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法正
藏经阁南阁内共有十几排书架,书架上整齐地码放着一些经书。顶 点 X 23 U S
这些书架之间足有一米左右的距离,西边是砖墙,而东边是十几扇窗户。
经书上落满了灰尘,它们已经很久没有人碰过了。
这个屋子的空气中散发着纸霉变的味道。
书架上、墙角处张挂着许多蛛丝。
赵子蒙走进屋子,抬头便看见到好几个蛛网在晃动,每张晃动的网上都有一只迅速移动的蜘蛛,它们俨然是这里的常驻民,对于外人的到来,显得有些不安。
赵子蒙和令狐云飞走到窗户跟前。
窗户的外面就是东禅院。
站在这里就能清楚地看到院子里面的情况,还有那口水井——包括井沿周围的地砖都尽收眼底。
赵子蒙发现监事房的窗户和藏经阁北阁的窗户距离水井都较远,角度也很偏。
最重要的是,在藏经阁北阁的窗户和水井之间、监事房的窗户和水井之间,有树冠遮挡。
要想看到水井上的情况,只能站在这藏经阁南阁的窗户里。
为了进一步证明自己的判断,赵子蒙请普济禅师打开了北阁的门。
大家跟在普济禅师的后面走进了北阁,走到窗户跟前。
在水井的东边和北边有几颗高大的香樟树,还有几棵长势喜人的菩提树。
香樟树和菩提树的树冠果然完全遮挡住了大家的视线,站在这北阁的任何一扇窗户内都看不见水井。
觉水监事见状迅速领会了赵子蒙的意思,他又打开监事房的门。
大家走到监事房东边的窗户跟前。
同样,站在监事房东边的窗户跟前也看不到那一口水井,所能看到的只有井沿北边铺着的地砖。
毋庸置疑,当时,曾经给葛正根和柳阿宝二人送盐鸭蛋的厨房伙头怀仁师傅,他站在南阁的窗户里,应该是在看水井边的事。
当时,葛正根和柳阿宝正在掏井,葛正根在井下,柳阿宝在井上,怀仁想必就是在观察和监视水井上的情况。
赵子蒙当即把净水提供的情况告诉了普济禅师。
普济禅师立刻让静能到伙房去请怀仁师傅。
谈话随即在南阁里面进行。
南阁里面只有书架,没有板凳,大家——包括普济禅师和怀仁师傅只能站着说话了。
大约半盏茶的样子,静能将怀仁师傅领进了南阁。
“师傅。”怀仁走到普济禅师的跟前,毕恭毕敬地施了一个礼。
“怀仁,赵队长找你来问话,千万不要有半点隐瞒。赵队长,怀仁是老朽的徒弟,他一进冷月寺就跟着我。想问什么,你就问吧!”
看样子,这位怀仁师傅也是知天命的年纪了,光溜溜的脑袋,圆圆的脸。
在冷月寺,就数他脸上的肉多,皮肤却白净。
“怀仁师傅,我们有几个问题想请教你,希望你能以实相告。”
“赵队长请问。”怀仁低眉顺眼道。
“怀仁师傅平时一般呆在什么地方?”
“回赵队长的话,我是个伙头,一天中,除了睡觉和到菜园去挖菜,所有时间都呆在伙房里面。”
“怀仁师傅,你来过这藏经阁吗?”赵子蒙用右手的食指向下点了两下。
“没——没有,我只不过是一个伙头,到这里来做什么?再说,我也没有这藏经阁的钥匙啊!”
“怀仁师傅,你当真从来没有进过这藏经阁吗?”
怀仁用力地摇了一下头。
“十五年前,有人亲眼见你站在这里——”赵子蒙一边说,一边走到窗户跟前。
“啊……”怀仁一时语塞。
他望了一眼普济禅师,低下了头。
“怀仁,你一向不说谎,今天这是怎么了。你再好好想一想,十五年前,江师傅那班工匠在冷月寺大修的时候,你是不是进过这藏经阁?”普济禅师道。
“回师傅的话,我……是进过这藏经阁。”怀仁道。
普济禅师朝赵子蒙点了一下头。
赵子蒙接着问:“你到这藏经阁来做什么?”
“这……”
“怀仁师傅,你刚才也说了,你只是一个伙头,你到这里来做什么?”赵子蒙觉得这个怀仁说话遮遮掩掩,极不痛快。
“我……我看到有人站在这里朝东禅院看,心里面很是纳闷,觉得奇怪,所以就想上来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你都看到谁站在这里往东禅院看了?”
“法正师傅。”
“法正?”赵子蒙看了看令狐云飞,又看了看萧路含——萧路含曾经在案情分析会上提到过诫诚监事和法正。
“那一段时间,法正几乎天天到这里来站一会。”
“几乎天天到这里来?”
“对啊,有时候是夜里,法正的手里还拿着一个望眼镜。”
“法正有望眼镜,贫僧怎么不知啊!”普济禅师道。
一个和尚,整天捣鼓望远镜,这恐怕不是什么好事。
“怀仁师傅,你在伙房做事,怎么会看见这里呢?”赵子蒙指着窗户道。
“有一天,我上茅房解手,站起身拎裤子的时候,无意中看到一个人站在这里,手里拿着一个黑色的望眼镜——望眼镜前面两点光一闪一闪的。我看样子是法正,他站在这里看了很长时间。”
“是什么时间?”
“是吃过中饭,僧人们在禅房里面睡午觉的时候。从那以后,我就开始留意法正了。他鬼鬼祟祟的。非常可疑。”
“法正拿着望眼镜在看什么?”普济禅师也颇感意外。
“刚开始,我不知道他到底在看什么,等我走进这藏经阁,站在窗户跟前的时候,才知道,他是在看水井。站在这,只能看到水井和禅院东边的菜园子。菜园子没有什么好看的,我觉得他一定是在看葛师傅和柳师傅他们掏井。”
净水没有撒谎!
“怀仁,这件事情,你好像没有跟我说过。”普济禅师道。
“当时,怀仁以为是诫诚监事叮嘱法正在暗中监视葛师傅和柳师傅,担心他们做活认不认真,不地道。那段时间,诫诚监事和法正经常到水井上去看看。怀仁就没有把这件事情放在心上。”
“你怎么会有这藏经阁的钥匙的呢?”
“回赵队长的话,我出家前是一个锁匠。当时,我还以为法正是在监视我。”
“监视你——法正为什么要监视你?”
“普济师傅经常教育怀仁要多行善事、慈悲为怀。我看葛师傅和柳师傅每天要做十几个小时的活——他们每天夜里都要干到子时。人吃饱饭才能干活,我看他们饿的前心贴后背,就……常偷偷塞几个馒头和咸鸭蛋给他们。”
“后来,我就很少给他们馒头了。诫诚监视管着伙房的事情,他时常提醒我,他说,寺院不比豪门大户,务必细水长流,不可浪费半粒粮食。”
赵子蒙忽觉怀仁提供的情况非常重要。
难道是葛正根和柳阿宝的发现被诫诚监事和法正发现了,诫诚便派法正躲在这藏经阁里暗中监视葛正根和柳阿宝的一举一动,然后伺机下手?
如果这种假设成立,诫诚和法正唯一该做的事情就是等待时机。
“怀仁师傅,你刚才说,有一段时间,法正几乎天天到这里来看东禅院。”
“对,有时候,是在夜里。葛师傅和柳师傅他们在水井上面放了一个马灯,井下也有一个马灯,马灯的光正好照到藏经阁南阁的窗户玻璃上,望眼镜的光和玻璃上的光不一样,我看的非常清楚。”
“我看法正的行为诡秘,所以才想到这里来一看究竟。”
“除了法正,诫诚监事有没有在这里往下看呢?”
如果诫诚和法正是同伙的话,那么,诫诚肯定也会像法正一样出现在这藏经阁里。
“有,不过,诫诚来这里的次数不多。”
“怀仁师傅,请您好好想一想,法正和诫诚大概看了多少天?”
“前后总有一个多月。”
葛正根和柳阿宝从发现井壁上的暗门,到进入暗道,再到进入地宫。
这中间应该有不短的时间!
打开三道石门也需要时间,要不然,葛正根和柳阿宝也不会自己给自己加班。
诫诚监事和法正即使要下手,也要等水井掏好以后。
葛正根自己给自己写了一封家书,而这封家书又正好递到诫诚监事的手上。
江工头和其他工匠不知道书信的真假,诫诚监事和法正却了如指掌!
这分明是在告诉诫诚监事和法正,他们可以动手了。
之后,赵子蒙和令狐云飞、项代沫到茅厕里面去观察了一下。
怀仁师傅所言非虚,人站在茅厕内,透过茅厕的窗户,确实能看见藏经阁南阁的窗户。现在都能看见,十五年前,就更能看见了。
在冷月寺寻觅地宫暗道机关的人不仅仅是修能和净水,还应该有其他人。
他们极有可能就是诫诚和法正!
怪不得诫诚和法正对葛正根、柳阿宝盯得那么紧!
从表面上看,他们是恪尽职守,对住持交给他们的任务兢兢业业、勤勤恳恳。
实际上,是在窥探葛正根、柳阿宝的秘密——是在计划一个天大的阴谋!
赵子蒙又想起了普济禅师的那番话:看到的和听到的未必都是真的。
既然法正进入大家的视线,那么那下一个调查对象就是法正。
而诫诚已经死了。现在,只能循着法正这条线索展开调查。
事实是,不管有多少头绪,赵子蒙都没有抛开过诫诚和法正这条线索。
萧路含对诫诚监视和法正一直非常关注。
第四十二章 滕老三援手
在案情分析会上,萧路含也曾提到诫诚和法正。顶 点 X 23 U Swww.uu234.net
抛开净水和怀仁师傅提供的情况,单凭水晶佛珠这条线索,也应该对法正给予更多的关注。
修能有一串水晶挂珠,诫诚同样也有一串水晶挂珠。
而诫诚是二十五年前那次大修之后病逝的,所以,并不能排除诫诚的嫌疑。
当年法正和诫诚二人在寺中形影不离,关键是法正后来又离开了冷月寺,所以,更不能排除他的嫌疑。
葛正根和柳阿宝同时遇害,一个尸身在佛肚中,而另一具尸体藏在井壁暗道之中,可见凶手至少在两人以上。
仅凭一人之力无法下到井中,而没有另一人的相助,井中之人也无法爬到井上来。
诫诚和法正师徒两人从人数上看是符合这个条件的。
飞檐走壁、神出鬼没需要身手功夫,而杀人只需要胆量和计划。
在冷月寺的日志里,关于法正的情况只有这三条信息:
法正进入冷月寺的时候只有几个月大,尚是婴孩。
法正是诫诚监事在化缘路上捡到的。
诫诚捡到法正的地方在孟洞寨。
觉水监事说,孟洞寨在惠山的北麓。
惠山的北麓共有四个村寨,孟洞寨是距离冷月寺最近的一个寨子,直线距离在三四里地的样子。
诫诚监事每次下山化缘,必须经过这个寨子。每次回冷月寺这里也是必经之处。
当然关于法正的情况,都是诫诚自己提供的。
至于法正是不是诫诚从孟洞寨抱上山的,觉水监事无法确定。
普济禅师和空云,慧正,为和几位禅师也都无法确定。
想要将法正和诫诚的问题弄明白,大家只能到孟洞寨和孟洞寨附近的村寨去碰碰运气。如果没有结果的话,那就要到惠山南麓、东麓、西麓,包括惠山附近的村寨去仔细寻觅。
普济禅师对此提出了一个很好的建议:在调查之前,可以先到石头寨去找滕老三和邓先生了解情况,他们毕竟是当地人。
滕老三曾经是一个厨师,十里八村,只要有红白之事,都会请他前去帮忙。
他去的地方很多,人头也熟,听到的闲言碎语、家长里短也会很多。
大姑娘不婚先孕,然后弃子于路旁,老公公扒灰,女人养汉这类事情,滕老三或许会有耳闻。
至于邓先生,他阅历丰富,受人景仰,他在惠山书院教了几十年的书,这周围十里八乡,有不少人都到惠山书院念过书。
邓先生和乡亲们的联系也多,他也有可能听到一些传闻。
在乡里,未婚先孕这种八卦事件,不大能瞒得住,传播的最快。
和普济世禅师、觉水监事、怀仁师傅分手以后,赵子蒙一行人赶赴了石头寨滕老三家。
滕家此刻只有滕大娘一个人,滕二贵已经到村编织厂上班去了。
滕老三在石头寨邓老四家帮忙。
邓老四的母亲过八十大寿,滕老三如今年岁大了,跑不动了,不再到十里八村去帮忙了,但寨子里面有什么事情,他还是愿意伸出援手的。
滕大娘将同志们领到邓老四家的院门口,刚转身想走,被里面冲来的女人一把拽住了。
她一定要留滕大娘吃寿面,喝寿酒,可滕大娘还是找借口离开了。
赵子蒙了解滕大娘的心思,她是不想跟着滕老三到人家去占便宜。
人穷不能志短!
乡亲们都不富裕,人家为了孝敬老人,平时省吃俭用,赞下一点钱给老人过这一回寿,老头子到人家老帮忙,人家请他喝酒理所当然,自己跟着占便宜,不妥!
目送滕大娘的背影消失在拐弯处,赵子蒙单独走进邓老四家的院门,其他人则站在院门外。
邓家的堂屋和厢房里面坐着不少客人,堂屋里面传来响亮的搓麻将的声音。
一个中年女人将赵子蒙领进了厨房。
滕老三正在厨房里面和一个年轻的厨师比划着什么。
一张大桌子上摆放了很多盘子和碟子,拿上面都是切好备用的食材。
“赵队长,您怎么来了!”滕老三一眼就看见了赵子蒙。
滕老三和年轻的厨师交代了几句之后,便和赵子蒙走出院门,走到一棵枫杨树下。
二人刚在枫杨树下站定,邓先生拄着拐杖走出院门。
赵子蒙刚忙迎了上去:“邓先生,没有想到您也在这里。”
“邓家老太太八十寿诞,老朽也来凑凑热闹。”邓先生满面春风。
“邓先生,我们正想到惠山书院去找您。”
“你们一定有重要的事情。”
赵子蒙把案件的进展情况跟邓先生和滕老三大致说了一遍。
邓先生沉思片刻,然后道:“老朽和诫诚监事打过交道。法正师傅,我也见过,法正就像诫诚监事的影子,他每次到冷月寺去进香,只要见到诫诚,就一定能见到法正。”
“邓先生说的对。我总觉得法正的眉眼有点像诫诚。邓先生,您说呢?”滕老三道。
“老三说的对。老三,三十几年前,你曾经跟我说过一件事情,你还记得吗?”
“邓先生指的是何事?”
“就是臧家寨一女娃未婚先孕的事情。”
“我是听别人说的,邓先生竟然还记得这件事情。”
“能否请邓先生和滕大爷跟我们说说。”这个消息正中赵子蒙下怀,他急切的想知道内情。
“老三,你跟赵队长他们好好说说,按照你说的时间,法正被诫诚抱进冷月寺的时间和你说的那件事情能对上箍子。”邓先生道。
“赵队长,我们找一个地方,坐下来慢慢说。”滕老三道:“干脆到我家去吧——这里人多嘴杂。”
于是,一行人去了滕家。
多亏普济禅师和觉水监事的指点,邓先生和滕老三果然知道不少事情。
滕大娘烧水泡茶,大家坐在堂屋里面说话。
“赵队长,事情是这样的,三十四年前,就是法正被诫诚抱进冷月寺的那一年的春天,我在臧家寨臧主任家帮忙——几个人在喝酒的时候提到一件事情。”
“您慢慢说,说得越详细越好。”
“说寨子里面一户人家的小女儿把自己关在家里——一关就是好几个月,说是生病,在家养病,可隔壁的邻居无意中听到了婴儿的哭声。这户人家只有夫妻俩和三个女儿,三个女儿一个都没有成家,哪来的孩子?”
“臧家寨在什么地方?”
“靠着孟洞寨,在孟洞寨的下面。”
“从臧家寨回冷月寺是不是得走孟洞寨呢?”
“不错,孟洞寨是僧人下山河上山的必经之地。”
“这户人家姓什么?”
“姓臧,臧家寨的人全姓臧——一个寨子没有一个外姓人家。”
“这家男人叫什么名字?”
“不知道,都是一个姓,怕丑事传扬出去,家族的脸上不好看,这得你们自己去调查了,不过,我可以到臧家寨找亲戚打听一下,既然这件事情和寺院里面的案子有关,相信一定会有人说。”
“老三的妹妹嫁在臧家寨。”邓先生道。
“您都知道这户人家有三个女儿,怎么会不知道是哪一家呢?”
“说来有巧,藏家寨有三个闺女的人家有好些个。”
“老三说的不错,臧家寨是一个大寨子,有三个闺女的人家有十几个个。”邓先生道。
“之后的情况呢?”
“之后,这闺女的病突然好了,下地干了半个月的活以后就嫁到外地去了。”
“嫁到什么地方去了?”
“不知道。说是很远的地方。臧家寨的人口风很紧,传言归传言,但没有人指名道姓。”“后来,我又听说——是孟洞寨的人说的,说有人看见一个女人和和尚在树林里面做些苟且之事,诫诚监事经常只身一人下山化缘,那和尚难道是诫诚监事?”滕老三道出的八卦消息十分劲爆。
“赵队长,老朽在书院里面有曾听那些学生说过。这件事情,当时传得沸沸扬扬,只要你们好好查一查,一定会有眉目。法正很可能就是人们传说中的那个孩子。”
“如果那和尚是诫诚的话,那法正极有可能是诫诚的种。”滕老三道。
滕老三答应把邓老四的事情忙完之后就陪同志们到臧家寨妹妹家走一趟:“赵队长请放心,在臧家寨,除了我妹妹家,我熟人很多,今天晚上,一定会打听到一些情况。”
和滕老三,邓先生道别后,赵子蒙等人回寺吃了晚饭。
滕老三回到邓老四家继续做他的厨师,老人的八十大寿是不能受到影响的,十几桌菜必须弄出来。
吃过晚饭以后,同志们在禅房里面休息,打算八点钟左右再到滕老三家去。
滕老三在邓家忙碌了一天,肯定要喝酒,必得酒宴散了以后,才能陪同志们到臧家寨去。
谁知道,大家吃完晚饭,刚在赵子蒙、令狐云飞和项代沫的房间里面坐下,滕老三就风风火火地冲进了东禅院。
当滕老三出现在禅房门口的时候,赵子蒙着实吃了一惊:“滕大爷,您怎么这会儿跑到冷月寺来了?”
“邓家的事情,我已经忙完了,我在家等了你们一小会儿,见你们还不到,就到冷月寺来了。”滕老三面色潮红,一看便知是一路奔到这里。
“滕大爷,你不在邓家喝寿酒了?”
“不行,我不能在邓老四家喝酒。”
“这是为什么?”赵子蒙不解。
第四十三章 拜访臧家寨
“只要我一端起酒杯,就走不了哇。顶 点 X 23 U Sm.www.uu234.net”滕老三无奈的笑道。
“为何?”
“我是厨师,人头又都很熟,人家要是敬酒,我能说一个‘不’字吗?寿酒,人家敬你,那是人家是看得起你,不喝是不行了的。再说,今天晚上的事情又不能放到桌面上讲。”
滕老三接着道:“喝酒的机会有的是,邓家是不想放我走。可你们的事情是大事,喝酒这种事情得往旁边放一放,邓家人见拗不过我,就放我回家了。走,我现在就领你们到臧家寨去。”滕老三急匆匆地就要转身领路。
“滕大爷,您吃过晚饭了吗?”赵子蒙心里过意不去,关心道。
“吃过啰!老寿星和邓老四夫妻俩过意不去,硬逼着我吃了些。邓老四还让他三女婿臧有德随我们一起到臧家寨去——臧有德是臧家寨人,他堂叔臧满堂是臧家寨的会计,他堂叔兴许知道一些事情。”
“臧满堂在臧家寨做了三十几年的会计,德望高,人缘好,张家长,李家短,没有他不知道的事情。”
“臧有德是大队民兵营长,他领我们去会方便一些。”
“太好了。”赵子蒙没想到,滕老三会如此热情,考虑的还十分周到,不由得心中一阵热。
“走,臧有德在我家等着呢?”滕老三不由分说,就要开路。
赵子蒙看了一下手表,时间是六点半钟。
太阳刚刚落到山那边去,天已经上黑影子了,夜幕即将降临。
他招呼了队友跟在滕老三后面走出山门。
走出禅房的时候,令狐云飞和萧路含各拿了一把手电筒揣在口袋里。
他们有经验,这里的山路不好走,有手电筒照着,路会走的稳当一些。
一行人快走到滕家院门口的时候,一个四十岁左右的男人从院子里面跑了出来,此人就是臧有德。
臧有德一身黄军装,头上戴着一顶褪了色的军帽,身板壮实的像一头牛。
“赵队长,这就是臧有德,他曾经当过兵,现在是大队民兵营长。”
赵子蒙上前一步,抓住臧有德的手:“臧营长,我也在部队呆过几年,我们算是战友了。”
臧有德握住了赵子蒙的手,热情地用右手敬了一个军礼,赵子蒙明显的感觉到臧有德通过手传过来的力量,不愧是当过兵的,有几分力气。
“赵队长,你们送二贵轮椅的事情,我们都听说了,能为你们做事,我和三叔一样,感到很高兴。”
“臧营长,耽误你喝酒了。”
“不碍事,你们的事情是大事,耽误不得。”臧有德呵呵地笑着。
赵子蒙很喜欢臧有德身上这股爽快劲。
在冷月寺的东边——即菜园篱笆外有一条上山的路,一直连通到冷月寺后面一条路。
冷月寺的僧人外出化缘的时候,不是走寺前这条路,就是走寺后那条路过。
如果从惠山东麓到臧家寨去,要绕很远的路,走山上这条路要近很多。
半个小时以后,大家就踏上了冷月寺后面的那条路。
远远的,大家就看到了冷月寺后面的灵谷塔在月光下的微黑的轮廓,又往前走了一段路,便是塔林和塔林旁边的那一片墓地。
“赵队长,那就是冷月寺的后门。”滕老三指着一片树林道。
在树林的那一边就是冷月寺的后门。
一条山路一直通到孟洞寨。
这孟洞寨距离冷月寺大概有四里路。
一条不宽的路斜穿孟洞寨,路两边住着一些人家,走在这条路上,可以看见人家零星的灯火。
南寨口的右边是一个社场,社场上有几间瓦房和几堆草,社场的左边是一个大水塘,水塘边大树下拴着五头牛。
一大一小两头牛在吃草,一头牛在树干上蹭痒痒,一头牛在甩尾巴,一头牛仰着脑袋“哞哞”地叫个不停,这些牲畜享受着傍晚闲适安逸的时光。
那头水牛的叫声更增添了夜晚的宁静。
南寨口果然是进出蒙洞寨的唯一一条路。
萧路含和令狐云飞打开手电筒为大家照明,滕老三还不断的提醒小心脚下。
大家的脚下是一座三拱石桥,桥下是一条东西走向的小河。
河不宽,但很深,河水湍急,潺潺的流水声不绝于耳。
河床上躺着大大小小的石头,河水由西向东,从石头间的缝隙中呼啸而过。
河的南岸是陡峭的石崖,河北岸是平缓的树林。
臧有德说,孟洞寨有四十几户人家。
穿过孟洞寨,走了十几分钟的样子,便又看到一个村子,村子完全被大树笼罩着,这就是臧家寨。臧家寨的周围是茂密的树林和高山。
此时,天已经黑透了。
臧有德说:臧家寨有六十七户人家,这些人家分散在十几个山坳里面。
有的山坳里面住着十几户人家,有的山坳里面只有单薄的几户人家。
关于滕老三提到的传闻,臧营长说自己没有听说过,因为三十四年前,他还是一个小孩子。
小时候,父母和大人们不曾在他们面前说过这件事情,主要是怕小孩子学坏——这种事情毕竟不是什么好事。
长大后,他去当兵了,几年前才复原回来。
回来后不久,公社就让他担任民兵营长,有了正经差事后,他就很少在臧家寨呆了。
滕老三先领大家去了他妹妹滕菊英家。
滕菊英一家正在吃晚饭。
看到哥哥和臧有德领着几个陌生人走进院门,正在厨房里面吃饭的滕菊英放下碗筷,把大家领进堂屋。
滕菊英也是一个六十多岁的老妇人了,她两鬓斑白,腰上系着一个打着补丁的围裙。
滕菊英解下腰上的围裙,在椅子和板凳上一一擦了一下,然后,热情地招呼大家在椅子和板凳上坐下。
这时,一个和滕老三差不多年纪的男人拿着香烟走进堂屋,此人是滕菊英的男人,滕老三的妹夫臧农生。
臧农生头上戴着一顶蓝色单帽,身上披着一件灰色罩褂,神情漠然。
令狐云飞从口袋里面掏出一包香烟,打了一梭子香烟。
香烟刚点着,滕菊英和两个女孩子端进来几杯茶。
“三哥,你这时候来,一定有要紧的事情吧。”滕菊英道。
“菊英,三十几年前,臧家寨发生的那件事情,你还记得吗?”
“三十几年前?什么事啊?”
“一户人家的闺女不婚先孕,后来远嫁到外地的事情。”
“……三哥是为这件事情来的?”滕菊英愣了一下道。
“是啊。”
滕菊英望望自己的男人,又望望臧有德和赵子蒙:“这是几十年前的事情,你问这作甚?”
“三哥,你们这时候到臧家寨来,恐怕不单单是为几十年前的传闻吧!”臧农生眯着眼睛道。
“菊英,妹夫,这几位是市公安局刑侦队的同志,这位是赵队长。”滕老三道,“他们想找你们问点事情。”滕老三道。
“三哥,你们难不成是为冷月寺的事来的。”臧农生道。
“大爷、大婶,我们是为冷月寺的案子来的。”赵子蒙道。
“情况是这样的,我们在案发现场发现了两颗水晶佛珠,经过调查,我们得知,在冷月寺,只有修能住持和诫诚监事有水晶佛珠。”
“我们还听说,在三十四年前,诫诚监事下山化缘回寺途中,在蒙洞寨的南寨口的社场边捡到了一个几个月大的男婴。”
“之后,这个男婴一直由诫诚监事抚养,长大后,诫诚监事给他取名法正,二十五年前的寺庙大修之后,诫诚病逝,两年后,法正离开了冷月寺。”
“莫不是冷月寺的事和这位法正师傅有关系?”臧农生睁开了双眼,他已经听出了一点眉目。
“您说得对,我们今天来就是想了解法正的下落。我们怀疑,法正可能就是臧家寨传说中的那个女孩子生的男婴。听说,这个女人远嫁外地?”
“我们估计,法正下山之后,很可能是寻他的生母去了,我们今天来就是想知道传说中的那个女人是谁,她嫁到什么地方去了。”
“三哥,你是知道的,老话常说:家丑不外扬。臧家寨的人一向抱的紧,嘴巴严实,这种事情是不会让村外人知道的,”臧农生面有难色。
“当年,我们都不知道是哪家的闺女,现在,我们就更不知道了。”滕菊英接茬道。
“冷月寺的案子事关两条人命,还关系到传说中的镇寺宝贝,要不然,我也不会贸然领赵队长他们来问你们。”滕老三道。
“三十四年前,是有这么回事情,这件事情还是我跟三哥说的呢?”臧农生吸一口烟接着道。
“在咱们臧家寨,很多人都知道这件事情,但女孩子究竟是谁,我们确实不知道啊。”
“老话说,打人不打脸,伤人不揭皮。很多人都知道这件事情,却不知道当事人是谁?”滕菊英道。
“是啊!咱们臧家寨是一个姓,家丑不外扬,不管哪家出了这种不光彩的事情,大家都会闭上嘴巴,一家的丑事,传扬出去就是一寨人的丑事。所以,真正知道实情的人非常少哩。”
“从怀孕到生孩子,需要好几个月,哪家闺女不下地干活,或者突然离开寨子一段时间,寨子里面的人应该是知道的吧。”臧营长突然插话道。
“臧营长,你就是咱们臧家寨的人,还是大队干部,照理,你应该知道啊!可你知道吗?”臧农生反问道。
第四十四章 臧农生心思细密
“我当时还小,这种事情,爹娘不会跟我说——只要是那些成年人之间的事,他们多半都背着我私下议论。顶 点 X 23 U S”
“后来,我又当兵到部队去了。当兵之前,我在读书,跟寨子里面的人很少说话。”
“我退伍回来当了民兵营长以后,在寨子里面呆的时间又很少,所以,从没有听人说过这件事情。”臧营长辩解道。
“这就对了吗!这件事情肯定有人知道,可他们不说,其他人怎么会知道呢?”
“你也知道,臧家寨是一个大寨子,人家住的地方又比较分散。”
“几乎家家有闺女,除了常年下地干活的,还有生病在家,念书的,到城里打工的,出了这样的事情,如果家人一心要隐瞒,别人是无法知道的。”臧农生说的头头是道。
“大伯说的是。大伯,在咱们臧家寨,谁会知道这件事情呢?”臧营长道。
“这样吧……我指一个人,三哥,你和臧营长去找他吧,他兴许能知道一点内情。”臧农生极为勉强地说出这么一句话来。
“但是,我不敢肯定他知道实情啊。”他又赶紧补充道。
“大伯,您快说吧。”
“找你堂叔臧满堂。”臧农生眯着眼睛又深吸了一口烟道。
“找我堂叔?”臧营长对此大为不解。
“对!你堂叔是生产队会计,寨子里面的事情,没有他不知道的。他肯不肯说,那就要看你这个民兵营长的本事了。你们这一支,就数你又出息,你堂叔平时最喜欢你哟。”
“你在部队呆过,现在又是大队干部,该拿出点本事来了。”臧农生突然如释重负的笑了起来,吐实情的这副重担现在总算落在了别人的身上。
臧农生将赵子蒙他们送出院门的时候,特别提醒臧营长:“这种事情千万不能声张啊!如果你们不能保证嘴巴严实,你堂叔是不会说出实情的。”
“这种事情弄不好就和你们这一支有关。如果不是事情太重要,我是不会跟你说这些的。”可能是看见了臧营长略显疑惑的神情和赵子蒙这些外来者严肃的表情,臧农生过意不去,又半买半送道。
大家走出山坳的时候,臧农生又追了上来。
臧营长停住脚步:“大伯,您还有话说?”
臧农生走到臧营长和赵子蒙的跟前,凑到臧营长耳朵旁道:“臧营长,你最好把你堂叔请到大队部去说话,这时候,大队部没有人。你们这一大帮子人,动静太大。”
“大伯提醒的好,我明白了,我们这一大帮人到堂叔家去,堂叔就是想说,也不能说。这种事情关系到臧姓家族的颜面,还是谨慎一点,悄悄进行比较妥当。”
分手的时候,臧农生还从口袋里面拿出一瓶酒客气地递到臧营长的手上。
“大伯,你给我酒作甚,应该是我送您酒才对啊!”臧营长推开臧农生手中的酒瓶。
“你堂叔平时好酒,要想从他嘴里问出话了,先让他喝酒,他这个人,平时嘴巴紧的跟王婆娘的裹脚布一样——紧的很,只有在喝酒的时候,他的嘴巴才会松动咧。”臧农生刚才一顿搪塞,这会子没他的事了,倒格外热情大方起来。
“得亏大伯提点,酒,我到大队部的小卖部去卖。我再让我媳妇弄几个菜带上,这瓶酒,您自己留着喝吧!赶明,我再孝敬您老两瓶酒。”臧营长呵呵地笑起来。
“有德,你傻了不是,这时候,小卖部早就关门了。根本就用不着菜,刻意准备反而不妥,你又不是不知道,你二叔平时只用花生米下酒。他不管到哪里,只要有酒和花生米,就能喝起来——他喝酒就跟喝水似的。”
臧农生一边说,一边从罩褂的口袋里面掏出一包东西,放到臧营长的手上。
“花生米,你婶子今天晚上刚炒的,我留下一点,这些,你带上——你二叔臧满堂就好这一口。”
“大伯,你把什么都想到了。”臧营长到底年轻,得了臧农生的敷衍,不但没有半分埋怨,却好不感激。
“三哥,你跟农生回家,我们一边喝酒,一边等赵队长他们。”臧农生望着滕老三道。
赵子蒙在一旁观察的仔细,这臧农生虽对他们这些外来人有些个提防,但也不失为一个心细如发的人。
听他那话的意思是,如果滕老三在跟前的话,臧会计可能会有所顾忌。
臧农生的话也提醒了赵子蒙:“大爷,我们这么多人在跟前,臧会计会不会……”
“那倒不会,只要不是我们本地人,臧会计就不会顾忌什么。只要你们答应他不跟任何人说就行了。不过……”臧农生欲言又止。
“农生,有话不妨直说,赵队长他们都是好人。你也知道,自从赵队长他们送给二贵一辆轮椅之后,二贵变成了另外一个人,他现在已经到编织队去上班了。”滕老三对赵子蒙他们又是一番夸赞。
“这——我已经知道了。那我就直说,和臧满堂说话的人越少,他道出实情的可能性就越大。说不定,你们要了解的人是和臧满堂最亲近的人——这也关系到他的脸面,有德,你晓得我的意思了吧!”臧农生朝臧营长挤挤眼睛。
“有德晓得大伯的意思了。”臧营长很快领会了他的意思。
“还是大爷想的周到,我和令狐云飞到大队部去,其他人回冷月寺。”赵子蒙道。
“赵队长,他们可以先到我家喝茶,三哥你送赵队长他们到大队部去,有德,你去请你堂叔臧满堂。其他人跟我回家吧。”臧农生热情愈渐升温。
大家说话的地方就是一个三岔路口。
说罢,臧营长便向东,朝一个山坳走去,臧满堂家就住在这个山坳里面。
滕老三则领着赵子蒙和令狐云飞朝山下走去。
其他人则跟着臧农生回了家。
分手时候,臧营长将臧农生给的酒、一包花生米和一把钥匙递到滕老三的手上。
大队部在惠山的北麓,惠山的北麓。
附近有谢家村,小张庄,牛首寨三个村庄,大队部设在牛首寨。
牛首寨距离臧家寨有三里地。
十几分钟以后,滕老三领着赵子蒙和令狐云飞走到一排房子跟前。
房子一共有七间,靠路口的两间是一个小卖部,这会是铁将军把门,中间三间就是大队部的办公室。
这三间也上着锁。
中间一间房子的大门右侧挂着一个木牌子,木牌子上写着几个大字:“北山大队大队部。”
大队部前面的空地上停着两辆手扶拖拉机,还有一堆木料和几堆码放整齐的砖头。
砖堆旁边竖着一根很长的竹竿,竹竿的头部绑着一个高音喇叭。
最东边两间房子是粮食加工厂。
滕老三从口袋里面掏出钥匙,令狐云飞给他照明,他随即将大队部的门打开,将锁,连同钥匙挂在门鼻子上,然后走进屋里,摸着电灯线,拽开了电灯。
赵子蒙他们观察了一下,这三间房子,东边一间是用墙隔出来的,另外两间没有隔墙。
东边一间是办公室,里面有四个办公桌,其中一个办公桌上有一部电话。电话旁边还有一个话筒和一个扩音器。
外面两间算是会议室,中间并排放着两张大桌子,四周放着几条长板凳。
四周的墙上挂着一些锦旗和奖状。
墙角上还戗着五颜六色的、捆绑在一起的彩旗。
还有几辆独轮车和一个木制的旧水车。
滕老三将酒瓶和一包花生米放在桌子上:“赵队长,我到臧农生家等你们。”
“滕大爷,辛苦您了,今天晚上,您本应该在邓家喝酒的。”
“喝酒是小事,案子才是大事,耽误不得。”
赵子蒙和令狐云飞将滕老三送出办公室,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夜幕之中。
大队部虽然在牛首寨,但和寨子之间还有一点距离,臧农生把谈话地点放在这里,应该是比较妥当的。
从臧农生说话的语气和诡异的眼神来判断,他确定臧营长的堂叔臧满堂是知道内情的。
也许臧农生他也知道内情,只是不便说而已,这种事情谁愿意沾染,赵子蒙觉得也是情有可原。
赵子蒙看了看手表,时间是晚上七点五十五分了,屋外一片漆黑。
大家只能坐在板凳上耐心等待。
几分钟以后,臧营长领着一个年已古稀的老者走进大队部。
老者的头上戴一顶浅蓝色的单帽,上身穿一件灰色的、四个口袋的干部服,下面穿一条深蓝色筒子裤,脚上穿一双黑帮布鞋。
右手的食指和中指之间夹着一支香烟。
老人的眼角上布满的皱纹,黝黑的脸上泛着油光。
老人的眼圈通红,像是刚喝过酒。
赵子蒙和令狐云飞站起身。
赵子蒙迎上前去。
“二叔,这就是赵队长;赵队长,这就是我二叔,臧家寨的会计,我二叔在臧家寨做了将近四十年的会计,在臧家寨和北山大队有很高的威望。”
“臧会计,您好。”赵子蒙握住了臧会计的手。
“有德,你怎么能让赵队长在这里等我呢?有什么事情,直接到我家去说吗?这可不是我们臧家人的待客之道啊!你瞧这里,要什么没什么。”
第四十五章 酒虫臧会计
第四十五章 酒虫臧会计
“二叔,这里有酒和花生米,我们一边喝酒,一边说话。www.uu234.net”
臧有德臧营长说完后走进了办公室。
不一会,他拿着四个一次性口杯走了出来。
赵子蒙和令狐云飞热情地将臧满堂扶到板凳上坐下,臧会计倒也不客气,典型的自来熟。
令狐云飞递了一支香烟给臧会计。
臧会计这会儿手中的香烟只剩下烟蒂了。
他用烟头将香烟点着,然后快乐地“吧嗒——吧嗒”地抽了起来。
臧营长将纸包打开,里面是香喷喷的花生米。
他又从办公桌的抽屉里拿来四张信纸放在每个面前的桌上,将花生米分发到信纸上。
然后熟练地打开酒瓶盖,将四个杯子都倒了些酒,最后将酒杯端到每个人的面前。
赵子蒙注意到:臧营长刻意给臧满堂多倒了很多酒。
这个臧满堂看样子就是个酒虫子,而且他的酒量一定很大。
臧营长还在酒瓶里面留了一些酒,这点酒也是准备给臧满堂添的。
“二叔,赵队长,这里不比家里,有德以酒代茶,我们一边喝一边谈。”臧有德端起酒杯在臧满堂、赵队长和令狐云飞的杯子上碰了一下,“来,我们走起来。”
赵子蒙端起杯子,也在臧满堂的杯子上碰了一下:“臧会计,我们都不大能喝酒,你多喝一点。”
臧满堂见这么些个人都奉承着他,心里无比欢喜,端起杯子,喝了一大口,然后捏了几个花生米扔进嘴里有滋有味地咀嚼起来。
“赵队长,叫我来,有什么事情,您请说吧,别客气。”
赵子蒙只浅浅地抿了一小口酒。
“赵队长,有什么话,您直接问,我二叔是一个爽快人。”臧营长道。
“是啊!你们赶这么远的山路到牛首寨来,一定有要紧的事情问。”臧满堂道。
“我是个敞亮人,咱们啊闲话少叙,用不着转弯抹角。”臧满堂一口酒下肚,脸上又泛起一阵潮红。
在来大队部的路上,赵子蒙就已经想好,在切入主题之前,要做一些必要的铺垫。
一边谈谈案子的事情,一边喝酒,等臧满堂的酒喝的差不多的时候,再点题比较好——这也是受到了臧农生的启发。
还要让臧满堂明白案情重大,那么他在回答赵子蒙问题的时候,也许就会严肃认真的思考。
“臧会计,冷月寺的案子,您听说了吗?”赵子蒙喝了一小口酒道。
“听说了啊!这种事传得快得很呐,我估计你们来找有德和我一定是为这事吧!一进门,我就看出来啦。”臧会计为自己的慧眼得意洋洋起来。
臧满堂又喝了一大口,抓了半把花生米塞进嘴里。
他喝酒就像喝茶一样,酒在他这里完全就是没有度数的普通饮料——臧农生果然没有说错。
“臧会计,您说的对,我们就是为冷月寺的案子来找您和臧营长的。”
“赵队长,那这事到底怎么样了?这几天,乡亲们茶余饭后说的都是这个事。”臧营长在一旁打边鼓。
“臧营长,臧会计,关于冷月寺的案子,你们都听说了什么?”赵子蒙不急于回答,他想看看臧会计都知道些什么。
“听说了,菩萨的肚子里面发现了一个骷髅架子。我们呐,还听说这死人是十五年前在冷月寺干活的一个工匠,后来的事情,就不知道了。”臧满打了一个嗝道。
“您说的没错,死者是一个工匠,他的名字叫葛正根,是一个掏井工。十五年前,姓葛的和一个叫柳阿宝的工匠一起负责掏井。”
“他们的老家在广蒲秀田,我们已经到秀田县葛正根和柳阿宝家去过了。”
“这个什么柳阿宝是怎么回事?”臧有德道。
“柳阿宝和葛正根一样,他也十五年没有回家了——我们怀疑他也出事了。”
“柳阿宝莫不是也死在那庙里啦?”臧满堂圆睁通红的双眼,谈话才开始,臧满堂杯子里面的酒已经下去了一半。
臧有德趁着臧满堂吃花生米的时候,将酒瓶里面的酒全倒到他的杯子里面去了。
臧满堂虽然喝了不少酒,但他的头脑还算清醒,眼睛也很好使:“有德,今天中午,我已经喝了不少酒,再添就要醉了。”
“二叔,您真会说笑,这都什么时候了,中午喝的酒早就没影了。您的酒量,有德是知道的,对您来讲,这点酒,根本就不在您话下。”
“赵队长,您接着说。”臧满堂很喜欢这类对于他酒量的夸奖,呵呵地笑着,他这会子似乎对案子很感兴趣。
“据江工头回忆,当时,葛正根和柳阿宝只负责掏井,不曾去过其他地方,在大修结束前一段时间,葛正根突然收到一封家书。”
“家书中说葛正根母亲病危,想见儿子一面,葛正根就和柳阿宝回老家去了,这次,我们到秀田,葛正根的家人说,他们根本没有写过什么家书,葛正根的母亲也不曾生过病。”
“那姓柳的为什么要跟姓葛的一起回去呢?”臧有德问,“我看,这里面一定有问题啊。”
“柳阿宝是葛正根的表弟。”
“那家书是谁写的呢?”臧满堂道。
“家书是葛正根写给自己的。”
“赵队长,我有点糊涂了,姓葛的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葛正根和柳阿宝在掏井的时候无意中发现了井壁上的暗门。”
“暗门?”
“对,他们撬开暗门上的青砖,发现暗门后面是一个暗道,暗道里面有三道石门,打开最后一道石门,里面是一座地宫。”
“哦?冷月寺当真有地宫。”臧满堂将信将疑。
“那地宫就在大雄宝殿的下面。”
“照这么说,镇寺之宝也是真的啦?”
“臧会计也知道冷月寺的传说?”
“我们这一带没人不知道这个传说咧。你们进地宫啦?”臧会计伸长了脖子,迫切想知道这个新奇的故事。
“我们不但进地宫了,我们还在暗道里面发现了柳阿宝的尸骸。”
“喔唷,两条人命咧!这两个人发现暗道机关的事情一定是让什么人知道了吧。”臧满堂道。
“臧会计,您真是聪明。葛正根和柳阿宝发现了地宫,看到了藏在地宫里面的金佛。结果被别有用心的人盯上了。这才招致杀身之祸。”
“那个什么宝贝一定被人拿走了?”
“我们也是这么想的。”
“地宫里面当真有金佛?”
“我们进去的时候,金佛已经不在了,但金佛下面的莲花座还在。”
“莲花座?是一尊观音佛吧。”
“对,地宫里面的莲花座和大雄宝殿观音菩萨下面的莲花座一模一样。我们还在尸骸的旁边发现了两颗水晶佛珠。”
“那凶手是那冷月寺的人吗?据我所知,只有僧人才戴佛珠咧,而且我们这方圆百里就这一座庙。”
“臧会计,您说的对,经过我们的调查,我们发现,在冷月寺,只有两个人有水晶挂珠。”
“哪两个人?”
“一个是修能住持,一个是诫诚监事。”
“喔唷,没想到咧!”臧有德唏嘘不已。
“可是,那诫诚监事不是已经死了吗?”臧满堂道。
“臧会计连这个都知道啊!您的记性真好。诫诚监事是在那次大修结束之后病逝的。”
“既然那个人死了,如果他就是凶手,那这个案子不是没法再往下查了了吗?”臧有德道。
谈话很自然地过度到赵子蒙的主题上来了。
“十五年前,修能住持让诫诚负责冷月寺的大修,意思是让他盯紧了那些工匠,和诫诚一起紧盯那些工匠的还有诫诚的徒弟法正。要想到井下去杀人,单凭诫诚一个人,肯定是不行的。”
“那这个法正也很可疑哦!”
“法正已经于十二年前的春天离开了冷月寺。”
“走啦?那他一定和冷月寺的案子有关系吧。”
“臧会计,我们也是这么想的。我今天来就是想请臧会计帮忙。”
“请我帮忙?我臧满堂能帮的上忙吗?”
“您肯定能帮上忙。”
“只要我臧满堂能帮上忙,绝不推辞。”
点题的时候到了。
“臧会计,我们听说,法正是诫诚在三十四年前从孟洞寨的南寨口捡到抱上山去的,当时,小孩子只有几个月大,这件事情,您听说过吗?”
“是咧,是有这么一回事!不知哪家的闺女未婚先孕,又怕被别人知道,坏了名声,才将几个月大的孩子放在路边的。我们这孟洞寨是冷月寺僧人下山化缘的必经之地,那个诫诚师傅经常下山化缘。”
“臧会计,我们还听说,当时,在你们臧家寨,有一个女孩子未婚先孕,法正极有可能是这个女孩子生的。”
臧会计端起杯子,喝了一大口酒,将小半截烟一口气吸完了。
臧营长又抽出一支烟,适时递了上去。
臧会计接过香烟,用烟头将香烟点着了,然后猛吸几口。
赵子蒙明显感觉到了臧满堂情绪上的变化。臧农生估计的没错,臧满堂肯定是知情者。
“臧会计,我们还听说,法正和诫诚监事的眉眼有点像,诫诚把小家伙抱上山之后,一直由他亲自照顾。之后,两个人形影不离,我们甚至怀疑,法正极有可能是诫诚和你们臧家寨那个女孩子生的。”
接下来,臧满堂突然收起了热情和直爽,不再说话,他只顾喝酒和抽烟。
第四十六章 玉蓉迷途
赵子蒙察觉到了臧会计情绪上微妙的变化,他继续说道:“我们听说这个女孩子后来嫁到外地去了,我们怀疑,法正下山之后找寻他母亲去了,他一定知道他母亲的去向。www.uu234.netwww.uu234.net”
赵子蒙话音刚落,臧满堂突然抬起了头:“赵队长,我懂了。既然您话说到这个份上,我臧满堂要是再装糊涂,也忒不地道了。”
三个人目不转睛地望着臧满堂通红的脸。
赵子蒙感觉有门。
“赵队长,你们是想找到法正师傅的母亲,然后通过他母亲找到他,是这样吧?”臧满堂道。
“对,我们就是这个意思,臧会计,您真是个明白人,我们算没白来。”赵子蒙道。
“……但,你们得答应我一个条件,我才能和你们说。”臧满堂竖起了一根手指极其认真道。
“臧会计,只要您愿意帮忙,我们什么条件都可以答应您。”
“你们不就是要找到法正的母亲吗?这——我可以帮你们。但我跟你们说的事情,千千万万不能张扬出去。臧家是大家族,一族的人都靠着祖宗积攒的颜面讨生活。而且也绝不能让人知道法正他娘是我们臧家寨的人。”臧满堂提出了自己的要求,赵子蒙觉得这一点都不过分。
“这一点,我们可以向臧会计和臧营长保证,尽管放心。”赵子蒙特别严肃地做出了承诺。
“有德,你也要做个保证。”臧会计又看向臧营长。
“二叔,我的秉性,您又不是不知道——在寨子里面,我从不与人乱嚼舌头。”臧营长道。
“我只要保证。”臧满堂执意道。
“二叔,我保证。”臧营长赶忙伸出了一只手,做了一个发誓的动作。
“好,那——我就跟你们说。”臧满堂终于满意地将手中的烟一口气抽完,然后扔在地上,用鞋后跟碾息了。
令狐云飞又递了一支烟给臧满堂,用打火机点着了。
臧满堂抽了两口烟,站起身,打开门,朝门两边看了看。
“二叔,这时候,不会有人到大队部来。”臧营长站起身,将臧满堂拉进屋子,关上门。
“有德,隔墙有耳,你还是把门打开。”
臧满堂十分谨慎。
臧营长听话,干脆把门完全打开了。
臧满堂这才安心地坐到板凳上,一番吞云吐雾之后,压低声音道:
“这件事情的来龙去脉,只有我知道。我可是当面答应过人家,发过誓永远烂在肚子里面,绝不跟任何人说的。”
“所以,你们一定要严守秘密,如果让他家人知道是我说的,我臧满堂就没有脸在臧家寨和北山大队混饭吃了。”
“臧会计,你放心,我们只办案子,和案子无关的事情,一定会回避。我可以负责任地答应你。我们有自己的规矩,保护当事人的**,也是我们的责任。”赵子蒙道。
“是啊!臧会计,我们保证不会说出去。”令狐云飞道。
“二叔,您放宽心,赵队长把您请到大队部来谈,就是这个意思,赵队长是一个心细之人。”臧营长道。
“刚开始,我想把赵队长他们直接领到二叔家去,可赵队长说最好找一个地方把二叔请来谈——这才把您请到大队部来嘛,这也是为您着想。”臧营长补充道。
“这——我就放心了。既然事关两条人命,我臧满堂就不能不说了。赵队长刚才说了什么多,再回头想一想三十几年前那件事情,我臧满堂敢断定,法正就是诫诚监事的儿子。”
“法正是诫诚监事的儿子?难道慧正、为和禅师的猜测是对的。”赵子蒙对臧满堂的开场白非常惊讶。
“二叔,您说的这么肯定,一定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
“那诫诚监事只要下山化缘,我们臧家寨是他必经之地,他化缘,走的并不远,我当时就怀疑他化缘是假,行苟且之事是真。”
“二叔,诫诚监事到底下山干嘛来了?”臧营长道。
臧满堂将香烟放在嘴唇上,然后眯虚着眼地望着臧营长。
“二叔,你快说啊!”
“有德,你怕是从来没有思考过这件事情吧,你要是好好想一想,一定能想出来。”臧满堂道。
“二叔,你就不要打哑谜了,快急死人了都。”臧营长直肠子,最讨厌这弯弯绕。
“有德,你好好想一想,在咱们臧家寨,哪家的闺女是嫁到外地去的呢?”
“在咱们臧家寨,嫁到外地的女孩子有好些个呢。”
“那你再想想,哪家的闺女嫁出去以后很少回娘家呢?”
“这——我倒是知道。二叔,我大伯家的三闺女嫁出去以后很少回来。难道是我大伯家的三闺女玉蓉?是玉蓉姐?”臧营长此话一出,便惊呆了他自己。
臧满堂点了两下头,抽了一口烟,喝了一小口酒。
臧满堂看杯子里面的就不多了,所以才一点一点喝。
“二叔,你是说玉蓉和冷月寺的诫诚监事有那种事情?不可能吧!”
“刚开始,我也不信,也没有当一回事。若非亲眼所见,打死我,我都不会信。”臧满堂煞有介事道。
“玉蓉姐长的那样俊俏,在咱们臧家寨,还就数她读的书最多。她也是一个知书达理的人,她怎么会和一个和尚……这怎么可能呢!我怎么一点都不知道啊!”臧营长不愿相信臧会计的这种说法。
“当时,玉蓉十六岁,那个诫诚二十几岁。他们年龄相差倒不大,但那诫诚是个遁入空门的和尚。照理,他们俩是不可能走到一起的,可造化弄人啊!”
“造化弄人?二叔,你快说吧,别绕弯子了。”臧营长着急火燎。
“有德啊,激荡岁月里,你家当时是被划分为什么阶层?”
“土豪嘛!为这,一家人都抬不起头来。”
“这就对了嘛!乡亲们的日子本来就不好过,你家的阶层被定为土豪以后,日子就更难过了。”
“寨子里面的姑娘长到十三四岁的时候,就有人家上门提亲了。可你大伯家的阶层也是土豪。玉蓉长的是好看,可人家一听说你家是土豪,就打了退堂鼓。”
“你大伯家只有三个女儿,家里没有强劳动力,又没有男孩子支撑门楣,日子过得要多紧巴就有多紧巴。”
“除了日子过得紧巴,土豪这顶帽子也压得你家抬不起头来。”
“可不是吗!我哥哥当兵就是因为阶层低下才被刷下来的。”臧有德道,“我明白了,那诫诚一定是钻了这个空子。”
“一次,诫诚到你大伯家化缘,玉蓉给了他几个玉米饼。之后,诫诚只要下山,就带粮食给你大伯家,刚开始,他是为了报恩,玉蓉和诫诚走得越来越近了。玉婷和玉梅为了吃饱肚子,随便找了个人家嫁了,可玉蓉不愿意啊!”
“这是为什么?”
“玉蓉那时不是正在读书吗?她心高气傲,她不愿意像两个姐姐那样随便找个人嫁了。她不想走两个姐姐的路。在无路可走的情况下,两眼一抹黑的玉蓉便和诫诚混在了一起了。”
“玉蓉当时还是个孩子,她怎么能禁得住诫诚的花言巧语呢?”
“二叔,诫诚已经混到化缘的境地,他哪来多余的粮食帮助玉蓉家呢?”臧营长道。
“佛门中的事,你不知道。僧人下山化缘,并非没有饭吃,化缘是每个僧人必做的功课。在那几年发生了自然灾害,寺中便经常接济那些缺衣少食的人家。”
“我明白了,二叔,你接着往下说。”臧营长意识到自己把话题扯远了,赶紧催促臧会计回到正题上来。
“那诫诚不仅暗地里送粮食给你大伯家,他还送药。”
“送药?”
“对啊,你大妈有胃病和肺上的病,是寨子里面有名的药罐子。诫诚经常送药,一来二去,玉蓉就和诫诚好上了。本来,这件事情是没有人知道的。你大伯家住在二道沟。”
“二道沟只有你大伯家和双喜家。正是因为知道的人少,你大伯家才保住了自己的脸面。”
“赵队长,二道沟只有两户人家——双喜是一个傻子,不曾娶过媳妇,双喜他娘是个瞎子。”臧营长解释道。
“有一次,秀峰在山上打猎,他追赶一头受伤的野猪,野猪跑到到二道沟上边的树林里,秀峰无意中看见玉蓉和一个穿着僧袍的人在一起。”臧满堂接着道。
“之后,秀峰在树林里面守了几天,这才看清楚了诫诚的脸,可当时,秀峰并不认识诫诚。几天后,秀峰去了冷月寺,终于找到了诫诚。”
“秀峰没有跟你大伯说,也没有声张,只把这件事情跟我一个人说了。”
“后来呢?”
“我找了一个机会跟你大伯说了,再不说就要出事了,这种事情,不仅关系到玉蓉的名声,也关系到你们这一支的名声,更关系到臧家寨的名声。唯一的办法就是看紧玉蓉,断了两个人的来往。”
“有德,你知道我为什么要把寨子里面的油坊交给秀峰做吗?”
“现在,我有点明白了,你是想用油坊堵住秀峰的嘴,让他把知道的事情烂在肚子里面。”
“我就是这个意思。从那以后,你大伯就整天呆在家里。你大伯在家里,玉蓉就没机会到山上去和诫诚私会了。秀峰在我面前发过毒誓,所以,秀峰是绝不会把这件事情说出去的。”
“这件事情,只有秀峰和二叔知道,后来怎么传的满寨风雨呢?”
第四十七章 柳暗花明
“这世上哪有不透风的墙呢?一定是玉蓉和诫诚在山上私会的时候被其他人撞见了。m.www.uu234.netwww.uu234.net”藏会计叹了口气道。
“不过还好,这件事情虽然传开了,但并没有指名道姓。知道这件事情的人心里有数,臧家寨人可不想让外村的人看笑话。”
“难道是那些人没看清玉蓉姐的脸?要不然,一定会传的沸沸扬扬。”臧营长道。
“后来,臧玉蓉和诫诚之间断了吗?”赵子蒙道。
“断是断了,但玉蓉她——她后来怀孕了哇,哎……”
“玉蓉姐怀孕,那这件事情就很难再瞒下去了。”臧营长道。
“你大伯跟我说了这件事情以后,我啊,就给他们出了一个主意。”
“我听说,玉蓉姐后来进城打工,到一户人家做保姆去了。”臧营长道。
“做保姆是假,到她大姐玉婷家藏身才是真——肚子越来越大,眼看就藏不住了。”臧满堂道。
“后来呢?”
“后来,就很简单了,孩子生下来以后。玉蓉养了几个月,之后,你大伯就让诫诚抱进了冷月寺抚养。”
“照这么说,诫诚监事说自己在孟洞寨捡到小孩,是他自己编出来谎话了!”令狐云飞道。
“是啊,可是,诫诚还能怎么说呢?”臧满堂摇摇头。
“玉蓉姐为什么不自己抚养孩子呢?”臧营长道。
“她自己是想抚养咧,可她的父母和两个姐姐会同意吗?没有嫁人,哪来的孩子?如此家丑,她怎么养呢?”
“这件事情要是让寨子里面的人知道,你大伯一家——包括你家,还有何脸面在寨子里面待下去呢!再说,玉蓉以后不是还要嫁人吗。在当时,没有比把孩子交给诫诚更妥当的办法了。”
“这个玉蓉后来是不是嫁人了?”赵子蒙道。
“应该是嫁人了,但我不能肯定咧。”
“同是一个寨子里面的人,又是一个姓,玉蓉嫁到外地去,难道没有请寨子里面的人喝喜酒吗?”赵子蒙道。
“赵队长有所不知,臧俊生家以前是地主,臧家寨大部分人家是臧俊生家的佃农。”
“寨子里面的人虽然是一个姓,但有血缘关系的很少。八百年前也许是一家人,八百年后,和外姓没有什么两样。”
“臧俊生的父亲——就是你的爷爷做了不少恶——这——你应该是知道的。”臧满堂对臧营长道。
“这……我知道,就是因为我爷爷作恶不少,再加上我家的阶层划定,我大哥在应征入伍的时候,没有过关。要不是后来时代变明朗了,我也没有机会当兵,上面也不会让我当这个民兵营长。”臧营长倒不回避这个问题。
“有德说的对,玉蓉两个姐姐出嫁的时候不曾请乡亲们吃喜酒,所以,玉蓉如果结婚的话,也不会请寨子里面的人喝酒的。”
“赵队长,在当时,我们这一支的日子很难过,要不是二叔明里暗里帮衬我们,我们连头都抬不起来。我们只能夹着尾巴做人,不管家里有什么事情,都不敢声张。”臧营长感激道。
“有德说的对,我们虽然沾亲带故,俊生家的事,俊生不说,我是不方便打听的。这是玉蓉家的疮疤,除非人家自己告诉我。”
“玉蓉现在何处?”
“在静江,我说一个地址。”
赵子蒙从口袋里面拿出钢笔和笔记本。
“二叔,你当真知道玉蓉姐的下落?”臧营长道。
“俊生只告诉了我。赵队长,你们只管找人,可不敢往其它枝节上扯啊!”
“臧会计尽管放心——我刚才不是答应您了吗,我们只找人,您跟我们说的事情,我们是不会提半个字的。”
“俊生跟我说,玉蓉在静江市——福田区——金山路上开了一个裁缝铺,裁缝铺的名字叫‘阿玉裁缝铺’。只要到金山路,一准能找到。”
“玉蓉今年多大岁数了?”赵子蒙问。
“三十四年前,玉蓉是十六岁,现在,应该有五十岁了吧。”
“她叫什么名字?”
“臧玉蓉。”
“臧玉蓉什么时候开的裁缝铺,她现在还开裁缝铺吗?”
赵子蒙想了解更多的情况,从京西市和静江市,路途遥远,在路上就要一两天的时间,准备充分一点不是坏事。
“十四年前春节之前,臧俊生到静江去了一趟,回来的时候,带了一套新衣服给我,说是玉蓉亲自为我做的。当年啊,我只是做了一点针鼻子大的事情,玉蓉竟然还记挂着我呢。”臧会计说到这里突然鼻子发酸,他还记得当年那个可怜的姑娘。
“玉蓉给我做了一件蓝颜色的罩褂,一条灰色的卡基裤,我一直舍不得穿,锁在箱子里面呢。”
“臧会计,你能描述下玉蓉的长相吗?”
“这——我就说不好了,玉蓉离开咱们臧家寨之后,很少回来。小时候的长相,我还记得,现在估计早就变了。”
“可不是吗!我有很多年没有见到玉蓉姐了。赵队长,我堂姐的眉宇之间有一颗美人痣。”臧营长道。
“有德说的对,玉蓉的眉毛中间、鼻梁上方有一个黑痣,不管到多大年纪,这颗黑痣肯定还在。”
“臧会计,谢谢您,如果我们能拿下冷月寺的案子,有您一份大功劳。”赵子蒙道。
“不用谢。我希望你们既能把案子破了,又不要伤着俊生一家人。这家人过得太苦了,有德,你现在是大队干部,有机会的话,你要尽可能地帮衬你大伯。”臧会计十分热心地提醒道。
“二叔放心,我会的,过去,我对大伯家的关心确实不够。我爹不让我搭理他们,肯定和玉蓉姐的事情有关,难不成我爹也知道玉蓉的事情?”
“你爹和玉蓉他爹自从分家以后就不怎么来往了。你两个姑姑跟玉蓉家也不怎么来往——这你难道不知道吗?”
臧营长听罢点点头,默认了臧满堂的说法。
几个人把杯子里面的酒全喝了,又把桌子上的花生吃光了以后,才走出大队部。
这时天早已黑透了。
臧营长麻利地关灯锁门。
赵子蒙在走出大队部之前看了一下手表,时间是九点四十分。
不知不觉,大家居然在大队部坐了两个多小时。
本来,赵子蒙坚持送臧满堂回家的——臧满堂喝了不少酒。
但臧满堂很执拗,他和臧营长将赵子蒙和令狐云飞送到臧家寨的南寨口。
赵子蒙叮嘱臧营长一定要把臧满堂送回家。
目送臧营长搀扶着臧满堂的身影消失在黑暗中,赵子蒙和令狐云飞才返回到臧农生的家。
赵子蒙和令狐云飞走进臧农生家院门,便看见厨房的大桌子上摆满了水饺。
两个人在臧农生家吃了一碗热气腾腾的白菜猪肉馅水饺。
臧农生夫妻俩听说了刑侦队送轮椅给二贵的事情,就用这种方式表达对同志们的感激之情。
臧农生说,三哥平时很少到他家来,平时想请姐夫吃饭,也没有这个机会。
臧农生虽然防备心强了些,但求自保,但这会儿还不失为一个热情待客的人。
项代沫等人在臧家也没有闲着,滕正英炒了一簸箕花生,大家一边喝茶吃花生,一边等赵子蒙和令狐云飞的到来。
吃完饺子以后,夫妻两将滕老三和赵子蒙一行送出臧家寨。
夫妻俩只字未问及赵子蒙和臧会计谈话的内容,赵子蒙自然明白其中的奥妙,这种事情还是少沾染为妙。
将近晚上十一点,赵子蒙领着大家才从后门回到了冷月寺。
大家刚走进东禅院,身后疾步走过来两个人影。
赵子蒙定睛一看,原来是慧正禅师和为何禅师。
这时候,寺院中的僧人早就休息了。
除了大殿里面还亮着烛光,其他地方的灯全息了。
赵子们看两位禅师走得很急的样子,料想他们可能有重要的事情说。
“赵队长,你们回来了。”慧正禅师道。
“两位禅师找我们有事?”
慧正禅师朝赵子蒙点了一下头。
赵子蒙将两位禅师引进禅房,大家围着两位禅师坐下。
“赵队长,我们想到了一件事情,跑去跟普济住持说,普济住持让我们来跟赵队长说。”
“两位师傅,太感谢你们了,没有你们和普济禅师的帮助,我们将寸步难行。”
“赵队长太客气了,你们到冷月没有几天,不但找到了柳阿宝,还找到了地宫的暗道机关。找到杀害葛、柳两位工匠的凶手,找到冷月寺丢失的金佛,也是冷月寺所有僧人的愿望。”
赵子蒙刚在椅子上坐下,他口袋里面的小福机响了。
赵子蒙站起身,一边掏手机,一边道:“两位师傅,我接一个电话。”
赵子蒙走到禅房外面的走廊上,令狐云飞也跟了出来。
电话是看守所的魏所长打来的。
“赵队长,我是魏河清。”
“魏所长,您请讲。”
“被我们拘押的净水师傅突然说有重要的情况跟你说——他只想跟你说。我看事情比较重要和紧急,就打电话给你了——打搅您休息了。”
“我们还没有休息,魏所长,你跟他讲,我们手上有点事情,事情办完之后就过去。”
“我明白,我挂了。”
赵子蒙挂断电话,和令狐云飞走进禅房。
慧正禅师和为和禅师一定是来反映情况的。
看守所里面的净水也要吐口,今天可真是一个好日子!
第四十八章 话中有话
经历了一段艰难曲折的煎熬之后,案子的侦破工作突然间变得顺畅了起来。顶 点 X 23 U S
当然这和队友们几天来脚踏实地的努力是分不开的。
赵子蒙此时有一种“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的感觉。
“两位师傅,你们想说什么?”令狐云飞望着慧正和为和两位师傅道。
慧正看了一眼为和禅师:“为和,你来说吧。”
“行,我来说,如果我漏掉什么,你来补充。赵队长,我们想跟你们谈谈诫诚监事。”
“哦?”赵子蒙略显惊讶地看着两人。
看这两位老禅师的神情,好像不只是谈谈诫诚监事这么简单,诫诚监事已经作古。此时再拿死人说事,好像没什么太大的意义。
“对。您也知道,在冷月寺,只有修能和诫诚监事有水晶挂珠。如果,杀害葛柳两个工匠的人不是修能和净水的话,那就只能是诫诚监事和法正了。”
“两位师傅,你们是不是想起了什么?”
“是为和想起了一些事情。当年,贫僧没有特别在意诫诚师徒二人,现在想一想,疑点确实有很多。”慧正禅师道。
“赵队长,如果法正没有离开冷月寺,贫僧还不会往诫诚监事身上想。这诫诚是死了,但法正还活着。”为和禅师道。
林狄从包里面拿出钢笔和笔记本,同时打开了录音机。
“为和禅师,您慢慢说吧。”项代沫道。
为和道:“寺院里面的人都知道,法正是诫诚监事抱进冷月寺来的。”
“当时,法正只有几个月大,法正进寺之后,虽得众人的照顾,但照顾最多,最细致入微的人当属诫诚。”
“长大之后,法正便和诫诚监事形影不离了。”
“随着法正的长大,贫僧发现,那法正的模样越来越像诫诚监事。”为和禅师道。
“是啊!为和不止一次跟我说过这件事情,经他提醒,贫僧也觉得法正的眉眼确实很像诫诚。”慧正禅师道。
赵子蒙和令狐云飞、项代沫交换了一下眼神,是时候把法正的身世告诉两位禅师了:“两位师傅,你们的怀疑是对的:法正的确就是是诫诚监事的儿子。”
“法正当真是诫诚监事的种?”慧正禅师大惊。
“我们刚从臧家寨来,在臧家寨,我们了解到一个情况。法正是诫诚监事和一个女人的孩子。”赵子蒙现在还不能说的太详细。
“为和,还真让你说对了。我们都被诫诚给骗了。他平时道貌岸然,慧正一直把他当成正人君子。”慧正禅师义愤填膺道。
“这个衣冠禽兽,他也骗了清风住持,怪不得普济禅师一直对诫诚不冷不热!原来普济早就看出诫诚心术不端。”慧正禅师道。
“是啊!怪不得他每次下山化缘都要走后山孟洞寨、臧家寨、牛首寨这条线呢。”为和禅师道。
“他每次下山化缘,都是只身一人,偶尔带人下山,也是分开走的,他还美其名曰:“化缘是佛家弟子必做的功课,既然是做功课就要认真做。”
“诫诚还经常说,只有化缘才能知道天下苍生的不易。”
“赵队长,和诫诚厮混的女子,是不是臧家寨人?”为和禅师突然道。
“为和师傅为什么会这么问?”
“贫僧在臧家寨附近的山上采草药,遇到过诫诚好几次——为和几乎是在同一个地方遇见他的——贫僧当时就觉得很奇怪。”
“为和,你我二人来找赵队长,好像不是说这件事情的吧!”慧正禅师及时提醒为和禅师,这也为赵子蒙解了围。
赵子蒙答应过臧满堂,绝不会把臧玉蓉的情况告诉任何人。
“我把事情扯远了。赵队长,在冷月寺,谁都知道诫诚监事的身体一直不好。”
“修能和觉水监事也说过这件事情。他们还说,诫诚监事就是因为勤于佛事,太辛苦、太操劳才病倒、最后病逝的。”
“不错,修能和觉水监事也是跟我们这么说的。我们正想找机会请教两位禅师,你们精通医理,为寺中僧人把脉用药,关于诫诚监事的病情,你们应该是最有发言权的。”赵子蒙道。
“诫诚经常生病,这不假。他不是胃痛难忍,就是咳嗽不止,要么就是夜里面睡觉发虚汗。平时说话总是有气无力,走路总是慢慢吞吞、一副弱不经风的样子。”
“诫诚监事的身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出问题的呢?”
“就是那次大修之前,大修之后就越发的厉害。”
“为和说的对,从大修开始,诫诚的身体便每况愈下。”慧正禅师补充道,“可奇怪的是……”
“慧正禅师,您不要停下来,接着往下说。”
“照理,身体不好,就应该多休息,多调养,可诫诚整天盯着那些工匠,工匠干到什么时候,他就盯到什么时候。”
“寺中僧人有很多,有些事情是可以安排其他人做的。可诫诚除了法正,不让任何人过问大修的事情。”
“其实,诫诚和法正根本用不着整天盯着那些工匠,不管是大雄宝殿,还是迎霞殿和东西禅院,到处都有我们的人。”
“我们都觉得那些工匠做活很认真,把人家请来,又不相信人家,整天跟看贼似的盯着人家。”
“现在想一想,贫僧才明白诫诚和法正为什么要盯着那帮工匠,他们应该是想发现点什么——或者已经发现了什么。”为和禅师道。
“到大修的后半段,诫诚监事和法正在东禅院的时间比较多,当时,我就有点纳闷,诫诚和法正为什么要盯着两个掏井的师傅呢?”慧正禅师道。
慧正禅师和为和禅师的话进一步印证了怀仁师傅的发现。
“赵队长,为和想说的是:诫诚的病确实很蹊跷。”
“怎么个蹊跷法?”
“平时都是贫僧给诫诚把脉用药的,贫僧一向尽心的,可诫诚吃了贫僧的药以后,病情不但没有丝毫的好转,反而越来越严重。”
“清风住持和普济禅师也有胃绞痛和咳嗽的毛病,但吃了为和配的药以后,很快就好了。”
“为和禅师是不是怀疑诫诚的病是装出来的呢?”
“贫僧不敢说诫诚监事的病是装出来的。但怎么都想不通,吃了我的药,病情没有好转也就罢了,可他为什么不好好休息调养呢?”
“更可疑的是,有一次,修能住持让我给诫诚监事把脉,头天晚上,我刚给他喝的药,药里面有一味药,喝到嘴里以后,舌苔会发红,可我给诫诚看舌苔的时候,舌苔上是正常颜色。这足以说明,他根本就没有喝我给他熬的药。”
“会不会是诫诚喝过药以后又喝了水,舌苔上的颜色被冲淡了?”赵子蒙道。
“这不可能。”为和非常肯定地说。
“这种药一下,舌苔上的颜色至少也要一天才能淡化。为和每次把药端给诫诚喝的时候,他总是说待会儿再喝,要么就是找借口,把贫僧支走。”
慧正、为和两位禅师提供的这个情况非常重要。
他们说诫诚生病是假的,言下之意是怀疑诫诚的死因。
病是假的,那诫诚监事的死也能是假的——为和、慧正禅师话里话外都是这个意思。
赵子蒙只觉得不可思议,冷月寺这潭水实在是深不见底。
“两位师傅,诫诚病逝的时候,应该是你们给摸脉的吧!”
“是我们两人给摸的脉、试的鼻息,也是我们俩给他擦身子、换衣服的。寺中僧人全在跟前。入殓的时候,大家都在跟前。”
“你们来找我们,是不是怀疑诫诚的死有问题呢?”赵子蒙顺着二人的话头,干脆把话挑明。
“当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现在想一想,这里面确实有点奇怪。”
“请你们好好回忆一下,越详细越好。”
“那些日子,诫诚卧床不起。”
“是不是在江子海那帮工匠走了以后。”
“是啊,大修开始的第二年春天。江子海他们是三月份离开的,诫诚是四月病倒的。”
“什么病症?”
“咳嗽——咳嗽不止,吃不下去饭,刚开始只吃一点点,到后来,吃了就吐出来。”
“一天傍晚,我们正在伙房用斋饭,法正突然跑进伙房喊修能住持和我们俩,说他师傅快不行了。我们放下饭碗赶到西禅院诫诚监事的禅房。慧正,我说的对不对?”
“当时的情形就是这样。”
“诫诚在床上躺了多长时间?”
“有半个月左右吧!奇怪的是,诫诚进食很少,竟然一点都没有瘦,我以为是身体浮肿,就没有往深处想。”
“你们到禅房以后呢?详细说说诫诚咽气之前的情形。”
“诫诚躺在床上,气若游丝,双眼微闭,面如纸灰。按照修能住持的吩咐,我们喂了一点药,但全吐出来了。”
“当时,诫诚已经不能说话了。”
修能住持派法正、净水和两个徒弟守着诫诚。
半夜,法正到方丈禅院通知修能住持,净水到东西禅院通知了各位师傅。
“大家赶到禅房的时候,诫诚已经没有了呼吸和心跳。”
“诫诚在出家前是做什么的?”
“这——冷月寺,没有人知道。”
第四十九章 装死卖活
“诫诚在出家前的营生,恐怕只有清风住持知道了吧。www.uu234.net这也正是为和怀疑诫诚监事的地方,在贫僧看来,诫诚在出家前可能是个大夫。”为和禅师道。
说来也怪,这冷月寺不大,“大夫”倒不少,修能通医理,两位禅师也略知一二,现在连作古的诫诚先前也可能是个大夫。
小小冷月寺快成医馆了!
赵子蒙听了为和禅师的怀疑,觉得有些道理:“两位师傅,你们给臧家寨的村民看过病吗?”
赵子蒙想起了臧满堂的话,诫诚曾经不止一次送药给玉蓉的母亲,他给玉蓉母亲抓药,应该有郎中开的方子,难道他也精通药理吗?
“赵队长怎么会问这个?”为和禅师道。
“我们听说诫诚曾经给臧家寨一个老妇人抓过药。如果不是你们写的方子,就一定是诫诚开的方子。”
“我们只给寺院中的僧人看病,从未给寺院以外的人看过病。为和,你猜的果然没有错,诫诚也精通药理。”慧正禅师道。
“有病就应该吃药。我开的药都是对症之药。难道诫诚的病是装出来的。”为和禅师自言自语道。
“诫诚为什么要装病呢?”慧正禅师道。
“两位师傅,你们能把安葬诫诚监事的过程回忆一下吗?”萧路含道。
萧路含始终觉得诫诚监事和法正师徒俩有问题。
听慧正和为和两位师傅说了这么多,大家都觉得萧路含的怀疑是对的。
为和禅师和慧正禅师对视片刻,然后道:“是贫僧和觉水、慧正、空云四个人把诫诚监事的尸体放进棺材里面的,也是我们盖的棺,封的钉。”为和禅师道。
“诫诚的棺材在寺中停放了多久。”赵子蒙道。
“佛门不比凡尘,凡尘中人死后要在家停尸三天。佛门没有那么多的讲究,第二天早上,我们就把诫诚的棺材抬到后上墓地埋了。”慧正道。
“坑是我们几个人挖的,棺材也是我们几个人放进坑中的。”为和道。
“两位师傅没有发现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吗?”赵子蒙继续追问。
“没有发现有什么不妥的地方,棺材也是我们几个人抬到后山墓地去的,如果诫诚的尸体不在棺材里面的话,棺材应该很轻啊!”为和禅师道。
“你们把诫诚的尸体放进棺材里面,封上盖子到第二天早晨出殡这段时间,谁守在棺材旁边的呢?”
“佛门没有守灵这一说,普通人家,有配偶和子女,配偶和子女当然要守灵。僧人无后,无需人守灵,入殓完之后,时间已经过了子时,大家都回禅院休息了。”
“法正也回禅房睡觉了吗?”
“法正哭的很伤心,自从诫诚病倒之后,他日夜守在诫诚的床前,我们在料理诫诚后事的时候,法正一直躺在病床上。”为和禅师道。
“是贫僧给他把的脉,开的药。”慧正禅师道。
“他果真病了?”
“现在想一想,这里面确实有些蹊跷。诫诚会装病,法正也应该会装病。”为和道。
“人人都会装病,如果有人成心想装病,应该不是什么难事。真病难,装病是很容易的一件事情。”为和禅师道:“如果有问题,应该在入殓之后,安葬之前。”
“为和,我突然想起一件事情来。”慧正的神情突然凝重起来。
“什么事情?”
“法正是不是在木工房做事呢?”
“不错,从十五岁开始,法正就在木工房跟虚能师傅学徒,这是诫诚监事安排的。”为和道。
“木工房是干什么的?”赵子蒙道。
一般的寺院都有菜头(种菜的)、伙头(做饭的)、香头(在大殿里面上香添灯油的)。
“平时修修门窗、佛龛、禅床、香案、佛台和桌椅板凳。”慧正道。
“慧正,你还忘了一样东西。”
“我漏了什么?”
“木工房还加工棺材啊!”
“为和说的对,自从寺中僧人改为土葬之后,木工房就开始加工棺材,僧人赤条条来,赤条条走,这是僧人唯一的福利。诫诚睡的那口棺材就是法正打的。也是他的上桐油和油漆。”
“难道是法正在棺材上做了手脚?”为和道,“可我们是看着棺材埋进深坑中的。”
“赵队,我们应该把诫诚的坟墓挖开来看看。”萧路含道。
“我也是这么想的,赵队长,如果你们不打开清风住持的棺材,就不可能知道清风住持的死因,要想弄清楚诫诚监事和冷月寺的案子有没有关系,我看有必要把诫诚监事的棺材打开来看看。”为和禅师道。
“赵队,葛正根和柳阿宝发现地宫,看到金佛以后,玩了一出金蝉脱壳的把戏。诫诚在大修之后不久病逝,包括法正离开冷月寺,玩的也应该是金叉脱壳的把戏。”令狐云飞道。
“他们自以为做得天衣无缝、神鬼难知。只有打开棺盖,我们才能知道真相,冷月寺的案子也可能会真相大白。”
赵子蒙迟疑片刻道:“开棺?这不是一件小事。我们已经对一位高僧不敬了!两位师傅,这件事情得你们和寺中僧人,特别是普济住持好好商量一下。”
“这——赵队长不用担心,我和慧正马上就去找普济住持商量。我们既然能把清风住持的石棺打开,就一定能把诫诚监事的棺材打开。”为和禅师道。
慧正禅师干脆站起身:“为和,我们现在就到西禅院去,我们把空云师傅也叫上。”
慧正和为和走出禅房。
送走两位禅师以后,赵子蒙、令狐云飞、项代沫和林狄离开冷月寺。
四十分钟以后,汽车驶进了看守所。
魏所长和两个看守在办公室坐等赵子蒙的到来,听到汽车的声音,三个人走出办公室,走到看守所的大门外。
魏所长将赵子蒙、令狐云飞、项代沫和林狄四个人领进办公室。
不一会,两个看守押着净水走进办公室。
赵子蒙示意净水在椅子上坐下,魏所长倒了一杯水给净水。
同志们能把注意力迅速转移到法正的身上,是因为净水提供了一条非常重要的情况。
净水接过茶杯,喝了两口水。
“净水,你想跟我们说什么?说吧!”
“赵队长,净水想起了一件事情,不知道对你们办案有没有用。”净水还有些顾虑,“说的不好,你们不要怪罪净水。”
“你能主动积极向我们提供情况,这很好,这对你只会有好处。”
“赵队长,你们找怀仁师傅问话了吗?”
“我们找怀仁问过话了,怀仁师傅在上茅厕的时候,不止一次看到法正站在藏经阁南阁里朝院子里面张望,法正的手上还拿着一个望远镜。”
“在调查中,我们还了解到一个情况,法正不是诫诚监事捡回冷月寺的孩子,法正原本就是诫诚监事的儿子。”
“诫诚和一个村姑厮混,不久,这个村姑生下了法正,最后,诫诚把法正抱进了冷月寺。”赵子蒙想多提供给净水一些信息,这对净水的思考是会有一些帮助的。
“这就对了,赵队长,净水要跟你说的就是法正的事情。”
林狄拿出钢笔、笔记本和录音机。
“赵队长,在诫诚监事病逝的前一天的夜里,时间是十点钟左右,我奉师傅之命,和怀仁师傅在寺中巡夜,走到木工房的时候,我们看屋子里面亮着灯。”
“我们就推开门进去看了看。”
“法正是不是在木工房里面?”
“嗯,就法正一个人在木工房里。”
“法正在干什么?”
“我问他了,他说诫诚师傅的身体一天不如一天,他想给师傅挑一个好一点的棺材。”
“后来,我也想过这件事情,木工房里面是有几口棺材,所有棺材大小一样,用的木料也一样,挑一口好一点的棺材,这好像说不通哎。再说,挑棺材为什么要在大家睡觉得时候呢?”
“我和怀仁师傅走进门的时候,看到法正蹲在一口棺材跟前,看上去不像是在挑棺材。他好像是在琢磨什么事情。看到我和怀仁师傅,法正突然站起身,我看他有点紧张和慌乱。”
“这件事情,你跟修能住持说了吗?”
“没有,当时,净水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妥。这几天,发生了这么多的事情,我才想起这件事情来的,还有一件事情更加奇怪。”
“你快说。”
“诫诚监事安葬后的第二天夜里,时间也是十点多钟,寺中僧人都睡下了。我到茅厕解手——虽然我是修能住持的侍僧,但一直住在西禅院。”
“我提起裤子,走出茅厕的时候,我看见一个人影走下来楼梯,跟上去,才知道原来是法正,这时候,法正这是要去做什么呢?”
“我就远远地跟在后面,法正穿过西耳房,朝寺院的后门走去,他打开门锁,穿过树林。”
“法正是不是去了墓地?”
“是的,法正去了墓地。”
“法正在墓地做什么了?”
“他跪在诫诚监事的墓前,我等了十几分钟,之后便回西禅院睡觉去了。当时,我以为法正和诫诚监事的感情很深,他大概是想念诫诚师傅,所以到师傅的坟墓前呆一会应属正常。现在想一想,肯定有问题。”
第五十章 二次破棺
“有什么问题?”赵子蒙道。m.www.uu234.net
“法正可能看见我了,所以……”净水若有所思道。
“他离开西禅院的时候,手里面拿着一样东西,很像是一把铁锹——因为离的比较远,我没法看清楚。我心想他深更半夜跑到诫诚的墓地去做什么呢?”
净水搜肠刮肚,把记忆中的东西全抖落了出来。
“还有……”净水紧锁眉头。
看样子,净水要跟赵子蒙说的话不仅仅是上面这几句。
“还有什么?只要是你觉得不对劲、不正常的地方,都可以说出来。如果你能帮助我们拿下冷月寺的案子,我们可以网开一面,宽大处理。”赵子蒙的鼓励适时跟上。
“贫僧在巡夜的时候,曾经看到过诫诚很多回。可是每回看到他,他都是健步如飞,一点都看不出他身体有病,和白天完全判若两人。”
“而且诫诚监事看到贫僧以后,就又装出白天孱弱的样子来。”
”诫诚监事白天是什么样子呢?”
“白天,只要贫僧在寺院里面碰到他,他都是低头弯腰,走路的速度很慢,步子很小,有时候,还捂着嘴干咳几声——一副非常虚弱的模样。”
“贫僧总觉得诫诚监事的病是装出来的。”
净水的说法和为和、慧正两位禅师的说法是一致的。
“你跟修能住持说过这件事吗?”
“没有,冷月寺发生了这么多事情,现在我才想起这些事情来。”
“当时,贫僧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妥当的地方,净水只是一个侍僧,在住持和监事之间,自然要谨慎做人,不该说的话,净水是不会随便乱说的。”
净水提供的情况进一步证明了为和、慧正两位禅师的判断。
回到冷月寺的时候,时间是夜里十一点一刻了。
为和、慧正禅师在空云禅师的门房里面焦急地坐等赵子蒙一行回寺。
三位禅师告诉赵子蒙,普济代住持已经同意同志们打开诫诚的棺材一看究竟——时间定在明天早上。
一夜无事,大家对第二天早上的开棺验尸充满期待。
当天晚上,赵子蒙、令狐域内和项代沫就住进了方丈禅院。
换了新的环境,方丈禅院又太过安静,三个人聊了很长时间才睡着。
上榻休息之后,赵子蒙和令狐云飞、项代沫对开棺的结果做了大胆的预测:
一种可能,诫诚监事的坟墓里面可能是一口空棺。
第二种可能是,棺材有尸骸,但尸骸不是诫诚监事的尸骸。
还有一种不能忽视的可能是,棺材里面有尸骸,而且确为诫诚的尸骸。
最糟糕的自然是第三个可能,大家谁都不想这样的场景发生。
但,如果真是这第三个结果的话,那同志们只有把希望寄托在法正的身上了。
法正若是正常离开冷月寺,没什么问题,那么,前面所有的调查和分析——包括几位老禅师的怀疑都将归零,同志们的努力也将白费。
到那时,只得另辟蹊径,重新寻找线索了。
如果是第二个结果的话,还不算太糟糕,但是,恐怕要费一些工夫,花一些时间。
法正想玩桃代李僵、移花接木、瞒天过海的把戏,用别人的尸体换出诫诚,就必须寻找尸源。
在诫诚监事驾鹤西去的前后一两天,想必在冷月寺附近的村寨里面也有人去世。
最后,三个人一致认为,第一种可能性比较大,诫诚和法正自以为做的天衣无缝。
事实也是这样,十五年过去了,如果不是工匠在佛肚中发现葛正根的尸骸,谁也不会想到去寻找柳阿宝的下落。
后来的事情更不会发生!
几位老禅师也不会怀疑清风住持的死因,更不会疑心诫诚监事的病逝有问题。
这所有的疑点都是在发生了冷月寺的案子以后。
虽然大家都期待这第一种可能,可结果到底怎么样,要等棺材打开以后才能见分晓。
第二天早晨吃过早饭以后,觉水监事领着同志们去了后山墓地。
普济禅师、空云、慧正、为和四位师傅也来了。
觉水监事还带来了几个僧人。
在这几个僧人中,赵子蒙看到了一个熟悉的面孔,他就是怀仁师傅。
怀仁师傅和另外两个僧人的肩膀上也扛着铁锹。
觉水监事还请来了五个工匠,在这几个工匠中,有周家良和王彪两位师傅,四个工匠的手上拿着铁锹。
王彪师傅的肩膀上扛着两根撬棍。
僧人们的后面还站着几个村民,他们是到后山来采药草和收猎物的。
有一个人的肩膀扛着一杆猎枪,猎枪的头部还挂着一头小野猪。
冷月寺附近的村民,有不少人家以采草药和打猎为生,狩猎的人在头天傍晚下套、放夹子,第二天早晨到山上来收猎物。
赵子蒙和普济禅师走到诫诚监事的墓碑前。
诫诚监事生于二七年九月七日,卒于七七年五月二十九日。
满打满算,诫诚监事病逝的时候,年龄是五十一岁。
不出意外,五十一岁的人,正是年富力强的时候。
这么看,几位老禅师的怀疑是有道理的。
诫诚是监事,虽然管着寺中大大小小的事情,但寺中僧人各负其职,没有一个吃闲饭的,让诫诚监事操心的事情很少,他确实不至于积劳成疾!
这是赵子蒙第二次看到诫诚监事的墓碑。
和挖清风住持的坟墓一样,觉水监事先焚香祷告,然后才开挖。
五个工匠和三个僧人围成一圈,开始挥动铁锹。
其他人退后站在一边。
每年清明,寺中僧人都会到墓地来祭扫,除草、修剪杂树,填土是必做的事情。
每座坟墓的土都多,即使有一些洞穴和坍塌的地方,也是新的洞穴和刚坍塌不久的。
半个小时左右,王彪和怀仁的铁锹已经挖到棺材盖子了。
棺材盖上的颜色淡了不少。
棺材已经开始腐烂——但仅限于表面,铁锹口落到上面,就会有一条比较深的口子。
铁锹口在棺材盖上划土的时候,锹口竟然能划下一层来。
如果棺木表面没有腐烂的话,铁锹划在上面只会有一点划痕。
赵子蒙和令狐云飞走到周家良的跟前:“几位师傅暂停一下。”
周家良朝大家摇了一下手,七把铁锹全部停下。
“周师傅,请在棺材周围挖一个比较宽的深沟,在挖深沟的时候,留意棺材盖和棺材的连接处有没有缝隙和孔洞。”赵子蒙道。
赵子蒙自以为,如果法正在棺材上做手脚的话,棺材盖和棺材的连接处肯定有缝隙和孔洞。
棺材被埋进土中,棺材里面的空气会越来越少,人是需要的空气的,没有空气,就会窒息而死。
如果有缝隙——或者孔洞,只要有一个中空的竹竿通到土堆外面,呆在棺材里面的人就可以呼吸到新鲜的空气。
呆在棺材里面的人是无法脱身的,只能等他的同伙用铁锹挖开棺材上面的土,撬开棺材盖,才能走出坟墓。
而挖开棺材上面的土只能在更深人静的时候才能进行,在躺进棺材到爬出棺材这段时间,诫诚需要的是等待。
“王彪,我们俩一人一边,其他人休息。王彪,挖土的时候,铁锹千万不要碰到棺材,棺材旁边的土尽量用手拨。你听明白了吗?”
“师傅,我明白。”
其他几个人退后两步,站在周家良和王彪后面几步远的地方看。
周家良和王彪一人一边开始挖棺材两边的土,棺材两边的土非常硬,挖一锹要踩好几下,锹口才会往下走。
慧正、为和、空云三位禅师一边看,一边小声议论。
安葬诫诚监事的时候,墓坑就是他们三个人挖的。
墓坑的长度和宽度比棺材稍微大一些,只要能把棺材放下去就行了,至于墓坑的深度肯定要比棺材的高度深一些。
挖到一锹深、两锹宽以后,王彪走到棺材的尾部,周家良走到棺材的头部。
周家良第一锹踩下去,他感到十分意外,竟然没有用一点劲,铁锹就深深陷入土中,棺材头部的土极其松。
慧正、为和两位禅师走到周家良的跟前——他们感觉不对劲。
赵子蒙、令狐云飞和其他刑侦队的队友都围了过去。
慧正禅师从周家良的水上接过铁锹,在棺材头部挖了四锹土,第四锹土距离棺材的头部有六十公分的距离:“赵队长,普济住持,这不对啊!”
静能搀扶着普济禅师走到慧正禅师的跟前:“慧正,怎么回事?”
为和从慧正的手上接过铁锹,用锹头拨了几下土:“慧正说的对,墓坑是我们几个人挖的,因为土太硬,我们费了很大的劲才把墓坑挖好。”
“把棺材放进墓坑的时候,我就站在这里,当时,坑边距离棺材的头部顶多一个拳头宽。可现在,坑边距离棺材竟然有两步宽。”
慧正道:“诫诚果然有问题,这里的土显然是被人挖过的。”
为和禅师又挖了十几锹土。
很快,棺材的头部出现一个长八十公分左右,宽六十公分左右的坑。
坑边和棺材之间的土非常松软。
这坑的边缘异常明显!
第五十一章 验明正身
“我们都被诫诚这个恶僧骗了。www.uu234.netm.www.uu234.net”空云禅师愤怒地走到土坑边。
“诫诚应该是从这里爬出棺材的,如若把棺材盖打开,就要把棺材盖上面的土全部挖掉,那要花费很多时间和力气,从这里出来就简单多了。”为何禅师道。
“只要法正在棺材前面挖一个深坑便可。”怀仁禅师道。
“你们看——”半蹲在地上的周家良又有了新的发现。
赵子蒙和令狐云飞也半蹲着,朝周家良手指的地方看去。
所有人都朝棺材头部移动。
在人群中出现了十几个村民,他们极有可能是石头寨的村民。
周家良手指的地方是棺材头部的挡板,挡板已经不复存在,要么就是被土掩埋在下面了。
“棺材头部的挡板会不会在土下面?”王彪拿着铁锹走了过来。
“王彪,你把土挖上来,慢一点,小心锹头碰到挡板。”
“师傅,我明白。”
王彪半锹半锹挖土,脚踩的也很轻。
周家良只让王彪一个人挖土,这样才能确保锹头不碰到挡板。
王彪轻踩轻挖,赵子蒙和令狐云飞半蹲在旁边目不转睛地望着王彪的铁锹头。
毋庸置疑:棺材头部的挡板应该是可以撬开的。
赵子蒙想起了净水的话,在诫诚监事病逝的前一天的夜里,净水和怀仁巡夜的时候,曾经在木工房里看到法正,当时,法正正呆在一口棺材的旁边。
法正多半是在棺材头部的挡板上做手脚,净水说过:这口棺材是法正打的。
可见,在诫诚病逝之前,诫诚和法正就定下了金叉脱壳的计划。
法正亲自为诫诚打棺材和到木工房,分明是在为诫诚的病逝做准备工作。
诫诚病逝后的第二天夜里,法正应该是到墓地挖墓开棺,让诫诚还魂。
怀仁的话进一步印证了净水提供的情况:“赵队长,贫僧想起了一件事情。”
“怀仁师傅,你是不是想说,在诫诚监事病逝前一天夜里,你巡夜的时候看到法正在木工房里面。”赵子蒙道。
“赵队长,您是怎么知道的呢?”怀仁的眼睛里面写着一个大大的问号。
“是净水跟我们说的。”
“当时,法正正蹲在这口棺材旁——就蹲在棺材的前面,我们推开门走进木工房的时候,法正显得有些不自在。”
坑里面的土挖到三分之一的时候,项代沫打开照明灯,将照明灯的光柱对准棺材里面。
赵子蒙、令狐云飞和项代沫清楚地看到,在棺材底部躺着一具尸骸,尸骸,头朝棺材的头部,脚朝棺材的尾部。
头部至胸前部分被土覆盖着。
赵子蒙的心情突然沉重起来。虽然他已经能确定躺在棺材里面的尸骸肯定不是诫诚监事的尸骸。
但赵子蒙还是高兴不起来!
要想找到尸源,同志们恐怕还要走一点弯路,动一些脑筋,花一点时间。
诫诚和法正太狡猾了,他们竟然能想这么远,竟然能谋划的这么周密。
赵子蒙、令狐云飞和项代沫的目光聚焦到尸骸身上的时候,一个站在棺材尾部的工匠突然大声道:“师傅,赵队长,你们快来看!”
周家良、赵子蒙、令狐云飞和项代沫站起身,走到棺材的尾部。
“陈利民,什么情况?”周家良走到工匠的跟前。
“师傅,赵队长,你们看——”
赵子蒙朝陈利民手指的地方看去,在棺材尾部距离边缘三十公分左右的地方,有一个拇指大的孔洞。
这个孔洞正是赵子蒙和同志们寻找的孔洞。
“棺材里面肯定有一空心竹竿。”萧路含道,“棺材上面的土堆好之后,躺在棺材里面的人只要将空心竹竿插进这个孔洞,向上稍微顶一顶,坟墓外面的空气就会通过这跟竹竿进入棺材。”
“他们之所以把孔洞放在这里,是因为这里在土堆的边缘,土堆中间的土层最厚,边缘的土层最浅。
既然已经找到了出气孔,就不用担心锹头碰坏棺盖和棺材连接的部分了,周家良和王彪、怀仁三个人同时挥舞铁锹。
十几分钟以后,棺材头部坑中的土挖到五分之四的时候,大家看到了斜躺在棺材底部的挡板。
挡板的下面应该是尸骸的头颅。
很显然,诫诚监事爬出棺材以后,两个人把偷来的尸体,脚朝棺材的尾部,放进棺材之中。
接着将挡板恢复原样,然后填土,土填到一定的时候,挡板承受不了土的挤压,最后向里倒下了。
十分钟左右,棺材头部坑中的土全部挖上来,棺材里面的土也被清理干净了。
在棺材头部两边有一个很浅的凹槽,挡板应该是插在这个凹槽里面的,法正之所以把凹槽凿的这么浅,就是想在挖开棺材前面的土以后,能比较容易地打开挡板。
周家良和王彪将挡板拿出棺材的时候,萧长松和封一鸣、成秋水拎着法医箱来了。
怀仁师傅用铁锹将棺材里面残留的土搓干净之后,退到一边。
萧长松、封一鸣和成秋水穿上白大褂,戴上口罩和手套。
封一鸣下到坑中,半蹲着,慢慢挪进棺材的头部。
成秋水将一个特制的装尸袋完全展开,铺在石碑前面的平地上,然后下到坑中。
封一鸣将尸骸递到成秋水的手上,萧长松从成秋水的手上接过尸骸,然后放在尸袋上。
封一鸣在传递尸骸的过程中不曾破坏过尸骸的完整性,但当萧长松在尸体袋上拼接出来以后,却发现死者的右手臂和右大腿竟然断了好几节。
封一鸣和成秋水在传递的过程中也发现了这一点。
此时,赵子蒙和令狐云飞的心里面已经有底了。
这副尸骸绝对不是诫诚监事的尸骸!
其次,死者在死亡的时候,右大腿和右手臂曾经骨折过。
根据这个特点寻找尸源应该不是什么难事。
尸骸被请出一半的时候,成秋水的照明灯照到一个条状物:“封一鸣,你看看那是什么?”
封一鸣把骨头一部分一部分——或者一块一块往外拿,成秋水则用灯给封一鸣照明。
“在什么地方?”封一鸣的注意力全在尸骸上。
成秋水,晃动几下照明灯:“在光柱所指之处,在棺材的右边角。你看见了吗?”
在棺材右边角上,确实有一个条状物,条状物,一部分被土覆盖着,一部分露了出来。
“看见了。”
“什么东西?”
“好像是一根竹竿。”
赵子蒙听见了成秋水和封一鸣的对话:“封一鸣,把竹竿拿出来。”
封一鸣慢慢往棺材里面挪了几步。
很快,封一鸣的手抓住了竹竿。
封一鸣后退两步,将竹竿递给站在棺材头部的成秋水。
赵子蒙戴上手套,从成秋水的手中接过竹竿。
大家都聚拢了过来。
竹竿长七十公分左右,棺材尾部的高度也在七十公分左右。
竹竿上下一般粗,其直径和陈利民发现的棺盖上的孔洞的直径差不多。
赵子蒙看了看竹竿的两头,里面有些土,又看了看竹竿的周围,特别是竹节处,竹节一共有八个,每一个竹节的两边竟然各有一个空洞。
“这些空洞应该是打通竹节的时候留下来的。”令狐云飞道,“竹竿肯定是上下贯通的。”
赵子蒙从地上拿起周家良放在地上的撬棍,将竹竿放在石碑的顶部,用撬棍砸了几下。
竹竿迅速裂开。
赵子蒙掰开竹竿,竹节不复存在,整个竹竿上下贯通。
“诫诚和法正果然不是一般的角色,这种伎俩,他们都能想出来。”项代沫道。
诫诚监事的道行果然很深。
林狄示意赵子蒙将裂开的竹竿放在地上,然后拍了几张照片。
从慧正禅师发现棺材头部的土被人动过开始,林狄的照相机就忙碌起来了。
诫诚和法正自导自演的这出金叉脱壳的戏码,是完全可以用照片来表达和叙述的。
如果照片拍的好,通过林狄拍的照片便可解读诫诚和法正的伎俩。
所以,林狄没有放过任何一个细节,连棺盖尾部的孔洞,林狄都拍了五张,林狄还将裂开的竹竿合在一起,插进棺盖尾部的孔洞上拍了三张照片。
半个小时之后,封一鸣和成秋水将尸骸全部请出棺材。
萧长松已经将死者所有骨骼拼接完成。
成秋水从法医箱里面拿出尸检报告,从口袋上取下钢笔。
萧长松说,成秋水记录。
性别,男;
身高,167.8公分;
年龄,31——35之间。
死亡时间,15年左右。
根据赵子蒙提供的背景资料,萧长松让成秋水做了如下补充:
生前,死者的身体曾受过重伤:第一,右小腿断成三节,膝盖骨粉碎性骨折;第二,右手臂断成两截。
单凭年龄和萧长松补充的内容可知,死者不是诫诚监事。诫诚病逝的时候,年龄是五十一岁。身体没有受过伤。
慧正、为和、空云三位禅师一致从死者的身高上看出死者绝不可能是诫诚监事。
诫诚监事的身高和怀仁师傅一样高。
怀仁师傅的身高在一米七三左右,这也就是说,诫诚监事的身高也在一米七三左右,167.8和173之间,相差五点二公分。
普济禅师和觉水监事一眼就看出躺在棺材里面的人肯定不是诫诚监事!
第五十二章 借尸还魂
这时候,大家才明白,诫诚监事多年前之所以装病,是在为自己病逝,然后神不知、鬼不觉地带着金佛离开冷月寺做准备。m.www.uu234.net
为了不引起寺中僧人的怀疑,诫诚让法于十二年前离开了冷月寺。
而法正离开的越早越容易引起他人的怀疑。
法正离开冷月寺以后,应该是和诫诚会合了。
也许和诫诚监事会合的,可能还有法正的母亲——臧家寨臧俊生的三女儿臧玉蓉。
眼下,赵子蒙他们必须做的事情是弄清楚棺材中这具尸源——即查清死者的身份。
赵子蒙扫视了一下围观的人群。
这时候,在墓地看热闹的村民已经有三十几个人。
村民们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每个人的脸上都写着惊恐二字。
围观的村民原本是来看热闹的,但在现场呆了一段时间以后,他们应该明白是怎么回事情了。
赵子蒙注意到:有几个村民表情怪异,正站在一起嘀咕着什么。
赵子蒙朝几个村民走去——他们站在比较远的地方。
“我们跟你说一件事情。”人群中,突然有一个四十几岁的男人大声道。
赵子蒙狐疑地朝几个村民走去:“你们有话跟我说?”
“是咧,我们有话跟你说,你是公安吧。”
“你们是那个寨子的?”
“我们是石头寨的。”四十几岁的村民道。
“我怎么称呼你呢?”
“我叫邓君财。”
“邓大哥,你想跟我说什么?我姓赵。”
“赵公安,棺材里面的人是不是右手和右大腿都骨折过啊!”
“不错。死者右手臂和右大腿受过重伤。腿骨断了三截,手臂断了两截,膝盖骨是碎的。”
“那他一定就是我们石头寨的人咧——一定是我的堂弟邓君宝。”那人极其笃定。
“你的堂弟邓君宝?你这么肯定?”
赵子蒙本就想找几个村民问一问,没有想到这么快就有人想提供情况。
“肯定是邓君宝!听说,那个诫诚监事是十四年前年五月二十九号去世的,我堂弟邓君宝是二十八号下葬的咧。”
听着这个村民的描述,赵子蒙知道,诫诚没准就是根据邓君宝的死亡时间来确定自己死亡时间。
况且换尸是要有尸源的。
刚开始,诫诚可能并没有换尸体的打算。
在得到邓君宝的死讯以后,诫诚又有了新的打算,他想再加一点保险系数。
为了神不知鬼不觉地离开冷月寺,诫诚挖空心思、绞尽脑汁。
竟然打起了邓君宝的主意。
“邓君宝死的时候多大年龄?”
“三十三岁。”
“他身高是多少?”
“他个头不高咧,一米六八吧。”
“邓君宝死前有没有受过重伤?”
“他就是出工伤死的。他在采石场工作,在打炮眼的时候,被山上滚下来的大石头砸伤,腿和手臂都被砸断了。他啊,是被石头活活砸死的!”
这样一来,这个邓君宝的各方面信息和棺材中这具男尸似乎就对应上了。
“我们石头寨的村民一向很敬重诫诚监事,没想到他佛口蛇心,做出这种为人不齿的事情来。”一个村民道。
“邓君宝已经很可怜了,还让他死无葬身之地,真是丧尽天良!”另一个村民道。
“怪不得二妈经常梦见君宝饿着肚子、光着身子在树林里面乱跑呢?敢情是没有收到家里人烧给他的纸钱啊!”一个女人悲切道。
“小超,你赶快下山去喊君宝家人,让他们赶快到这里来。”
被叫做小超的小伙子受到讯息,转身冲出人群。
尸骸是邓君宝无疑。
诫诚在十四年前,五月三十号的夜里借尸还魂了。
“邓君财,你让他等一下。”赵子蒙大声道。
“小超,你等一下咧。”邓君财也冲出人群,那小超腿脚快哉,已经跑出很远了。
小超听到呼唤,有转身往回跑:“君超叔,你还有什么要交代的?”
赵子蒙走到小超的跟前:“小超,你把邓君宝的家人带到邓君宝的墓地去,我们在那里等你们。”
“知道了。”小超说完后,脱下自己的外套,戏在腰上,一溜烟地钻进了树林没影了。
之后,邓君财等村民领着赵子蒙一行去了邓君宝的墓地。
要确定诫诚监事的棺材里面的尸骸是不是邓君宝的,必须把邓君宝的棺材打开来看看。
邓君宝的墓地在冷月寺的东边的一片树林里面,那里是邓氏家族的墓地。
普济禅师和几位老禅师也跟着去了邓君宝的墓地。
周家良说好事做到底,他也带着几个徒弟去了邓君宝的墓地。
在去邓君宝墓地的路上,邓君财和赵子蒙说了一件事情:自从邓君宝出事以后,身体本来就不好的母亲越发的不好。
邓君宝是家中唯一男孩,邓君宝有两个儿子,一个女儿,邓君宝出事以后,家中的日子越来越艰难。
老太太除了身体不好,精神上也出了问题,他经常到儿子的墓地去看儿子——只要到儿子的墓地去,老人家就会大哭一场。
原因是儿子经常托梦给老人家,说在阴曹地府,吃不饱饭,没有衣服穿。
说他想回家,但找不到回家的路,摸不着自己家的院门。
邓君宝的父亲死的早,家里的日子很艰难,老人家想起儿子的惨死和家中的光景,不由得不悲伤。
现在想一想,老人家的梦是有所指的。
邓君宝的棺材里面是空的,人不在自己的棺材里面,自然得不到家人烧的值钱、供奉的牺牲了,自然吃不饱、穿不暖了,也找不到回家的的路了。
同志们赶到邓君宝的墓地不久,山下传来了女人的哭泣声。
不一会,几个女人搀扶着一个两鬓斑白的老太太走进树林。
这个老太太就是邓君宝的母亲。
走在老太太前面和旁边,跟在老太太后面的是邓家人和亲戚。
老太太一边走,一边哭,一边絮叨着什么。
老太太快走到墓地跟前的时候,赵子蒙和同志们终于听轻吹老太太絮叨的内容。
她嘴里念叨的就是邓君财跟赵子蒙说的事情。
小超已经把情况跟邓君宝的母亲和家人说了,所以,赵子蒙无需再说什么。
赵子蒙迎上前去,刚想安慰老太太几句,突然看见了滕老三、滕大妈和邓向臻老先生。
紧接着,陆陆续续。又来了很多人——这种事情在寨子里面传播的速度不比烟尘慢。
老太太走到赵子蒙的跟前,她“噗通”一声跪在地上。
赵子蒙和令狐云飞上前一步,将老太太扶了起来:“老人家,不要这样——不要这样。”
“你们比救苦救难的菩萨强多了,感谢赵队长帮老太婆找到了君宝的尸首,这些年,我时常梦见君宝,他说他迷路了,找不到回家的路了。”
“谁曾想是歹人盗了我儿的尸首,使我儿成了孤魂野鬼了。”
“老人家,等我们挖开灯君宝的棺材以后,才知道我们在诫诚的坟墓里面挖出来的是不是您的儿子邓君宝。”赵子蒙道。
“赵队长,你们怎么还不动手啊!”老太太的心情比同志们还急切。
“我们在等您和您的家人,你们不到,我们是不能动手的。”赵子蒙道。
“挖吧——挖吧!哪来这么多的规矩。”
周家良走到老太太跟前,将一把铁锹递到老太太的手上:“老人家,您老挖第一锹土,我们就可以动手了。”
老太太双手接过铁锹,颤颤巍巍地走到邓君宝的坟墓前,挖了一锹土。
两个女人将老太太扶到旁边坐下以后,周家良领着四个徒弟开始挥锹挖土,还有三个村民上山的时候也带了铁锹。
八个人围绕邓君宝的坟墓你一锹,我一锹,开始挖起来。
其他人远远地站在旁边。
转眼之间,周围站着一百多号人。
人们的脸上写着悲伤,也写着愤怒。
邓君宝的坟墓前没有立墓碑,赵子蒙环顾四周,邓氏家族的墓地规模很大,大部分坟墓都没有墓碑。
邓先生跟赵子蒙说,邓君宝家很穷,邓君宝出事以后,棺材是采石场出钱买的。
公社和大队给了一点补助,邓君宝的丧事是寨子里面的人凑钱操办的。
半个小时左右,大家看到了那口棺材。
王彪突然大声道:“师傅,赵队长,你们快来看……”
周家良、赵子蒙和令狐云飞走到王彪跟前。
其他人也围了上去,站在远处的村民也出现了一点骚动。
王彪用铁锹头指着棺盖和棺材的连接处。
棺盖斜盖在棺材上,一根棺材钉竟然跑到棺材外面来了。
赵子蒙蹲下身体,看了看棺材盖和棺材之间的缝隙,缝隙竟然有半个拳头宽——棺材盖根本就没有完全合上。
很显然,法正把邓君宝的尸体弄出棺材以后,盖棺材和填土的过程中显得十分匆忙和紧张。
大概是天太黑的缘故,法正竟然没有将棺盖放正、合上就开始填土了。
滕老三半蹲着看了看棺材钉以后,道:“棺材钉是我和三叔公钉的,每根钉钉的都很结实,棺材盖肯定被人动过了,君宝的尸体肯定不在棺材里面了。”
仿佛是为了证明滕老三的结论似的,周家良又发现了新情况:“这里有一只鞋子。”
大家走到周家良的跟前。
在周家良的锹头旁有一只鞋子。
这是一只解放鞋,鞋底和鞋帮竟然都还在。
第五十三章 寻找阿玉裁缝铺
一个四十几岁的女人走到周家良跟前,从土中拿起鞋子看了看,然后突然嚎啕大哭起来。www.uu234.net
这个女人就是邓君宝的老婆金荷花。
金荷花一眼便认出了这只鞋子!
由于家里太穷,邓君宝死的时候,既没有穿老衣,也没有穿寿鞋,死的时候穿的什么,安葬的时候就穿什么。
女人不仅认出了鞋子,还看到了自己亲手缝的补丁。
她哭着说,君宝在采石场做工,整天爬上爬下打炮眼,特别费鞋子,只要鞋子坏了,她就及时为他缝补好。
赵子蒙看的真切,那只鞋子上大大小小好几块补丁。
之后,便是老太太抱着儿子的鞋子哽咽啜泣,婆媳两哭的非常伤心。
现场的每个人都能预测到开棺的结果。
由于钉子根本没有钉在棺材上,所以,周家良和几个徒弟没有费什么劲就把棺盖打开了。
正如大家所料,棺材里面空空如也。
诫诚监事那具棺材里面的尸骸是邓君宝无疑!
在邓先生和滕老三的住持下,大家为邓君宝的尸骸举行了一个简单的回葬仪式,以慰亡灵。
邓君宝尸骸回葬仪式结束之后,赵子蒙一行七人就下了山。
第二天下午,赵子蒙、令狐云飞、马建平和林狄坐上了火车,前往静江寻找玉蓉的踪迹。
在前往静江之前,赵子蒙在觉水监事的帮助下,找到了几张诫诚和法正的照片。
冷月寺寺院中的僧人是没有机会照相的。
诫诚和法正下山以后,肯定有了新的名字,单凭同志们手上掌握的有限信息,想寻觅到他们俩的踪迹,很难。
但如果有他们的照片,就好办的多,虽然是十五年前的照片,也比没有的强。
当赵子蒙向普济禅师提这个问题的时候,普济禅师犯难了,寺中僧人都不曾照过相,也没有机会照相,这会子到哪里去弄诫诚和法正的照片呢?
在普济禅师一筹莫展,赵子蒙非常失望的时候,觉水监事突然想起了一件事情。
十四年前年三月底,冷月寺的大修结束,在大修结束的那一天,寺院举行了一次盛大的开光仪式。
在开光仪式上,修能请来了南方五十一个大小寺院的住持,京西市佛教协会的会长和全国佛教协会的有关领导也来了。
市佛教协会会长聂素朴安排两个摄像师跟踪拍摄开光的全过程。
当时,京西晚报和京西电视台的记者也拍了不少照片。
那次开光仪式是诫诚住持的,所以,在摄像师和记者拍摄的照片中,肯定有诫诚和法正的身影。
法正和诫诚形影不离,诫诚在哪里,法正就会在哪里。
觉水清楚地记得,京西晚报和电视台还做了大篇幅报道,觉水在京西晚报上的照片上见过诫诚和法正。
当时,诫诚和市佛教协会的聂会长站在一起。
法正就站在诫诚旁边,虽然身体不全,但脸全在照片上。
有了这照片,事情就好办多了。觉水提供的情况非常重要。
赵子蒙、令狐云飞和觉水监事根据觉水监事提供的情况找到了聂会长的老伴和女儿——聂会长已经去世。
聂会长的女儿拿出父亲生前的相册,一共有七本相册。
半个小时以后,聂会长的女儿终于在其中一个相册里面找到了三张照片。
觉水监事一眼就看到了照片上的诫诚和法正。
相册里面,聂会长出席那次开光仪式的照片有二十几张,觉水监事从二十几张照片中找到了三张。
一张是聂会长和修能在一起的照片,在聂会长的身后还站着法正,法正的脸正好露了出来。
第二张照片是聂会长在主席台上讲话的照片,旁边站着诫诚和法正。
第三张照片是聂会长和一个领导握手,诫诚站在聂会长的旁边。
觉水监事对第三张照片的印象最深,因为他在京西晚报上看到的照片就是这张。
所以,三个人用不着到报社去找那张报纸了。照片的清晰度比报纸的强多了。
光有这三张照片是不够的,诫诚和法正下山之后,肯定还了俗。
还了俗,就一定蓄了发,光头的诫诚、法正和蓄发的诫诚、法正必然差别很大。
觉水监事知道赵子蒙的心思,他和普济禅师商量过以后,决定和赵子蒙、令狐云飞、林狄和马建平到静江走一趟。
监事之职暂由为和禅师代理。
普济禅师也希望同志们早一点找到诫诚和法正,在同志们下山的时候,他向赵子蒙提供了一个非常重要的线索。
寺中僧人下山之后,一般会回到自己的家乡,诫诚也有可能回自己的老家。
在诫诚进寺的时候,他注意到诫诚说话的口音。
“你”和“理”从诫诚嘴巴里面发出来的音是“磊”或者“累”,“菜”,“才”诫诚念成“拆”。
只有淮州人才会出现这种情况。
普济禅师是清安江人,清安江的旁边就是淮州,所以,同志们在静江如果找不到诫诚和法正的下落的话,可以淮州去碰碰运气。
马建平在冷月寺的日志中没有找到诫诚的籍贯,诫诚进寺以后,故意隐去了许多信息。这也是普济禅师不看好诫诚的主要原因。
在赵子蒙、令狐云飞、马建平、林狄和觉水监事到静江的那天上午,城南区麒麟镇派出所接到一个老人失踪的报案。
报案人是家住城南区南苑小区——京北艺术学院讲师左旭东。
赵子蒙有意让项代沫独当一面,所以将这个案子交由项代沫负责。
赵子蒙指示项代沫、萧路含和陆千先进行初步的调查,等赵子蒙他们拿下“10.17”案以后,再集中力量调查这起失踪案。
案情大致如下:左旭东兄弟三个,姐妹两个。
左旭东在兄弟三人中排行老二,大哥叫左旭晨,弟弟叫左旭阳,兄弟三人上面有一个姐姐,下面有一个妹妹,大姐叫左旭霞,小妹叫左旭云。
左家住在城南区方家营秀才巷199号。
房子是祖上传下来的,单门独院,三间正房,四间厢房,两间厨房。
大姐左旭霞早就出嫁,大哥左旭晨和左旭东结婚后搬到单位的房子里面去住了。
家中只剩下父亲左荣堂、弟弟左旭阳和小妹左旭云。
左荣堂今年68岁,身体一直很健康,头脑很清楚。
平时生活很有规律,一天中,左邻右舍都能在固定的时间看到她。
失踪之前,左邻右舍,和平时和左荣堂在一起下棋、钓鱼的朋友没有发现任何异常。
老人在秀才巷生活了几十年,以前也曾离开过家。
但他每次离开家都要和小儿子和小女儿说一声,也会跟邻居和朋友说。
奇怪的是,左荣棠今次离开家,没有跟任何人说。
十月二十三号,左旭东回家看父亲,结果扑了个空。
问弟弟和妹妹,弟弟、妹妹说出去好几天了。
因为父亲以前也曾离开家一段时间。
在左旭东的要求下,左家五个儿女就到父亲有可能去亲戚——包括父亲的朋友家去寻找。
两天之后,五个人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秀才巷——他们没有找到父亲左荣棠。
在这种情况下,左旭东才到派出所报案。
更详细的情况,赵子蒙一行回来的时候才能知道。
二十九号下午五点一刻,赵子蒙一行五人走出静江火车站。
出火车站以后,五个人打出租车去了江东区金山路。
五个人在金山路上苦苦走了一个来回,都没有找到“阿玉裁缝铺”的招牌。
在金山路上,裁缝铺倒是有四家。
如果玉蓉在金山路上开过裁缝铺,这四家裁缝铺的人应该会有人知道。
赵子蒙走进一间叫“萍萍裁缝铺”的铺子。
裁缝铺里面有三个年轻的女人,一个女人在铺子上裁剪布料,两个年轻的姑娘在踩缝纫机。
赵子蒙和林狄走进裁缝铺的时候,正在裁剪布料的女人放下剪刀,迎了上来。
女人望着林狄,她以为林狄是来做衣服的。
“请问,哪位是这里的老板?”林狄道。
“我就是。”女人道,“您是不是想做衣服啊?”
“很抱歉,我们想打听一点事情。”
“你们是?”
赵子蒙从口袋里面掏出证件,在女人的眼前亮了一下:“我们是警察。”
“你们想了解什么情况?”
“在这条街上,曾经有一个‘阿玉裁缝店’,可我们找了一大圈,都没有找到。”
“不好意思,我们这个裁缝铺才开不到一年——我们是外地人,对这里的情况知道的不多,前面有一家裁缝铺,他们在这里做了二十几年,他们或许知道。”
“谢谢你,这家裁缝铺叫什么名字?”
“叫张一剪裁缝铺,你们往东走,几分钟以后就能看到招牌。”女人一边说,一边朝店铺外面走。
五个人按照女人指引的方向,朝东走。
走了一里多路的样子,便看到一个非常醒目的店招“张一剪裁缝铺”。
又走了一百多米的样子,五个人来到张一剪裁缝铺的门前。
店门左边有一个很大的玻璃橱窗,橱窗里面挂着几件不同款式的旗袍,西服和中山装,看样子做工不错。
人站在店门口就能听到缝纫机的转动声,这家裁缝铺的生意比第一家强多了。
第五十四章 臧玉蓉走的突然
看到有人走进店铺,坐在椅子上喝茶的老者站起身,看着走进店铺的赵子蒙、令狐云飞和林狄。m.www.uu234.netm.www.uu234.net
老花镜搭在他的鼻尖上,他下意识的仰着头借助于眼镜的镜片看来人。
马建平和觉水监事则站在店铺的外面等候。
“请问师傅贵姓?”林狄走到老人的跟前。
老人将紫砂茶壶放在椅子上,面带笑容道:“免贵,姓张。”
“您就是张一剪张师傅?”
“敝人就是张一剪,你们找我有什么事?”
“张师傅,我们想耽误你一点时间,找你打听点事。”
“请坐。”老人指着墙边一排椅子道。
墙边有五把椅子,两把椅子上坐着一个老太太和一个年轻的姑娘。
看样子,她们应该是在等衣服。
在一台缝纫机上,一个女孩子正在给用缝纫机锁扣眼。
她手脚不停,只管低头做自己的事情。
赵子蒙三个人坐在椅子上,老者拿起茶壶,将椅子搬到赵子蒙的跟前。
“你们找我有什么事情?”
“张师傅,我们听说在这条街上曾经有一个‘阿玉裁缝店’。”
“对头,以前,是有这个裁缝店。”
“这家裁缝店是什么时候不做的呢?”
“有十几年了吧,以前,她们的生意一直不错呢,可不知何故,突然就不做了。”
“张师傅还记得具体时间吗?”
“年纪大了,记性也差了,文秀,你过来一下。”
文秀就是正在锁扣眼的姑娘。
文秀放下手中的衣服,站起身走到老人跟前。
“文秀,阿玉的裁缝铺是什么时候不做的?”
“是十四年前——就是师傅收文秀为徒的那一年。”
赵子蒙一听,忽觉这也太巧了吧!诫诚就是那一年“病逝”的。
“请问下,那家裁缝铺子是那一年的几月份不做的呢?”
“六月中旬吧。”
“六月中旬,你怎么会记得这么清楚?”
“当时,天有点热了,人已经开始穿短袖衬衫了。”
诫诚是五月二十九号“病逝”的,而阿玉——即玉蓉在六月中旬离开。
这两者这之间似乎存在着先后关系。
“这个裁缝铺的店主阿玉的名字是不是叫玉蓉呢?”
“我们只知道她叫阿玉,姓什么,我们都不知道。”张师傅道,“关于她的情况,我们知道的不多。”
“这位阿玉有多大年龄?”
“三十几岁的样子——我说的的是离开的时候,她是五八年开的裁缝铺,当时,她十七八岁的样子吧。”
这个年龄倒是和臧玉蓉的年龄差不多,而且和臧玉蓉离开臧家寨的时间也比较接近。
“你们知道,阿玉裁缝铺为什么关门了?”
“我们也很纳闷,那个女人心灵手巧,人又长的不赖。找她做衣服的有女人,也有男人,生意一直很好——而且做的都是老主顾的生意。我们这些同行都眼红呢。“
“阿玉走了以后,还有很多人找上门来。有人还打听她的去处呢。”张师傅道。
“在阿玉离开前一段时间,她的裁缝铺就不接新活了。”文秀道,“阿玉还介绍顾客到我们店铺来。”
“阿玉到什么地方去了?”
“我们不知道,她这个人在这条街上人缘很好,什么时候都是面带微笑,还非常懂礼貌。但从不跟别人多说半句话,她也从不跟别人提她过去的事情。”
“在这条街上,没有人知道她的底细。”
“她店铺在这里,住的地方也在这里吗?”
“住的地方不在这里。”
“在什么地方?”
“这条街上没人知道她住在哪里,这也是我们感到奇怪的地方。”
“更让人猜不透的事还多着呢——”文秀道。
“还有哪些事情让你们猜不透呢?”
“她虽然有三十几岁,但一点都看不出年龄,这条街上,给她介绍对象的人多着呢,喜欢她的男人也很多,而且男人的条件都很好,可她一点都看不上,就是不应这档子事情。”
“对面陶器店的宝老板很喜欢阿玉,托我跟阿玉说了两次。”
“阿玉是怎么说的呢?”
“她说有人已经给她介绍了,人也不错。”
“可就是不见真章。不管谁给她介绍对象,她都是这么说的,人家有对象了,介绍人就不能说什么了。一句话,她说了很多年,后来,大家也就不再多嘴了。”
“她身边没有男人吗?”
“反正我们没见过。”
“离开这里之前,有没有男人来找她呢?”
“她的裁缝铺离我们有一段路,我们整天忙手上的活,跟她们从无交际。我们知道的就这么多,你们可以去问问向裁缝,十几年前,阿玉把裁缝铺盘给向裁缝做了。向裁缝可能知道一些情况。”张师傅道。
“向裁缝的裁缝店在什么地方?”
“往前走一段路就到,裁缝铺的名字叫‘向阳服装店’。”
玉蓉离开金山路的时间和诫诚“病逝”的时间很接近,诫诚离开冷月寺之后,极有应该是来静江找臧玉蓉了。
玉蓉的手上还有一些衣服没有做完,把这些衣服做完,需要一点时间。
六月中旬离开,时间是半个多月。
诫诚带着金佛离开冷月寺,有了倚仗,已经不需要玉蓉再做裁缝了。
他应该是带着玉蓉离开静江,躲到另一个地方过逍遥自在的日子去了。
诫诚的手上有一大四小五尊金佛,只要处理掉一尊小金佛就够他们过一辈子。
至于十二年前离开冷月寺的法正也许是和诫诚和玉蓉在什么地方会合了——这也应该是诫诚和法正计划的一部分。
臧玉蓉玩的是金叉脱壳的把戏,这倒是符合诫诚的风格。
诫诚玩这种把戏已经玩到了登峰造极的水平。
张师傅把同志们送出店铺。
离开张一剪裁缝铺以后,五个人去了向阳服装店。
向阳服装店在金山路的西街口,这里是三条路的交汇处,向西南方向延伸的路叫琵琶路,向西北方向延伸的路叫胭脂路。
向阳裁缝铺在金山路和琵琶路的交接处。
店铺不大,但生意不错,五个人走进店铺的时候,一个四十岁左右的中年男人正在给一个女顾客量腰围。
一旁的椅子上还坐着两个中年妇女和一个年轻的姑娘。旁边还站着一个年轻的小伙子。
看到有人进店,中年男人抬起头,扫了大家一眼——他手上的活并没有停下来。
中年男人的耳朵上夹着一支笔。
店铺门面不大,但纵深很长,最里面还有一个房间,隔着玻璃门,能看到三个女人坐在缝纫机前忙碌着。
墙上拉着几根绳子,绳子上挂着一些布料和加工好的衣服。
“请问哪位是向师傅?”赵子蒙上前道。
“我就是,你们找我什么事?”向师傅一边说,一边从耳朵上取下笔在一张单子上写着什么。
赵子蒙从口袋里面掏出证件,在向师傅面前亮了一下,然后道:“我们从京西来,想找向师傅了解一些情况。”
“没问题,能不能请你们稍微等一下,我不能怠慢顾客,稍等一会。”
“行。”
“请坐。”
两个坐在椅子上的女人站起身,让出板凳,店铺地方比较小,只放了三把椅子。
“向师傅,我们在外面等你。”
“实在抱歉,店铺地方太小,连个转身的地方都没有。”
五个人走出店铺。
向师傅手脚麻利地量完了四个人。他刚将皮尺挂在脖子上,有一个老太太推门而入,老太太的腋下夹着一块布料。
向师傅把四个人送出店铺,把老太太扶到椅子上坐下,低头、弯腰和老太太说了几句话,然后走出店铺。
裁缝铺旁边是一家面馆,面馆里面没有顾客,只有一个女人坐在门口的竹椅子上织毛衣。
向师傅走到女人的跟前:“嫂子,我和这几位警察到你的店里说会话。”
女人二话不说站起身,解下腰上的围巾,走到一张桌子跟前,用围巾将四条长板凳擦了擦。
向裁缝将五个人引到板凳上坐下。
不一会,女人送上来六杯茶。
然后坐回到竹椅子上继续打她的毛线衣。
“向师傅,你的裁缝铺是不是从阿玉的手上盘下来的呢?”赵子蒙道。
“是啊!”
“我们是在来找她的,她把店铺盘给你以后去了哪里?”
“她没有说。关于她的情况,我不是很了解,当时,我想盘一个店,阿玉正想把店铺盘出去,她很着急的样子。”
“我们一拍即合。她开的价钱也不高,最后,她还把店铺的缝纫机折价卖给了我,家具,她没有要钱。”
这么说,臧玉蓉很大方!大方是要有本钱的,难道是她发了财?
阿玉没有发财,发财的人是诫诚,诫诚发了财就等于臧玉蓉发了财。
既然发了财,就没有必要在三瓜两枣上纠缠不清了。
可见阿玉离开静江的心情有多急切。
“这个店铺是阿玉租别人的吗?”
“对,是租别人的。”
“房东是谁?”
“房东姓陈。”
“房东住在什么地方?”
“房东住在后院——店铺的后面有一个院子。”
“向师傅能领我去见一下房东吗?”
“可以,你们等一下,我把刘嫂叫过来,他家一直住在这里,面馆也开了将近二十年,刘哥和刘嫂或许知道一些情况,找刘嫂谈过以后,我再领你们去找房东。”
“谢谢你,还是你想的周到。”
第五十五章 陈老太耳聪目明
向裁缝站起身,走到刘嫂的跟前:“嫂子,你过来一下。www.uu234.netUU小说”
女人一边打毛线衣,一边走过来。
“大嫂,这几位是从京西来的警察,他们想了解阿玉的情况。”向裁缝道,“你们和阿玉是邻居,知道的情况肯定比我多。”
“大嫂,请坐下说话。”赵子蒙将一条长板凳往外面挪了挪。
女人看了一眼觉水监事,然后坐在了板凳上——警察和僧人坐在一起,女人觉得有些奇怪。
向裁缝坐在刘嫂的旁边:“刘嫂,阿玉有没有跟你说她去了哪里?”
“没有。她裁缝店说不开就不开了,我们也感到很突然、很突然,裁缝店的生意非常好,她有很多老主顾。”
“关于阿玉的情况,大嫂知道多少就跟我们说多少。”赵子蒙道。
“阿玉很健谈,人也很客气,可她跟我们从来不提她自己的事情,在这条街上,只有她的情况,我们不知道——我曾猜想过:阿玉一定有一段伤心的往事。”
“阿玉住在什么地方?”
“不知道,我只知道她从琵琶路来,下班以后往琵琶路去。到底住在什么地方,没有人知道。”
“她有没有结过婚呢?”
“从没见她和男人在一起。”
“从来没有男人来找过她吗?”
“找她的人倒是有,但很少。阿玉是一个很端正的女人,从不和男人挤眉弄眼。”
“在阿玉离开这里之前,有没有男人来找过她?”
“阿玉离开这里的时候,倒是有一个男人来找过她,她们站在店铺外面说的话。说不上亲密,但一看就知道关系很好。”
“那个男人多大年龄?”
“五十岁左右。”
“身高多少?”
“和向裁缝差不多高,身材偏瘦,但脸很大,也很白净。”
“我的身高是一米七三。”向裁缝道。
诫诚的身高也是一米七三。
“赵队长,诫诚身材偏瘦,脸比一般人白净。”觉水监事道,“也比一般人的脸大。”
“大嫂,他的模样,你还记得吗?”
“能记得,他的脸色比较白,脸也比一般人的脸大。”
脸大而白是诫诚的相貌特点之一。
林狄从皮包里面拿出三张照片。
“大嫂,你看看是不是照片上这个人?”赵子蒙将三张照片放在桌子上,指着照片上的诫诚道。
刘嫂一边看,一边说:“那个男人的头上戴着一顶帽子,模样和这人差不多,看眉眼很像这个人。”
刘嫂站起身:“警察同志,你们等一下,我去喊刘二,刘二也见过这个男人。”刘嫂站起身,“我男人在朋友家打麻将,我们一会儿就过来。”
大家这才想起喝茶,还真有点渴了。
赵子蒙的茶喝到一半的时候,刘嫂领着一个瘦高个男人走进面馆。
刘二什么话都没有说,他从桌子上拿起三张照片看了一遍,然后道:“那个男人的帽子戴的很深,帽檐下面没有一根头发,敢情是一个和——”刘二没有把“尚”说出口,因为他看到了坐在板凳上的觉水监事。
“刘二,你再好好看看。”刘嫂道。
“不用再看了,那个男人来找阿玉,和阿玉在店铺外面说话的男人就是照片上这个人。”
刘二指着三张照片上的诫诚道,“他和阿玉说话的时候,声音很小,自从见过这个男人以后,阿玉就开始张罗转让店铺的事情了。”
最后,刘二还补充道:“我的饭店就在旁边,阿玉家的生意特别好,在这条街上有好几家裁缝铺,就数她家的生意最好。”
“阿玉在这里做了将近二十年,突然不做了,我一直搞不懂。她从不提她自己的事情,我总觉得她来路有问题。”
“那个男人好像刚下火车——或者刚下汽车的样子。”刘嫂道。
“大嫂是怎么看出来的呢?”
“他的帽子和身上有不少灰,他的左肩膀上背着一个旅行包——一个很大的旅行包。”
“我老婆说的对,那个男人的左肩上是背着一个包——包看上去比较沉。”
“赵队长,他们看到的男人就是诫诚,诫诚是一个左撇子。”
赵子蒙还是不甘心:“刘师傅,阿玉有没有说搬到什么地方去呢?”
“没有,她不跟我们说自己是从哪里来的,就更不会跟我们说她要到哪里去呢。自从阿玉离开金山路以后,我们夫妻俩就再也没有见过她。”刘二道。
“阿玉肯定不在静江了,她如果还在静江的话,我们肯定能遇见她。”刘嫂道。
“阿玉开裁缝铺有没有营业执照呢?”
“没有,早些年,没有人办营业执照,也没有人上门查营业执照。”
赵子蒙抬头看了看挂在墙上的营业执照。
“我家的营业执照是前几年才办的,之前,我家也没有这玩意。”向裁缝道。
刘二说的是事实。改革开放,市场经济发展到一定的阶段以后,很多经营活动才逐步规范起来。
赵子蒙本想通过营业执照这条路径去寻找臧玉蓉的踪迹,遗憾的是,臧玉蓉没有办营业执照。
国里是六年前年实施身份证明制度的,十四年前,诫诚离开冷月寺的时候,只有户口本子,没有身份证明。
之后,夫妻俩领着五个人去找房东,向裁缝则回裁缝铺忙去了。
在面馆和裁缝铺之间有一个很窄的巷子。
在巷子里面走了几十米的样子,刘嫂在右边第一个院门前停下脚步。
刘嫂开准备敲门的时候,门开了。
院门里面站着一个年已古稀的老太太。老太太的背有点驼——老太太正准备往外走。
“陈阿婆,您这是要出门吗?”刘嫂道。
“几个老姊妹喊我去摸纸牌。”老太太边掏钥匙,边扫了一眼站在门外的人,“桂花,你是不是找我有事啊?”
“陈阿婆,这几个人想找您了解一下阿玉的情况。”刘嫂道。
“老人家,我们想耽误您一点时间。”赵子蒙道。
“阿玉十几年前就不租我的房子了。”
“老人家,我们就是想了解一下阿玉十几年前的情况——我们是从京西来的。”赵子蒙道。
“阿婆,他们是从京西来的警察。”刘二道。
老太太把两扇门完全打开:“进屋——坐下说。”
老人等大家都走进院门以后,关上院门,插上门栓,然后将大家领进一间厢房。
院子里面有两间正房,两间厢房。通向门面房的门已经被砖头堵上了。
老太太精神矍铄,耳不聋、眼不花。
厢房里面有一张大桌子。
刘二从大桌子下面抽出三条长板凳,大家围着桌子坐下,刘二夫妻俩则站在门口,靠在门框上。
老太太要到厨房去泡茶,被赵子蒙拦住了:“老人家,我们刚在刘师傅的面馆喝过茶,我们只占用您一点时间,您待会儿不是还要玩纸牌吗?”
“我们闲来无事,玩纸牌只是消磨时间,不要紧的。”老人微笑道。
“老人家,您坐下说话。”林狄将老太太扶到板凳上坐下。
待老人稳稳坐下之后,赵子蒙道:“老人家,阿玉是什么时候租您的房子的?”
“五八年,自然灾害之前。”
这个时间在法正被诫诚抱进冷月寺之后。
臧满堂提供的情况是对的,臧玉蓉把孩子交给诫诚之后就离开臧家寨到静江来了。
在到陈阿婆家来之前,夫妻俩就提醒赵子蒙,千万不要提孩子的事情。
因为陈阿婆只有一个儿子,支边的时候,死在了新疆,陈阿婆没有工作,仅靠出租门面房过日子,民政局每月给她一点补助。
“阿玉租您的房子,有没有跟您签订什么合同、协议什么的?”
“没有,我看阿玉人不错,说好的价钱,阿玉也没有还价,住进来以后,每个月的月头,她就把房租给我了,十几年,她从不拖欠房租。”
“阿玉可是一个很善良的女人,她看我一个人,又没有经济来源,特别是阿辉出事以后,阿玉每个月都要多给我几块钱。”
“阿玉有没有跟您说她是从哪里来的呢?”
“没有,她不说,我老太婆也不好问,这点眉高眼低,我老太婆还是晓得的。她经常到我这里来缝缝洗洗、嘘寒问暖,但从不说她自己的事情。”
“这道门是什么时候堵起来的呢?”
“是向师傅自己堵起来的。阿玉在这里做的时候,这道门一直是开着的。”
“阿玉在这里做的时候,您经常到店铺里面去坐坐了?”
“是啊,有时候,我看她太忙,就帮她扫扫地,烧烧开水,我闲着也是闲着。”
“阿玉有没有结婚呢?”
“不知道,没见她带孩子来,也没见她和别的男人说话。”
“从来没有男人来找过她吗?”
“来找她的人倒是有,她父亲倒是来过几次,但在店铺里面坐一会就走了,阿玉的父亲忠厚老实,话不多。除了他父亲,我再没见别人来找过他。”
“阿玉走的时候,跟您道别了吗?”
“她来跟我道别了,她是把店铺转给向师傅以后才来跟我说的,她来的时候,还带了几包点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