普济禅师指点迷津,我们可能还在菩萨跟前转圈子呢!”

    “赵队长真会说话,老朽并不曾说过什么,赵队长把这么高的帽子戴在老朽的头上,普济惭愧之至。”普济禅师一边说,一边转动手中的佛珠。

    “灵谷塔上的无题诗,老朽琢磨了大半辈子,都不曾悟出半点眉目来,没有想到你们刚进寺不几天,就解开了老朽心中大半生的疑惑。”

    “无题诗,我们是读懂了,但案子还扑朔迷离,我们前来打扰禅师,是想请教普济禅师一些事情。还望普济禅师能知无不言、不吝赐教啊。”

    “赐教?老朽不敢当,只要是老朽知道的,一定言无不尽。但愿老朽不会让赵队长失望。”

    赵子蒙从口袋里面掏出塑料袋,打开袋口,从里面拿出两颗佛珠,放在茶几上:“这两颗佛珠肯定是凶手在匆忙之中丢在暗道里面的。”

    赵子蒙注意到,他手中的两颗佛珠确实和普济禅师挂在脖子上的佛珠大小一样,颜色也一样。而且体积比普济禅师手上的佛珠要小一些。

    “是啊!凶手肯定是寺院众人,之前,老朽曾说过,那两个蒙面黑衣人肯定是寺院中人——在二十五年前那次大修之前,他们在寺中兴风作浪,搅的寺院不得安宁。”

    “普济禅师,寺中僧人的佛珠从大小、颜色上看,大同小异,但材质会不会有些差别呢?”令狐云飞问。

    “问的好,从表面上看,所有佛珠都差不多,但材料各不相同。”

    “佛珠的材料都有哪些呢?”赵子蒙道。

    “有石质和木质两类,石质有水晶、琥珀、玛瑙、翡翠、珊瑚、蜜蜡和绿松石。木质的有菩提子、檀木、沉香木和黄花梨,还有红木。”

    “您看这两颗佛珠是什么材质的呢?”

    “只有把佛珠砸开才能知道,把两颗佛珠放在一起敲一敲,或者放在水中,也能听出、看出来是石质,还是木质。”

    “但要想知道具体是什么质地,必须砸开才能知道,有些佛珠僧人佩戴许久,时常把玩,外表会有包浆,所以,从外观上,是看不出来的。”

    “寺中僧人是不是级别越高,佛珠的材质越讲究?”

    “赵队长真会动脑筋,你说的没错,寺中僧人,级别越高,佛珠的材质就越名贵。”

    “修能住持脖子上挂珠是什么材质的呢?”

    “修能住持有两串挂珠,两串挂珠都是清风住持传给他的。一串挂珠是水晶的,另一串挂珠是琥珀的。”

    普济禅师眯着眼睛,目不转睛地望着赵子蒙的脸,之前,他没有对赵子蒙的脸这样关注过。

    令狐云飞能看出来,普济禅师的目光中除了赞赏,就是敬佩。

    “禅师,这两颗佛珠是不是挂珠上的?”

    “肯定是挂珠上的。”

    这是赵子蒙要的答案。

    “赵队长果然是观察入微啊!”

    在赵子蒙看来,观察入微的人应该是萧路含,他不得不佩服这小子的脑回路。

    “修能住持现在挂脖子的挂珠是水晶的,还是琥珀的呢?”

    “是琥珀挂珠,修能禅师那串水晶挂珠子奖给了空云禅师。”

    “空云禅师在寺中担任什么职位?”

    “空云禅师职位不高,但功课做的最好,他看了大半辈子的山门。修能住持为了奖励空云禅师对寺院的贡献,把水晶挂珠奖给了空云。”

    “您说的是不是看守山门的那位禅师啊?”

    “正是。”

    “是什么时候奖给空云禅师的呢?”

    “是十年前。”

    “觉水监事挂在脖子上的是什么佛珠呢?”

    “是沉香木的。”

    普济禅师沉思片刻,然后道:“老朽这串佛珠是禄松石做的。”

    普济没等赵子蒙问,干脆自己说了出来,因为他看见赵子蒙和令狐云飞的眼睛一直盯着他脖子上的佛珠看呢!

    “普济禅师,我们可以在您这里把这两颗佛珠砸开,请您看看是什么材质吗?”

    “大可不必。也不妥当。”

    “这是为何?”

    “对赵队长来讲,要想知道这两个佛珠是什么材质的,并非难事。”

    普济禅师果然睿智,这些公安要想知道两颗佛珠是什么材质,只要把佛珠砸开,拿给有关专家看一看,或者拿到化验室化验一下,就知道结果了。

    普济禅师应该是知道这两个佛珠是谁的,但他没有直接说出来,他非常巧妙地提供了一个思路和方向。

    赵子蒙不得不得佩服普济禅师,这是一个具有大智慧的人。

    一个耄耋老人,思维竟然如此清晰,如此敏捷,实属难得啊!

    虽然诫诚监事已经病逝,但赵子蒙并没有忘记他:“普济禅师,觉水监事的前任诫诚监事也应该有挂珠吧!”

    诫诚监事是在那次大修之后病逝的,所以,也不能排除他作案的嫌疑。

    既然他已经进入同志们的视线,是不能忽略他的。

    更何况他和法正有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呢?而法正又于二十二年前离开了冷月寺。

    “诫诚也有两串挂珠,一串是清风住持奖给他的,一串是修能住持奖给他的。清风住持送给他的是水晶挂珠,修能住持送给他的是沉香挂珠。”

    “诫诚监事平时戴水晶挂珠,还是戴沉香挂珠呢?”

    “肯定是水晶挂珠了。比较而言,水晶挂珠比沉香挂珠讲究,能显示僧人身份的除了袈裟,就是挂珠,袈裟只有住持才有。诫诚只能戴水晶挂珠了。”

    “清风住持为什么要送挂珠给诫诚监事呢?”

    “清风住持在的时候,诫诚就是监事,在清风住持的眼中,诫诚为人勤勤恳恳、做事兢兢业业。住持送佛珠给诫诚,是对他的工作的奖赏,在寺中,能得到这种奖赏的僧人是很少的。”

    “说来惭愧之至,老朽在冷月寺侍奉佛祖大半辈子,也不曾得到过这种奖赏。”普济禅师面露愧色。

    赵子蒙没有忘记病逝的诫诚监事,更不会忘记已经离开冷月寺的法正:“法正有没有挂珠呢?”

    “有,法正有一串用菩提子挂珠。”

    “这串挂珠是谁送给他的呢?”

第二十七章 水晶质地

    “法正的挂珠是诫诚送给他的。www.uu234.netm.www.uu234.net”普济禅师道。

    “普济禅师,您在冷月寺资历最长,您怎么看诫诚监事。”赵子蒙道。

    “这——老朽不敢妄言。”

    “您是怎么想的就怎么说。”

    “赵队长,请你告诉老朽,老天爷送给人一双眼睛是用来做什么的?”

    “依我看,是看这光怪陆离的世界!”赵子蒙给出自己的答案。

    “赵队长只说对了一半。”普济禅师笑笑道。

    “恳请普济禅师指教。”

    “眼睛除了看世界,眼睛还用来被世界欺骗。眼睛里面看到的东西,既有真的,也有假的。真假混在一起,让人真假难辨啊!”

    普济禅师话中有话,他不单指诫诚,好像另有所指。

    这位老禅师不止一次表达过这个意思,“我们看到的和听到的未必都是真的”说的也是这个意思。

    “请普济禅师明示。”

    “在常人看来,穿上僧袍的都是和尚,在老朽看来,穿上僧袍的不全是和尚。”普济禅师说的非常隐晦。

    但赵子蒙还是听出了其中的深层寓意。

    “普济禅师,关于法正的身世,您知道多少?”赵子蒙只能问一些具体的问题。

    “赵队长是不是听到了什么?”普济禅师反问道。

    “是,我们是听到了一些传闻和猜测。”

    “老朽和赵队长一样,也听到了一些传闻和猜测,没有根据的话,老朽从来不说——出家人不打诳语。”普济禅师的嘴巴很紧,思维也很严密。

    普济禅师今天晚上已经说了不少了,再继续追问下去,显然不妥,也是非常失礼的。

    告别普济禅师以后,赵子蒙和令狐云飞回到东禅院。

    此时禅房里面只有陆千一个人。

    陆千说,其他人在楼上监事房,觉水监事也在那里。

    赵子蒙和令狐云飞听罢,转身走出禅房。

    两个走到楼梯口的时候,马建平正好走进东禅院的大门。

    “队长,你们这是到哪儿去?”马建平的外套敞开着,额头上全是汗,他的左腋下夹着一个黑色的手提包。

    “建平,你怎么现在就来了?”赵子蒙道。

    “赵队,模拟画像,我已经完成了。”马建平一边说,一边从包里面拿出一个文件夹,打开文件夹,拿出一张画像。

    “走,我们先让觉水监事看看。”

    三个人走上楼梯。

    走廊中间一间屋子里面亮着灯光。

    监事房在二楼中间一间屋子里面,监事房北面一间比较大的房子是藏经阁的北阁,而南面一间比较大的房子是藏经阁的南阁。

    监事房三面靠墙的地方摆放着十几个一人多高的木柜子,日志就摆放在这些木柜子里面。

    这十几个木柜子里面全是日志,每个柜子有六层。

    难怪修能住持让同志们直接到监事房来翻阅呢!要是让僧人们帮着搬来搬去,非累的人仰马翻不可。

    监事房的南边是一排窗户,窗外就是东禅院。

    这些柜子上和日志上落满了灰尘,屋顶和墙角处还有很多蛛丝,可见这里已经很久无人踏足了。

    觉水监事知道赵子蒙他们查阅日志的目的:“赵队长,寺中僧人何时出家,贫僧能记一个大概,但具体时间记不清了,他们出家前的情况,贫僧知道的很少,我可以把有关日志找出来,你们自己慢慢看。”

    “谢谢觉水监事,这样最好,这样能节省我们很多的时间。请问觉水监事,寺中现在一共有多少个僧人?”赵子蒙道。

    “连同修能住持和贫僧,寺中一共有二十九个僧人,我现在就把相关的日志找出来,你们自己慢慢看。”觉水监事一边说一边朝木柜子走去。

    “觉水师傅,我们也想知道诫诚监事的情况。”

    十几分钟以后,觉水监事从不同的木柜子里面找出三十本日志。

    三十个僧人出家的年代都不同,所以才有这三十本日志。

    觉水监事还细致地将三十个僧人出家的年份汇总写在一张纸上,这样,大家在翻阅日志的时候就方便多了。

    在冷月寺,日志就是僧人的档案资料,当然,僧人的档案资料和平常人的档案资料是不一样的。

    僧人出家的原因有很多,没有一个僧人愿意把出家前的情况完完全全地说出来,所以,关于出家前的情况都是比较简单和模糊的。

    有些重要的故事和原委都会被刻意隐去。

    赵子蒙并没有多高的奢望,他只要能掌握最基本的情况就行了。

    他没有要觉水监事监事房的钥匙,因为觉水监事建议他们把日志搬到禅房里面去看,用完之后,如数归还即可。

    离开监事房之前,赵子蒙让觉水监事看了看柳阿宝的画像。

    觉水监事非常肯定地说:“不会有错,这人就是柳师傅。”

    大家回到禅房以后,开始按觉水监事提供的线索,不厌其烦地一本一本地翻阅日志,然后将三十个僧人的情况一一记录在笔记本上。

    四个人在禅房里面翻阅整理日志,林狄负责摘录,另外三个人负责翻阅查找。

    赵子蒙和令狐云飞、马建平则走出寺院。

    三个人又去了滕家。

    寺院的山门已经关上了,但还没有上门杆。

    一个满脸皱纹,太阳穴上有很多老人斑,面目和善的僧人正坐在门房里面看经书。

    看到有人要出门,老禅师放下经书,走出门房,将一扇门打开。

    “师傅,谢谢您。”

    “阿弥陀佛。”老禅师还了一个礼,然后目送着三个人走出山门。

    滕大娘正坐在灯下纳鞋底,旁边的大桌子上,滕老三和滕二贵正在下棋。

    赵子蒙看到这一幕,切身地体会到,一个人命运改变了全家人的命运,滕家的日子已经能正常过起来了!

    三个人看过模拟画像以后,异口同声地说:“这人就是柳阿宝啊。”

    滕老三还认出了那个不锈钢的打火机:“赵队长,这个打火机是柳阿宝的。柳阿宝喜欢抽烟,他还经常给我烟抽,他就是用这个打火机给我点烟的。打火机上有一个一个梅花图案,我记得很清楚。

    在打火机的下方果然有一个梅花图案,因为打火机下半部分锈蚀的比较厉害,不细看,是看不出来的。

    告别滕家人之后,赵子蒙、令狐云飞和马建平驱车回到刑侦队。

    下了汽车,三个人直奔技术科化验室。

    在车上,赵子蒙给技术科的刘明科长打了一个电话。

    走上二楼,走廊的尽头一间化验室里面亮着灯。

    听到脚步声,从化验室里面走出两个人来。

    这两个人一个高瘦长脸的是科长刘明,另一个戴眼镜的是他的助手辛华强。

    两个人将赵子蒙、令狐云飞和马建平领进化验室。

    令狐云飞从皮包里面拿出塑料袋,递到刘明的手上。

    刘明打开塑料袋,拿出一颗佛珠放在手心里掂了掂分量,然后放在一个天枰上称了称。

    辛华强看了看天枰上刻度道:“这颗佛珠应该是石质的,如果是木质的话,不会有这么重。”

    “把它敲开看看。”刘明道。

    辛华强从天枰旁边的木盒子拿出一号和二号砝码刘明递给他一个四十公分见方的不锈钢浅口盘。

    辛华强将一号砝码放在盘子里面,刘明递给他一块布。

    辛华强将一颗佛珠包在布中,将布放在砝码上,右手拿起二号砝码,在布上重重地砸了两下。

    刘明慢慢打开布,佛珠已经四分五裂,辛华强没有说错,佛珠确属石质的。

    裂开的部分呈透明的乳白色。

    刘明拿起一块佛珠的残片对着灯光看了看。

    “刘科长,是什么玩意?”令狐云飞迫不及待想要知道结果。

    “是水晶。”

    赵子蒙、令狐云飞和马建平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他们都没想到:作为不同级别的僧人,修能住持有一串水晶挂珠,诫诚监事竟然也有一串水晶挂珠!

    赵子蒙立即意识到,他在普济禅师面前少问了一个问题:在冷月寺,究竟有多少僧人持有水晶挂珠。

    此一时,彼一时,事情还没有到那一步,赵子蒙自然不会想那么多。

    “赵队长,水晶虽不算特别名贵,但在佛门中,恐怕也不是一般的僧人所能拥有的。”

    赵子蒙也是这么想的,在冷月寺,持有水晶挂珠的僧人不会很多,就连普济禅师这样的高僧都不曾拥有水晶挂珠。

    更何况,修能住持和诫诚监事的水晶挂珠是清风住持赠送的。

    清风住持赠送的佛珠不会是一般的佛珠,一般的佛珠也用不着赠送!

    那么这里面一定还有不为人知的故事!

    赵子蒙和令狐云飞迫不及待地想知道这些内情。

    刘科长让辛华强写了一份鉴定报告,这份鉴定报告将作为重要的材料放进“10.17”案的卷宗里。

    告别刘科长和辛华强以后,赵子蒙、令狐云飞和马建平驱车回到双叶镇——冷月寺山下那个小镇。

    令狐云飞将汽车停在双叶镇供销社的院子里面。

    每次,同志们都要把汽车停在这里,剩下的全是山路,得步行。

    三个人走下汽车的时间是十点零五分。

    此时已入夜,天黑黢黢的,走在山里,一阵阵寒气袭来,不时还能听见夜鸮的鸣叫声。

    这时候,冷月寺的僧人恐怕都睡下了。

第二十八章 以珠换珠

    三个人着急忙慌地赶回冷月寺,是想碰碰运气。顶 点 X 23 U S

    如果普济禅师禅房的灯还亮着的话,赵子蒙和令狐云飞、马建平还想再叨扰一下他。

    眼下,没有比佛珠更重要的事情了!不把两颗佛珠的事情整明白,赵子蒙、令狐云飞和马建平就睡不着觉。

    赵子蒙心里明白,相较而言,关于佛珠的问题,修能住持和普济禅师相比,提供的信息太少,而且显得有些消极和被动。

    其实,修能住持是可以向赵子蒙提供更多一些情况的,但他却没有。

    这又是为什么呢?难不成修能住持是在回避什么?

    当然,赵子蒙也没有像追问普济禅师那样追问修能住持。

    当时的环境也不允许赵子蒙问那么多,人的思维是有惰性的,你不问,对方一般不会主动说,普济禅师也不例外。

    三个人乘着月色,到达了冷月寺,可他们发现山门已经关上,整个冷月寺笼罩在一片黑暗和寂静之中。

    令狐云飞在大门上轻敲了三下:“咚——咚——咚。”

    “来了——来了!”大门里面传来一个沙哑而苍老的声音。

    下山的时候,赵子蒙曾经关照过看门的老禅师,他们一会还要回冷月寺。

    老禅师说,修能住持已经叮嘱过他了,公安同志们什么时候出寺、进寺都可以。

    大门里面传来下门杠的声音,不一会,半扇门慢慢打开。

    “师傅,辛苦您了。”赵子蒙满含歉意道。

    “不辛苦,如有需要,可随时叫我。”看门老僧人和蔼的紧,没有半点埋怨的神色。

    “师傅,您的法号是……”赵子蒙之前却从未在意过这个守门僧人。

    “有劳赵队长相问,贫僧法号空云。”老僧人答道。

    三个人走进山门。

    老僧人随即关上了门。

    令狐云飞拿起戗在旁边的门杠放在门栓的凹槽里面。

    空云禅师感激地望了望令狐云飞。

    赵子蒙这一刻突然想起了佛珠的事情,盯着空云禅师的脖子看了看。

    空云禅师披着一件僧衣,下面穿一条灰色的僧裤。

    他的脖子上没有挂珠。

    也许是他刚从床上爬起来,谁会在睡觉的时候戴佛珠呢!

    “空云师傅,谢谢您。”赵子蒙道。

    “阿弥陀佛。”空云禅师后退一步,给赵子蒙施了一个礼。

    令狐云飞和马建平也注意到老僧人的勃颈处空空如也。

    三个人对视片刻之后,朝东耳房走去。

    走出迎霞殿东边的东耳房的时候,三个人看见普济禅师禅房里面的灯竟然还亮着——整个西禅院,只有这一点灯光。

    三个人大步流星朝西禅院的大门走去。

    他们蹑手蹑脚地上了二楼,然后小心翼翼地走到禅房的门口。

    普济禅师禅房的门关着。

    几个人站在门口听了听,禅房里面传来诵经的声音,但声音很小,听不清普济禅师在念什么经。

    普济禅师勤于佛事,天这么晚了,还在参禅理佛,三个人心中顿生敬意。

    长夜难熬,在长夜里念经,恐怕更难熬。

    三个人站在门外,静等普济禅师把经念完。

    诵经之声突然结束:“请进。”

    普济禅师从三人进庙门时就注意到了动静,只等他们上门。

    虽然三个人的脚步声很轻,普济禅师早已感知到。

    赵子蒙轻轻推开门。

    普济禅师坐在禅床上,手中有节奏地转动着佛珠。

    静能小师傅已经睡下了。

    普济禅师示意三个人在椅子上坐下。

    “普济禅师,实在抱歉,我们看您禅房里面的灯亮着,所以来……。”赵子蒙对于大晚上打扰僧人的休息感到歉疚。

    “贫僧每天参禅到子时之前,天还早着呢。赵队长,你一定有非常要紧的事情。”普济禅师没等赵子蒙把话说完整,接茬道,其实他没有休息,就是猜到了赵子蒙他们一定还会来。

    “什么都瞒不过禅师,我们确有要紧的事情请教禅师。”

    “赵队长请说。”

    “我们想知道,在冷月寺,除了修能住持和病逝的诫诚监事,还有哪些僧人有水晶挂珠?”

    “水晶挂珠不是一般的法器,不是一般僧人能有的。”

    “您的意思是说,在冷月寺,只有修能住持和诫诚有水晶挂珠。”

    “老朽在冷月寺呆了大半辈子,据我所知,确实只有他们二人有水晶挂珠。先前,老朽跟赵队长说过,修能住持的佛珠在空云禅师——就是守门那位的脖子上。”

    “这种水晶挂珠是老住持一代一代传下来的。”普济禅师看赵子蒙、令狐云飞和马建平一脸疑惑,又特别强调了一句。

    普济禅师的强调应该有特别深的潜台词。

    “普济禅师,这种水晶佛珠如果少一两颗的话,可不可以再配上呢?”

    “老住持传下来的东西,不同于一般的佛珠,想配上,很难。”

    “如果用其它佛珠代替呢?”

    “可以用其它佛珠代替,佛珠外面的颜色都差不多,不砸开,是看不出来的。”

    “挂珠一般有多少颗?”

    “是109颗。”

    现在,听普济禅师这么一说,赵子蒙不能不把修能住持纳入自己的视线,诫诚已经死了,他要给修能住持以更多的关注。

    当然,他也不会放弃诫诚监事和法正这条线,曾经和诫诚形影不离的法正不是离开寺院了吗!

    守门僧人空云禅师脖子上的佛珠是十年前,修能住持奖给他的。

    这也就是说,柳阿宝遇害的时候,那串水晶挂珠还挂在修能住持的脖子上。

    赵子蒙愣了半晌,然后道:“普济禅师,我们有一个不敬之请。”

    “需要贫僧做什么,赵队长尽管吩咐。”

    “我们想借用普济禅师一样东西。”

    普济禅师从脖子上取下挂珠:“你们是不是想借这串挂珠用一下。”

    “禅师竟然能洞悉我们的心思。”

    “贫僧还有一串佛珠,这串佛珠就赠送给赵队长了。你我也算是有缘之人。”

    “这是佛门法器,我们是凡俗之人,用完之后,一定及时奉还。”

    “僧俗是相通的,凡尘之中,佩戴佛珠也不是什么新鲜事,请赵队长笑纳。无需多言。如再推辞,我就收回此物。”

    “谢谢普济禅师。那我就愧受了。”赵子蒙站起身,用双手接过普济禅师手中的挂珠,“谢谢禅师,我们告辞了。”

    普济禅师将三个人送到门外,目送着他们的背影消失在楼梯口。

    令狐云飞知道赵子蒙借佛珠的用意,普济禅师早已知晓赵子蒙要做什么。

    赵子蒙想用普济禅师送给他的禄松石挂珠换空云禅师脖子上的水晶挂珠。

    这么做虽然有些猥琐,也不合乎道义,但是为了这案子的真相早日水落石出,不得不这么做。

    况且案子中许多细节尚未确定,不好直接和空云禅师要那串挂珠,赵子蒙只好用这以物换物的法子暂时借用守门老僧人的佛珠。

    料想这水晶佛珠是石质的,禄松石佛珠也是石质的,两者的重量应该差不多。

    佛珠与佛珠之间发生摩擦和接触时发出的声音也大致相同。

    水晶挂珠在空云禅师的脖子上戴了十年,他对挂珠的重量和摩擦、碰撞时发出的声音应该是很熟悉的。

    以绿松石挂珠换水晶挂珠,空云禅师应该不会发现吧!

    赵子蒙、令狐云飞和马建平走进东禅院,叫上项代沫——项代沫和其他几个人暂无睡意,正坐在禅房里面小声讨论案子的事情。

    四个人在走出东耳房之前,赵子蒙和项代沫交头接耳地嘀咕了一会。

    项代沫心领神会地点了几下头之后,赵子蒙朝山门走去,项代沫则闪到门房的窗户下面。

    项代沫的手上拎着一个包,包里面放着普济禅师刚送给赵子蒙的那串禄松石挂珠。

    令狐云飞走到门跟前轻声唤道:“空云师傅,抱歉,又来打扰,我们想下山去一下。”

    “请等一下。”屋子里面传来老僧人起床的声音。

    不一会,油灯亮了,空云师傅披上衣服,打开门,走到山门跟前。

    就在这时,项代沫迅速闪进屋子,用皮包里面的佛珠换下了挂在椅背上的佛珠,将一条裤子盖住了佛珠——那串佛珠本就放在裤子的下面。

    在空云禅师拿门杠的时候,赵子蒙和空云禅师说了不少客套话。

    和空云禅师搭讪的目的是为项代沫多争取一些时间,找佛珠是需要一些功夫的。

    当然这些客套话中也的的确确是发自内心的,以此来弥补偷换老僧人佛珠的愧疚。

    事实是项代沫一进屋子就看见床边放着一把椅子,椅子上挂着一条灰色的僧裤和绑腿的布带子。

    项代沫凭直觉拿起裤子和布带子,就看见了那串挂在椅背上的佛珠。

    看见项代沫闪出门房,赵子蒙放心地和空云禅师说了句:“辛苦空云禅师了。”便走出大门,令狐云飞和马建平紧随其后。

    空云禅师关上门,放上门杠,走进门房,关门熄灯睡觉。

    赵子蒙走到山门东边的高墙下。

    不一会,一个黑色皮包飞过高墙,落在草中。

    令狐云飞拿起皮包,轻声说了句:“赵队,这回咱爷们也做了件不光彩的事”。

    马建平和赵子蒙相视一笑,三个人直奔山下而去。

第二十九章 喜形于色

    在下山的路上,赵子蒙拨通了刘科长的电话:“喂,是刘科长吗?我是赵子蒙。m.www.uu234.net”

    “赵队,您有什么吩咐?”

    “刘科长,不好意思,我又打搅你了——你到家了吧!”

    “客气了不是,我们干的就是这个,还怕打搅?今天晚上,我在单位值班。”

    “你睡下了吧!”

    “刚躺下——刚躺下。”

    “吵你睡觉,很抱歉。”

    “没事,你过来吧。”

    “好。我现在的手上有一串水晶挂珠,我想请你看看挂珠上的珠子是不是都是水晶材质。”

    “没问题,我在化验室等你。”

    三十多分钟后,赵子蒙他们的汽车停在了化验室的大楼下。

    刘科长早已穿好白大褂、戴上口罩和手套,做好了工作的准备,只等他们到来。

    一走进化验室,令狐云飞便立刻从包里面拿出那串挂珠。

    刘科长从令狐云飞的手上接过佛珠,解开绳头,将珠子倒在一个不锈钢盘子里面,数了一下。

    一共是109颗。

    佛珠大小一致,粗略观相同。

    赵子蒙将塑料袋里面那颗佛珠递到刘科长的右手上——就是队友在柳阿宝尸骸旁边的暗道里发现的那颗佛珠。

    刘科长从盘子里面拿起几颗佛珠和右手上的佛珠比对了一下,大小、颜色完全一样。

    他摩挲着两颗不同来源的珠子,掂量了一会功夫。

    接着,他又将一颗佛珠和右手上的佛珠放在天枰上,两颗佛珠的重量几乎等同。

    刘科长打开检测灯,拿起一个放大镜,将每颗珠子凑近了反复仔细观察起来。

    赵子蒙他们立在一边默不作声,静静地等待着结果。

    半晌的功夫,刘科长放下珠子,抬头道:“从触感,硬度,温度还有珠子的内部结构来看,这个塑料袋里的佛珠和这串挂珠上的珠子是同一种类的矿石,都是天然水晶。”

    “只不过,这串挂珠可能由于常年配戴在人的身上,有了人气的滋养,外表有包浆,珠子更加温润。袋子里这两颗嘛,应该也是被人佩戴过,但是后来由于环境的改变,珠子更粗糙一些。”

    “原来是这样。”赵子蒙道。

    刘科长又将盘子里面所有佛珠一个一个放在天枰上。

    十分钟以后,有了新的结果:在这串挂珠的109颗中,有107颗佛珠的重量完全一样,有两颗佛珠重量明显不够。

    并且这两颗佛珠的重量分毫不差——刘科长判断它们应该是同一种材质的珠子。

    这就是说,109颗佛珠中,有两颗是用其它材质的佛珠代替的。

    这样的情况又引发了赵子蒙脑中的联想机关,这是不是一种巧合!

    和队友们在暗道里面发现了两颗水晶佛珠,而修能住持奖给空云禅师的挂珠上正好少了两颗一模一样的水晶佛珠,这意味着什么?

    “刘科长,这两颗以假乱真的珠子是什么材质的?”

    刘科长又仔细琢磨了一会儿道:

    “根据重量看,应该是木质的佛珠,至于是什么木,检验水平有限,我还没什么把握。不过把这两颗木质的佛珠混在107颗珠子中,的确很难看出它们之间的差别。”

    “刘科长,你确定这107颗珠子都是水晶的吗?”令狐云飞道。

    “是的,刚才一一检测过,都是天然水晶。”

    “他们会不会是其它石质的佛珠呢?”

    “不会,天然水晶材质透明,往往有微裂纹,内里有云雾状、星点状或者絮状气液包体。”

    “而且水晶有偏光性,里面有双晶现象,从上向下看,肉眼能看见双影现象,你们看……”

    刘科长说着拿出一颗珠子,将放大镜递给令狐云飞。

    令狐云飞凑上前去,学着刘科长的样子,拿着放大镜在检测灯下看了又看“刘科长,你说的没错,真的有纹理,像雾气”。

    说罢,他又拿起另外几颗珠子观察了一会。

    “云飞,刘科长的业务能力可是局里数一数二的,他说的不会有错。”赵子蒙笑着道。

    “是啊,佩服佩服!”令狐云飞放下放大镜和珠子,站起身呵呵道。

    刘科长谦虚地摇摇头,苦笑道:“你们又给我戴高帽。”

    他说完用一个长方形不锈钢深口盘装了半下子水,将107颗水晶珠子和两颗木质佛珠同时放入水中,只有那两颗珠子漂浮在水面上。

    其他的佛珠全都沉入了水底。

    看到这一幕,赵子蒙、令狐云飞和马建平三个人喜形于色。

    自从介入“10.17”案以来,他们还不曾像今晚这样兴奋过。

    赵子蒙现在深刻体会到:“看到的、听到的未必是真的。”普济禅师的这句话不是随便乱说的。

    接下来,按照赵子蒙要求,刘科长又将水晶挂珠恢复原样,他特意将两颗木质佛珠穿在绳子结头的两边。

    令狐云飞重新将挂珠放进包中。

    匆匆告别刘科长之后,三个人迅速返回冷月寺。

    三个人走到石头寨的时候,赵子蒙给项代沫打了一个电话。

    他们走到山门东边的高墙外边等了一会。

    不一会功夫,借着月色,他们看见高墙里面的树梢晃动了一下,令狐云飞赶忙将手中的包扔进高墙内。

    事毕,三人走到山门跟前。

    令狐云飞在门上轻敲了三下。

    半晌,山门开了半扇,里面是守门老僧空云带着一脸的倦色。

    这一晚上,空云禅师被赵子蒙他们折腾的够呛,山门开开关关好几次。

    三个人满脸的歉疚走进了山门。

    “空云师傅,真是非常对不起您,劳烦您开关了这么多次山门,这回您可以安心睡觉了,我们不会再打搅您了。”赵子蒙道。

    “不打扰,你们随时都可以叫贫僧的门。”空云禅师睡眼惺忪地客气道。

    空云禅师关门上门杠的时候,项代沫已经闪出门房——他已经用那串水晶挂珠换回了禄松石挂珠。

    令狐云飞和马建平二人故意站在空云禅师的身后,以挡住他的视线。

    本来,赵子蒙打算对六个离开寺院的僧人和留在寺院中的所有僧人展开调查的。

    现在,他打算先把佛珠的问题弄清楚再说。

    这也是大家共同的想法。

    既然在佛珠上找到了线索,那么就要顺藤摸瓜,顺着佛珠这一条线索查下去。

    赵子蒙清楚地意识到,距离真相大白的那一天已经越来越近了。

    林狄、萧路含和陆千都不敢睡,一直在等三个人回来。

    赵子蒙三人一进门,他们便从赵子蒙的面部神情读出了好消息。

    大家趁热打铁,又在一起议了议案子才各自回禅房睡觉。

    经佛珠一事,神鹰大队各人不得不对这位修能住持重新进行审视。

    熄灯之前,赵子蒙和令狐云飞、项代沫研究了一下调查方案。

    不过,如今只是在修能住持的身上出现了一些疑点,而诫诚监事也有一串水晶挂珠,所以,诫诚监事和法正的嫌疑是不能排除的。

    而且光凭佛珠,证据尤显不足,修能住持连犯罪嫌疑人都不是,在和他接触的时候,大家还是要掌握一些分寸的。

    第二天一早,大家在伙房见到了修能住持和觉水监事。

    看到赵子蒙一行朝伙房走来,正在和伙头说话的修能住持迎了上去。

    三个伙头正在忙碌着。

    一个伙头在分发小菜,今天早上的小菜是蒜头和咸鸭蛋。

    蒜头和咸鸭蛋放在一个木盘子里面,伙头将木盘子一一摆放在桌子上。

    另一个伙头在分发馒头,馒头也放在一个木盘子里,伙头也将木盘子一一摆放在桌子上。

    还有一个伙头在盛大米稀饭——稀饭装在木碗里面。

    僧人们排成队,从伙头的手上接过盛好的木碗,然后坐到桌子旁,从筷笼里面拿起筷子吃起来。

    同志们的小菜、馒头和稀饭早已经摆放好了。

    觉水监事将同志们引到桌子旁坐下。

    赵子蒙他们昨夜一通忙活,消耗了不少精力,口水眼看就要决堤,几个人匆忙取了筷子吃了起来。

    饭间,没有一个人说话,整个伙房,只听见咀嚼馒头、喝稀饭和敲鸭蛋壳的声音。

    吃过早饭以后,修能住持和觉水监事将大家送出伙房。

    赵子蒙小声道:“修能住持,我们想请教您一些问题。”

    “行,到老衲的禅房去谈,觉水,你多照应些。”修能住持望着觉水监事道。

    “师傅放心就是。”觉水监事道。

    修能住持在净水的搀扶下,和赵子蒙并排走在前面,其他人则跟在后面。

    修能住持的今天的步子很缓慢,大家的步伐也稍显沉重。

    一路无话。

    他们都觉察到了对方细微的变化,修能住持这会子的神情显得有些凝重。

    前几天,这位老禅师可淡定的多,完全不是现在这种眼神和表情。

    走进禅房,双方坐定。

    净水奉上茶,然后走出禅房,关上禅房的门。

    修能住持和赵子蒙坐在禅床茶几左右两边。

    令狐云飞、项代沫、林狄和萧路含坐在对面的椅子上。

    按照赵子蒙的安排,马建平和陆千则回禅房继续整理那些日志。

    大家在冷月寺的调查遇到了瓶颈,可有问题就要想办法解决问题。

    自从进驻寺院以来,每个人都得到了修能住持无微不至的照顾,这是事实。

    但案子是案子,人情归人情,这,赵子蒙还是能拎得清的!

第三十章 三方会面

    修能住持转动着手上的佛珠,然后用有些低沉的声音道:”赵队长,您还想问什么?”

    虽然修能住持的神色有些凝重,但他仍然从眼角和嘴角里挤出一点微笑来。m.www.uu234.net

    进寺几天来,修能住持一直是用这种微笑面对赵子蒙他们的。

    笑容没有什么变化,可是神情却有一丝不自然。

    令狐云飞从皮包里面拿出那个装有两颗佛珠的塑料袋。

    赵子蒙从令狐云飞的手上接过塑料袋,打开袋口,拿出一颗道:“修能住持,我们在柳阿宝的尸骸旁边发现了两颗佛珠,我手上这颗佛珠是其中的一颗。”

    “昨天,我已经请教过修能住持了,今天,我还想和修能住持谈谈这两颗佛珠。”

    修能住持理了理身上的袈裟和脖子上的挂珠,本就凝重的脸,变得更加凝重,眼角和嘴角上的微笑也淡了许多——他在等赵子蒙的下文。

    “是这样,我们已经对珠子进行了检验,这两颗佛珠是水晶材质。”

    “赵队长是如何知晓的?老朽眼拙,倒不太看得出来。”说话间,住持眨了几下眼睛。虽然老禅师的眼睛并不大,眨的幅度也轻微,但频率似乎高了点,赵子蒙和令狐云飞观察到了这一点。

    赵子蒙一行人进寺已有三四天,和修能住持也接触了好几次,之前,他一直是神情自若,今天面部的微表情从不曾出现过。

    赵子蒙接着从塑料袋里面拿出一个小一些的袋子,递到修能住持的手上:“修能住持,您请看……”

    修能住持放下右手上的佛珠,将塑料袋凑到眼前看了看,然后冷冷地望着赵子蒙。

    他的眨眼的频率越加频繁起来。

    “我们把另一颗佛珠砸开,这个塑料袋里面就是那颗砸开的珠子。”

    赵子蒙一边说,一边从大塑料袋里面拿出辛华强写的那份鉴定报告,“经过成分分析,我们从柳阿宝尸骸旁边发现的两颗佛珠是水晶佛珠,这是鉴定报告。”

    “哦,原来如此,赵队长想说什么,不妨明示。”修能住持只扫了一眼赵子蒙手中的鉴定报告。

    其实,在赵子蒙拿出鉴定报告之前——或者在看到被砸开的水晶佛珠的残片的时候,他就应该知道答案了。

    “修能住持,我看这两颗佛珠和您脖子上的挂珠差不多大,比您手上的佛珠要小一些,这两个佛珠应该是挂珠上的珠子吧!”

    “赵队长说得对,是挂珠上的珠子。”

    “修能住持,我们想知道冷月寺有哪些僧人的挂珠是水晶质地。”赵子蒙有意试探一下修能住持。

    赵子蒙明白:普济禅师知道的事情,修能住持也一定知晓,但这就要看修能住持肯不肯说实话了。

    如果修能住持有问题的话,大家进驻冷月寺,必会引起他高度关注。

    大家前后两次拜访过普济禅师,修能住持作为一寺之主不可能不知道,说不定他会在暗中留意大家的一举一动。

    如果他了解到同志们和普济禅师接触过两次,他就一定能猜出普济禅师会跟大家都说了些什么。

    如果实情如此,修能住持或许会正面应对赵子蒙的问题。

    如果修能住持身正的话,他也会正面应对赵子蒙的问题。

    这回轮到赵子蒙期待修能住持的下文了。

    所有人都凝望着修能住持的脸。

    修能住持沉默了一会道:“据老朽所知,在冷月寺的僧人中,只有两个人有水晶挂珠。”

    在冷月寺,这应该是人尽皆知的事实,修能住持不正面应对估计也说不过去。

    赵子蒙和令狐云飞对视片刻:“请教,哪两位禅师有水晶挂珠?”

    “一个人是老朽,一个是诫诚监事。”

    赵子蒙注意到了修能住持言辞上的变化,前几次接触,修能住持自称“老衲”。

    而今天,他始终自称“老朽”,突然变得低调了许多。

    修能住持竟然没有回避赵子蒙的问题——事实是,这个问题无法回避。

    诫诚监事已经作古,如果修能住持有问题的话,诫诚监事倒是一个很不错的挡箭牌。

    因为诫诚监事早就躺进坟墓,谁也无法让一个死人开口说话。

    更何况据这些僧人的说法,诫诚监事是在那次大修之后病逝的,他也有重大的嫌疑。

    赵子蒙无法将这位已经逝去的僧人排除在外。

    “您怎么看诫诚监事?诫诚监事为人如何?”赵子蒙道。

    “诫诚做事认真,勤勤恳恳,以寺为家,任劳任怨,深得清风住持和老朽的信赖。”修能住持毫无迟疑道。

    “否则,清风住持也不会把水晶佛珠奖给他。清风住持一共有两串水晶挂珠,一串传与了我,一串奖给了诫诚。从清风住持到老朽,诫诚做了两任监事。老朽没看出诫诚的身上有什么不妥的地方。”

    赵子蒙听着修能住持这一番说辞,忽觉老主持为人老道,心思深沉。

    按照常理判断,修能住持应该把公安的注意力往诫诚监事的身上引,以撇清自己的嫌疑。

    可他却反其道而行之,不但没有对诫诚说长道短,反而把诫诚狠狠夸奖了一番。

    这位住持八成已经知道赵子蒙问话的目的了。

    “请问住持,诫诚监事那串水晶佛珠现在在谁的手上?”

    “在法正的手上,法正从很小的时候就跟着诫诚监事。平时,法正和诫诚形影不离,诫诚病逝以后,水晶挂珠就留给法正作为纪念。”

    “哦,这样啊。修能住持,您脖子上的这串挂珠就是清风住持传给您的那一串水晶挂珠吗?”赵子蒙故作不知。

    修能住持从脖子上取下佛珠,递到赵子蒙的手上:“这串挂珠是琥珀佛珠,清风住持传给老朽的水晶佛珠,老朽奖给了本寺的守门僧人空云。”

    “您是什么时候奖给空云禅师的?”

    “有十年了吧。”修能住持扳着手指头算了一下。

    “修能住持,那串水晶佛珠在您手上的时候,有没有缺失过佛珠呢?”

    “不曾缺失过,那串佛珠是清风住持传给修能的,空云是冷月寺的老人,他勤于佛事,看了大半辈子山门,老衲便将那串佛珠奖给他了。”

    赵子蒙转念一想:这么说那一串水晶佛珠在修能住持这里是完整无缺的,难道是在空云禅师的手上出了问题?

    可案子是在十五年前发生的,那时候,佛珠还在修能住持的手上。

    “修能住持,能不能把空云禅师请到这里来?我们想见识一下您奖给他的那串水晶佛珠。”

    “可以。”修能住持朝门口招了一下手。

    侍僧净水走进禅房:“师傅请吩咐。”

    “你去把空云请到这里来。”

    “是。”净水退出禅房。

    半盏茶的工夫,净水领着空云禅师来了。

    空云禅师笑容可掬地走到修能住持的跟前,行了一个礼。

    他的脖子上挂着一串佛珠。

    赵子蒙和令狐云飞看得清楚,那串佛珠就是之前以珠换珠,做过手脚的那一串。

    挂珠的绳头在下面,绳头还是令狐云飞亲手打的结,当时他把两颗木制假水晶珠放在了绳头两边。

    净水从卧室里面搬了一把椅子,放在修能住持的旁边。

    赵子蒙站起身,将空云禅师让到椅子上坐下。

    待空云禅师坐下之后,修能住持道:“空云,你把佛珠拿给赵队长看看。”

    空云迟疑片刻,站起身,从脖子上取下佛珠,递到赵子蒙的手上,然后坐下。

    赵子蒙将佛珠拿在手中,一颗一颗地检查。

    修能住持和空云禅师目不转睛地望着赵子蒙的手。

    最后,赵子蒙将手落在绳头旁边的两颗佛珠上抬头道:“两位禅师,失礼了!”

    遂即将两颗佛珠在茶几上轻轻敲了敲,又将另外几颗水晶佛珠在茶几上轻敲了几下。

    空云禅师目睹了赵子蒙怪异的举动,募地站起身,不明所以,皱着眉头盯着赵子蒙。

    修能住持抬手挥了一下,示意他稍安勿躁。

    令狐云飞站起身,走到赵子蒙的跟前,解开绳头。

    将绳头旁边的两颗佛珠拿在手上。

    赵子蒙又从绳子上取下一颗水晶佛珠,然后将绳头系上。

    修能住持却十分坦然,手中的佛珠仍然按照原来的节奏做匀速运动,但他的眼睛不曾离开过赵子蒙和令狐云飞手上的佛珠。

    “空云禅师,请问,您这串挂珠有没有动过?”赵子蒙道。

    “赵队长,贫僧不明白您的意思。”

    “您这串佛珠有没有缺失过佛珠,然后找其他佛珠补上数呢?”

    空云禅师摇了摇头:“自从修能住持把这串水晶珠奖给我以后,贫僧视若珍宝,不曾掉过一颗珠子。”

    “修能住持,您能给我一碗水吗?”赵子蒙道。

    “净水,拿一碗水来。”

    净水走出禅房,不一会,端着半木碗水走进禅房。

    净水将木碗放在赵子蒙面前的茶几上。

    赵子蒙先将水晶佛珠放进水中,水晶佛珠迅即沉入水底。

    赵子蒙又将两个假水晶佛珠放进水中,两颗佛珠却漂浮在水面上。

    修能住持望着漂浮在水面上的两颗佛珠,神情怪异。

    空云禅师的脸也阴转雨,他瞥了修能住持一眼,然后将视线迅速聚焦在碗中两颗漂浮的佛珠上。

    佛珠是僧人随身携带的法器,应该算是圣物,修能住持奖的水晶挂珠更是一种至高无上的荣耀。

    可这串水晶挂珠里面竟然有两颗木质的,这完全是对佛的亵渎,空云禅师也感到了一种侮辱。

第三十一章 突然来电

    几双眼睛同时聚焦在修能住持的脸上。顶 点 X 23 U Swww.uu234.net

    修能住持手中的佛珠突然停止了转动。

    他的额头上冒出了豆大的汗珠,脸惨白如纸,眼神开始飘忽和躲闪。

    一个不争的事实摆在眼前!

    这串挂珠是修能住持十年前奖给空云禅师的,而葛正根和柳阿宝离奇死亡的案子发生在十五年前。

    如果有问题的话,那一定出在修能住持的身上。

    在案发现场发现的两颗水晶佛珠,修能住持奖给空云禅师的水晶挂珠上恰好有两个以假乱真的木质佛珠。

    这是材质和数字上的重合是无法用巧合来解释的!

    “修能住持,能否给大家一个合理的解释?”赵子蒙道。

    修能住持将手串放在茶几上,用衣袖在脑门上擦了几下,然后站起身,走到木碗跟前,从水中拿起两颗佛珠,翻过来,掉过去看了很多遍。

    赵子蒙注视着修能住持的动作和神情,他在等待修能住持的回答。

    “修能住持,我们办案,讲的是证据,柳阿宝的尸骸旁边发现的两颗水晶佛珠,而您的挂珠上又正好少了两颗水晶珠子。世上会有如此巧合的事情?请问,您对此作何解释?”赵子蒙看修能住持站在那里只管愣神,直截了当地发问道。

    这一番发问让修能住持缓过神来,他将两颗佛珠放进碗中,净水将他扶到禅床上坐下。

    “赵队长,老朽没法解释,在老朽将这串挂珠奖给空云之前,这串佛珠的确一直挂在老朽的脖子上。”

    “这是清风住持传于我的法器,老朽十分爱惜,这上面的佛珠不曾掉过一个,至于为什么会这样,老朽也不得而知。”

    修能住持此时再也无法泰然处之,他说话的时候,面部肌肉一个劲地颤抖着,显然已无法自控。

    “赵队长,修能住持是在贫僧上山的第三年出家的,贫僧对他很了解,寺中僧人无人不敬重不爱戴他,他几十年如一日,潜心修行,一心向佛。至于这串水晶佛珠,一定是在清风住持传给修能住持的时候就有问题。”空云禅师突然替住持辩解道。

    “空云休得多言,老朽无话可说……老朽无法洗清自己的嫌疑……”修能住持只觉天旋地转,用手撑住了自己的头,靠在桌边唉声叹气。

    “修能住持,您先别激动。一切尚且没有定论。我们发现佛珠这件蹊跷的事,将此疑问提出,是想得到得到更多的印证和实情,并没有就此下定论说您就是本案的凶手。”

    赵子蒙见修能住持情绪激动,赶忙上前安抚道。

    “赵队长,在冷月寺,有水晶挂珠的除了修能住持,还有诫诚监事。他的水晶佛珠也是清风住持奖给他的。诫诚是在那次大修之后病逝的,贫僧觉得问题应该出在诫诚身上。”空云禅师道。

    “哦?”赵子蒙倒想听听这位守门老僧人的见解。

    “况且,单凭诫诚一个人,做不下这么大的事,贫僧想,你们应该设法找到他的徒弟法正才是。”空云禅师接着道。

    “法正自从被抱进冷月寺以后,就和诫诚形影不离。没有想到法正会离开本寺,贫僧觉得有些蹊跷。本寺养活了他,养育他的人就埋在后山的墓地,他就是用一辈子都还不清寺院的恩德。”一向和善的空云禅师说到法正有些怒不可遏。

    “空云,诫诚是什么人,你比我更清楚了,没来由,没有根据的话千万不要说。更何况诫诚已经作古。至于法正,谁规定寺中僧院不能下山,佛祖仁慈,来去自由,谁也不能说什么。”修能禅师颤巍巍地抬起头,有气无力道。

    “贫僧看不得住持蒙受这等不白之冤。诫诚作古,法正不是还活着吗?住持什么都好,就是佛心太重,殊不知人有善恶。”空云禅师辩驳道。

    修能住持明白空云的好意,他安抚空云道:“空云,赵队长他们只是在调查,有疑点自然要问个明白。”

    他随即转向赵子蒙,坚决道:“赵队长,你们既然能找到柳阿宝的尸骸,就一定能找到凶手。关于这两颗水晶佛珠,老朽确实无法证明自己的清白。老朽进寺之时就将荣辱生死置之度外,无论你们怎么发落老朽,老朽绝无二话。”

    “住持,你这……”空云见修能住持态度决绝,一时语塞。

    语塞的还有赵子蒙和各位队友,他们也被修能住持的态度所镇住。

    这时,赵子蒙的小福机突然响了。

    赵子蒙从包里面拿出小福机,望了一眼修能住持和空云禅师,然后走出禅房。

    “我是赵子蒙,请问您是哪一位?”赵子蒙小声道。

    “赵队长,我是江子海啊!”

    “江师傅,您好啊!”赵子蒙有些欣喜:江子海主动打电话来,一定是想起了什么重要的事情。

    这次的广蒲秀田之行,时间太过仓促,赵子蒙没有来得及和江子海、曹拴柱、徐铜锁和何大牛几位师傅做充分的交流。

    “赵队长,你们离开后,我和何大牛想起来一件事情,思量再三,觉得应该打电话跟您说一下。”

    “非常感谢江师傅,你我素未平生,江师傅能把我们的事情放在心上,非常感谢。江师傅是在什么地方给我打的电话?”

    望河寺应该是没有电话的,江子海也不大可能有电话。

    “我是在秀田县城打的电话。”电话那头背景声音有些噪杂。

    “秀田县城离望河寺有不短的路,辛苦江师傅了。”

    赵子蒙这次到望河寺,汽车曾经过秀田县城,从秀田县城到望河寺,汽车足足行驶了四十分钟。

    “不辛苦,案子是大事,再远的路,我都要走。”

    “江师傅,您和何师傅想起什么事情来了?”

    “赵队长,您曾经跟我说过,冷月寺,曾经有蒙面黑衣人在半夜出现。”

    “对,我们是这么说过,他们应该是在找什么东西。”

    “这些人是不是会武功?”

    “是,据说身手是了得,有点邪乎。”

    “那赵队长在冷月寺有没有找到会武功的僧人呢?”

    “没有,我们问过好几个老禅师,他们都说不知道谁会武功,也不曾见谁练过武功。”

    “我说一个人,但是,我只是就事论事,这人不一定是蒙面黑衣人。”

    “江师傅,您请说。”赵子蒙朝院子里面走了几步,同时说话的声音压得更低了。

    在禅院的东边,有十几棵银杏树。赵子蒙走到一棵银杏树下。

    “嗯……修能住持,好像……会武功。”

    “是吗?”赵子蒙的心里“咯噔”了一下,他回头一眼便望见了窗内坐在禅床上的修能住持。

    这一会的功夫,修能住持的心绪已经平复,他微闭双眼,手中的佛珠也开始正常转动。

    在修能住持矢口否认,赵子蒙难续下文的时候,这江子海的电话来的太及时了。

    单凭两颗凶手遗落在暗道里面的水晶佛珠,确实不能说明什么问题,再说有水晶挂珠的人不是还有诫诚监事吗!

    “江师傅是如何知道的呢?”

    “那次大修,修能住持和诫诚监事跟我说,等大修快结束的时候,让我们把灵谷塔上的檐瓦收拾一下,再把门窗油漆一下。我心想,与其快结束的时候做,不如和其它地方的修葺同步进行。”

    “有一天早上,我和徒弟何大牛到灵谷塔上看该怎么搭脚手架。当时我俩走上第九层,累的不行,就走到南窗跟前往下面张望。站在塔上,方丈禅院里面的禅房和树一目了然。”

    这个赵子蒙有切身体会,他也爬上过灵谷塔的第九层,那里不但能看到方丈禅院,整个冷月寺都尽收眼底。

    “你们看到修能住持在练功?”赵子蒙追问道。

    “没错,我们看到那个住持在练功,不过就这一次。我们开始搭脚手架以后,就再也没有见他练过功了。”

    现在回想普济禅师那些似非而是的话,赵子蒙终于又有了一些新的参悟。

    如果真如江子海所言,这位修能住持隐藏很深啊!

    竟然连普济禅师都不知道修能住持会功夫!

    难怪普济禅师说话遮遮掩掩,闪烁其词呢!

    刚才,空云禅师竟然还为修能住持说话。说他“佛心太重”,是“一心向佛”之人。

    “你看见,修能住持练的什么功,用什么兵器了吗,比如剑啊什么的?”

    “他练的是什么功,我不知道——我也不懂这个。”

    “我只看见他使的是九节鞭,但又不完全像。九节鞭我见过,一共有九节,是金属的,耍的时候,会发出‘噼里啪啦’脆的声音,修能住持的九节鞭不像是金属的,他耍的时候,我们只能听到‘嗖——嗖’的声音。”

    “你还记得,他是怎么耍的?”

    “院子里面有十几棵银杏树,还有几棵松柏。他在十几棵树之间挥舞那个鞭子,一会儿脚落在这棵树上,一会儿脚落在那棵树上,一会儿腾空而起,一会儿落在地上。有一个词是怎么说的,对了,‘身轻如燕’,我说的就是这个意思。”

    “他的鞭子头部像蛇头一样,一会窜到这棵树上,一会儿又窜到那棵树上。而且他的身手不输年轻人,要不是亲眼看见,我们真不敢相信他是一个老人。”

    听着江子海电话那头的叙述,赵子蒙抬头向上看,十几棵银杏树此刻就在他的眼前。

    这些树间还夹杂着几棵盘曲嶙峋的苍松翠柏。

    赵子蒙脑中突然闪现出修能住持在这十几棵树上飞来飞去练功的情景。

    那些传说中飞檐走壁的蒙面黑衣人难道……

第三十二章 自认不讳

    “寺中竟然没人知道修能住持会武功?这不太可能吧,照理,修能住持的侍僧净水应该知道。www.uu234.netwww.uu234.net”赵子蒙还是有些持怀疑态度。

    “赵队长可能不知道,侍僧净水不住在方丈禅院,方丈禅院只住住持一人。也许年龄大了以后,净水师傅会和修能住持住在一起。我们在冷月寺大修的时候,净水师傅一直住在西禅院。”江子海解释道。

    “入睡之后,方丈禅院里面就只剩修能住持一个人。我当时就觉得很奇怪,净水住在方丈禅院,侍奉住持的时候,不是更方便吗?”

    江子海这么一说,赵子蒙忽然发觉,他在调查的过程中竟然没有注意到这个细节。

    “江师傅,您提供的情况非常重要。太感谢您了。”

    “别客气,赵队长,我不过是把自己知道的一点实情说出来。”

    “再说,葛正根和柳阿宝跟我学了几年徒,又跟着我干了很多年。这两个后生,我还是蛮喜欢的。我原以为他们忘恩负义,把我这个师傅忘在了脑后,谁曾想他们把命丢在了冷月寺。不知道柳阿宝这小子的魂灵在什么地方转悠呢?唉……”

    “江师傅,我正想跟您说这件事情,回到冷月寺以后,我们在东禅院的井壁上找到了一个暗门,打开暗门,里面是暗道,暗道的尽头就是地宫。我们在暗道里面发现了柳阿宝的尸骸。”

    “他也出事了?赵队长,你们能确定是柳阿宝吗?”

    “我们画出了柳阿宝的模拟画像,经修能住持、觉水监事和滕老三一家三口的辨认,确认无疑就是柳阿。那具尸骸上有一顶灰色的单帽子,死者穿着白色的的确良衬衫、灰色的的确良长裤,还有一双解放鞋。”

    “不错——是他——就是他,他就是柳阿宝。这两个苦命的后生。”

    电话那头传来江子海悲伤的声音,“我当时竟然一点都没有察觉。”

    “江师傅,您要是再到京西来做活的话,一定要找我啊!”

    “如果去的话,我会去看你的。赵队长,您通知葛正根和柳阿宝的家人了吗?”

    “还没有,等案子有了眉目之后,我会通知他们的亲人的。”

    “赵队长,到时候,您也跟我说一声,这两个娃是跟我出来做事的,他们给我磕过头,给我敬过酒。葛正根的母亲已经不在了,我这个做师傅的也想尽一点心意。”

    “江师傅,我明白您的意思了,您真是一个重情重义的人,到时候,我一定通知您——第一个通知您。”

    “谢谢赵队长,我不耽搁您的时间了。”

    挂了电话,赵子蒙整理好心绪,重新走进禅房,坐在椅子上。

    赵子蒙和令狐云飞交换了一下眼神,然后面向修能住持道:“修能住持,还有个问题想请教您,您能不能告诉我们,寺中有没有僧人会功夫?”

    “上次,赵队长不是问过这个问题了吗?老朽记得已经回答过……况且我在这冷月寺呆了几十年,不曾见有谁练过功,也不曾听说谁练过功。”修能住持在说这句话的时候明显停顿了一下,显得有点心虚。

    “可据我们调查,曾经有人看见寺中有人练功。”

    “赵队长请直言,谁在练功?”

    “十五年前,江子海那帮工匠在冷月寺做活的时候,他和徒弟何大牛亲眼看到一个僧人在练功——地点就在您的方丈禅院。”

    “在方丈禅院练功?能是谁?赵队长莫不是在说笑吧!”

    “江子海和何大牛在修葺灵谷塔,搭脚手架之前,曾经爬上塔上去看了看,结果看到一个人在方丈禅院里面练功。”

    “修能住持,刚才给我打电话的人就是江子海。虽然他和何大牛只看到一次,我想,有这一次就足够了。”

    修能住持强装镇定,可额头却不争气,又开始冒汗。

    他问道:“请赵队长直言——江师傅到底看见谁在练功了。”

    “江师傅莫不是看花眼了,他站在灵谷塔上能看见方丈禅院里面的人吗?”

    “不但江子海看见了,他的徒弟何大牛也看见了。”赵子蒙直言不讳道。

    “江子海和何大牛看到这个僧人的手里挥舞着类似于九节鞭的武器。而且轻功了得。”

    “我记得住持你说过,那次大修之前,寺中的蒙面黑衣人也是这样有飞檐走壁之功!而且您说蒙面黑衣人是两个。”

    住持的身旁的净水师傅听着赵子蒙的这一番露骨的话,神色不安,他不时拿眼睛看一下修能住持。

    而坐在一旁的空云禅师一脸疑惑,他一会儿望向修能住持,一会儿望向净水。

    但,他似乎已从赵子蒙的话里面听出了一些内容来。

    修能住持开始以袖拭汗。

    “净水师傅,你跟修能住持多少年了?”赵子蒙转向净水问道。

    净水望了望一边的空云禅师,然后道:“回赵队长的话,净水侍奉师傅二十年了。”

    赵子蒙仔细打量着净水,净水的年龄在已近不惑,估计他十**岁九跟着修能住持了。

    他应该知道住持会武功。

    或者他是两个蒙面人之一?

    如果这是实情,那,清风住持不知道被什么东西蒙住了双眼,竟把住持的位子传给修能。

    “净水师傅,你知道寺中哪一个僧人会武功吗?”赵子蒙欲擒故纵,故意吊着修能住持。

    修能住持越是想早点结束这种煎熬,赵子蒙越是不把那句话说出来。

    净水神情慌乱,两只手紧紧地攥在一起,一会儿看一眼坐在禅床上不知所措的修能住持,一会儿抬头看看书房上面的天花板,却不作声。

    净水已经把答案告诉了赵子蒙。

    “净水,九节鞭可能就藏在这间禅房里面吧!”赵子蒙走到书房的门口,抬头朝上看了看,“这天花板上面是空的吧!净水,这天花板上面是不是藏着什么东西?”

    “赵队长,您用不着再为难净水了,江子海和何大牛没有说错,他在灵谷塔上看到的练功人就是老朽。”沉默许久的修能住持终于绷不住,自己和盘托出。

    “住持所言当真?”空云禅师惊诧不已。

    修能住持没空理会空云禅师:“你们说的蒙面黑衣人就是我。”

    “哦,是吗?那,另一个蒙面黑衣人是谁?”赵子蒙道。

    修能住持面无表情地望向窗外,又陷入了沉默。

    “另一个蒙面黑衣人……是我。”净水终于从嘴巴里面挤出一句话来。

    “你们师徒俩在寺院里面神出鬼没,找什么?”

    “赵队长不是已经都知道了吗?何必多此一问。”修能住持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弯,彻底撕下了慈眉善目的伪装。

    一边观战的令狐云飞和项代沫等四人见情势不对,立刻警觉了起来,做好了随时行动的准备。

    听到这里,他们明白,眼前这位老住持很有可能就是案子的真凶,况且,他还武功了得!

    一旦他有所动作,要就地将其制服,拘捕。

    “修能住持要是不想说的话,那我们就换一个地方,在这里,我尊称您修能住持,换一个地方,恐怕就没有这么好的称呼了。”赵子蒙也做好了准备。

    “我们在寻觅地宫的暗道机关。”可修能住持却好像放弃了抵抗一样,表情沮丧,冷不丁地冒出这么一句。

    “修能住持对冷月寺的传闻深信不疑?”赵子蒙见还有下文,便继续追问下去。

    “是的。”

    “先前,您为什么说传闻不可信呢?”

    修能住持无言以对,他手中的佛珠已经停止了转动。

    在这时候,再做这些表面修饰已经没有什么意义了。

    对他来讲,连他脖子上的挂珠和僧袍都是多余的。

    “修能住持,请把你的九节鞭拿出来,让我们看一下。”

    修能朝净水点了一下头。

    净水走进对面的书房,搬一把椅子放在书桌上,然后爬到书桌上,最后站在椅子上,用右手顶了一下一块天花板,那块天花板顺势被拱起,他将手伸进方洞之中。

    他在洞中摸索了几秒,手拿出来的时候,拿着一个包裹——包裹外面好像是一件袈裟。

    净水将包裹递到令狐云飞的手上。

    令狐云飞将包裹放在禅床上,打开对系的四个角。

    包裹果然是一件绣着黄色金边和方格图案的袈裟。

    他随即从里面拿出几样东西来。

    这几样东西分别是两件黑色的上衣,两条黑色的练功裤,四条黑布巾,一条九节鞭,还有一个牛皮纸包,牛皮纸包是用一根布带子系起来的。

    令狐云飞接着打开牛皮纸包,里面原来是一个弓弩和一个箭袋。

    箭袋里面插着五支箭,箭头呈三角形,箭头箭身是铁质的。

    弓弩的最大直径有七十公分,箭的长度在六十公分左右,弓弩和箭头上抹着油。

    项代沫拿起九节鞭看了看,然后道:“据说在江湖上,这叫九节索命绳,我只是听说过,但没有亲见,今天,算是开眼了。”

    在九节索命绳的前面有一个外圆内利的、月牙形的铁钩子。

    项代沫道:“这个铁钩子既可以用来攀爬,又可以用来杀人。”

    赵子蒙和令狐云飞都用大拇指在铁钩里面试了一下,果然锋利无比!

第三十三章 锒铛

    项代沫还在利刃处发现了油脂一类的东西,这种油脂粘在手指上滑溜溜的——在利刃上抹油脂是用来防锈的。www.uu234.netm.www.uu234.net

    项代沫又摸了摸鞭身,鞭身软软的,拉了拉,还有一点伸缩性,九节用铜扣连接在一起,总长有六米左右。

    “赵队,这是用牛筋加工而成的。”项代沫道。

    修能住持果然是练过功的人。

    进寺的第一天,赵子蒙在塔上看到修能住持的时候,就觉得不可思议。

    赵子蒙是当过兵的,他爬灵谷塔的时候,中途还歇了三次。

    修能已经是八十几岁高龄的老人,他竟能每天到塔上走一遭。

    若非练过功的人,绝对做不到。

    赵子蒙重新坐到禅床上:“住持还算坦诚,那好,请把杀害葛正根和柳阿宝的经过交代一下吧。”赵子蒙坐在椅子上。

    林狄拿出笔录本子和钢笔,已经做好了记录的准备。

    “赵队长,老朽承认,蒙面黑衣人是老朽和净水不假,但葛正根和柳阿宝二人的死却和我们师徒俩无关呐!”

    “老朽和净水确实是在寺内寻找地宫以及地宫里面的宝贝,但杀人的事情,我们从来没有想过啊!”修能住持的这句话使赵子蒙等人大感意外。

    老禅师言辞恳切,赵子蒙直觉告诉他,修能住持刚才这一番话倒不像是假话,但他并未就此放松警惕。

    早前这位修能住持巧舌如簧,演技精湛,这会儿说不定还是在演戏。

    “之前,我问过住持寺中是否有僧人会功夫,你为什么矢口否认?”赵子蒙道。

    “这人命关天,避之唯恐不及,老朽怕说不清楚!”

    “昨天下午,在东禅院,我们请教佛珠的事情,住持为什么用只言片语搪塞我们?为何不愿意如实相告?”

    “你们给修能看的那两颗佛珠,从外观上看,恐怕没人知道它们是水晶珠,况且,清风住持把佛珠传给老朽之时,老朽并不知道有两个佛珠是假水晶。”

    “清风住持怎么会把住持之位传给你这样的人?他一定是被你的伪装蒙蔽了双眼,没想到佛门之中会有你们这种人。”项代沫厉声厉色道。

    “老朽惭愧。”修能住持低头悲切地抹了一把老泪。

    “收起那套骗人的把戏!这些话从你嘴里面说出来,不觉得惭愧吗?我对佛门一向怀有敬意,现在,看到佛门中竟然有你这样的掌门人,真替冷月寺担忧。”

    令狐云飞边说边将右手伸进裤子口袋,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在其裤子口袋里面有一副手铐。

    他觉得从目前的情况来看,想从修能和净水师徒俩的口中问出实话来,机率不大。

    赵子蒙站起身:“主持,请吧,我们换一个地方谈谈!”

    赵子蒙挥了一下手,“把这师徒二人都铐上。”

    令狐云飞和项代沫同时从裤子口袋里面掏出一副手铐。

    修能住持此时十分自觉地伸出了双手,他紧闭着双眼,一脸的愧色。

    “咔嚓——咔嚓”,随着清脆的两声响,令狐云飞和项代沫将手铐戴在了修能住持和净水的手腕上。

    “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啊?赵队长,会不会弄错了,修能住持不会杀人的!”一旁的空云禅师神情哀伤,手足无措,他似乎很难接受眼前的事实,苦苦哀求赵子蒙道。

    “空云禅师,他们二人究竟有无罪过,只有他们自己心里清楚。法律是不会随便冤枉一个好人,也绝不会放过一个坏人的。”赵子蒙道。

    大家刚准备将修能和净水带出方丈禅院,此时觉水监事疾步走进禅房,看见此情景,一脸的惊愕:“赵队长,这——这是发生了什么事?”

    “觉水监事,你看看这包东西就明白是怎么回事情了。”

    觉水监事走到禅床跟前,他拎起一件黑衣服看了看,又拿起九节鞭和弓弩看了看:“这……”

    “觉水监事,修能住持已经承认他和净水就是在寺院中寻觅地宫和镇寺之宝的蒙面黑衣人。我们在地宫中柳阿宝尸骸旁边发现的两颗佛珠是水晶材质,而修能住持的水晶挂珠上恰好少了两颗水晶佛珠。我想,不用我多说了吧!”

    觉水监事焦急地看了看低头不语的修能住持和净水,又看了眼站在一旁慌神的空云禅师,不知如何是好。

    “觉水监事,您有没有什么要跟我们说的?”赵子蒙走到觉水监事的跟前。

    “赵队长,你们这是要……”

    “我们要把修能和净水带回去审讯。”

    “啊?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情,你们把修能住持带走,这——寺中大小事情该怎么办啊?”

    “您来的正好。你们的住持现在牵涉一宗杀人案,你们还是赶紧找一个人代理住持之职吧!”

    “空云禅师,您说,这该怎么好!”觉水担忧地望着守门老僧人道。

    “已然是这样了,依贫僧看,可暂由普济禅师代理住持之职,他德高望重。你可和慧正、为和两位师傅商量定夺。”空云禅师道。

    “觉水监事,您把普济禅师和寺中所有僧人请到这里来,我有话说。”赵子蒙道。

    觉水走出禅房。

    赵子蒙、令狐云飞、林狄留在了禅房,项代沫、萧路含、马建平和陆千则将修能和净水带出方丈禅院。

    赵子蒙走出禅房和项代沫交代了几句之后,项代沫一行四人押着修能和净水出寺下山去了。

    半盏茶的功夫,静能和另外一个僧人搀扶着普济禅师走进禅房。

    赵子蒙和空云禅师将普济禅师扶到禅床上坐下,他应该已经知道了修能住持的事,但表面上看十分淡然,一坐下便转动着佛珠,嘴里念叨着经文。

    过了一会,两位老禅师低语着走进禅房。

    这两位就是慧正禅师和为和禅师。

    两位禅师走到普济禅师的跟前,施礼之后,站在普济禅师的左右两边。

    又过了十分钟的样子,二十几个僧人陆续走进禅房,他们给普济禅师施过礼之后,毕恭毕敬地站在禅床左右两边。

    最后走进禅房的是觉水监事和几位僧人。

    寺中的僧人想必都已经知晓修能住持和净水被带走的消息了。

    在觉水的安排下,僧人分四排站在禅床左右两边,他们之中的某些僧人在交头接耳。

    觉水监事和空云禅师、慧正禅师、为和禅师低语了几句之后,走到赵子蒙的跟前:“赵队长,您请。”觉水监事指着普济禅师对面的禅床道。

    “各位师傅,贵寺的住持修能和其侍僧净水,现在牵涉一起命案,现将其带回调查,特此告知各位,希望各位师傅稍安勿躁。”

    “觉水监事,我们只来办案,寺中之事,您和普济禅师和几位师傅商量着办吧。”赵子蒙道。

    觉水监事走到普济禅师的身旁,面对众僧,然后道:“修能住持的事,尔等已知晓,他已经被警方带走调查,尔等不可私下议论。寺院不可一日无主,我和空云、慧正、为和三位禅师商量了一下,决定由普济禅师暂代住持之职位。尔等还像过去一样,各司其职,不可有丝毫懈怠。”

    “是。”众僧人答道。

    觉水监事和空云禅师领着众僧给普济禅师行了跪拜大礼。

    普济禅师站起身,示意大家起身。

    觉水监事和空云禅师、慧正禅师、为和禅师站起身之后,其他僧人才站起身来。

    觉水监事走到普济禅师的身旁:“普济师傅,您有何吩咐。”

    “贫僧年事已高,住持之职,贫僧只是暂代,觉水要多费心,众人按照觉水的吩咐做事即可。”

    大家众口一词道:“弟子谨记住持训示。”

    “师傅,觉水马上派人将师傅的铺盖、法器和经书拿到方丈禅院来。静能,你带几个人到西禅院去。”觉水一边地说,一边跟静能比划了几下。

    “慢着,”普济禅师道:“贫僧还住在西禅院——贫僧在西禅院住惯了。”

    “师傅,您现在是住持,理应住在方丈禅院。”觉水监事道。

    “觉水不要多言,我等侍奉佛祖,住在哪里都一样。觉水,你把方丈禅院的钥匙交给赵队长,同志们住的太挤,你派人把他们的铺盖搬到这里来。这里可以住两个人。赵队长,搬几个铺盖来,你决定。大家都散了吧!”

    赵子蒙明白普济禅师的意思。

    现在说修能和净水是杀害葛正根和柳阿宝的凶手为时过早,要想还原案子的真相,还要有确凿的证据。

    方丈禅院是修能的老巢,如果真是修能和净水杀害了葛正根和柳阿宝,拿走了地宫里面的东西。

    那么,这些东西肯定还藏在方丈禅院里!

    这也是赵子蒙的想法,自从发现修能住持的水晶佛珠有问题之后,同志在暗中监视跟踪修能好几天了。

    白天,修能住持偶尔在寺院各处转转,除此以外,他去的最多的地方就是方丈禅院。

    原本,修能住持每天都要上一次灵谷塔。

    自从同志们发现了东禅院井壁上的暗道以后,修能住持就再也不上灵谷塔了。

    赵子蒙想趁此机会,对修能的禅房进行认真仔细的搜查。

    其实,大家在东禅院里面住的宽敞舒服,普济禅师不过是以此为借口,让赵子蒙住进方丈禅院搜集物证。

    把修能和净水抓起来很容易,但要想让他们认罪伏法,就不是轻而易举的事情了。

    众人施礼之后退出禅房。

第三十四章 事有蹊跷

    觉水监事带着两个僧人到东禅院去拿赵子蒙和令狐云飞的铺盖。www.uu234.net

    看众僧都走出禅房之后,静能走出禅房,轻轻关上禅房的门,然后立在门外。

    此时,禅房里面只剩下普济禅师、赵子蒙,令狐云飞和林狄。

    普济禅师站起身,走到赵子蒙面前,坐在旁边的椅子上,道:

    “赵队长,据贫僧所知,这间禅房里面有一个密室,你们可以好好找一找。如果东西在修能手上的话,很有可能在这间密室之中,还有这天花板。”

    这会,屋里已没有旁人,赵子蒙可以打开天窗说亮话了:“普济禅师,您是不是早就发现修能有问题了?”

    “贫僧从修能的眼中看到了不可琢磨、异乎寻常的东西。清风住持和前任住持的侍僧至少有三个,而且时常轮换,可修能只要净水一人做侍僧,这本就违背常理,且他在做监事的时候,净水就跟着他了。”

    “难道修能住持有什么不可告人的事情,他不想让更多的人知道?”赵子蒙自言自语道。

    赵子蒙回想一下,普济禅师那句“看到的、听到的未必是真的”是有所指。

    赵子蒙到方丈禅院来了好几次,每次的确只有净水一人在旁伺候。

    普济禅师接着道:“表面上看,修能是追求简素的生活,贫僧总觉得这里面有些问题——他似乎藏掖着什么。”

    “请问禅师,修能住持出家之前是干什么的,因为何事才出家的?”赵子蒙道。

    “赵队长问得好,这是第二个疑点。关于他的来历,恐怕连清风住持都不知道。他一进寺,眼神便飘忽不定,似有极强的欲求。虽然其在冷月寺呆了几十年,但眼神中透露的这种欲求未曾减弱半分。”

    “清风住持为什么会把住持之位传给修能呢?”

    “修能为人周到圆滑,极得人心,且很会揣度清风住持的心思,清风住持先让修能做了侍僧,后又让他做了监事。他为监事之时,仍然兼着侍僧的差事,把清风住持伺候的很是妥帖,故而清风住持对其大加赞赏,赞其既有能力又不乏德行。”

    “原来如此。”

    “虽是世外人,但是人,就难免有些短处和毛病,极容易被他人利用,况且正是由于这些短处也会蒙蔽双眼。寺中僧人都爱戴清风住持,只要是他做出的决定,不会有人违背。”

    “照您这么说,诫诚监事和修能应该是属于同一种人了。”

    赵子蒙仍然没有忘记已经躺在坟墓里面的诫诚监事。

    “在普济的眼中,诫诚监事的道行恐比修能还深。贫僧在冷月寺日久年深,只有一个人始终读不懂、看不透、摸不准。此人就是诫诚监事。”

    “哦,这位仙逝的诫诚监事城府会如此之深,连您都看不透?”

    普济禅师沉思片刻,然后道;“现在想一想,贫僧过去的怀疑是对的。”

    普济禅师似乎话中有话。

    “普济禅师怀疑什么?”

    “贫僧怀疑清风住持的死有问题。”

    “请普济禅师跟我们详细说说吧。”赵子蒙一行来冷月寺时日虽短,但这几天的见闻和寺中发生的事情,让他们觉得冷月寺这潭水比想象中要深。

    “清风住持的身体一直健朗,自从修能做了监事以后,不知为何,清风住持的身体每况愈下。”

    “您发现了什么问题?”

    “贫僧怀疑——只是怀疑,贫僧并无证据。”

    “请普济禅师直言。”

    “贫僧怀疑修能在清风住持日常的饮食里做了手脚。”

    “您是指清风住持的饭食中有人投放了*?”

    “最早,我并没有这么想,有一回,在诵经大会上,我发现修能没到大雄宝殿报到,主持诵经大会的是觉水。后来,贫僧听说修能病了。我就问慧正禅师——慧正禅师精通药理,寺中僧人生病,都是慧正和为和把脉用药。”

    “慧正说,修能生病从来不找他看,慧正还说,他在后山采草药的时候曾经遇到过修能,修能好像也在采一种草药。看他的样子似乎是个行家里手。慧正怀疑修能出家前是一个郎中。”

    “我也问过为和,为和说,只要他走进修能的禅房就能闻到一股淡淡的草药味。”

    “听了慧正和为和的话,我就有点怀疑清风住持的病因。既然修能也通药理,作为清风住持的侍僧,他该为清风住持把脉问诊!可他从来没有。懂药理,却又不愿意让人知晓,连清风住持都不知道。这里面肯定有问题。”

    “那清风住持是何时病逝的呢?”

    “是在二十年前。”

    “寺院是如何安葬清风禅师的?”

    “那些年世道有些乱,很多事情都不能遵循禅理佛规了,清风住持是坐在禅床上圆寂的。本来,寺中准备按规制为清风住持建一座建舍利塔,可现实不允许,后来我们将他的肉身放进了一口石棺中埋如土中。”

    “您是说清风住持圆寂后没有进行火化?”

    “是啊——那几年,寺中僧人死后,全是土葬。”

    “普济禅师,您提供的情况非常重要。如果清风住持是中毒而死的话,只要我们打开石棺,检查一下骸骨,就能知道清风住持的死和中毒有无关系了。”

    “贫僧也曾这样想过,但……”

    “这里面是不是有一些忌讳?普济禅师请直言。”

    “清风住持是得道高僧,无人敢打开他的石棺。这也不合寺院的规矩,也会遭到众僧的反对。”

    “这——普济禅师用不着担心,开棺验尸,可以由我们警方提出来,与普济禅师无涉,但在开棺之前,我们还要想一些办法,只要有人支持我们的想法,我们就可以动手了。”

    “贫僧赞成,赵队长可以找觉水监事和空云、慧正、为和三位禅师商量一下,只要他们同意开棺验尸,其他僧人就不会反对了。”

    这时,静能推开禅房的门。

    不一会,觉水监事领着两个僧人走进禅房,两个僧人的手上各抱着一个铺盖。

    两个僧人将铺盖放在禅床上。

    两个僧人给普济禅师施完礼之后,退出禅房。

    觉水监事走到普济禅师和赵子蒙的跟前:“普济师傅,赵队长,你们还有什么吩咐?”

    “觉水监事,我有重要的事情跟您和普济禅师商量。”

    “赵队长不必客气,需要觉水做什么,只管吩咐,不用商量。”

    “不行,这件事情一定要跟您和普济禅师商量。”

    “赵队长请讲。”

    “觉水监事,请坐下说话。”

    觉水监事顺势坐下。

    赵子蒙则坐在觉水监事旁边的椅子上:“觉水监事,普济禅师,我们听说清风住持死因不明,我们怀疑有人在清风住持的饮食中放了*。”

    “赵队长,您是不是想开棺验尸啊!”觉水监事道。

    赵子蒙惊异于觉水监事的反应,他和普济禅师对视片刻:没想到觉水监事连阻拦的话都没说半句就直奔主题。

    可见,他对清风住持的病逝也是有疑问的。

    “不瞒普济禅师和赵队长,贫僧早有这样的想法。清风住持走的太蹊跷,贫僧心中早有疑虑,但碍于佛门戒规,不敢和人提起。”觉水监事显得有些兴奋。

    “哦,觉水,你对清风住持的死也有疑惑?”普济禅师道。

    “正是,清风住持从前身子骨一向很好,这寺中人都知晓,可后来身体却突然一天不如一天。直到他不明不白的圆寂,贫僧觉得这其中一定有文章。”

    觉水监事没有提修能住持的名字,“贫僧也早有开棺验尸的想法,这件事只要普济禅师同意即可,您在寺中德高望重。只要您发话,寺中弟子敢不听命。”

    “普济禅师,您是否同意我们开棺验尸。”赵子蒙道。

    “贫僧没有意见,但还要征求空云、慧正、为和三位师傅的意见。”普济禅师道。

    “行,那就派人去把空云、慧正、为和三位禅师请到这里来。”赵子蒙道。

    普济禅师招手将静能叫到跟前,和他比划了几下。

    静能点了一下头,咿咿呀呀地说了几句话之后,出了禅房。

    不消半刻,静能便领着空云、慧正、为和三位禅师走了进来。

    三个人正要给普济禅师施礼,普济禅师摆了摆手,示意他们坐在椅子上:“觉水,你可以说了。”

    “空云,慧正,为和三位禅师,发生在冷月寺的事情,三位师傅已经知道了。觉水一直怀疑清风住持病逝,事有蹊跷,市刑侦队的赵队长一行进寺以后,也听到了一些说辞。”觉水监事倒是一个敢于担当责任的人。

    “觉水,你和普济禅师有什么话,只管吩咐。”空云禅师道,“我等照办就是了。”

    “是啊!寺中之事,只要普济禅师点头就可以定了。”为和禅师道,

    “过去,我们一直以为清风住持会把位子传给普济禅师,没想到最后传给了修能。现如今,普济禅师众望所归,这也是天意啊!”

    “贫僧也觉得清风住持死因不明,但一直骨鲠在喉,没敢说出口,如今,寺中出了这样的事情,慧正就没有什么好顾忌的了。”慧正已经猜出觉水监事想说什么了。

    赵子蒙还想知道更多的情况:“慧正师傅,您在给清风住持把脉的时候,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第三十五章 开棺验尸

    “赵队长,您说的对,贫僧在给清风住持把脉的时候,发现他的脉象越来越弱。www.uu234.net”

    “之前,贫僧也时常为其把脉,脉象无虞,精神也好。可后来,清风住持的精神状态日益衰弱。这些情况都发生在修能侍奉清风住持之后。”

    “觉水监事,您接着说。”慧正禅师道出了多年来心中的疑虑。

    “既然慧正师傅也有疑惑,那贫僧也就不绕弯子了。贫僧和普济禅师同意刑侦队的同志们开棺验尸。您二位要是不反对的话,觉水就召集僧众宣布这件事情。”

    觉水监事说话一向直接了当,从来不拖泥带水。

    “贫僧没有意见,清风住持去的不明不白,本寺乌云蔽日,早该为住持讨回公道。”空云禅师毅然决然道。

    “贫僧也是这个心思,清风住持泉下有知,他一定会同意我们给他申冤呢!”慧正禅师道,“觉水,贫僧看用不着惊动其他僧人,这件事情就可以定下来了。”

    “嗯……这件事情还是悄悄进行较为妥当,大家仅仅是怀疑,并不曾有半点证据,万一……”慧正禅师是一个行事颇为谨慎的人。

    “贫僧赞成慧正的意见。”为和禅师道,“这件事情,不宜声张,我们几个老人知道就行了。有什么问题,我们一起承担。”

    “这件事情,普济代住持和觉水监事就可定夺。”空云禅师道。

    “事不宜迟,赵队长,但最好暗中进行啊,贫僧怕影响不好。”慧正禅师还是有所顾虑。

    “普济禅师,您发话吧。”觉水监事期待地望着普济禅师道。

    普济禅师点了一下头,算是默认了这次行动。

    赵子蒙他们早已摩拳擦掌,他们对开棺验尸的结果最为期待。

    如若清风住持果真死于修能的暗算,也许就可以以此为突破口撬开修能和净水的嘴。

    虱子多不觉痒!

    杀害清风住持是死罪,既然是死罪难逃,修能或许就会交代杀害葛正根和柳阿宝的罪行了。

    “觉水,你在前面照应着,万万不要让其他僧人到后山去。”普济禅师道。

    “行,我让周家良师傅带两个人协助你们,有他们相助,要不了多长时间。”觉水监事道,“我现在就去跟周师傅说。”觉水监事转身走出禅房。

    还是觉水监事考虑问题周全。

    觉水监事走出禅房之后,赵子蒙一行、普济禅师、空云禅师、慧正禅师、为和禅师也走出方丈禅院,然后若无其事地走出寺院的后门。

    普济禅师将静能留在了后门外,以防万一,寺中僧人虽不多,但谁也不能保证不会有僧人跑到后山去。

    一行人行进至舍利塔西边的墓地。

    二十几座大小有别、高矮不一的坟冢掩映在一片茂密的香樟树和冬青树下。

    清风住持的坟墓在一个比较突兀的土丘上,墓碑正对着冷月寺。

    清风住持的坟墓上十分整肃,没有什么杂草。

    普济禅师在坟墓周围转了一圈,竟然没有看到一个鼠洞,好像是有人刚往上面加过土。其它坟墓就没有这么幸运了,不但有很多小鼠洞,而且杂草长势颇盛,坟头上的土也坍塌了不少。

    慧正禅师说,他常看到修能在清风住持的坟茔上除草和加土,从表面上看,修能对清风住持的感情非常深啊!

    如今看来这种行为倒显得做作和虚伪。修能住持许是在进行一场表演,真心忏悔的成分有多少,也许只有他自己心里清楚。

    赵子蒙环视四周,不经意间,眼睛又扫到了不远处诫诚监事的坟茔。

    诫诚监事的墓碑后面的坟头上有上下两个碗口大的洞,洞上方的土已经塌陷,坟上斜生着几棵荆棘,坟墓周围的杂草长的很高、很多。

    时值秋天,草也失去了生机,开始枯黄萎靡。

    不一会,周师傅带着四个工匠来了,其中一人是王彪。

    五个人的肩膀上扛着一把铁锹,周家良和王彪的手里面各拿着一根钢钎,这根钢钎和项代沫在暗道里面看到的钢钎一模一样。

    赵子蒙和周家良交代了几句之后,周家良大手一挥,五个人围着坟堆,开始挖土。

    在挖土之前,普济禅师领着空云禅师、慧正禅师和为和禅师跪在石碑前,给清风住持磕了三个头,燃了一炷香,以示敬意。

    不到二十分钟的时间,王彪就挖到了石棺的一个角。

    于是,五个人沿着这个角的边缘,朝两边延伸,继续挖掘。

    半个小时以后,石棺材露出了一大半。

    棺盖上雕刻的图案依然清晰可见。

    普济禅师说,安葬清风住持的时候,本来是准备用木棺的,但修能坚持要请工匠凿一口石棺,大家就没有再坚持。

    修能是新任住持,他决定用石棺安葬清风住持,得到了所有僧人的赞同。

    况且,清风住持是人人敬仰的得道高僧,也当得起石棺这等级别。

    当时,有人还提出建一座舍利塔,让圆寂的清风住持安坐在塔中。

    但那几年,岁月激荡,建舍利塔的事情就耽搁下来了,而修能凿石棺的想法正好弥补了一些人的缺憾。

    现在想一想,修能没准应该是做给众僧看的。

    又过了几分钟,棺盖上的土全部清理干净了。

    五个人又将石棺周围的土挖了半人深,六七十公分宽。

    人和钢钎在撬棺盖的时候是需要一点空间的。

    石棺和棺盖之间有凹槽,但此刻从外观看是严丝合缝。

    为了保证密闭性,入殓的时候,工人们在石棺和棺盖之间填充了不少糯米汁和石灰调和而成的粘连剂。

    周家良和王彪用钢钎的平头部分将粘连剂剔除干净,然后将钢钎的头部插进石棺和棺盖之间的缝隙里面,试着撬了几下。

    很快,在石棺和棺盖之间露出了一丝缝隙。

    站在缝隙旁边的周家良突然将身体侧向右边,因为他瞬间感觉到了从缝隙里面冲出来的气流,这股气流诡异无比。

    待气流渐渐消失之后,周家良和王彪将钢钎的头部插进同一条缝隙中,然后同时向下按压。

    随着一阵“咔嚓——咔嚓”声,石棺和棺盖之间的缝隙越来越大,越来越长。

    当缝隙达到三四公分的时候,另外三个工匠顺势将锹柄插进缝隙之中。

    周家良先抽出钢钎,走到石棺的另一边,将钢钎插进缝隙之中。

    几个人开始同时用力,很快,石棺和棺盖之间的缝隙蔓延至四周。

    这说明棺盖和石棺已经完全完全分开。

    赵子蒙招了一下手,大家一起走到石棺跟前,将双手伸进缝隙之中。

    在打开石棺之前,普济禅师领着空云、慧正、为和三位禅师跪在石碑前祷告了一会,然后虔诚地磕了三个头。

    赵子蒙领着刑侦队的人,周家良领着四个徒弟,学着三位禅师的样子也磕了三个头。

    在这样的场合,大家只能入乡随俗了。

    行礼结束后,周家良走到赵子蒙的跟前:“赵队长,我喊号子,大家一起用力把棺盖抬到土堆上。”

    “行,你指挥,我们一起用力。”

    “大家听好了,我喊‘一、二、三’,喊到‘三’的时候,大家同时用力把棺盖抬起来,我说‘走’的时候,大家开始往南边的土堆跟前走。我说‘放’的时候,大家就往下放。”

    “师傅,您喊吧!”王彪道。

    “好,我喊了:一——二——三。”

    大家一起用力,将棺盖抬了起来。

    “走!”

    大家开始移动脚步,费力地将棺盖缓缓抬到土堆上方,每个人的脸都憋得通红,赵子蒙额头青筋直暴。

    这石棺真是货真价实,用料一点也不马虎!

    “放!”

    大家将棺盖慢慢放到土堆上。

    这时候,萧长松、封一鸣和成秋水走出寺院的后门,朝墓地走来。

    虽然慧正禅师也能进行尸检,但赵子蒙还是希望萧长松来,萧长松、封一鸣和成秋水毕竟是专职人员。

    赵子蒙迎上前去,我住了萧长松的手:“萧老,辛苦你们了。”

    “我们来迟了吧!”萧长松道。

    “你们来的正好,我们刚把棺盖打开。”

    赵子蒙将三个人领到石棺跟前。

    此时,其他人已经站在石棺的周围。

    慧正禅师正在和普济住持、空云禅师、为和禅师望着石棺里面,表情凝重,不停地转动着手中的佛珠,低声说着什么。

    大家凑上前定睛一看,一副骸骨安坐在石头棺中。

    尸骸的胫骨上挂着一串佛珠,这串佛珠是清风住持生前不曾离身的玛瑙佛珠。

    清风住持身上的僧袍和袈裟已经完全腐烂消解,不复存在。

    布鞋也只剩下鞋底中间几层布,即使是这几层布也已经腐烂的差不多了。

    慧正凭肉眼已经给出了结论:“果然如我所料,修能果然在清风住持的饮食上做了手脚——这个凶神恶魔。”

    “清风住持一心向佛,宅心仁厚,他做梦都没有想到死在自己最信任的修能的手上。”为和禅师义愤填膺、咬牙切齿道。

    慧正禅师和为和禅师的话不是没来由,大家都看的真切:清风住持的骨头明显呈现黑色。

    赵子蒙将萧长松领到慧正禅师和为和禅师的跟前,介绍道:“老萧,这是慧正禅师,这是为和禅师,寺中僧人生病,都是慧正、为和两位禅师把脉用药的。两位禅师禅师,这位是法医萧长松。”

第三十六章 玄机在此

    “阿弥陀佛。www.uu234.net”慧正禅师和为和禅师双手合十,给萧长松施了一个礼。

    “阿弥陀佛。”萧长松也学样也给两位禅师还礼。

    “两位禅师,你们看过了吗?”

    慧正禅师点点头。

    “贫僧看过了,清风住持确系中毒身亡。萧同志,您请看。”为和禅师道。

    萧长松一边戴上口罩和手套,一边朝石棺走去。

    其他人站在距离石棺两米左右的地方。

    萧长松先检查了死者的牙齿,又观察了死者的胸骨、脊椎骨。

    赵子蒙、令狐云飞和项代沫站在萧长松的身旁。

    林狄正在拍照。

    “老萧,怎么样?”赵子蒙道。

    “慧正禅师说的没错,粗略判断,死者的死因应该是慢性中毒。”

    “毒素已经完全侵入死者的骨髓,骨质发黑,这是长期服用慢性药的结果。”

    “只要控制好剂量,在短时间内恐怕是看不出来的。”

    “用药的人对这种物质的药性非常了解,所以,此人多半是一个精通药理的人。”

    萧长松说话的功夫,成秋水在一旁记录。

    记录完后,他从石棺中镊取了清风住持的一小片碎骨,密封在了塑料袋中,以便回去送技术科做进一步的化验。

    封一鸣则从不同角度拍了些照片。

    按照萧长松的要求,封一鸣给死者的牙齿,胸骨和脊椎骨多拍了几张。

    普济禅师让慧正禅师取来了一件沙枣黄的袈裟披在了清风住持的骸骨上。

    在给清风住持披袈裟之前,空云禅师从清风住持的颈骨上取下了那串佛珠,最后将佛珠戴在袈裟的外面。

    在盖棺前,普济禅师还在石碑前点了三炷香。

    几位老禅师在普济禅师的带领下,给清风住持行了礼。

    礼成之后,在周家良的号子声中,大家重新将棺盖盖在了石棺上。

    最后将坟墓恢复原样。

    吃过午饭以后,赵子蒙他们又去了方丈禅院,随行的还有普济禅师、空云禅师、慧正禅师、为和禅师和觉水监事。

    赵子蒙将在几位禅师的帮助和见证下寻找修能和净水师徒犯罪的证据,最要紧的是找到普济禅师所说的密室的机关。

    清风住持中毒案是由葛正根、柳阿宝遇害案引出来的,最终,大家还是得回到佛肚藏尸案上来。

    如果修能和净水就是杀害葛正根和柳阿宝的真凶的话,那么,镇寺之宝——地宫里面的那尊金佛才是他们杀人的缘由。

    修能得到了金佛,却还选择留在冷月寺,那么,金佛此时此刻一定还藏在冷月寺某一个地方。

    而这神秘的方丈禅院藏金佛的可能性最大!

    走进禅房时,那把椅子在书桌上,保留着刚才大家伙离开时的样子。

    项代沫率先爬上了椅子。

    他不费力气地就翻进了天花板上方,第二个爬上天花板的是令狐云飞。

    两个人上去后发现,天花板上面的空间比想象中还大还宽敞。

    这天花板此时变成了地面,虽是木质拼接而成,脚踩踏在上面倒十分结实。

    这里绝对是藏东西的好地方。

    项代沫和令狐云飞的脖子上各挂着一盏照明灯。

    这里是粗观是一个人字形的空间,最高的地方,人可以直立行走。

    抬头朝上看,便是这间古建筑的木质顶梁,这里平时无人涉足,到处是蛛丝灰尘。

    两个人在这个空间内,仔细地搜索了将近二十分钟,但却一无所获。

    两个人无功而返,众人继续在禅房里面寻找。

    萧路含和马建平用钢钎的尾部在地砖上试探,他们一块一块地敲打,辨别着声音的空实,并且仔细检查每块地砖之间是否有缝隙。

    陆千和项代沫将禅床抬到旁边,萧路含和马建平仔细又认真地检查了禅床下每一块地砖。

    钢钎敲在每一块地砖的声音都很实在,地砖之间也是严丝合缝,毫无松动的迹象。

    赵子蒙和令狐云飞将屋子里所有能挪动的物件一一挪开,还是没有发现异样。

    普济禅师也没有闲着。

    他在佛龛里面这里敲敲,那里摸摸,不放过一个角落。

    众人一番搜索却什么也没有发现,正一筹莫展。

    赵子蒙突然注意到了屋内的佛龛,他走到佛龛跟前,凝神注视着弥勒佛,沉思了一段时间。

    这个佛龛目测高一点八米左右,宽九十公分左右,佛龛的底边距离地砖两公分多。

    一尊弥勒佛造像正盘腿坐在佛龛正中。

    弥勒佛袒胸露肚,神情淡然。

    佛龛有一部分镶嵌在墙体上,露出来的部分少说也有五六十公分。

    赵子蒙想起武侠小说中,那些僧人的佛龛都大有乾坤。

    虽然眼前是现实生活,拿小说中幻想的情节来比拟现实是有点扯淡,但也不妨一试。

    他蹲下身,用双手托住佛龛的底座向上用力。

    佛龛纹丝不动。

    赵子蒙总觉得这佛龛似有玄机,他弯下腰,用右手在佛龛的底座上摸索了一会,佛龛仍然没有动静。

    项代沫从书桌上拿来一支毛笔,用右手抓住笔头,将笔杆伸进佛龛下面的缝隙里面,沿着佛龛的边缘拨了几下。

    最后一下,笔杆拨出了一块像象棋一样的圆形石块。

    “赵队,你看这是什么?”项代沫将小石块递给赵子蒙。

    赵子蒙将其拿在手中,这石块的直径四五公分,厚度在两公分。

    那厚度正好和佛龛底部与地砖之间的距离一样。

    “看来这下面应该还有东西!”

    项代沫边说,边找寻,他此刻需要一个更长的东西——毛笔的笔杆太短,够不着最里面。

    空云禅师心领神会,他走到禅床跟前,掀开竹枕和席子。

    席子下面有一个细长的檀香木制的挠痒扒,挠痒扒抓手的直径有一公分。

    席子下面,除了挠痒扒,还放着一本经书。

    “这本经书,清风住持曾经看过,修能也看过。”觉水监事一眼便认出了经书。

    大概是经常翻阅的缘故,那本经书的边缘毛躁的很厉害。

    赵子蒙拿起经书,一张一张地翻阅起来。

    修能把这本经书放在枕头、席子下面,应该是为了方便随时翻看。

    赵子蒙翻到中间一页,突然停住了。

    普济禅师和觉水监事凑上前来。

    令狐云飞也看见了经书上的内容:“赵队,这幅画上的莲花座和大雄宝殿、地宫里面莲花座竟然一模一样。”

    “确实一样,但莲花座上的观音菩萨不太一样。大雄宝殿的莲花座上是一尊站立的观世音,地宫里面的莲花座上没有观音菩萨,可这个莲花座上除了中间一个坐着的观音菩萨,周围还有三个很小的观音坐佛。”赵子蒙道。

    “队长,再看看下一页。”萧路含道。

    赵子蒙小心翼翼地翻到下一页。

    下一页竟然是一个俯视图,在这张俯视图上,在观音佛的东西南北,竟然各有一个观音坐佛。

    赵子蒙又翻了一页,这一页是侧视图。

    这张侧视图显示,莲花座中间的观音佛竟然是一个双面佛。这就是说,不管是在南边看,还是在北面看,都是一尊观音佛。

    这不由赵子蒙不展开大胆的联想:“难道地宫莲花座上的观音佛不是一尊,而是一大四小,总共五尊?”

    “难怪修能和净水在寺中寻觅了这么多年,他二人很可能是从这本经书上得到了一些信息。”令狐云飞道。

    “林狄,把这本经书收好,有时间,我们要好好琢磨琢磨。”

    林狄从赵子蒙的手上接过经书,放进包中。

    项代沫从空云禅师的手中接过挠痒扒,伸进缝隙之中,继续拨,拨到第四下的时候,挠痒扒的尾部触碰到一个东西。

    项代沫将东西拨出来一看,又是一个棋子一样的圆形石块,和刚才的那块如出一辙。

    “赵队,这两个石块应该是用来抵住佛龛,防止佛龛向下运动的。”项代沫道。

    项代沫又用右手按了一下佛龛的底座。

    佛龛里面突然传来“咔嚓——咔嚓”的声音。

    声音虽然不大,但十分清晰。

    众人都围拢了过来。

    只有静能小师傅一个人呆呆地站在禅房的门口,静能是个哑巴,他听不见声音。

    他看到大家往佛龛跟前走,愣了一下,也走到佛龛跟前来了。

    “咔嚓”声有节奏地响了二几十秒钟以后,佛龛开始沿着墙体向上做匀速运动。

    佛龛的底边运动到距离地砖八十公分左右的时候戛然而止。

    紧接着,一块长六十公分左右,宽五十公分左右的地砖开始向墙体方向移动。

    地砖的边缘运动到墙体的水平线上停住了。

    这块地砖应该是密室的暗门,暗门藏在了墙体之中。

    暗门下方是密室的入口!

    “果然有门道。”赵子蒙道。

    密室入口设计的十分精巧,它利用这佛龛遮挡住了密室的暗门。

    一般人的思维,只会将佛龛向上抬,不会向下按。

    即使有人向下按,佛龛下面有东西抵住了佛龛,佛龛也不会移动。

    难怪几乎没人能破解其中的玄机!

    项代沫身材短小精悍,赵子蒙示意他打前站,他打开照明灯,朝方洞下面照了照,那下面有一个木梯子。

    木梯子的头部距离洞口有五六十公分的样子。

    项代沫半蹲着,背对着墙,将右脚先放进洞中,脚正好踩到木梯上。

    他又将左脚放在木梯上,摸索着向下而去。

    很快,项代沫的身影消失在洞口。

    令狐云飞也打开照明灯,下到洞中。

第三十七章 五个木箱

    不一会,赵子蒙和站在洞口的人就只能看见照明灯的余光了。www.uu234.net

    这个狭窄的木梯成向下成十五度角。

    项代沫走下五米左右长的木梯之后,便进入一个十平方左右的空间,这是一间密室。

    这里光线昏暗,没有任何照明设施,空气中弥漫着陈旧的味道。

    项代沫拿起照明灯,四处探索。

    他发现墙角处并排摆放着五个长六十公分左右,宽四十公分左右,高三十公分左右的大木箱子。

    他走上前去,仔细观察了一下,这些木箱子都没有上锁,上面落满了灰尘。

    令狐云飞此时已下到密室,项代沫将照明灯递给他。

    令狐云飞手持两盏照明灯为其照亮,项代沫按顺序一一打开这些木箱。

    其中两个木箱中放的是僧袍和袈裟。

    另外三个木箱子里面放的是一些经书。

    这个空间密不透风,又在地下,潮湿阴冷。

    这些经书已经粘连在一起,看情形,箱子里面的经书已经很久没有人翻动过了。

    同样,木箱里面的僧袍和袈裟也是湿漉漉的,还有些霉烂的味道。

    除了木箱子,密室里面别无他物。

    项代沫将僧袍和袈裟一一打开,又将经书一本一本地拿开,进行认真仔细的检查,但却一无所获。

    最后,两个人决定将三箱经书带出密室。

    两人猜想,如果是一般的经书,以修能住持的心机,他是不会如此小心存放在密室之中的。

    两人艰难地将木箱搬出密室。

    众人发现这些经书粘连在一起,看来只能等凉干之后,才能翻看里面的内容。

    普济禅师和空云禅师看到经书的封面以后,非常确定地说:这些经书是清风住持经常翻阅的书。

    “两位禅师,修能住持翻看过这些经书吗?”

    “不曾见他看过这些经书。”空云禅师道。

    “修能看书恐怕只是做样子,他的心思不在这些经书上。”普济禅师道。

    “如果贫僧没有猜错的话,枕席下面那本经书很可能是冷月寺的建造图,刚才,我们看到的那几页可能是地宫的建造图。”

    “地宫里面的金佛应该是一大四小,一共五尊。”空云禅师道。

    “如果金佛在修能手上的话,他应该会藏在密室里面。奇怪的是,密室里面只有两箱子衣服和三箱子经书,难道修能并不知道密室的机关?”为和禅师道。

    “清风住持把住持之位传给修能,就应该把密室的机关告诉他。”普济禅师道,“枕席下面那本经书应该是放在密室里面的。贫僧敢断定,修能一定知道密室的机关。”

    吃过中饭以后,赵子蒙一行人回到刑侦队,他们要对修能住持和净水进行问询。

    第一个被带进审讯室的人是净水。

    赵子蒙想先从他的身上打开缺口。

    净水穿着离开冷月寺时的衣服——一套灰色僧服,他裤脚上扎着灰色的绷带,脚上穿着白色布袜和灰色布鞋。

    脖子上挂着一串挂珠,领口露出几颗荸荠色的佛珠。

    赵子蒙打量了这位侍僧,之前还不曾留意过他。

    净水天庭狭窄,额头上有四条明显的横纹,眉宇间有一长一短一斜三条”川“字形竖纹。

    他的太阳穴有些凹陷,颧骨突兀,右眼偏高一些,鼻孔成三角形,下巴朝一边歪。

    净水募地离开冷月寺,来到这陌生的刑侦大队,显得有些局促不安。

    这次问询,林狄负责记录,桌子上还放着一个录音机。

    “报上你的法号。”

    “净水。”

    “俗名叫什么?”

    “段有为。”

    赵子蒙面前的桌子上放着一张纸,纸上是马建平从冷月寺日志上整理出来的修能和净水的情况。

    “年龄?”

    “五四年五月生人。”

    “你原籍何处?”

    “河南天水。”

    “何时出的家?”

    “七零年。”

    “为什么出家?”

    “家中兄弟姐妹多,又遇到灾荒年,实在活不下去,在逃荒路上,父母把我留在了冷月寺——当时,我病得很厉害,父母为了保住我的命,才把我留在那里。”

    “你是什么时候开始在修能住持身边做侍僧的?”

    “出家后的第二年。刚开始跟着师傅打坐诵经,后来才做侍僧。”

    “寺中僧人看到的蒙面黑衣人是你和修能住持吗?”

    “……是的。”

    “你们晚上不睡觉,在寺院中找什么?”

    “冷月寺有地宫和金佛的传闻,师傅他……想找到进入地宫的机关。”

    “哦?结果怎么样呢?”

    “什么也没找到。”

    “一无所获?不会吧,你说实话了吗?”

    “确实什么也没找着!我和师傅一直盯着那些工匠,师傅以为那些工匠在大修的时候会接触到地宫的暗道机关,可是,一直到大修结束以后,都没有找到。”

    “据我们所知,那次大修以后,蒙面黑衣人就不再活动了。你们为什么不继续找了?”

    “之前,师傅和我花了不少功夫找寻,那次大修是一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可是大修结束以后,我们还是没能找到进入地宫的机关,师傅他有些灰心,就不找了。”

    净水停顿片刻,接着道:“可是师傅他没有想到,这地宫的暗道竟然在东禅院的水井里面!”

    “你们在寺中都找了哪些地方?”

    “迎霞殿,大雄宝殿,方丈禅院,灵谷塔,去的最多的地方是大雄宝殿。师傅一直认为进入地宫的暗道必定在大雄宝殿内。”

    “净水,我们找你了解情况,是给你机会,你如果刻意隐瞒事实,欺骗警方,一旦我们查清事实,你是要罪加一等的。法网恢恢,疏而不漏的道理,你应该是懂的。”

    “贫僧懂得,自从净水到冷月寺出家以后,师傅对净水的关怀无微不至,所以,净水什么话都听师傅的。”

    “清风住持是怎么死的,你知道吗?”

    “清风住持不是病死的吗?”

    “你当真一点都不知道吗?”

    “净水确实什么都不知道。在清风住持病逝之前,师傅一直侍奉清风住持,净水是后来才侍奉师傅的。”

    “寺中有人怀疑清风住持的死有问题,经我们检验,他是中毒而亡。”

    “警察同志,您是说清风住持是中毒死的?不可能吧?”净水露出了难以置信的神情。

    “慧正、为和禅师已经查验过清风住持的骸骨,这还能有假?”

    “怎么会是这样?怎么可以对清风住持不敬,他的棺椁怎么随意打开?阿弥陀佛……”

    “不开棺,如何能查明清风住持的死因,他死的不明不白,他泉下有知也不会心安。”赵子蒙道。

    净水突闻此讯息,痛苦地闭眼念佛,赵子蒙顾不得他的情绪,只能继续问询。

    “你识字吗?”

    “净水识得一些字,但有限。”

    赵子蒙从皮包里面拿出一个塑料袋,打开袋口,从里面拿出一本书——就是在修能禅房禅床枕席下面发现的那本经书。

    赵子蒙拿着经书,站起身,走带净水跟前:“净水,这本经书,你看见过吗?”

    净水接过经书,翻了几页,然后道:“净水见过这本经书,师傅经常看这本经书——都是在天黑以后看。”

    “修能有没有跟你讲这本经书上都写了些什么?”

    “没有,师傅不说,净水不好多问。净水看过书里面的画。师傅也曾拿着这本经书到大雄宝殿去看观音菩萨——看了很多回。”

    经书上的莲花座和地宫、大雄宝殿的莲花座一模一样,修能去看观音菩萨的造像,应该是去寻找机关。

    赵子蒙将成秋水写的验尸报告递到净水的手上,“净水,这是我们的验尸报告,你看清楚了。”

    净水接过报告看了看:“可是,清风住持病了很长时间,贫僧觉得不像是中毒?”

    “这是我们验尸时拍的照片,你可以看看。”

    赵子蒙随即将照片递到净水的手上。

    净水看完照片之后,抬起头望着赵子蒙:“难道是我师傅害死了清风住持?”

    净水一脸惊恐,不像是装出来的。

    “你的修能住持在清风住持的饮食里面放了慢性药。这种慢性药只有积累到一定的量,达到一定的时间以后,身体才会出现问题。外人根本无法察觉。”

    “这……怎么会?”净水一时语塞。

    “净水,你难道没有什么话想跟我们说吗?”

    “我明白了。”

    “你明白什么了?”

    “师傅他精通药理,他有恙时,从不请慧正和为和禅师瞧。都是自己抓药熬药,他还不让我跟任何人讲。在冷月寺,没人知道我师傅会把脉用药。”

    “那次大修,你和修能有没有到东禅院去过?”

    “我们一日三餐都到东禅院的伙房去吃饭。除了吃饭,师傅没有在意东禅院那口井。谁能想到暗道机关在井壁上呢?昨天晚上,师傅回到方丈禅院以后就懊恼不已。”

    “修能住持懊恼什么?”

    “师傅气恼自己没有把东禅院那口水井当回事。虽然师傅也看过两个工匠掏井,但只是看看而已,并没有放在心上。”

    “在寺中,有谁常去东禅院看葛正根和柳阿宝掏井?”

    “诫诚监事和法正师徒俩经常去。不过,是我师傅叮嘱诫诚监事多盯着两个工匠的。诫诚监事做事一向认真,只要是师傅交给他的事情,他都会不折不扣、一丝不苟地完成。”

    净水的说法和修能一样,他们都认为葛正根和柳阿宝的死和诫诚、法正毫无关系。

第三十八章 智斗修能

    对于这一点,赵子蒙有自己的考虑:

    在冷月寺,只有两串水晶挂珠,一串是修能住持奖给空云禅师的那一串,还有就是清风住持奖给诫诚监事的那一串。www.uu234.netm.www.uu234.net

    如果杀害葛正根和柳阿宝的人不是修能和净水的的话,那就只能是诫诚和法正。

    诫诚已经作古,那么,最值得怀疑的人便是是二十二年前离开寺院的法正了。

    “现在想一想,有一个人倒是——”净水突然说了一句藏头露尾的话。

    “净水,你想说什么?”

    净水还是有些犹豫。

    “把你咽下去的话全说出来吧。”

    “净水谨遵师傅教诲,一向不乱说话,没有证据的话,净水更不敢随便乱说。”

    “你只管说,我们会加以甄别的。净水,如果你能主动积极地向我们提供有价值的情况,或许可以考虑减轻你的罪责,但前提必须是你说的全是实话。”

    “赵队长,净水说的全是实话。”

    “很好,你口中的此人是谁?”

    “是伙房的伙头怀仁师傅。”

    “为什么怀疑他?”

    “怀仁师傅和姓葛,姓柳的走得很近,伙房没有事情的时候,他常到水井跟前和姓柳的说话。我亲眼看见的。”

    “怀仁师傅还偷摸着把伙房里面的馒头、咸鸭蛋往他们的口袋里面揣。那姓葛的和姓柳的大修时常加班到深夜,许是怀仁师傅看他们太辛苦?才给他们馒头、咸鸭蛋吃的。”

    “据你所知,除了怀仁师傅,还有谁和两个工匠接触——或者经常到井边去?”

    赵子蒙判断这个案子的凶手至少有两个人,从上次下井的经历看,一个人是无法到井下去的。

    “经赵队长这么提醒,净水倒是想起来了,怀仁的徒弟若谷也送过馒头和咸鸭蛋给姓柳的,净水猜是怀仁师傅吩咐若谷这么做的。”

    “他们除了送馒头和咸鸭蛋给葛正根、柳阿宝,和他们说话,还有什么可疑的地方呢?”

    净水眉头紧锁,做沉思状。

    “你好好想一想。”

    “我突然想起一件事情来。”

    “快说。”

    “照理,怀仁师傅只是一个伙头,他能把饭菜做好是他分内事,照理,他是不该到藏经阁去的。”

    那间藏经阁就在赵子蒙他们住的禅房的上面。

    “你看见怀仁进了藏经阁?”

    “有两次吧,净水到菜园子去找师傅,无意中看见,怀仁师傅站在藏经阁南阁的窗户里。”

    “两次?”

    “是两次。”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就是那次大修的时候。”

    “怀仁站在藏经阁窗户里面都做了些什么?”

    “他站在那里往水井上张望。”

    “是晚上,还是白天?”

    “是吃过中午饭以后。当时,东禅院里面已经没有人了。所有僧人都在禅房里面午休。”

    “这个情况,你跟修能住持说了吗?”

    “没有,净水只想做好自己的事情,不想搬弄是非。师傅平时就是这么教导净水的。”

    “藏经阁的门不上锁吗?”

    “藏经阁平时是锁着的,正因为这样,净水才觉得有些奇怪。”

    “谁有藏经阁的钥匙?”

    “住持和监事有藏经阁的钥匙。怀仁师傅想弄到藏经阁的钥匙很容易。”

    “为什么?”

    “大家都知道怀仁在出家之前是一个锁匠。”

    令狐云飞从包里面拿出马建平和陆千整理好的冷月寺所有僧人的资料,翻到其中一张纸,递到赵子蒙的手上。

    净水说的没错:怀仁,俗名邹家常,四五年生人,二十三年前年出家,出家前的营生是锁匠。

    “净水,你还有什么要跟我们说的?”

    “没有了,如果净水想起来什么,再跟赵队长说。”

    净水还算坦诚,没有隐瞒什么。

    接下来,赵子蒙审讯了修能住持。

    修能被带进审讯室的时候,原本抓在右手上的佛珠戴在了左手腕上,伪装已经撕去,再装模作样已经没有什么意思了。

    他额头和眼角上的皱纹因为突如其来的变故,又新增了几道,法令纹更深了。

    脸似乎还有些浮肿。

    本就不明显的眼睛,因为眼泡的红肿和挤压,更加若有若无。

    按照赵子蒙的吩咐,看守事先给修能加了一副脚镣,这位老禅师可是身轻如燕,武功非凡,不得不防范。

    “修能住持,你有什么要跟我们说的吗?”

    “该说的,老朽都说了。老朽和净水愚蠢,只盯着迎霞殿和大雄宝殿。却忽略了东禅院和水井,结果让他人捷足先登。”修能住持一副心有不甘的样子,一个劲的悔不该当初。

    “老朽以为传说之事实属无稽之谈。如若不是看到了井壁上的入口,老朽至今还被蒙在鼓里!”

    “你知道我们为什么要给你加一副脚镣吗?”

    “莫不是担心老朽的功夫?呵……还怕什么,老朽这不是跟你们来了嘛!”看来修能住持还不知道他残害清风住持的事已经败露。

    “清风住持是怎么死的?”赵子蒙站起身走到修能的跟前,紧盯着修能住持。

    修能住持毫无迟疑地抬起头,看着赵子蒙道:“清风主持是病逝的。”

    “是吗?让你看一样东西。”赵子蒙冷笑道。

    “什么东西?”

    令狐云飞从一个档案袋里面拿出一沓照片,递到赵子蒙的手上。

    赵子蒙将照片一张一张拿给修能看。

    “修能,你看清楚了吗?”

    “这是什么?”

    “这是清风住持的尸骸。”

    “罪过啊——罪过,你们怎么可以如此这般无礼!这是对清风住持的大不敬。”修能住持看到照片惊恐万状,他万万没想到,赵子蒙他们竟然去开棺验尸。

    “我们不这样,怎么会知道清风住持真正的死因呢?”

    “真正的死因?赵队长,人命关天,没有根据的话可不敢信口开河!”

    “我们开棺验尸,就是要寻找根据,经过贵寺几位禅师的验证和我们的尸检,清风住持并非死于疾病,而是死于谋杀。”

    “不可能!清风住持在病榻上躺了大半年的时间,寺中僧人无人不知。死于谋杀?这纯属无稽之谈。”

    “不知道是什么坏了心肠的人,在清风住持的饮食里面放了慢性药。他想不露痕迹地杀死清风住持,但没有想到清风住持的尸骨也会说话。”

    修能住持听罢不再说话,他低下头去,不愿再和赵子蒙有目光接触。

    “据我们所知,清风住持的饮食起居一直是你负责。在其饮食里面投毒的人只能是你。”

    修能住持紧闭双眼,默不作声。

    在铁的事实面前,修能低下了罪恶的头颅。

    “修能住持,你为什么不说话?”

    在事实面前,修能住持已经无话可说。

    “修能住持,我还尊称你一声住持,可是你做的事情配做一寺之主吗!”

    面对赵子蒙的斥责,修能不但没有抬头,头反而更低了些。

    赵子蒙站起身,走到修能的跟前。

    “修能,你多少也当了十几年的住持,经书也看了不少,应该知道‘苦海无边、回头是岸’的古训。你更应该知道‘法网恢恢,疏而不漏’的道理。你这样戕害他人,况且被害之人还是你的恩师前辈,你为了一己私欲就暗做手脚,致恩人于死地,你的良心能安嘛?”

    修能突然哽咽啜泣起来,动静不大,但在场的人看的清楚,他的眼泪、鼻涕和口水混合在一起下来了。

    紧接着,他的身体开始颤抖。

    赵子蒙没有想到看破红尘、四大皆空的和尚也会流眼泪。

    可见,该在菩萨面前忏悔的不仅仅是凡俗之人啊!

    “修能,我们的时间很宝贵,快收起你的悲相,回答我的问题。”

    修能停止了哽咽,但身体仍然在颤抖。

    “修能,你抬起头来。”

    修能慢慢抬起头,同时抬起双手,用衣袖在脸上蹭了很多下,因为他的手腕上戴着手铐。

    修能虽然抬起了头,但眼神游离在赵子蒙的视线之外。

    “修能,清风住持是怎么死的?”

    “是我下药害死的。”修能住持此时终于放弃了“老朽”虚伪的称谓,改称“我”了。

    “你具体是怎么做的?”

    “我在他的饮食里面投放了慢性药。”

    “你为什么要害死清风住持?”

    “我私欲过甚,觊觎住持之位已久。”

    “清风住持信任、重用你,让你从普通僧人一跃成为他的侍僧,又平步青云从侍僧升任监事,你还不满足吗,为什么要加害于他?”

    “清风住持信我用我,是因为我做事勤恳、任劳任怨。我这样做就是想一步一步爬上住持之位。”

    “清风住持年事已高,他迟早会把住持之位传给你,你为什么这么急着加害于他呢?”

    “我等不了!太难熬了!我渴望住持之位,只有做了住持,我才能心安。”

    “除了住持之位,你恐怕还惦记方丈禅院其它东西吧!”

    “修能只惦记过地宫和地宫里面的东西,这——修能之前已经都交代过了。”

    “修能,你的禅房里面为什么有一间密室?”

    “密室?怎么可能?我在方丈禅院住了这么多年,不知道禅房里有密室啊!清风住持也不曾跟我说过此事啊!”

    赵子蒙微笑道:“是吗?你还在撒谎!你这个住持竟然不知道。”

    “我没说谎!密室在哪?”修能突然睁大眼睛。

    赵子蒙没有答话,他仔细观察着修能的表情,这个老禅师鬼话连篇,是个表演高手。

第三十九章 冷月寺的家底

    “好,那让我来告诉你,密室的机关在佛龛上,入口在佛龛的下面。www.uu234.net”赵子蒙边说边注视着修能住持的微表情变化。

    修能的眼神此时突然躲闪起来。

    赵子蒙觉得奇怪,那间密室里面并没有什么宝贝,可是修能却极力否认,这里面肯定有问题。

    难不成密室里有什么重要的东西?但可能被修能转移到另外的地方去了。

    从修能欲盖弥彰的表情看,密室里面除了那两箱僧袍、袈裟以及三箱经书以外,必定有十分紧要的物件。

    赵子蒙起身,从皮包里面拿出那本修能禅床上的经书,走到修能的面前:“你看这是什么?”

    赵子蒙将经书翻到有插图的那几页。

    并当着修能住持的面一张一张地翻过去。

    修能一时无语。

    “这本经书是我们在你禅床的枕席下面发现的,几位老禅师都见你看过这本经书,这你不否认吧!”

    见修能没有回应,赵子蒙继续道:

    “清风住持也看过这本经书,这本经书很显然和密室中那些经书一样,原本是放在密室的木箱子里,可它却出现在你的枕席下面。你却说你不知道密室的存在,这你该如何解释?”

    修能的双手紧攥,开始微微发颤。

    “这本经书,我们已经看过了,经书上的内容和地宫还有地宫中的那尊金佛有关。这你心知肚明。”

    “修能,你到现在还不跟我们说实话。实不相瞒,我们已经找到密室的机关,到那里面去过了。”

    修能突然抬起头,目不转睛地望着赵子蒙,他在读赵子蒙的表情,判断他是否是在诈自己。

    “我们在墓室里面发现两箱僧衣、袈裟和三箱经书。”赵子蒙也在观察着修能住持的表情。

    修能的眼睛里瞬间变得黯淡无光了。

    “赵队长,你们也看见了,密室里面只有两箱僧衣和三箱经书。”他终于承认了密室的存在,不再佯装不知。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密室里面的东西已经被你转移到其它地方去了。”赵子蒙道。

    “密室本就是用来藏东西的,我为何要多此一举?”

    “在冷月寺,你不是第一任住持,知道这间密室的人不只你一个,你怕别人坏事,所以你将里面的东西藏到一个众人不知道的地方去了。”

    “赵队长这么想,我无话可说,那你们就在禅房里面好好找一找吧!”修嫩住持有恃无恐起来,他知道赵子蒙他们只是找到了那间密室而已,还没有发现其他的。

    “既然我们能找到密室,就一定能找到你藏东西的地方。你不要宽心的太早。”面对修能住持的挑衅,赵子蒙义正辞严道。

    赵子蒙这番话,修能住持是相信的,自赵子蒙一行人进寺以来,他们的作风能力,修能住持都看在眼里。

    他们能在短短几天的时间内,就将冷月寺错综复杂的陈年旧事理的一清二楚,还这么迅速地抓住了自己的把柄,找到了密室。

    修能住持有理由相信赵子蒙他们找得到他心系之所,只是时间问题。

    他又开始惴惴不安起来。

    “你否认葛正根和柳阿宝是你和净水杀死的,你又不承认地宫里面的东西是你拿走的,口说无凭,我们要的是证据。”赵子蒙接着道。

    “你们不相信,修能就没有办法了。”修能住持再次闭上双眼,以此来遮掩内心的担忧与不安。

    “我们进寺以后,发现你一天中的大部分时间都呆在自己的禅房里面,更奇怪的是,净水是你的侍僧,可你却让他住在西禅院,莫不是怕他知道你的秘密!”

    “你把寺中大小事务交给觉水打理,整天寸步不离自己的禅房,这说明,你的禅房里面一定有你放心不下的东西。”

    “你毕竟在寺院呆了很多年,多少应该知道因果轮回,善恶有报的道理,你现在悔悟,迷途知返还来得及。如果让我们搜到东西来,那你真是万劫不复了。到那时,我真不知道一寺的僧众会怎么看你。”赵子蒙一番长篇大论震慑修能道。

    听了赵子蒙的话,修能的表情十分地纠结,他似乎在做着激烈的思想斗争。

    他长长地叹了两口气,眉头紧锁。

    赵子蒙一边收拾桌子上的东西,一边站起身:“既然你不愿意说,那就算了,浪费唇舌。云飞,让陆千和马建平把汽车开到楼下,我们回冷月寺。”

    令狐云飞随即站起身。

    林狄合上笔记本,关掉录音机,插上钢笔套,也站起来。

    “请等一下……”沉默的修能住持突然道。

    “怎么?”赵子蒙头也不抬,只管收拾东西。

    “我交代。”

    赵子蒙和令狐云飞会心一笑,然后坐回到椅子上。

    林狄重新打开笔记本,拧开钢笔帽。

    “说吧!你自己说出来,可以算你主动坦白。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除了觊觎住持之位,我还日夜惦念着密室里面的宝贝。”

    此话一出,在场人都竖起了耳朵。

    “什么宝贝?”赵子蒙道。

    “金饼。”

    赵子蒙和令狐云飞互相交换了眼神,他们没想到还有这些大料。

    “金饼?有多少?”

    “三十二块。”

    “这金饼是什么来历?”

    “那是祖上历代的住持传承下来的冷月寺的家底。”

    众人听罢,都心中暗暗惊叹,冷月寺表面简素,原来还藏有这样一笔财富。

    “你把这些金饼又藏到哪里去了?”赵子蒙道。

    “在另一个密室之中。”修能住持道。

    众人面面相觑,赵子蒙心中有数,他早已预料到这个结果。

    “另一个密室的机关入口在什么地方?”

    “另一个密室是我自己挖的,算不上密室,只是一个暗坑罢了。”

    “很好,在什么地方?”

    “在我的禅房中,大门里,脚一踏进禅房的地方就是。”

    这个地方,大家都没有在意。

    连赵子蒙也没有想到。这修能好深的城府,谁也不会想到暗坑会在靠近门口,一个人人都容易忽略的地方。

    这三十二块金饼最早应该是藏在佛龛下面的密室内的。

    修能害死清风住持,住进方丈禅院以后,就把密室里面的金饼转移到自己挖的密室中去了。

    “清风住持在临终前把密室的机关告诉你了?”

    “是的。”

    “你把金饼转移到别处,意欲何为?”

    “这——”

    “怎么想的,你就怎么说!”

    “我想带着它们下山。”

    “下山做什么?”

    “几十年前,我被父母兄弟扫地出门,落得个走投无路的下场。我不甘心,我想报复他们,我想出人头地,我手上有三十二块金饼,做什么不能成事!”修能脸上露出了愤恨的表情,没想到他和那些出世的僧人一样,也有这样心酸的过往。

    “清风住持死后,金饼就到你的手上了,你为什么到现在还没有离开冷月寺?”

    “我心里那道坎始终过不去。”

    “哪道坎?”

    “我无颜面对父母和兄弟,我毕竟做了有违人伦、见不得人的事情。所以,就渐渐打消了下山的念头。”

    “你手中已经有了三十二块金饼,为什么还要惦记地宫中的金佛?”

    “这大概就是世人所说的‘人心不足’吧!我做梦都想得到这些东西,可东西到手了,我却不知道如何处置。”

    “出家之前,你行过医?”

    “是。”

    “出家之前,你也练过武功?”

    “练过。”

    “你精通医理,练过武功,出家到冷月寺为什么要刻意隐瞒呢?”

    “我想忘掉过去的一切。”

    “忘掉过去的一切?可你在冷月寺,不但偷练功夫,还给自己看病用药,你的医术在清风住持的身上得到了很好的发挥。你的真实目的应该是隐藏自己的身份和过去那段不光彩的历史吧!”

    “什么都瞒不过赵队长。”

    “你因何到冷月寺出家?”

    修能再次陷入沉默。

    修能似乎很不愿意提及这段不堪回首的往事。

    “你因何出家?”

    “我做了不可饶恕的事情。”

    “你跟我们说说。”

    “赵队长,我能不能不说?”修能用哀求的眼神望着赵子蒙。

    “说吧,我们本来打算到你的老家去一趟,你自己说出来,也免了我们车马劳顿。人这一生,有些事情是回避不了的。”

    赵子蒙一边和修能说话,一边翻看马建平和陆千根据冷月寺的日志整理出来的僧人的资料,在修能那一页上,只有出家时间和籍贯,没有其它。

    修能陷入了沉默,或者说是挣扎,与不堪过往的正面交锋。

    “说吧!只要是人能做的事情,就应该能说出来嘛!许身佛门,就是把自己交给佛祖,佛祖慈悲为怀,他会饶恕所有罪孽的。”

    修能面露难色。

    “说吧!连毒害清风住持的事情,你都说了,还有什么不能说的呢?说吧!”

    “我……”

    “不要吞吞吐吐,说出来,心里面会痛快一些,猥琐了一辈子,临了的时候,再不放开怀抱就没有机会了。”

    “我——我——”修能语无伦次。

    “说!”赵子蒙厉声道。

    “我——垂涎弟媳妇的美色……”

    “我乘弟弟外出之际侮辱了她……”

    这种家族丑事确实难于启齿。

第四十章 取金饼

    “你是怎么做的?”赵子蒙道。顶 点 X 23 U Swww.uu234.net

    “我……我在她喝的水里放了东西,然后就……”修能痛苦地用手捂住了脸,愧悔的心情溢于言表。

    “你接着往下说。”

    “她——她醒来后,羞愧难当,就悬梁自尽了,我不是人!那时她肚子里面已经有了三个月的身孕。”

    在场的人听到这样一个丧尽天良,有悖人伦的故事,都满心厌恶。

    令狐云飞和赵子蒙向修能投去轻蔑和憎恨的眼神,一旁记录的林狄也鄙夷地看着眼前这个道貌岸热的僧人。

    “我一直很喜欢她!本来,爹娘是打算把她许配给我的,可她看上的人竟然不是我,是我弟弟!我受不了,才做了此等糊涂事!”修能居然为自己的兽行狡辩。

    这位衣冠楚楚的住持,谁也没想到他竟然做过这样不耻的勾当,既使父母兄弟蒙羞,又断了自己家族的香火!

    “父母和弟弟不愿意报官,他们恨我!却又不想让我坐牢,也怕丢了家族的颜面。最后将我扫地出门,让我自生自灭。我无处可去,就到冷月寺出家了。”

    “你真是人面兽心,连亲人都不放过。”令狐云飞厉声斥责道。

    “我有罪啊!”修能呜咽起来。

    “你家原来做什么生意?”赵子蒙继续问道。

    “我家……做药材生意,我家有一个医馆,我爷爷和父亲都是郎中……我的医术就是跟他们学的。此外,家里还开了一个镖局,主要押运自家药材,也给其他商号押镖。”修能边哭边说。

    “金佛在什么地方?”赵子蒙调转话题问道。

    “我真的不知道啊。我和葛正根,柳阿宝的死确实没有一丁点关系,确实不知道金佛的下落。”

    此时修能的说辞又回到了原点,他就是不肯承认杀害葛柳二人的事实。

    “你不知道?毒杀清风住持的事情,你都认了,为什么要矢口否认杀害葛正根和柳阿宝的罪行呢?”

    “是我做的事情,我认。我没做过的事,你让我怎么认呐!至于赵队长提到的金佛,恐怕早就不在冷月寺了。”

    “你为什么这么说?”

    “我先前不是说了吗?觊觎金佛的人不只我一人呐!做梦都没有想到通向地宫的入口居然在东禅院的井壁上。我一直以为,地宫的入口不在迎霞殿里,就在大雄宝殿里。”

    “葛正根和柳阿宝在东禅院掏井的时候,我是去看过,我只是希望他们把水井掏干净一些。没有想到别人盯上了他们。我琢磨那首无题诗很多年,都没有参透其中的深意。”

    “赵队长手上这本经书,我也琢磨了很多年,直到你们找到地宫,我才明白是怎么回事情。图中显示,地宫里面的金佛应该是一大四小,一共五尊。”

    原来修能对经书中的内容已经琢磨的很透彻了。

    “柳阿宝的尸骸旁遗落了两颗水晶佛珠,这——你怎么解释?”赵子蒙道。

    “这串挂珠是清风住持传给我的,我没说假话,传的时候什么样,现在就是什么样啊,我真不知道那两颗珠子是怎么回事!”

    “杀害清风住持的罪,我都认了,葛正根和柳阿宝如果真是我杀的,那我为什么不认呢!都是杀人,多一宗也无所谓。况且你们也用不着这样大费周章、劳心费神了。”

    “我不认,因为我的的确确和这两个人的死毫无关系。我要是认了,那真凶就会逍遥法外——我修能岂不是成了替罪羔羊冤死鬼!”

    修能住持态度坚决,对葛,柳二人的死矢口否认。

    赵子蒙观察着他的神情,心里揣度着他的话到底有几分可信度,目前,除了两颗水晶珠,确实没有更有力的证据证明修能住持就是本案的凶手。

    “你在清风住持的饮食中投毒的事情,净水是否知道?”

    “净水是清风主持亡故之后才侍奉我的,他如何能知道呢?”

    “你把密室中的金饼藏在禅房门口的深坑里,净水是否知道?”

    “这种事情,我怎么会让一个侍僧知道呢?虽然他忠厚老实,但我不得不防。”

    修能也曾做过侍僧,有过相同的心路历程。他明白人心隔肚皮的道理,所以以小人之心度他人之腹,对净水有防备之心也属正常。

    “你不让净水跟你住在一起,是防着他吗?”

    “是,自从清风住持把位子传给我以后,我的身边只有他一个侍僧,有些事情,我不想让其他人知道。”

    “那么你二人一起扮作黑衣蒙面人神出鬼没,这么隐秘的事情都带着净水,你却说净水什么都不知道,那他究竟知道些什么?”

    “净水只知道我在寺中巡夜的事情。”

    “巡夜?巡什么夜?”

    “我跟净水说是巡夜,其实是在寻觅地宫的暗道机关。”

    “寺中曾有僧人见你爬到观音菩萨造像的头上去,有这回事情吗?”

    “有,我当时以为地宫的暗道机关必在大雄宝殿中——特别是那尊观音佛的身上?”

    “你为什么这么肯定?”

    “这本经书上,观世音下面的莲花座和大雄宝殿里面观世音下面的莲花座一模一样。我不只一次爬到那尊造像上去,所有地方,我都试探过,可还是没有找到暗道的机关。”

    审讯结束以后,同志们押着修能住持回到冷月寺。

    赵子蒙让觉水监事请来周家良。

    同志们押着修能刚走进方丈禅院的时候,周家良就带着几个工匠来了。

    觉水监事还请来了普济、空云、慧正和为何几位禅师。

    普济禅师并没有住进方丈禅院。

    但方丈禅院的钥匙此刻在他的身上——是觉水监事交给他的。

    既然普济禅师已经是冷月寺的住持,他就应该住进方丈禅院,至于他住不住,那是他的事情,觉水不便强求。

    普济禅师从口袋里面掏出钥匙,递到觉水的手上。

    觉水接过钥匙,打开禅房的门。

    修能站在禅房的门口,将门完全推开,指着门里几块地砖道:“赵队长,暗坑就在这几块地砖的下面。”

    赵子蒙低头一看,禅房的地上铺着方形地砖,每块地砖的边长在六十公分左右。

    周家良和几个工匠不用招呼就利索地走进禅房,卷起衣袖,用铁锹一一撬开八块地砖。

    地砖下面全是土,土十分板结,看来修能住持已经很久没有动过地砖和地砖下面的土了。

    “修能,还要不要撬地砖了?”赵子蒙道。

    “不用,下面的暗坑不大。”

    周家良和两个工匠开始挖土。

    周家良挖了三锹深的土,还没有见底。

    “修能,这土有多深。”

    “再挖一两锹土就差不多了。”

    周家良又挖了两锹土,第三锹刚踩下去,大家听到“咔嚓”一声——应该是铁锹头便碰到了硬物。

    两个工匠赶紧把土铲干净。

    一块青石板呈现在众人眼前。

    赵子蒙目测了一下,地砖下的土层足有**十公分深,一般人挖到四五十公分的地方就不会再往下挖了。

    三个人用铁锹挖起石板边缘上的土,原来是两块石板,每块石板长一百公分左右,宽五十公分左右。

    两个年轻的工匠掀起石板,下面竟然还有两块青石板压着。

    “修能,你为什么要放两层青石板?”赵子蒙道。

    “有两层青石板,加上上面的土和地砖,用东西敲地砖的时候,声音就不显空洞。”

    难怪之前,马建平用东西敲门口这几块地砖的时候,声音实在!

    两个工匠慢慢将两块石板移开。

    周家良和王彪掀起下面两块石板。石板下面是一个用青砖砌成的长方形坑。

    坑中有两个青色的坛子,坛口上各有一个盖子。

    长方形坑边长八十公分左右,宽六十公分左右,七六十公分左右。

    两个坛子大小等同,直径在三十五公分的样子。

    周家良打开盖子,和另外一个工匠各一边抓住坛口,费力将两个坛子拎出长方形坑。

    坛子器型硕大,高度在四十五公分样子,坛口直径足有**公分,坛底的直径在三十公分左右。

    众人都围了上去。

    坛子里面的东西发出黄灿灿的光。

    赵子蒙抱起坛子,将坛子里面的东西倒在地上。

    所有人都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从坛中里面倒出来的果然是货真价实的金饼!

    这些金饼的形状像去了颈的蘑菇,一边突兀,一边凹陷。

    直径有五公分,厚度有一点五公分。

    令狐云飞数了一下,第一个坛子里面倒出来的是十六块金饼,第二个坛子里面倒出来的也是十六块金饼。

    普济禅师让觉水监事将两坛子金饼拿去入账并入库。

    从此以后,这三十二块金饼将作为冷月寺公开的家底。

    周家良和两工匠留下善后。

    静能小师傅被吩咐留在了方丈禅院。

    赵子蒙一行则随普济禅师和觉水监事去了藏经阁的南阁。

    随行的还有空云、慧正、为和三位禅师。

    一行人经过大雄宝殿、穿过东耳房的时候,僧人们旁若无人地做着自己的事情。

    这就是僧人该有的样子!不管发生了什么事情,大家都是处变不惊,心无旁骛。

    觉水监事搀扶着普济禅师走上楼梯,来到藏经阁南阁的门前。

    普济禅师从腰带上解下一把钥匙,打开门上的锁,然后推开门。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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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cc/r20743/ 第一时间欣赏观火最新章节! 作者:齐云久枝所写的《观火》为转载作品,观火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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观火介绍:
离子山脚下的静谧老宅的地基下竟有一具无头男尸!尸体的身旁还有残破锈蚀的铜镜,青花瓷片和马灯?这是什么惊悚诡异的画面,什么鬼?放轻松,这难不倒我们的硬汉赵子蒙“帅蜀黎”,作为公安刑侦系统新晋的扛把子,颜值和智商并驾齐驱的他和他的精干团队有着绝对实力解开这一谜团。 你以为赵蜀黎的“神鹰大队”只有这一点实力吗?千万别小看了他们的神力。我们的赵队长和他的神队友们以只争朝夕的精神和案件不破誓不罢休的超级气概,艰苦卓绝、坚持不懈、勇猛迅速、缜密分析、大胆思考、由表及里,由此及彼、抽丝剥茧,侦破了一个又一个令人匪夷所思的疑案,伸张了正义,打击了邪恶。用公安干警的智慧、勇气和胆识弘扬了人间的正气,维护了法律的尊严。观火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观火,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观火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