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UU小说其他小说观火TXT下载观火章节列表全文阅读

观火全文阅读

作者:齐云久枝     观火txt下载     观火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七十二章 海文君低头认罪

    在赵子蒙和陈局长交头接耳,嘀咕着什么的时候,海文君有点沉不住气了:“你们把我抓到这里来,所为何事?”

    “所为何事?你自己难道不清楚吗?”赵子蒙道。www.uu234.cc

    “现在是法制社会,不是那几年乱哄哄的,可以随便抓人。而且可以不负任何法律责任。”

    “海文君,稍安勿躁。”

    “我很忙,明天早上,我们有一个楼盘要举行一个开盘仪式。市里面的主要领导将要出席我们的开盘仪式。我耽误不起,你们也耽误不起。”

    “你们的开盘仪式开盘不能如期举行了。”

    “我懒得跟你们磨嘴皮子,想问什么,请抓紧时间。”

    “报上你的姓名。”

    “你们不是知道了吗!知道了还问,这不是脱裤子放屁——多此一举吗!”

    “报上你的姓名!”赵子蒙直视着海文君的眼睛。

    “海文君。”

    “有没有曾用名?”

    “没有曾用名。”

    “你应该还有一个名字。”

    “我的小名叫阿君。”

    “你还有一个名字叫诫诚。”赵子蒙故意把“诫诚”两个字说的很慢,字正腔圆。

    几个人看的非常清楚:在赵子蒙说出”诫诚“二字的时候,海文君右颧骨下方的横肉突然蠕动了好几下。

    海文君迟疑片刻,然后道:“这位同志,您能不能把话说的明白一点?”

    “海文君,你知道他是谁吗?”陈局长道。

    海文君的眼睛直愣愣地望着陈局长和赵子蒙。

    “他从京西来。他是京西市公安局刑侦队的赵队长。”

    “他是谁跟我海文君有关系吗?”

    “诫诚监事,事情才过去十五年,你竟然把过去那段历史忘记了。”赵子蒙不紧不慢道。

    “我根本就听不懂你的话。”

    赵子蒙和边队长低语了几句。边队长转身掉头,朝后墙上招了一下手——他这是在招呼觉水师傅。

    “海文君,我们让你见一个人,这个人,你肯定认识。”

    “见一个人?什么人?”

    “你朝门口看——”

    海文君扭头朝审讯室的门口。

    在觉水师傅出现在门口的时候,海文君脸色突变,他认出觉水监事来了。

    几双眼睛聚焦在海文君的脸上和身上:

    海文君的脸上有三个反应,额头和鼻翼两边同志冒出很多细密的汗珠来;右颧骨下方的赘肉不停抖动;眼珠在眼眶里面迅速转动。

    海文君的身上也有反应:原先交叉在一起的双脚突然飞开;原先靠在椅背上的身体突然离开椅背,向身体的中心点收缩。

    赵子蒙站起身,迎上前去,将觉水师傅引到一张椅子上坐下。

    “海文君,你认识这个人吗?”赵子蒙走到海文君的跟前。

    海文君摇了一下头:“我不认识此人。”

    “觉水师傅,您认识他吗?”

    “赵队长,他就是你们要找的诫诚。”觉水师傅道,“就是把他烧成灰,贫僧也能认出他来。”

    “这位师傅,你(垒)一定是认错人了。”海文君在说这句话的时候,双手紧紧地握在一起。

    “诫诚,这这条披着羊皮的狼,我们总算找到你了,法网恢恢,疏而不漏。善恶终有报,因果有轮回。阿弥陀佛。”

    “赵队长,我叫海文君,我再说一遍,我不是你(垒)们要找的人。”海文君还想做垂死的挣扎。

    “赵队长,他的后腰上有一个拳头大小的胎记,胎记上还有一颗黑痣,黑痣上还有一根很长的毛。”觉水师傅不急不忙道。

    赵子蒙朝边队长和令狐云飞点了一下头。

    边队长和令狐云飞站起身,走到海文君的跟前。

    边队长打开挡板下方的暗锁,掀起挡板。

    “你站起来!”

    海文君还在犹豫的时候,边队长干脆将海文君拎起来。

    令狐云飞走到海文君的身后,掀起西服和里面的衬衫和内衣。

    觉水师傅站起身,走到令狐云飞的身旁:“胎记在腰带下面。”

    “把裤带解开!”赵子蒙命令道。

    这次,海文君很听话,他慢慢解开牛皮裤带。

    令狐云飞将裤带往下拉了拉,一个拳头大的咖啡色胎记终于露了出来,在胎记的正中还有一个黄豆大小的黑痣,黑痣上确实有一跟又粗又长的毛。

    赵子蒙朝坐在观察室里面的臧玉蓉招了一下手。

    不一会,臧玉蓉走进审讯室。

    当海文君看到走进审讯室的臧玉蓉的时候,不由自主地瘫坐在审讯椅上。

    边队长将挡板下面的暗锁锁上。

    臧玉蓉走到海文君的跟前:“文君,你不要再藏着、掖着了,该来的,都会来的。”

    汗珠从海文君的脸上迅速滚落。海文君双手颤抖,像泄了气的皮球,整个身体都变软了。

    林狄将臧玉蓉送回观察室以后,审讯继续进行。

    此时,海文君的眼睛已经停止了转动。对海文君来讲,转动已经变得毫无意义。

    “海文君,你做的那些事情已经捂不住了,苦海无边,回头是岸,现在,坦白交代自己的罪行才是你唯一的出路。”赵子蒙坐回到椅子上。

    海文君低着头,用双手托着自己的脑袋,稀疏的头顶上有几个若隐若现的圆点,圆点应该是诫疤留下的痕迹。诫疤下面的毛囊遭到毁灭性的破坏,这是导致海文君头顶上少有毛发的最主要原因。

    头老是这么低着肯定不行。

    “海文君,你把头抬起来,该面对的,你要勇敢面对,有勇气做,就应该有勇气承担。”

    海文君慢慢抬起头,举起双手,将脸放在左边的衣袖上蹭了蹭,又在右边的衣袖上蹭了蹭。

    他的脸上好像有擦不完的汗。

    此时的海文君已经面如死灰。

    海文君不停地眨眼睛,汗水迷住了她的眼睛,额头上的汗珠不停往外冒,擦了还有。

    “海文君,你还不想交代自己的罪行吗?”

    “警察同志,我想喝水。”海文君舔了舔嘴唇。

    马聪站起身,倒了一杯水递到海文君的手上。

    海文君用嘴吹了吹,抿了几小口。

    海文君将茶杯放在地上,然后望着赵子蒙:“赵队长,您能不能告诉我——你(垒)们是怎么找到我的呢?”

    赵子蒙从皮包里面拿出佛珠,提留在手上:“我们是根据这串水晶佛珠找到你的。”

    海文君木然地望着赵子蒙的脸,他没有听懂赵子蒙的话——他也不可能听懂赵子蒙的话。

    “这串佛珠是不是你曾经戴过的佛珠?”

    海文君点了一下头。

    “这串佛珠上还有多少颗水晶佛珠,你知道吗?”

    “还有106颗。”

    “应该是多少颗呢?”

    “应该是109颗。”

    “另外三颗到哪里去了?”

    海文君一时语塞。

    “说!”

    “另外三颗掉在暗道或者水井里了。”

    “掉在暗道或者水井里了?是哪口水井啊?”

    “是东禅院那口水井。”

    “我纠正一下你的说法,只有一颗佛珠掉进水井里。”

    “那另外两颗佛珠一定是丢在暗道里面了。”既然海文君自己提到暗道,那就说明他愿意交代自己的罪行了。

    “不错,我们在暗道里面发现了两颗水晶佛珠。在冷月寺,有水晶挂珠的只有两个人,一个是修能住持,一个是你。当我们排除了修能住持的嫌疑之后,你就浮出水面了。”

    “你们找到井壁上的暗门了?”

    “不错,我们找到井壁上的暗门。”

    “那你们一定进了地宫。”

    “不错,我们进了地宫。”

    “你们在地宫里面看到了什么?”海文君对赵子蒙的话还有点将信将疑。

    “我们看到了三道石门,石刻高台和高台上的莲花座。我们还看到了蛇和蛇蜕。”

    “你们是怎么发现井壁上的暗门的呢?”

    “这是天意,善恶有报,因果轮回,谁都逃不掉。大雄宝殿的屋脊漏雨,雨水浸湿了释迦牟尼身上的泥塑,冷月寺请工匠对释迦牟尼佛进行大修。”

    “工匠铲开释迦牟尼佛后背上的泥塑,结果发现释迦牟尼的肚子里面藏着一具尸骸,经过我们的调查,死者是江子海手下的工匠葛正根,还需要我往下说吗?”

    “你们是怎么知道我还活着的呢?”

    “当我们把目光聚焦到你身上的时候,为和禅师和慧正禅师两位禅师想起了很多事情,他们都觉得你的病逝有问题。”

    “如果法正不离开冷月寺,我们可能不会怀疑道你和法正的头上。”

    “当我们打开你的棺材,发现棺材里面躺着的尸骸是石头寨的邓君宝。你的身高是一米七三,邓君宝的身高只有一米六七,邓君宝是被石头砸死的,他的手臂和腿被石头砸断了。”

    “很快,我们又从石头寨听到了一个传闻,传闻说,臧家寨有一个女孩子和冷月寺的僧人有瓜葛,不久,女孩子生了一个男孩子,男孩子几个月大的时候被你抱进了冷月寺,这个男孩子就是法正。你还要我往下说吗?”

    “不用了,我愿意交代自己的罪行。”

    “在交代你的罪行之前,先告诉我们你手上还有几尊金佛。”

    “请赵队长先告诉诫诚,你们是怎么知道我手上还有金佛的呢?”

    “我们在修能住持的枕席下面看到了一本经书,经书上有几张图,这几张图和我们看到的地宫一模一样。其中一张图上有一大四小五尊金佛。”

第七十三章 赵子蒙思虑更深

    “赵队长,我愿意交代自己的罪行,我手上还有一大两小三尊金佛。www.uu234.cc”

    “三尊金佛在什么地方?”

    “在淮州老宅的密室里面。十五年前,我回到淮州的时候,把以前住过的老宅翻修过,在翻修的时候,我建了一个密室。”

    “密室是不是在书房里面?”

    “你们连这个都知道,我算是服了。我愿意彻底交代自己的罪行。”

    “我再纠正你一下,是交代你们父子俩的罪行。”

    “赵队长,您说的对,是交代我们父子俩的罪行。”

    “另外两尊金佛卖给谁了?”

    “把臧玉蓉安顿好了以后,我带着一尊金佛去了南方。”

    “金佛卖给谁了?”

    “金佛卖给了一个港商。”

    “买了多少钱?”

    “两百万。”

    “另一尊金佛呢?”

    “另一尊金佛卖给了同一个人。”

    “卖了多少钱?”

    “买了五百万。”

    “此人姓甚名谁?”

    “姓勒,名字叫勒鸿升。”

    “他做什么生意?”

    “做地产生意。”

    “他买金佛的目的是什么?”

    “收藏——他是这么说的,他说他平生唯一的嗜好就是收藏。是不是真的,我不敢说。”

    “他怎么会知道你的手上有两尊金佛?是不是他主动透露给他的?”

    “第一尊金佛是我主动找他的,第二次,是他亲自到清安江来找我的。当时,我正准备把海通公司变成海通集团,手上缺少流动资金。”

    “勒鸿升也很坦诚,他说第一尊金佛,他买便宜了,他想让我在第二次交易中把少给的部分找回来。五百万的价格是我开的。他眼睛没有眨一下。”

    “你有没有向他透露你手上还有金佛呢?”

    “没有。但他好像已经猜出我手上还有金佛,所以,话里话外都暗示我,只要我手上还有金佛,价钱,还是由我开。”

    “你有没有他的联系方式?”

    赵子蒙想追回海文君卖给勒鸿升的两尊金佛。如果勒鸿升真是收藏家,那两尊金佛肯定还在他的手上。

    海文君和海天宇父子已经束手就擒,眼下,当务之急是设法追回海文君卖给勒鸿升那两尊金佛。

    海文君和勒鸿升的话到底能信几分,赵子蒙心里没有底,但只要有一点可能,赵子蒙都要做百分之百的努力。

    “有。”

    “快说。”

    “勒鸿升在海州饭店有一个包间,只要他到海州,一准住在海州饭店;我还有他的电话号码。”

    “什么号码?”

    “号码储存在我的手机里面。”

    边所长打开审讯椅挡板下面的暗锁,掀起挡板。

    海文君从裤子口袋里面掏出一个手机,将勒鸿升的电话号码调了出来。

    边队长报号码,赵子蒙从口袋里面掏出笔记本,将号码写在笔记本上。

    边队长将挡板重新锁上。

    “勒鸿升到清安江来,是你联系的他,还是他联系的你。”

    “他联系的我。”

    “之后,他有没有跟你联系过呢?”

    “上个月,他还给我打过电话。”

    “他在电话里面说什么了?”

    “什么都没有说。不过……”

    “你心里想什么,不妨全说出来。”

    “他上次到清安江来的时候,曾经问我手上到底有几尊金佛。我说再也没有了,他将信将疑。”

    “你愿意协助我们追回卖给勒鸿升那两尊金佛吗?”

    “我愿意。”

    “如果你能帮助我们成功追回那两尊金佛,或许能赎一点罪,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我明白。我愿意协助你们追回卖给勒鸿升那两尊金佛,只要能放过臧玉蓉和我们的儿子天宇,你们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

    “杀人的事情,臧玉蓉毫不知情,杀害葛正根和柳阿宝,是我下的手,我没有让天宇动手。”

    “你们父子俩合谋杀害葛正根、柳阿宝,已经是不争的事实,至于你儿子海天宇在这起凶杀案中扮演了什么样的角色,我们不能仅听你一面之词。总而言之,只要你按照我们的要求做,对你们父子俩只会有好处,不会有害处。”

    “我听赵队长的。”

    赵子蒙和陈局长低语了几句之后,陈局长站起身,走出审讯室。

    赵子蒙走到海文君的跟前:“你现在就打电话给勒鸿升。”

    “我怎么说呢?”

    “你找一个借口说资金链出了一点问题,想请勒老板帮忙,他一定会问你的手上到底有没有金佛,你就说你手上确实还有一尊金佛,但想作为传家宝永远留在身边,只要勒老板能出手相救,你可以把另外一件稀罕的东西给他?”

    “勒鸿升如果坚持要买金佛,我该怎么说呢?”

    “你说你要为后世子孙留下一点东西,金佛确实不能再出手,但你手上确实有一件比金佛还稀罕的东西,勒老板见了一定会非常喜欢,如果,他答应的话,你打算亲自到海州去一趟。”

    “他如果真让我去,我该怎么说呢?”

    “以你对他的了解,他是会让你到海州去,还是会亲自到清安江来呢?”

    “他很可能会到清安江来——他只对金佛感兴趣。”

    “只要他能到清安江来,你的任务就完成了,如果他坚持让你到海州去,那我们就跟你到海州走一趟,在海州,对我们更有利,我们既能抓住他,又能追回金佛,他如果到清安江来,我们还是要大费周章地跑到海州去,因为,我们的目的是追回金佛。”

    “找队长,勒鸿升未必会上钩。”

    “为什么?”

    “勒鸿升的信息是很灵通的,我担心他很快就知道我出事的消息。”

    “你担心什么呢?”

    陈局长推开门走进审讯室,走到赵子蒙的跟前,点了一下头,然后坐在椅子上。

    “海文君,你说,你担心什么?”

    “只要媒体报道我们父子俩被捕和海通集团出事的消息,勒鸿升就会知道。”

    “这——你不用担心,陈局长,您来告诉他。”

    “我已经派人到电视台和各报社,没有我们的许可,媒体是不会报道这件事情的。”

    “我愿意按照你们的要求做。”

    “你现在就打电话。”

    海文君开始拨号。并按了免提。

    赵子蒙、边队长和令狐云飞走到海文君的跟前。

    手机“嘟”了几声以后,传来了一个男人的声音:“我是勒鸿升,请问你是哪一位?”对方是海州口音。

    “勒老板,我是海文君啊!”

    “海老板,你好啊!”

    “勒老板,你(垒)好啊!”

    “海老板,以前都是我打电话给你,今天太阳从西边出来了——海老板你一定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要跟我说。”

    “什么都瞒不过你,我这次遇到了过不去的坎,所以想到你勒老板。”

    “你遇到了什么麻烦?”

    “我新开发的楼盘,一时卖不出去,现在人思想观念赶不上形势的发展,总是瞻前顾后,前怕狼后怕虎,房子卖不出去,资金无法回笼。我只看到勒老板的成功,没有看到勒老板艰辛的过程。”

    “海老板,你打电话给我就对了,我以前跟你说的那件事情,你可以考虑一下。我喜欢收藏文物,你需要资金周转。那玩意放在那里是不能生钱的,但你要是试着改变一下自己的想法,情形就不一样了。”

    “勒老板,我没有骗你,两尊金佛已经在你的手上,我手上确实没有第三个金佛了。”

    “我能理解你的心情,你就是骗我,我也不怪你,我已经问过行家了,这种金佛,要么只有一尊,如果有两尊,那就一定会有第三、第四尊。”

    “有人在国外见过这种金佛,全套应该是一大四小,一共五尊,大金佛居中,另外四尊小金佛在东西南北四方,最大的金佛应该是双面金佛。”

    “你买给我的两尊金佛没有丝毫差别,这说明两尊金佛出自同一个模具。”

    赵子蒙朝海文君点了一下头,示意他可以承认手上有第三尊金佛了。

    “勒老板果然不是一般人,那我就不瞒你了,我手上确实还有一尊金佛。”

    “海老板,这就对了嘛!真人面前不说假话,海老板,我还是那句话,你开个价,我绝不还价,你有了周转资金,我得到了喜欢的东西。这种两全其美的事情,你好我好大家好,何乐不为呢?”

    “实不相瞒,这尊金佛我想留给子孙,你是知道的,如果不是手头拮据,我是不会把那两尊金佛给你的。勒老板,我有一个建议。”

    “海老板请讲。”

    “我手上还有一尊玉佛,你看到以后,一定会非常喜欢,这尊玉佛,我可以送给勒老板,您只需帮我渡过眼前的难关。时间是半年,等我缓过神来,连本带息,我海文君不会让勒老板吃一点亏。”

    “海老板,你看这样行不行?电话里面说不清楚,我亲自到清安江走一趟,我们见面再好好谈。就这么说定了,我还有要紧的事情去办——我们清安江见。我挂了。”

    “勒老板——”

    对方把电话挂了。

    通话结束以后,大家押着海文君去了楚州。

    警车驶进淮州城的时候,时间是九点半钟,这时候,街道上少有行人。这种事情越少人知道越好。三辆警察在距离海家老宅几百米远的十字路口停下。

第七十四章 黄雀在后

    在将海文君带下警车之前,赵子蒙脱下外套搭在海文君的手腕上。www.uu234.ccUU小说

    一些店铺已经关门打烊,一些店铺里面还亮着灯。

    一行人走在大街上,并没有引起行人和店铺伙计的注意。昏暗的路灯一会儿把人的影子拉得很长,一会儿又把人的影子缩得很短。

    海家的大门已经关上了。

    海文君走上台阶,用铜环在大门上敲了三下。

    不一会,门开了,一个六十岁左右的老者将头伸到门外看了看:“先生回来了。”老人看清楚海文君的脸以后,将一扇门完全打开。

    老人看着海文君从眼前走过,他应该知道是怎么回事情了,今天,臧玉蓉曾经带几个人回来过。

    海文君领着大家直接去了进了西院,径直走到书房跟前。

    这时候,一个年轻的女孩子从一间厢房里面走出来,赵子蒙和臧玉蓉到海家来的时候,曾经见过她。

    “小琴,把书房的门打开。”海文君道。

    小琴转身走进厢房,出来的时候,手上拿着一串钥匙。

    小琴打开书房的门,打开电灯。

    海文君径直走到一个博古架跟前,他指着一个青花瓷瓶道:“用双手转动青花瓷瓶——逆时针转动。”

    令狐云飞用双手抱住青花瓷瓶,然后逆时针转动。

    伴随着“咔嚓——咔嚓”的声音,博古架开始呈扇形转动。

    博古架的后面是木墙,木墙是由长六十公分左右,宽四十公分左右的长方形雕版组成,书房里所有木墙都是由这种雕版组成的,唯一不同的是雕版上的图案不一样。

    当博古架转动到九十度的时候,木墙上四块雕版开始向墙体里面后缩,后缩到五公分左右的样子,四块雕版慢慢分开,开始向两侧木墙后面移动。

    很快,大家看到了一个高一百二十公分左右,宽八十公分左右,深度在四十公分左右的暗室。

    暗室里面空空如也。

    海文君将双手伸到边队长的跟前。

    边队长从口袋里面抬出钥匙,打开手铐。

    海文君走到暗门跟前,将左手伸进左侧雕版的后面,向下按了一下,紧接着,在暗室的后墙上,又有两个暗门开始向左右两侧移动。

    在暗室的后面还有一个暗室。

    两个暗室的高度和宽度一样,不同的是,第二个密室深七十公分左右。

    随着最后两扇暗门的徐徐打开,大家看到了晃眼的东西。在灯光的照射下,暗室里面的东西发出刺眼的光芒。

    第二道暗门全部藏到墙体里面以后,大家终于看清楚了:暗室里面一共安放着一大两小三尊金佛。

    最后一个暗室才是真密室,第一个暗室是用来掩护第二个暗室的;把暗室藏在夹墙之中。海文君的心机果然很深。

    令狐云飞和边队长将三尊金佛小心翼翼地搬出暗室,轻轻地放在书桌上。

    同志们终于看到传说中的金佛了:大金佛高八十公分左右,两尊小金佛高三十公分左右,三尊金佛造型完全一样,唯一不同的是大金佛是双面金佛。

    观音菩萨慈眉善目,面带微笑,神情安详,头上的头饰褶皱繁复,身上的披风和飘带栩栩如生。

    回到刑侦队以后,对海文君的审讯继续。

    下面是海文君交代的内容:

    海文君觊觎冷月寺的镇寺之宝由来已久。

    到冷月寺出家后不久,他就从僧人和石头寨村民的口中听到了那些传闻。

    刚开始,海文君只是听听而已,他并不相信那些传闻。

    后来,诫诚成了清风住持的侍僧。

    诫诚以前读过书,还精通药理,他和一般的僧人不一样,由于他的勤奋和认真,深得清风住持的喜欢。清风住持先让诫诚在身边待了一段时候,最后决定让诫诚做了侍僧。

    当时,清风住持的身边还有一个侍僧,他就是修能。

    诫诚在伺候清风住持的时候,无意中看到清风住持放在枕席下面的一本经书,再加上关于冷月寺镇寺之宝的传说,诫诚边开始寻找地宫的暗道机关了。

    在寻找地宫暗道机关的过程中,诫诚发现修能和净水也在寺院里面寻找暗道机关。这个发现更坚定了诫诚的想法。

    修能和净水经常在更深人静的时候到处寻觅,诫诚则躲在暗处跟踪修能和净水。他甚至还在暗中监视清风住持的一举一动,他在侍奉清风住持的时候,白天在方丈禅院伺候清风住持,晚上则回西禅院休息,他曾多次潜入方丈禅院。

    诫诚和修能一样,也有飞檐走壁的工夫。

    有很多次,诫诚发现清风住持不在自己的禅房里面,找遍寺院的每个角落,都见不到清风住持的身影。

    诫诚估计清风住持的禅房里面肯定有一个密室,但由于清风住持非常谨慎,诫诚一直没有找到密室的暗道机关。

    诫诚还搜遍了灵谷塔的每一层的檐顶,因为修能每天都要到塔上去一次。

    清风住持圆寂之后,修能当上住持,诫诚成了监事,诫诚利用监事之职到处转悠、寻觅地宫的暗道机关。

    修能当上住持以后,清风住持常看的那本经书也成了修能常看的经书。

    有一次,诫诚利用修能带弟子下山化缘的机会,潜入方丈禅院,,用纸和笔将经书上的几幅画描摹下来,经过研究,他发现传说中的地宫肯定在大雄宝殿的下面,所以,他认定,地宫的暗道机关肯定在大雄宝殿里面。

    修能也得出了和诫诚一样的结论。最后,修能把注意力全放在了大雄宝殿里。他甚至还爬到释迦牟尼佛和观音佛的头上去寻找。

    修能住持的一举一动全在诫诚的监视之下。

    诫诚比修能要狡猾百倍,寺中僧人只看到两个黑衣蒙面人,并不曾看到第三个人和第四个人,其实,在黑暗中,除了修能和净水之后,还有两个幽灵,这两个幽灵就是诫诚和法正,刚开始是诫诚一个人,法正成人之后,也成了幽灵。

    修能在漫长的寻觅中已经懈怠了,但诫诚和法正父子俩依然很执着。

    诫诚和法正的执着终于有了结果:十五年前,冷月寺大修的时候,诫诚和法正在大雄宝殿待的时间是最多的。工匠门干到多久,他们就待到多久。他们甚至在工匠们回石头寨睡觉的时候,爬上脚手架,这里看看,那里瞧瞧。不曾放过任何一个角落。

    有一天下午——那是两个掏井工到东禅院掏井的第九天,诫诚到东禅院看葛正根和柳阿宝掏井。刚开始,诫诚很少到东禅院去,他想提醒两个师傅把井下的淤泥清干净一点,还要把井壁清洗干净。

    诫诚走进东禅院的时候,正好遇到修能住持,修能住持让诫诚到藏经阁的南阁去拿一本经书。

    诫诚上了二楼,走进南阁,找到那本经书以后,站在窗户跟前朝院子里面看了看,这时候,诫诚正好看到葛正根下井,葛正根站在绳子下方的横板上,双手抓着绳子,柳阿宝手摇轱辘,把葛正根慢慢往井下放。

    诫诚想跟葛正根和柳阿宝提一些要求,就走下藏经阁,朝水井走去。

    此时,柳阿宝正站在井沿边环顾四周。

    看到诫诚朝井口走去,柳阿宝显得很紧张。他好像对着井口说了些什么。

    诫诚走到井沿边朝下看。

    奇怪的是,葛正根并不在井下,只有绳子和横板在距离井口三四米的地方摇晃。

    诫诚明明看见葛正根下的井,一眨眼的功夫,葛正根就不见了。

    诫诚不露声色。

    倒是柳阿宝有点沉不住气了,他跟诫诚说,葛正根到茅房出恭去了。

    正是柳阿宝的话使诫诚确信葛正根肯定在井下。

    这个发现是诫诚茅塞顿开,他突然读懂了灵谷塔上那首无题诗。结合无题诗的内容、水井和大雄宝殿的位置关系、葛正根和柳阿宝的怪异举动,他很快就意识到:井壁上肯定有明堂。

    于是,他就派法正在藏经阁的南阁监视葛正根和柳阿宝的一举一动。

    法正手拿望眼镜在藏经阁的南阁监视葛正根和柳阿宝,被伙头怀仁发现了,但怀仁并不知道法正到底是在干什么。

    自从被诫诚监事撞上以后,葛正根和柳阿宝变得非常谨慎了,他们不得不把进度放慢,白天,他们只掏井,进入暗道,想办法打开石门的工作放在了更深人静之后。

    连续好几天,葛正根和柳阿宝都没有任何异常,水井底部有很多淤泥,葛正根和柳阿宝一桶一桶地把淤泥拎出井口,然后倒在菜园里,为了早一点离开冷月寺,两个人加快了清淤的速度。

    当然,他们最主要的目的是防着诫诚和法正。

    每天夜里收工的时候,他们不但带走马灯,还把原本固定在轱辘上的井绳一并带走。没有井绳,谁都没法下到井中去。这更坚定了诫诚的判断,井壁上一定有秘密。

    在葛正根接到家书前一段时间,葛正根和柳阿宝竟然主动加班到子时。

    法正站在藏经阁南阁的窗户里面,只能看到葛正根下井和上井的情况,至于葛正根在井下到底干什么,不得而知。

第七十五章 葛正根一命呜呼

    按照诫诚的吩咐,法正只能在藏经阁南阁窗户里面监视,他叮嘱法正千万不能到井沿去一看究竟,如果让葛正根和柳阿宝察觉有人在暗中监视他们,结果会很糟糕。www.uu234.ccwww.uu234.cc

    事实是,此时,葛正根和柳阿宝已经非常警觉。

    在葛正根和柳阿宝连续加班几个晚上以后,诫诚和法正有点沉不住气了。一天夜里,诫诚看着葛正根和柳阿宝走出山门。

    空云禅师关上门,放好门杠之后,诫诚和法正返回东禅院。

    此时,所有僧人都安然入眠了。

    那天晚上,正好是诫诚和法正两个人值守。

    两个人从监事房拿来事先准备好的绳子和马灯——诫诚将绳子和马灯藏在一堆法器的下面。在冷月寺,只有修能住持和诫诚监事有监事房的钥匙,修能偶尔会到监事房去看看。

    拴好绳子,放下横板以后,法正在上面摇轱辘,诫诚下到井中。

    法正将绳子慢慢往下放,诫诚手举马灯,在井壁上搜索。

    很快,诫诚发现了洞口。

    由于水井上小下大,人在上面是看不到井壁上的洞口的。

    葛正根并没有将洞口堵上,这就是葛正根带走马灯和井绳的主要原因。

    在距离洞口一米左右的地方,墙角处整齐地码放着一些青砖,这些青砖是葛正根从暗门上撬下来的。

    诫诚爬进洞口,进入暗道,止步于第二道石门前。

    此时,葛正根已经打开第一道石门。

    在石门前,还躺着一根钢钎。

    诫诚终于明白,葛正根在井下,除了掏井,主要任务是打开通往地宫的石门。难怪葛正根和柳阿宝主动加班呢?

    诫诚估计:葛正根一定会在离开冷月寺之前,将地宫里面的镇寺之宝弄出地宫,藏在一个隐秘之处,等所有工匠离开冷月寺之后,然后返回冷月寺,将宝贝拿走,然后远走高飞。

    所以,诫诚决定让法正继续监视葛正根和柳阿宝的一举一动。然后伺机除掉葛正根和柳阿宝。

    之后,诫诚数次下到井中,进入暗道,其目的是掌握葛正根打开石门的进度。

    而葛正根和柳阿宝对隐藏在黑暗之中的两双眼睛却浑然不知。

    在大修结束前几天,突然有人将一封家书交到诫诚的手上。

    信封上写的是葛正根的名字。下面的地址是葛正根的老家。

    诫诚立马意识到:葛正根和柳阿宝玩的是金蝉脱壳的把戏。宝贝已经到手——至少是看到了宝贝,葛正根和柳阿宝要提前离开冷月寺了。

    第二天早上,江工头走进冷月寺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让诫诚先支付一点工钱,让葛正根和柳阿宝回老家看望病危的母亲。

    就在这一天的晚上,法正继续隐藏在藏经阁的南阁里,诫诚则隐藏在菜园里,东禅院的东边有一道门,门外就是菜园。

    诫诚估计,葛正根和柳阿宝拿到地宫里面的宝贝以后,肯定会把东西藏在菜园——或者菜园东边的山涧里面,也可能藏在山涧东边的树林里。

    那天晚上,葛正根和柳阿宝收工很迟,但直到葛正根爬出井口,法正和诫诚都没有看到东西。

    在葛正根和柳阿宝看来,东西放在地宫里面最保险。水井是掏好了,但还有清洗井壁,重铺井沿周围的地砖等扫尾工作,葛正根和柳阿宝必须做完所有的事情以后,才能离开冷月寺。

    第二天,江子海果然派了另外两个工匠到东禅院帮忙,葛正根继续清洗井壁上的淤泥,柳阿宝和另外两个工匠负责铺井沿周围的地砖。

    晚上六点多钟,井沿周围的铺砖已经铺好,井壁上的淤泥还剩下一小半没有清理——这是葛正根自己说的。

    诫诚心知肚明:实际上,井壁的淤泥已经清洗干净了,葛正根和柳阿宝的目的无非是想再加一个班。

    在葛正根清洗井壁的时候,诫诚已经到现场看过了,所以,葛正根和柳阿宝是骗不了诫诚的。

    诫诚和法正想等葛正根、柳阿宝把东西弄出井口的时候再动手。

    奇怪的是,当天夜里,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葛正根爬出井口的时候,仍然空着两只手。这时候,诫诚已经知道葛正根和柳阿宝的打算了:东西还在地宫里面——或者已经放在暗道里面了,葛正根和柳阿宝想在更深人静的时候,潜入东禅院,然后拿东西走人。东西放在地宫——或者暗道里面是最保险的。

    葛正根和柳阿宝走出山门后不久,诫诚下到井中,钻进洞口,果然看到距离洞口两米左右的地方放着很多砖块——这些砖块原先是码放在墙角两边的。

    诫诚爬进洞口,将砖块拿起来,结果发现了砖块下面的金佛。

    拿开所有的砖块,一大四小五尊金佛呈现在眼前。

    诫诚还到地宫里面看了看:诫诚看到了三道石门、石刻高台、莲花座、蛇蜕和大蟒蛇。

    诫诚分两次将五尊金佛弄出井口,第一次是四尊小金佛,第二次是双面大金佛。

    离开暗道之前,诫诚将砖块恢复原样。

    在菜园的东边,有一个很深的山涧,山涧里面有水,但水不是很深。

    诫诚将五尊金佛藏在水下,再在金佛上面压了很多块石头。

    拿走金佛,这只是诫诚和法正计划的一部分,只有葛正根和柳阿宝彻底消失,五尊金佛才能神不知鬼不觉地变成他们自己的东西。而葛正根写给自己的家书,为葛正根和柳阿宝的彻底消失提供了非常好的条件。

    葛正根和柳阿宝回老家去了,江子海和那帮工匠不会知道,寺院里面的僧人更不会知道。

    葛正根和柳阿宝看不到金佛,发现煮熟的鸭子飞了,一定不会善罢甘休,他们一定回选择报案,一旦警方介入,不但诫诚和法正的金蝉脱壳之计无法实现,恐怕还会有牢狱之灾。

    诫诚看到砖块下的金佛的时候,经过一段时间的思想斗争之后,最后决定先将金佛转移到一个安全的地方,然后再伺机将返回冷月寺的葛正根、柳阿宝送到阎王爷那里去。

    为了神不知、鬼不觉地杀死葛正根和柳阿宝,诫诚和法正做了非常充分的准备。

    此时,大雄宝殿里面的释迦牟尼佛的泥塑已经完成,后背上的窟窿也被封上了——刚被封上——这就意味着大雄宝殿的大修已经结束。

    工匠在塑像的时候,特地将释迦牟尼佛的后背留下一个小桌子大的窟窿,目的是为了通风,塑像的表面是比较容易风干的,塑像的里面必须保持通风,才能在比较短的时间里风干。

    塑像成型,表面风干以后,就可以上彩绘了,彩绘要上三次,每次需要十天左右,等彩绘完成的时候,塑像里面也风干了。

    这时候,只要将菩萨后面的窟窿封上,就大功告成了,因为菩萨的后背在隐蔽处,是不需要上彩绘的。

    父子俩藏好金佛以后,到大雄宝殿看了看,当时,观音菩萨的后背上的封泥还有点发软,因为是刚封上的,封泥中还含有大量的水分。

    本来,诫诚是打算把葛正根、柳阿宝的尸体杜藏在釋迦牟尼的肚子里面的。

    第二天夜里,本来是另外两个僧人值守,诫诚想办法把他们支开了,理由是:眼看大修就要结束,他要好好检查一下,如果发现问题的话,可让工匠们及时弥补,工匠们下山以后,再发现问题就迟了。

    吃过晚饭以后,大雄宝殿和迎霞殿已经就没有僧人了。

    九点钟左右,东西禅院所有禅房里面的灯都熄灭了。

    方丈禅院的灯也熄灭了。

    诫诚和法正走进大雄宝殿,法正站在殿门口望风,诫诚用钢钎撬开释迦牟尼佛后背上的封泥,用事先准备好的小钢锯在立骨上锯开一个边长九十公分左右的窟窿。并将事先准备好的细铁丝放在木格子的旁边。

    尸体藏进菩萨的肚子里面以后,锯下的的方格子是要用铁丝固定在立骨上的。

    一切准备就绪之后,两个人去了东禅院藏经阁的南阁。

    此时,诫诚的手上拿着着一根钢钎;法正的腰上别着一把匕首。

    十点钟左右,菜园的门右边的高墙上出现一个人影。

    黑影在墙头上张望了一会,然后跳到地上。

    黑影走到门跟前,移动门栓,将门打开,又闪出一个黑影来——通向菜园的门是从里面插上的。

    诫诚料定葛正根和柳阿宝会从菜园进入东禅院。菜园的东边是山涧,山涧的东边是无遮无拦的树林,

    这两个人就是葛正根和柳阿宝。

    两个人走到井沿跟前,葛正根将拴着井绳的木桶放到井中,柳阿宝骑到木桶上,葛正根开始转动轱辘。

    诫诚和法正走出藏经阁,迅速闪到葛正根的身后。

    此时,葛正根正趴在井沿上往下看。

    诫诚举起手中的钢钎,对准葛正根的枕骨猛击一下。

    葛正根无声无息地趴在井沿上。

    法正抓住葛正根的双脚,将他拖离井沿。

    诫诚再次举起钢钎,又在葛正根的枕骨上猛击一下。

    诫诚示意法正转动轱辘,待木桶升到井口以后,诫诚骑在木桶上。

第七十六章 勒鸿升终于咬钩

    柳阿宝下井的时候,并没有带马灯,金佛埋在砖块的下面,闭着眼睛都能摸到,井口有灯光,会引起僧人们的警觉。www.uu234.ccwww.uu234.cc

    东禅院住着十几个僧人,虽然是更深人静之时,说不定会有僧人起床小解。所以,两个人压根儿就没打算带马灯。

    这为诫诚下井创造了非常有利的条件。有黑暗做掩护,行事会方便很多。

    此时,柳阿宝正在把砖块挪开,因为没有灯,他只能靠打火机微弱的光照明。

    诫诚爬进洞口的时候,柳阿宝的后背对着洞口。

    柳阿宝不时按一下打火机。他摸了好一会都没有摸到金佛——他也不可能摸到金佛了。

    诫诚举起钢钎的时候,柳阿宝突然转身——他听到了身后的动静——诫诚举起钢钎的时候钢钎的头部碰到了洞壁。

    柳阿宝看见了一个黑影向自己逼近:“表哥,你怎么下来了?你下来,我们待会儿怎么上去呢?”

    诫诚没有说话,他朝柳阿宝爬了过去。

    柳阿宝感觉不妙:“你是谁?”柳阿宝说话的时候,同时举起一块砖头。

    诫诚再次举起钢钎的时候,柳阿宝扑了过来,手中的砖头同时砸向诫诚的脑袋。

    诫诚将脑袋歪向一边,柳阿宝手中的砖块砸在墙壁上。

    柳阿宝将诫诚按倒在地,然后骑在诫诚的身上,双手同时掐住了诫诚的喉咙。

    在柳阿宝用力掐住诫诚脖子的时候,诫诚用尽浑身的力气将右手上的钢钎插进了柳阿宝的后脑勺上。

    柳阿宝的手并没有松开。

    诫诚在掰柳阿宝左手的时候,扯断了自己脖子上的挂珠。

    很快,血顺着柳阿宝的脖颈滴到诫诚的身上。

    柳阿宝的双手渐渐软了,不一会,身体也软了。

    诫诚用手一拨,柳阿宝侧身倒在一旁。

    诫诚从柳阿宝的身旁摸到打火机,按着打火机,在柳阿宝的脸上照了照:柳阿宝的脖子上和左腮帮上全是血。

    颤动了十几下之后,柳阿宝不再动弹了。

    挂珠扯断以后,几十颗佛珠散落在地上。

    诫诚将砖块全部挪开,将佛珠往一块集中,然后脱下上衣,在袖口上打一个结,将没有散落的挂珠和散落的佛珠放在衣袖之中,再在肘部打上结,最后将衣服系在自己的腰上。

    诫诚将两颗滚的比较远的水晶佛珠留在了暗道里面。

    爬出暗道之前,诫诚试了试柳阿宝的鼻息,摸了摸他的脉搏。确定柳阿宝已经死亡以后,爬出洞口。

    爬出井口以后,诫诚和法正先将葛正根的尸体藏进大雄宝殿釋迦牟尼佛的肚子里面,用准备好的铁丝将方格子固定在立骨上,最后用塑泥将窟窿封起来。

    诫诚让法正拿来事先准备好的木桶,将剩下来的塑泥装进木桶——井壁上的洞口是要用塑泥封起来的。

    两个人将菩萨后背上的塑泥抹平之后,去了东禅院。

    法正在上面摇动轱辘,诫诚下井,用砖块将洞口堵上,然后用塑泥封好、抹平。

    回到禅房的时候,时间是丑时。

    回到禅房以后,诫诚将所有佛珠穿在挂珠上,数了一下,少了三颗。诫诚自以为做的天衣无缝,就没有再进暗道去寻那三颗佛珠,他以为三颗佛珠可能掉进了水井里。

    他甚至坚信,不会再有人发现井壁上的秘密。

    接下来,诫诚的当务之急是装病,为他金蝉脱壳做准备。

    法正的当务之急是在棺材上做手脚,按照诫诚的吩咐,法正要在棺材的尾部——即棺材盖上钻一个孔洞,然后贴上纸,抹上油漆;他还要在棺材头部做一个可以活动的挡板。

    那天夜里,净水和怀仁看到法正的时候,他正站在挡板的前面。法正已经听到了走廊上的脚步声,所以,在净水和怀仁走进木工房的时候,法正已经将活动挡板恢复原样——之前,他在调试棺材前面的挡板。

    五月二十八号,采石场发生重大安全事故,石头寨的村民邓君宝被山上滚下来的石头砸死了。

    法正将这个消息告诉“卧床不起”的诫诚以后——自从江子海那帮工匠离开冷月寺以后,诫诚就病倒了,诫诚喜不自胜,他和法正将接下来的行动进行了认真仔细的谋划。

    二十九号的黄昏,众僧在伙房吃饭之前,诫诚服用了事先准备好的药,法正到伙房喊来了修能住持、为和、空云、慧正禅师。

    此时,诫诚已经奄奄一息,夜幕降临的时候,诫诚没有了呼吸和脉搏。

    为和、慧正、空云禅师给诫诚擦洗身体,换上干净的衣服,将诫诚安放在禅床上。

    修能领着众人到伙房吃完斋饭以后,开始入殓。

    法正借所有人都到伙房吃饭的空档,将一个空心竹竿和几个馒头藏在诫诚的衣服里面。

    法正派人从木工房抬来了一口棺材,这口棺材就是法正做过手脚的棺材。

    入殓结束后,在修能的住持下,众僧为诫诚举行了一次法会。

    法会结束以后,众僧回禅房休息,只有法正一个人守着棺材。

    第二天拂晓,诫诚被埋进了墓地。

    当土将棺材完全掩埋后不久,诫诚苏醒过来。他醒过来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用空心竹竿将法正预留的孔洞捅破,并将竹竿的头部捅到距离封土几公分的地方,新鲜的空气顺着竹竿进入棺材。

    诫诚苏醒之后做的第二件事情就是吃馒头,他要在棺材里面待一天,爬出棺材的时候是需要一点力气的。

    等所有人都离开墓地,万籁俱寂的时候,诫诚将竹竿的头部伸出封土,这样,就有足够的氧气够诫诚呼吸了。

    第二天深夜,法正拿着一把铁锹走到墓地。

    法正和诫诚一样的谨慎,当他发现有人跟踪他的时候,就坐在诫诚的石碑前耐着性子坐了一段时间。

    在确定跟踪的人离开墓地进入寺院以后。

    法正开始在棺材的头部挖土。

    墓坑是为和、慧正、空云和怀仁挖的,墓坑的大小和棺材大大小差不多。所以,法正要花点时间,费点力气。

    法正在棺材的头部挖了一个长八十公分,宽五十公分。

    坑挖到六十公分深的时候,诫诚推开棺材头部的挡板,从里面爬了出来。

    之后,父子俩跑到邓家的墓地,挖开土,撬开棺材,将邓君宝的尸体抬出棺材。

    盖好棺材,堆好土之后,法正背着邓君宝的尸体去了寺院的墓地。

    匆忙之中,棺材盖错位了,棺材钉露在了棺材的外面,还弄丢了邓君宝一只鞋子。诫诚和法正自以为聪明,忽略了不少细节。他们以为神鬼不知,所以,在一些细节上很粗糙。

    两个人将邓君宝的尸体放进棺材之中,放好挡板,开始填土。

    两个人走进监事房,拿起手提包——就是冬雪和刘二夫妻俩看到的那个手提包——手提包是事先准备好的。

    两个人去了菜园,下到山涧,搬开石块,将一大四小四尊金佛用衣服一个一个包起来——诫诚事先准备了几件衣服。

    法正将诫诚送到山下,然后返回寺院。

    分手时,父子俩说好,法正再在寺院待一段时间,一九七九年的春天到淮州去找他。

    诫诚之所以让法正在寺院再呆两年时间,是担心引起别人的怀疑。

    诫诚交代的很彻底,确实没有丝毫的隐瞒,法正交代的内容充分证明了这一点。

    第三天的傍晚六点一刻,海文君的手机响了,电话是勒鸿升打来的。

    审讯结束之后,赵子蒙和令狐云飞一直呆在海文君的身边,勒鸿升随时会来电话,赵子蒙希望冷月寺的案子能有一个圆满的结局。

    之前,赵子蒙和海文君已经商量好的对策。

    海文君看着放在桌子上的手机,在等赵子蒙发话。

    “你暂时不要接,等响第二次的时候,你再接。”

    海文君点了一下头。

    手机响了一分钟左右停止了。

    不一会,手机又响起来了。

    赵子蒙点了一下头。

    海文君拿起手机,接通电话:“喂,是勒老板吗?”

    “我是勒鸿升,海老板,你刚才怎么不接电话啊?”

    “刚才,我在洗澡间,抱歉,让勒老板久等了。”

    “海老板,再有一个小时,我就到清安江了。”

    “什么?勒老板就要到清安江了?来之前,您怎么不跟我说一声呢!”

    “跟你说一声,你这个人,我太了解了,做事情总是拖泥带水;我的脾气,你是知道的——我从不藏着掖着。”

    “你突然跑到清安江来,我担心您会失望的。”

    “我们见面谈——见面再谈。”

    “勒老板,要不要我派人去接你啊!”

    “不用这么客气,我直接到海通集团去。”

    “好,我在楼下等你,晚上,我们好好喝几杯。”

    “跟我用不着客气,你在办公室等我就行。”

    “行,我在办公室恭候您的大驾。”

    边队长当即带人赶到海通集团。陈局长和赵子蒙、令狐云飞、马建平和林狄紧随其后。

    海文君特别交代,勒鸿升的身边有几个保镖,所以要特别小心。

    在海文君办公室的里面有一个休息室。

    边队长带人藏在休息室里,马聪带一部分人藏在旁边的会议室里面。

第七十七章 故事的最后

    六点五十五分,三辆出租车停在海通大厦的广场上。www.uu234.ccUU小说

    先从第一辆、第三辆出租车上走下四个彪形大汉来。

    其中一人走到第二辆出租车的车门前,打开车门,从里面走出一个六十岁左右的谢顶男人来。

    “他就是勒鸿升。”

    此时,海文君和赵子蒙、陈局长、边队长正站在落地窗前往楼下看。

    勒鸿升身穿一套灰蓝相间的方格休闲西服,上衣里面是一件黄色衬衫,领口系着一条深红色的领带。

    勒鸿升的腋下夹着一个黑色的手抓包。

    四个人簇拥着勒鸿升走进大厅。

    两分钟左右的样子,走廊上传来脚步声。

    海文君推开办公室的门,迎上前去:“勒老板,文君有失远迎,望多海涵。”

    勒鸿升紧紧握住海文君的手,使劲摇了几下:“你我之间又不是第一次打交道,用不着这么客气。”

    “请进。”海文君将五个人引进办公室。

    在五个人走进办公室的时候,马聪带着六个人紧随其后,并将门堵了个严严实实。

    与此同时,陈局长、边队长、赵子蒙、令狐云飞、马建平和林狄走出休息室。

    勒鸿升发现不对劲:“海老板,这是怎么回事?”

    “勒老板,是我们让海文君请你到清安江来的。”赵子蒙一边说,一边朝沙发走去,“勒老板,请——我们坐下来谈。”

    四个保镖走到勒鸿升的身后。手指头攥的咔咔响。

    勒鸿升看了看赵子蒙等人,又回头看了看身后。

    此时,办公室的门已经被关上,几个警察站在门两边,手里面握着手枪。

    勒鸿升沉思片刻,慢慢坐在赵子蒙对面的沙发上,然后从西服的口袋里面掏出一个金黄色的烟盒,慢慢打开来,抽出一支雪茄。

    一个保镖按着打火机,将勒鸿升手中的雪茄点着了。

    勒鸿升抽了两口烟,然后望着站在一旁发愣的海文君道:“海老板,你唱的是哪一出啊?”

    赵子蒙朝令狐云飞点了一下。

    令狐云飞从口袋里面掏出一副手铐,走到海文君跟前,将手铐戴着他的手腕上。

    勒鸿升蓦地站起身,雪茄从指间滑落到地上:“海老板,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勒老板,你不要紧张,请坐下,海文君,你也坐下。”

    四个保镖迅速聚拢在勒鸿升的左右。

    “你们到旁边呆着去。”勒鸿升看着四个保镖道。他并没有坐下,他已经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四个保镖退后几步,站在窗户跟前,一个个都像在太阳下摆了几天的茄子——蔫了。

    “勒老板是一个明白人,请坐,你坐下,我们才好说话;海文君,你也坐下。”

    边队长走到勒鸿升跟前:“勒老板请坐。”

    勒鸿升待陈局长等人坐在以后,坐在一张单人沙发上;马聪则将海文君扶到一张单人沙发上坐下。

    “这位是京西市公安局刑侦队的赵队长。”陈局长望着勒鸿升道。

    “赵队长有何指教?”勒鸿升道。

    “勒老板,我就开门见山,直接了当了。”

    “赵队长请。”

    “勒老板,您是不是在海文君的手上买过两尊金佛?”

    勒鸿升瞥了一眼海文君,然后道:“不错,我是在海文君的手上买过两尊金佛。这有什么不妥吗?”

    “勒老板是一个爽快人。勒老板这次到清安江来所为何事?”

    “我这次还是冲金佛来的,我估计海文君的手上还有金佛。”

    “勒老板是收藏,还是——”话,赵子蒙只说了一半。

    “我只收藏,从不倒卖文物。”

    “照这么说,那两尊金佛还在勒老板的手上啰。”

    “不错,两尊金佛还在我的手上。”

    “那事情就简单了。”

    “赵队长,您想说什么,不妨明示。”

    接下来,赵子蒙将案子的来龙去脉叙述了一遍。

    在赵子蒙叙述案情的过程中,勒鸿升的神情越来越凝重。

    赵子蒙叙述完案情之后,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勒鸿升的脸上。

    勒鸿升又从烟盒里面拿出一只雪茄,按着打火机,将雪茄点着了,吸了几口然后道:“赵队长,幸亏我只收藏,从不倒卖文物——幸亏那两尊金佛还在我手上,否则,我连救赎自己的机会都没有了。”

    勒鸿升是一个明白人,他完全听懂了赵子蒙的话,他也知道自己该怎么做了。

    “赵队长,我不知道这里面有什么多的事情,还牵扯到两条人命,我要是知道的话,绝不会沾一点边。我年轻时候就喜欢收藏,一看到金佛,我就爱不释手,我把第一尊金佛拿给行家一看,行家的话把我吓了一跳。”

    “行家是怎么说的呢?”

    “他说金佛是南北朝时期的东西,说价值连城都有点轻了。听了他的话,我就越发不可收拾,行家看到第二尊金佛的时候说,他曾经见过一组一大四小五尊金佛,这种成组的金佛出现在南北朝时期,非常稀罕,我就想凑齐这五尊金佛,要不然,我也不会迫不及待地跑到清安江来。”

    “赵队长,您指一条明路给我——您就说我该怎么做才能赎自己的罪。”

    “如果勒老板把两尊金佛交出来,我们可以不追究您的刑事责任,因为您只是收藏,并没有倒卖文物。”

    “谢谢赵队长,感谢政府的宽大,我愿意把两尊金佛交给国家。”

    “应该是我们感谢勒老板才对,至于您的损失,可由海文君按照原来的价格将钱退还给您。海文君,你觉得怎么样?”

    “我没有意见,赵队长,我现在就打电话给臧玉蓉,让她赶快准备钱,一共是七百万,我再补偿勒老板一点利息,一共是八百万。勒老板,您看怎么样?”

    “海老板,你爽快,我也爽快,我只要七百万,利息,我不要了——就算我买一个教训。”

    赵子蒙点了一下头之后,海文君拨通了臧玉蓉的电话。

    “喂,是玉蓉吗?”

    “海董事长,我是臧经理的秘书。”

    “陈秘书,你让臧玉蓉接电话。”

    “海董事长,臧经理让我将两样东西交给您。”

    “她人呢?”

    “臧经理把两样东西交给我之后,就离开银楼了。”

    “她有没有说到什么地方去呢?”

    “没有说。”

    “玉蓉交给你两样什么东西?”

    “一张八百万的支票,臧经理说,你看到支票就明白是怎么回事情了。”

    “另一样东西呢?”

    “另一样东西是一个信封,臧经理让我将信封亲自交到您的手上。”

    “好,你现在就到海通集团来。”

    “知道了。”

    半个小时以后,一个三十岁左右的女人走进办公室,她就是陈秘书,她的手上拎着一个手提包。

    陈秘书走到海文君的面前,从手提包里面拿出一张支票和一个信封。

    海文君接过支票和信封,他将支票递到赵子蒙的手上,然后将信封撕开,从信封里面掏出一张纸来。

    信纸上只有短短的五行字:

    我走了,你罪孽深重,我更是罪孽深重,我唯一不甘心的是天宇,他不应该有这样的结局,也许从我们相识的那一天起,你我的结局就注定是空门。路是自己走的,不管什么样的结果都应该坦然接受,恒辉银楼和海通集团就留给你侄儿侄女们吧!他们毕竟都是你的亲人,你当年负气出走就是错的;八百万支票是给勒老板的,勒老板是无辜的,但愿那两尊金佛还在他的手上。

    看完信纸上的内容,海文君突然泪如雨下。

    赵子蒙将支票递到勒老板的手上。

    勒鸿升从口袋里面掏出手机,拨通了电话:“喂,是阿倩吗?我是爸爸。”

    “爸爸有何吩咐?”

    “在我房间的保险柜里面有两尊金佛,你带着它们到清安江来。”

    “爸爸,这两尊金佛可是您的最爱,您怎么突然……”

    “阿倩,你什么都不要问,你先坐飞机到京西,然后坐长途汽车到清安江来,带几个保镖来。”

    “知道了。”

    “路上要特别小心。”

    “爸爸放心。我坐明天早上的飞机。”

    “不,你坐今天晚上的飞机,到京西以后找宾馆住一晚上,明天早晨坐汽车到清安江。”

    “行,我马上就走。爸爸,到清安江以后,我们到什么地方去找您呢?”

    “我派人到长途汽车站去接你。”

    第二天上午十点钟左右,三辆警车驶离清安江公安局。

    陈局长派边队长和几个刑警押送海文君和海天宇父子俩押解到京西,顺便送一下赵子蒙一行。

    警车直接朝长途汽车站驶去。收到两尊金佛以后,赵子蒙一行就直接回京西了。

    十一点零五分,从京西开往清安江的长途汽车徐徐驶进汽车站。

    赵子蒙一行站在出口等候。

    不一会,四个彪形大汉簇拥着一个年轻美貌的女人朝出口走来,一个保镖的手上拎着一个行李箱。

    在出口的旁边有一个休息室,边队长将大家领进休息室。

    勒鸿升示意女儿打开密码箱。

    阿倩将行李箱平放在地上,输入密码,慢慢打开箱子,里面有两精致的木匣子。

    勒鸿升打开木匣子,里面是两尊金佛。

    两尊金佛和同志们见到的另外两尊小金佛一模一样。

    赵子蒙一行将一大四小五尊金佛带回了冷月寺。

    普济住持和一寺的僧众终于见到了传说中的镇寺之宝。

    普济住持和大家商量过以后,做出了一个大胆的决定:将五尊金佛交由京西博物馆收藏。

    至此,冷月寺的案子宣告终结。两个月后,判决结果下来了:海文君被判死刑,海天宇被判无期徒刑。

    至于臧玉蓉,她到北方一个叫无门庵的寺院出家了。

第一章 蹊跷事接连发生 炼洛丹两度失踪

    在冷月寺的案子结束以后不久,刑侦队接到建水区公安分局的报案,案情大致如下:

    刘公井派出所接到辖区内居民炼乐雅和兰思梦夫妻俩的报案:他们二十四岁的女儿炼洛丹突然失踪于鸣晨庵。一家人,连同亲戚寻找数日未果。

    炼洛丹的失踪还有一个比较特殊的背景:一九九一年秋,单位领导派人到炼家看望炼洛丹,因为炼洛丹有一个星期没有到单位上班了,领导以为炼洛丹的身体出了问题,或者家里面出了特殊的状况,所以派人到炼家来探望,结果是,炼洛丹根本就不在家——她失踪了。

    经过家人和亲戚多方寻找,最后得知炼洛丹到鸣晨庵出家了,母亲兰思梦得知这个消息以后,有如五雷轰顶,大病一场。

    母亲兰思梦割舍不下,身体稍有好转之后,便借到鸣晨庵烧香拜佛的机会在看望女儿炼洛丹,她想知道一向乖巧懂事的女儿脱离凡尘、遁入空门的原因。

    最初一段时间,女儿一直没有抛头露面。

    一个月以后,女儿终于出现在庵堂里面,但只要一看到母亲兰思梦,她就会迅速离开。

    兰思梦到鸣晨庵去了很多趟,但只得到女儿如下信息:女儿炼洛丹削发为尼之后,被赐法名为静平,每日除了在庵堂里面诵经之外,就是打扫寺院和到水井边拎水洗衣服,平时从不与任何人说话。

    兰思梦曾经和住持觉慧师太见过一面,觉慧师太只跟兰思梦说了三句话:

    “静平尘缘已了,有我佛照扶,兰施主放心就是。”

    “女儿不愿意跟父母说的话,自然也不会跟佛祖说,贫尼也无可奈何。”

    “有即无,无即有,生即死,死即生。世间万物,无一例外,一切随缘最好。”

    那兰思梦出生在一个没落的资本家家庭,只读过几年私塾,如何能听得懂觉慧师太如此高深隐晦的梵语禅言呢。

    当然,这并不是炼乐雅和兰思梦到派处所报案的真正原因,最近几次,兰思梦没有再见到静平,她找住持慧觉师太和其他尼姑打听,慧觉师太和其他尼姑异口同声:静平已经离开了鸣晨庵,至于静平到底去了哪里?没有人知道。

    女儿炼洛丹突然不见了踪影,这可不是一件小事情啊!夫妻俩这才选择了报案。

    派出所接到炼乐雅和兰思梦的报案后,派两个人到鸣晨庵明察暗访,两个人只从一个年轻尼姑的口中得知,某天早晨,她看见静平走出庵门,之后就没有再看见她。除此以外,两个人没有得到炼洛丹失踪的任何信息。在万般无奈的情况下,夫妻俩才向区公安分局汇报,区公安分局便把情况通报给了市公安局刑侦队。

    炼洛丹离奇失踪,人间蒸发了。

    从兰思梦发现炼洛丹失踪——第二次失踪,到夫妻俩报案,时间过去了一个多月。

    这种案子,赵子蒙和同志们还是第一次遇到。

    赵子蒙不能确定这算不算一个案子。

    炼洛丹是失踪,还是失踪于自杀,或者失踪于他杀呢?有没有可能是为了摆脱母亲的纠缠,彻底斩断尘缘而另选它处呢?

    派出所找兰思梦要了一张炼洛丹出家前的证件照,以市公安局的名义给全国公安机关发了一个协查通报,调查的重点是各地的尼姑庵(要想彻底斩断尘缘,只有两种路径,一是去尼姑庵,二是去天国)。

    时间过去了一个月,但仍无炼洛丹的消息。

    炼洛丹为什么要遁入空门呢?她的失踪和遁入空门的原因有没有关系呢?

    在是否决定介入此案之前,赵子蒙打算先派人和炼家人、觉慧师太见一面,在了解了一些情况之后,再决定是否接手此案。

    一九九二年一月九号的晚上,项代沫和林狄在派出所马所长的陪同下走进了炼家。

    马所长介绍:炼家住在白下路三山街27八——6号。27八号是一个很大的院落,院子里面住着六户人家,27八号院是现在的叫法——这是解放以后的叫法,在解放前,27八号院叫彭家大院。

    彭家在历史上是官宦人家,家道中落以后,凭借一点积蓄和家底,彭家开始做家具生意——是那种红木,紫檀和黄花梨等高档家具。

    彭家到最后一代彭祖德这一辈,香火突然中断,彭祖德一共生了四个女儿,为了延续香火,彭祖德让二女儿彭蕙兰招了一个女婿,这个女婿就是报案人之一炼乐雅。

    炼乐雅入赘到彭家的条件是,如果生男孩就姓彭,如果生女孩就姓炼。如果生两个男孩,第一个男孩姓彭,第二个男孩姓炼。

    可见,彭家人行事还算公道。炼乐雅入赘到彭家以后,一连生了两个女儿。因为彭祖德心心念念想要一个带把的男孩,所以就逼着女儿女婿继续进行造人运动。

    功夫不负有心人,不久,彭蕙兰终于怀上了一个男孩——彭祖德请三个老中医给彭蕙兰搭脉,三个老中医的结论是一致的——彭惠兰肚子里面怀的是一个男孩,彭家的香火终于有了继承人。

    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彭蕙兰在生产的时候遭遇难产血崩而亡,医生立即采取破腹措施,从彭蕙兰的肚子里面取出一个奄奄一息的男婴,取名叫彭耀宗。彭蕙兰为了延续彭家的香火——满足父亲一生的愿望,搭上了自己的一条命。

    两个月后,自责不已的彭祖德郁郁而终。

    第三年,炼乐雅又娶了一个老婆,她的名字叫兰思梦——是报案人之一,她嫁给炼乐雅的时候,身边还带着一个女儿,这个女儿就是炼洛丹。炼洛丹原来姓赵,母亲嫁给炼乐雅以后,为了理顺家庭关系,抹去女儿心头的阴影,弥补女儿过早缺失的父爱,兰思梦让女儿改姓炼。

    炼乐雅娶兰思梦之前,彭蕙兰的姐姐和两个妹妹坚决反对,百般阻扰——他们担心彭家仅有的一点祖产落入外人手中——事实上,彭家的祖产已经改名换姓——落入炼乐雅之手。到最后,彭氏姐妹的努力还是没能使炼乐雅回心转意,在这种情况下,彭蕙兰的大姐彭蕙梅举家搬回27八号院,占了第三进两间东厢房——即2八7——5号。

    从以上情况可看出,炼家的家庭关系非常复杂,炼洛丹的失踪和这种复杂的家庭关系有没有关系呢?炼乐雅是入赘到彭家来的,本身的底气就不足,作为拖油瓶的炼洛丹,身份就更加尴尬了。炼洛丹的两个姐姐在炼家的地位就不高(姓氏本身就决定了这一点,在炼家,只有一个人姓彭,他就是彭耀宗),炼洛丹在家庭里面的地位就可想而知了。

    激荡岁月开始后不久,不知道从哪里刮来一股阴风,一眨眼的功夫,彭家大院大部分房子交公了。本来,彭家,包括彭祖德几个出嫁的女儿都是靠房租生活的。彭家经营的家具店在激荡岁月中被红卫兵革掉了,理由是彭家经营的家具属于“封资修”,激荡岁月里,那些刻龙雕凤的古典家具给彭家带来了厄运和灾难——彭家荡了产,荡了产就等于倾了家。

    现在,炼家住在27八号院最后一进的两间西厢房里面,这是彭家留下来的唯一属于自己的房产。

    27八号院一共有三进房子。

    三个人穿过两个过道,走进最后一个院落。

    从炼家的厨房里面传出洗锅刷碗的声音,东厢房的门掩了半边。

    三个人刚在厢房门前站定,从厨房里面走出一个女人来:“你们找谁?”此人就是兰思梦。

    “请问——这是炼乐雅家吗?”

    “谁啊?”厢房里面传出一个男人的尖细声音来。

    “我是派出所的马长风啊!”

    “是马所长啊!快请进。”

    厢房的门完全打开,一个六十岁左右的在门口:“马所长,快请进。”此人就是报案人炼乐雅。

    炼乐雅将三个人请进房间,在几张红木椅子上坐下。

    女人一边解下系在腰上的围裙,一边走进房间。不一会,她端上来三杯茶。

    “这两位同志是?”炼乐雅望着项代沫和林狄道。

    “这两位是区分局的同志,他们来是想先了解一下情况,事情可能还没有发展到你们想象的那样。”在正式立案之前,马所长不想言明项代沫和林狄的真实身份。

    “非常感谢,你们这么快就立案了。”兰思梦没有听懂马所长的话。

    马所长必须再强调一下:“情况是这样的,我们派出所已经把你们反映的情况报到上面去了,立不立案,什么时候立案,要视具体情况而定。”

    “马所长,你们一定要早点立案,自从洛丹失踪以后,我爱人食不甘味,夜不能寝,一个活蹦乱跳的人,说不见就不见了,活不见人,死不见尸,这一家人的日子真不知道怎么过下去。”练乐雅神情忧郁道。

    “我们能理解你们的心情,我们不是来了吗?日子该怎么过就怎么过,既然事情已经发生了,着急是没有用的。我们也想马上就立案,可我们总得找到一点立案的理由吧!”马所长已经把话说的很明白了。

第二章 老住持梵语搪塞 彭家珍实话实说

    这是项代沫和马所长事先商量好的——这也是赵子蒙的意思。等掌握了一些情况之后,再立案不迟。

    我们都知道,不是所有报案都可以立案的。

    一旦正式立案,就意味着要承担一份责任,并不是赵子蒙怕承担责任,只是就目前掌握的情况来看,立案的理由还不够充分。

    “马所长,你们想了解什么情况?”炼乐雅道。

    “炼洛丹为什么要削发为尼,这——你们能跟我说说吗?”

    “来,抽烟。”炼乐雅从烟盒里面抽出三支香烟,递给马所长和项代沫,自己留一支。

    马所长按着打火机,将三支香烟点着了。

    炼乐雅抽了两口烟:“我和她妈妈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可就是想不出一个所以然来。”

    “是啊!从小到大,她都很听话,很懂事,从来没有违逆过我们。邻居也夸她是一个乖孩子,我们没有想到——”

    “在出家之前,她没有跟你们说过什么吗?”

    “她什么都没有说。”

    “在出家之前,她的情绪有没有不对劲的地方呢?”

    “我们一点都没有看出来。这孩子性格比较内向。要不是单位派人来探望她,我们还不知道她——”兰思梦伤心不已。

    “她平时跟你们很少交流吗?”

    “很少交流。”

    “跟兄弟姐妹也没有交流吗?”

    “这孩子的性格比较孤僻,有什么事情,总喜欢闷在自己的心里。”炼乐雅道。

    “是啊!小时候,她很活泼,自从他爸爸出事之后,她的性格就变成了后来的样子。”兰思梦道。

    “她的爸爸是什么时候出事的呢?”

    “洛丹七岁的时候,她爸爸上吊自杀了。”

    “何故自杀?”

    “他是一个越剧演员,因为说了一些不当的话,被……,那些日子,红卫兵整天拖着他到处游街示众,他受不了,趁看守不注意,悬梁自尽了。”

    项代沫想的更深一些:“她的爸爸以前有没有自杀倾向呢?我再冒昧地问一句,他的家族有没有自杀的先例呢?”

    “洛丹的奶奶也是上吊自杀的。”

    “为什么自杀?”

    “我听洛丹的姑姑说是解放以后,家里面经营的纺织厂被公私合营了。一口气堵在胸口,一时想不开,便悬梁自尽了。”

    自杀虽然和遗传挨不上,但上辈人的自杀倾向和行为对后代是有心理暗示的,人是一种非常脆弱的动物,当人的身体和心理所承受的压力达到极限的时候,人都会往那方面想,更何况有上辈人的心里暗示做牵引呢?激荡岁月里,一些人经不起人生的大起大落,最后选择了自戕。

    项代沫暗自思忖:炼洛丹会不会选择自杀呢?炼洛丹一定是遇到了过不去的坎,要不然,她不会把自己的余生托付给佛祖。也许遁入空门还不能表明她对生活的决绝态度,所以选择了自杀。

    人活在这个世界上,真是不容易,除了自身命途坎坷,命运不济之外,还要承受社会动荡带来的考验与磨难。

    在这个世界上,是人,都必须经历或多或少的磨难,有些人能找到释放痛苦的路径,有些人闷在自己的心里,从炼乐雅和兰思梦提供的情况来看,炼洛丹会不会就属于这种人呢?

    “炼洛丹在出家之前,难道就没有一点迹象吗?”

    “也许有,但我们整天忙于工作,她也忙于工作,我们只有在晚上下班以后才能在一起,所以,没有特别注意。现在,后悔已经来不及了。”

    在项代沫和林狄看来,炼洛丹削发为尼的原因不外乎三种:第一,在感情上遭遇了重要创伤;第二,在家庭里面找不到归属感;第三,遇到了突发的事件,而这种突发的事件对当事人的打击可能是毁灭性的。

    “我们听说,炼洛丹出家之后,你经常到鸣晨庵去看她。”项代沫望着兰思梦道。

    “孩子是娘的心头肉,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女儿遁入空门,做娘的心里实在不好受,这孩子太可怜了,从小没了父亲,我含辛茹苦把她抚养成人,实指望能给她爸爸一个交代,没有想到我把孩子弄没了。”

    “你经常到鸣晨庵去看女儿,难道就没有和女儿接触吗?”

    “她根本就不愿意见我,我只能远远地看着她,还不能让她发现,如果让她发现了,她会一连几天都不露面。”

    “你们是怎么知道她到鸣晨庵出家的呢?”

    “去年秋天,她突然有好几天不回家,我们以为单位有什么事情——她在医院工作,加班是常有的事情,我们就没有当一回事情。”

    “直到单位派人到家里来,我们才预感到大事不妙。我们就到所有的亲戚家去找,连住在外地的亲戚都打电话问过了,没有人知道她的下落。”

    “说来也巧,我的两个老姊妹经常到鸣晨庵去烧香拜佛,结果在庵堂里面看到了我女儿洛丹。打死我都不会相信洛丹阳会到那种地方去,我就到鸣晨庵去了一趟,果然是我的女儿洛丹。我想问她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情,可她见了我就走。”

    “我们就去找觉慧师太。”炼乐雅道。

    “慧觉师太怎么说?”

    “她跟我们说了三句话。”

    “就是这三句话吗?”项代沫从口袋里面掏出一个笔记本,翻到其中一页,然后展示在炼乐雅的眼前。

    这三句话,我们已经在前面交代过了,笔者愿意再交代一次:

    “静悟尘缘已了,有我佛照扶,施主放心就是。”

    “女儿不愿意跟父母说的话,自然也不会跟佛祖说,贫尼无可奉告。”

    “有即无,无即有,生即死,死即生。世间万物,无一例外,一切随缘最好。”

    “就是这三句话。”兰思梦道,“一字不差。”

    项代沫之所以把这三句话写在笔记本上,一是因为这三句话很耐人寻味,在世人看来,佛门神秘莫测,佛门中人的话自然更是高深莫测。

    项代沫对梵语禅言一向非常感兴趣,佛家的语言是很值得我们这些凡夫俗子好好推敲揣摩的。

    二是因为慧觉师太和炼洛丹的离奇失踪有脱不了的关系,炼洛丹是在鸣晨庵失踪的,而慧觉师太是鸣晨庵的住持。

    炼洛丹在鸣晨庵削发为尼,决定权肯定在惠觉师太的手上,炼洛丹的剃度仪式应该是由慧觉师太主持的。

    三是慧觉师太是炼洛丹遁入空门的唯一知情人,所以,鸣晨庵应该是调查的重点,这样一来,慧觉师太自然成为重中之重了。

    三个人在炼乐雅家坐了一个多小时,但没有从夫妻俩的口中得到一丁点有价值的信息,自己的女儿突然偏离人生轨道,生活发生这么大的逆转,做父母的竟然毫无察觉,这确实令人难于置信。

    项代沫只能另找路径:“你们有几个孩子?”

    孩子们也许能提供一点情况。

    “我和前妻有两女一男三个孩子。”

    “多大年龄?”

    “大女儿今年三十岁,二女儿二十八,儿子今年二十一岁。”

    “都工作了吗?”

    “都工作了。”

    “都结婚了吗?”

    “两个女儿已经出嫁,儿子还没有——儿子跟我们生活在一起。”

    “我们想知道他们的名字和工作单位,包括他们的住址。”

    “我写给你们。”

    兰思梦拿来纸和笔。

    炼乐雅把情况写在了纸上:

    炼大萍,中央商场鞋帽柜台,家庭住址,五塘二村15栋203室。

    炼二萍,鼓楼区长白路粮油供应站,家庭住址,玄武路光明巷17八号。

    彭家辉,人保湖南路分理处。

    在和以上三个人接触之前,项代沫一行先走访了街坊邻居。

    第一个调查的对象是彭家英的大姐彭家珍,彭家珍就住在炼家的对面。

    因为炼乐雅是彭家的倒插门女婿,再加上彭家珍曾经为彭家的房产和自己的妹妹妹婿闹得不可开交,所以,两家的关系一直不好,因为两家的关系不好,所以,自从彭家珍搬到彭家大院来了以后,两家互不搭腔。

    在项代沫的一再恳求下,彭家珍谈了两个话题。

    第一个话题是她对炼洛丹的评价:

    在彭家珍的眼中,炼洛丹乖巧懂事。在炼家,只有一个人和彭家珍有交流,这个人就是炼洛丹,她每次见到彭家珍,都会微微一笑,虽然从不请教人,但足以让彭家珍产生好感。平时,炼洛丹除了上班,就是呆在自己的屋子里面看书,她是一个很安静的女孩子,从来没有听到她弄出任何声响来。

    “那么,炼洛丹有没有谈过恋爱呢?”

    “不知道,但她从来没有把男孩子带回家。平时,也不怎么爱打扮自己,不过,话说回来,这孩子天生一个美人胚子,不管穿什么衣服,都很好看。”

    第二个话题是炼洛丹和继父之间的关系。这个话题不是彭家珍主动涉及的,项代沫费了老鼻子劲才把彭家珍的思路引导到这个话题上来。

    虽然彭家珍对炼乐雅没有好感,但她还是实话实说,以她的眼光看,炼乐雅对养女炼洛丹还是不错的,从小到大,给孩子们买东西,特别是买衣服,四个孩子,每人都有份。

第三章 失踪案背景复杂 彭家珍提到日记

    彭家珍的意思是,炼乐雅视炼洛丹为己出。

    彭家珍从项代沫的言语之中听出了更深一层意思,所以,她特别强调,炼乐雅为人很正派——院子里面的人也是这么看炼乐雅的。

    彭家珍还提到一件陈年往事:炼乐雅在入赘到彭家之前,曾经和兰思梦谈过对象,后来因为兰思梦的父母极力反对,炼乐雅才决定入赘到彭家大院来的。

    炼乐雅的家在苏北农村,他在家中排行老四,上面有三个哥哥,下面有两个弟弟一个妹妹,家境十分贫寒,炼乐雅从小天资聪明,勤奋好学,父母亲节衣缩食,决心培养出一个读书人以支撑门面、光宗耀祖。

    炼乐雅是家中唯一读过书的男孩子,这是彭家招他入赘的主要原因。

    炼乐雅非常争气,考上了一所师范学院,毕业以后就分在了京西市一所学校。兰思梦就是炼乐雅带的第一届学生,当时,兰思梦已经是初三学生。她便恋上了比他大几岁的炼乐雅。

    父母知道以后,便让女儿中断了学业。兰思梦家在夫子庙开布庄。后来,父母逼着兰思梦嫁给了剧团演员——出生名门的齐志鹏,兰思梦结婚以后,仍然和炼乐雅暗通款曲,感情日深。

    齐志鹏死后,炼乐雅瞒着老婆彭家英帮助兰思梦,那齐志鹏虽然家境好,读过书,有文化,但思想过于激进,炼乐雅则是一个随遇而安,谨小慎微过日子的人。

    老婆死后第三年,炼乐雅和兰思梦走到一起来了。

    老婆生前留下的三个孩子不欢迎兰思梦母女俩的到来,时不时地找母女俩的茬,兰思梦总是忍让,而炼洛丹更是默不作声。一家人这才相安无事。

    “你是说,彭家英的三个孩子经常欺负炼洛丹阳吗?”

    “那倒不是,他们只是不和洛丹亲;洛丹呢。总是和他们保持距离,炼乐雅不在家的时候,炼洛丹经常把自己关在屋子里面,很少走出房门。”

    “在炼洛丹出家之前,也是这样吗?”

    “我说的是小时候,几个孩子稍大之后,这种情况就比较少了。稍大之后,几个孩子之间的关系也说得过去了,特别是彭耀宗,他和洛丹走得比较近。”

    “走得比较近?怎么个近法?”

    “洛丹经常帮耀宗辅导功课,那洛丹的学习非常勤奋。耀宗也很喜欢和洛丹呆在一起。”

    从彭家珍提供的情况来看,炼洛丹的心灵是受过伤的,她之所以少言寡语,内向孤僻,和命运、生活环境的改变应该是有一些关系的,但这不足于成为炼洛丹出家的理由。

    彭家珍还提到一件事情:炼洛阳从小就有写日记的习惯,每天放学回家,写完作业之后必做的一件事情就是写日记,她曾经把日记拿给彭家珍看,老师在日记的后面写了很多鼓励的话。读小学的时候,不会写的字,小洛丹经常问彭家珍。

    “炼洛丹的日记写的都是一些什么内容呢?”

    “都是学习上,生活中发生的一些事情。”

    “长大了以后,她还写日记吗?”

    “写,有时候,我到井上去淘米洗菜,站在井沿上就能看见她趴在桌子上写日记——我还会时不时地走到她的窗前,和她说上几句话。”

    彭家珍还领三个人到院子里面转了转,彭家珍所言非虚,水井距离炼洛丹家的窗户只有四步左右的距离,透过玻璃窗户,一眼就能看见窗户里面的写字台。

    “在炼洛丹出家之前,她还在写吗?”

    “出家前几天,我还看见她趴在桌子上写日记呢,我的印象很深,她还冲我笑了呢?这些日子,我总在想,我一点都看不出小洛丹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一个这么乖巧懂事又有忍耐性的女孩子怎么会跑到尼姑庵里面去和黄灯古佛厮守终身呢?”

    从彭家珍家走出来,三个人又返回炼乐雅家,项代沫想到炼洛丹曾经住过的房间里面去看看。

    炼乐雅当即拿来了钥匙。

    兰思梦说,自从女儿出家之后,女儿的房间还保持着她离开时的样子。

    炼洛丹的房间在临近院子这一边——在南厢房——炼家的房子有两大间:南厢房和北厢房。

    南厢房原来是一个三十几平方的厢房,兰思梦母女来到这里以后不久,炼乐雅将厢房隔成了三个小间和一个走廊,三个孩子毕竟不是一母所生,分开来住,摩擦和矛盾会少一些。

    房子隔好以后,三个孩子抓阄,炼洛丹抓到了中间一间。

    兰思梦打开门锁,将三个人领进房间。

    房间靠近院子这一边有两扇很大的窗户,窗户的南边就是彭家珍所说的水井。

    水井距离炼洛丹房间的窗户有四五步远。

    房间里面的陈设很简单,但所有东西摆放的非常整齐,兰思梦说,女儿洛丹是一个爱干净、有条理的孩子,房间里面的东西原来就是这么摆放的。

    房间有九平方左右,靠窗户的地方摆放着一张书桌和一把靠背椅,书桌上有一个用毛竹加工成的镂空笔筒,笔筒里面插着两支钢笔、几支铅笔和一支毛笔。

    项代沫拿起钢笔,一一拧开笔套,金属笔尖已经秃的不成样子了,其中一支钢笔的笔套已经开裂了;项代沫又将两支钢笔的笔头一一拧开,拔掉吸墨水的橡皮套,橡皮套里面是干的,这说明,钢笔的主人已经很久没有用这两只钢笔了。

    “炼洛丹离开的之前,笔筒里面还有其它钢笔吗?”

    “有一支英雄牌钢笔,是我买给他的——那是一支金笔,洛丹离开以后,那支钢笔也不见了,八成是被她带走了。她最喜欢那支钢笔,平时写作业和日记的时候,用的都是那支钢笔。”兰思梦道。

    兰思梦也提到了日记的事情。

    “炼洛丹有写日记的习惯吗?”

    “洛丹从小就喜欢写日记,不写日记,她夜里睡觉都不安稳。每天晚上睡觉之前,她肯定要写日记。”

    “她的日记本还在吗?”

    “我们也找过,但一本都没有,八成被她带走了。”

    “她有几本日记?”

    “从小到大,一共有四本。我们翻遍了房间,一本都没有找到。她一定是成心不想让我们知道她心里是怎么想的——所以把日记全带走了。”

    像是要证明什么,夫妻俩又在书桌和其他地方仔细寻找了一遍,但一无所获。

    房间的右手放着一张一米二宽的木床,床上面一尘不染,一床被褥,下面铺着一张床单,靠书桌这一头,放着一个绣花枕头。

    房间的左手放着一个半截厨,半截厨上放着一面长方形的镜子,镜架上放着一把木梳子。

    “怎么没有化妆品呢?”林狄问。

    “洛丹从来不用化妆品,她一生下来皮肤就好,长大以后,皮肤越来越好,我每次要给她买化妆品,她都不要。工作以后,她也不曾买过化妆品。”兰思梦道。

    从彭家珍和兰思梦的言语之中,项代沫和林狄不难看出,炼洛丹是一个天生丽质,非常漂亮的女孩子。

    项代沫拽出半截厨上的抽屉,抽屉里面摆放着一些不同季节的衣服,衣服叠得很整齐。

    “她走的时候,一件像样的衣服都没有带。”兰思梦眼眶里面噙着泪。

    “你的意思是炼洛丹离开的时候只带了笔记本和钢笔?”

    “她的房间里面只少了这两样东西。”

    项代沫、林狄和王所长仔细搜查了房间——特别是抽屉,但没有找到一点有价值的线索。

    最后,三个人在床肚底下发现了一个木箱和一个纸箱。

    王所长和炼乐雅拖出两个箱子,打开来一看,里面全是书——全是过去的学习用书,还有一些学习笔记。

    三个人将箱子里面的书全部倒出来一本一本地翻,一本一本地检查,仍然没有找到他们需要的东西。

    项代沫想到了一件事情:“炼洛丹有照片吗?”

    “这句话倒提醒了我,她没有留下一张照片——洛丹把所有照片都带走了。”兰思梦若有所思道。

    “她为什么要把照片全部带走呢?”王所长很是纳闷。

    项代沫也在想这个问题,但他没有说出口,炼洛丹和父母家庭决绝的态度,在照片上体现出来了,把照片全部带走,表明她要将自己遗留在生活中的所有痕迹全部抹去。

    “好狠的心啊!她手上的照片一张没有留下。”兰思梦道。

    “你们手上有她的照片吗?”

    “有,你去拿一下。”炼乐雅道。

    “我有很长时间没有碰影集了,她该不会把影集里面的照片也带走了吧!”兰思梦眼神发愣。

    “你拿给我们看看。”王所长道。

    不一会,兰思梦从北厢房房间拿来了一本影集,她一边走,一边自言自语道:“没有想到——谁能想到呢?”

    炼乐雅应该知道是怎么回事情了:“她是不是把照片全拿走了?”

    “你自己看。”

    炼乐雅接过影集,一页一页地翻看,他的眉头拧成了一个很深的“川”字。

    炼乐雅一边翻影集,一边道:“凡是她一个人的照片,全不见了,我们夫妻俩竟然一点都不知道。”炼乐雅从影集里面抽出一张三个人的合影,递到项代沫的手上。

第四章 尚冬梅微词颇多 炼乐雅馋猫一个

    兰思梦站在中间,炼乐雅站在兰思梦的右边,炼洛丹站在兰思梦的左边。

    在照片的上面写着一行字:“一九八零年秋。”

    “这是洛丹十二岁时候照的。”兰思梦道。

    照片上的炼洛丹眉目清秀,身材高挑,十二岁的时候,身高已经和母亲的身高相差不多了。

    照相应该是一件非常快乐的事情,对一个孩子来讲,尤其如此。

    可照片上的炼洛丹不苟言笑,满眼忧郁——她的眼神游离在镜头之外,这和一个十二岁的女孩子很不相称。

    项代沫将影集一页一页地翻看了一遍。

    影集里面有几张炼洛丹和父母家人合影的照片,惟独少了她单独照的相片。炼洛丹把自己的照片全拿走了。

    “这个影集,我们能借用一下吗?”

    “可以。”炼乐雅点头同意。

    离开炼家以后,三个人调查走访了街坊邻居。

    三个人接触的第一个邻居是住在第二进西厢房的姜其亮家,接待三个人的是姜其亮的老婆尚冬梅。

    姜其亮家和炼乐雅家隔院相望,除了彭家珍家,姜其亮家和炼家最近。

    尚冬梅对炼洛丹的评价和彭家珍对炼洛丹的评价如出一辙,但对炼乐雅的评价却截然相反。

    他对炼乐雅的总体评价就一个字:“阴”。

    “大嫂,你能不能跟我们详细谈一谈呢?”

    “谈谈可以,但仅供参考,你们还得答应我,在这儿说,就在这儿了,千万不能让炼乐雅知道,要不然,连邻居都不好做了。”

    “这——你尽管放心,我们一定按规矩办事。”

    “炼乐雅这个人从表面上看,你挑不出他一点毛病,但骨子里面却不是这样。”

    “你能不能说具体一点呢?”

    “我家在这个院子里面住的时间最长,我们和炼乐雅打了几十年的交道,对他的秉性还是知道一点的。”尚冬梅说话有一个特点,那就是说话入题太慢,总喜欢在外围转悠。所以,项代沫和林狄还得耐着性子听她慢慢进入正题。

    “他这个人,读过一些书,是一个文化人,说话做事中规中矩,但都是装出来的。我跟你们讲一事情,你们就知道他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了。”

    “你请说。”

    “我们院子里面有一个姓曾的——就是住在我家对门的这户人家,他因为腿有残疾,既没有工作,也没有老婆,他以钓鱼为生。”

    “钓鱼为生?”

    “对,这一带人都叫他曾老三,他钓鱼很有一套,愣是靠一根鱼竿养活了自己和老娘,两个哥哥的条件都比他好,可就是不愿意养老娘,曾老三二话不说,也没有一句怨言,一直和老娘生活在一起。”尚冬梅说话虽然有点拉杂,但思路还是很清晰的。

    “曾老三每天早出晚归,披星戴月,很辛苦,每年夏天和秋天,他怕钓回来的鱼死了,就把鱼放在水井里面养着——你们看,就是那口水井——”尚冬梅指着窗外道,尚冬梅所指的水井就是彭家珍提到的那口水井。

    “第二天一大早,把鱼拿到街上去卖,卖完了以后,再出去钓,他去的地方很远,下了汽车,还要走很远的路,你们说,他容易吗?”

    到目前为止,尚冬梅还是没有提到炼乐雅。

    “有一回,曾老三不放心他养在水井里面的鱼,半夜里,从床上爬起来,你们猜他看到什么了?”

    “你请说。”

    “曾老三看到炼乐雅正在水井上偷他的鱼。”

    “曾老三该不会看错人吧!”项代沫之所以如此说,以他对炼乐雅的初步印象,温文尔雅的炼乐雅不大会做出这种事情来。

    “不会有错的,曾老三瞄了好几次,他跟我说过这件事情以后,我也瞄了一次。要不是亲眼看见,谁能相信呢?一个当老师的人,怎么能做出如此下作的事情来呢!”

    “曾老三没有抓他现行吗?”

    “没有,平时大家关系都很好,炼乐雅平时很受人尊重,抓他现行,等于撕破脸皮,以后还怎么相处呢?”

    “再说,炼乐雅每次只偷几条鱼。这件事情,曾老三只跟我们夫妻俩说过,其它人家都不知道这件事情。实不相瞒,曾老三跟我说这件事情的时候,我一点都不相信,要说是他的老婆兰思梦干这种事情,我倒有点相信,一个大男人,做这种鸡鸣狗盗之事,谁会相信呢?可那是我亲眼看见的,那就不得不信了。”

    这应了中国人那句老话,知人知面不知心,画人画皮难画骨。

    项代沫觉得尚冬梅提供的情况非常重要。

    尚东梅之所以提这件事情,好像还有更深的潜台词,是猫,没有不偷腥的,炼乐雅会不会闻到了炼洛丹身上的腥味了呢?

    炼洛丹突然改变人生轨迹,这和养父炼乐雅会不会有关系呢?

    项代沫还想到了那张三人合影的照片。

    按照常理,炼洛丹应该站在炼乐雅和兰思梦中间的,可能夫妻俩是这么安排的,但炼洛丹还是选择和母亲站在一起。

    那张照片给项代沫留下深刻印象,特别是炼洛丹忧郁的眼神和木然的表情。

    我们都知道,一个十二岁的女孩子,不管她的日子有多苦,也不管她有多成熟,她的脸上的稚气和童真总还是抹不去的。

    可项代沫在那张脸上看不到一点点稚气和童真。

    让项代沫百思不得其解的是,炼洛丹不愿意让自己的身影留在影集里面,她为什么还要留下与母亲兰思梦、养父炼乐雅合影的照片呢?这里面暗含着哪些重要的信息呢?

    “炼乐雅没到退休年龄,学校就让他提前回来了。”尚冬梅话中有话。

    “有什么特别的原因吗?”

    “明面上是他身体出了问题,但我看不是那么回事,这件事情,你们最好到炼乐雅的学校去问问,你们的身份比较特别,学校的领导肯定会跟你们说的。”

    “你好像知道一些情况。”

    “我是知道一些事情,但无根无据,这种事情可不能随便乱说。”

    “你能不能先给我们透一个底呢?”

    “他把脏手伸向了女学生。”

    如果尚冬梅说的是事实的话,那么,炼乐雅的为人不仅仅是“阴”的问题了。

    项代沫和林狄觉得这个情况非常重要,花只有在遭遇狂风暴雨之后才会凋谢,炼洛丹这朵花过早凋谢,会不会和炼乐雅有关系呢?

    兰思梦就是在读书的时候,和刚刚走上教师岗位的炼乐雅好上的。

    这能不能说明炼乐雅在初涉男女之道的时候,就已经非常老练了。

    “大嫂,你还有什么话要对我们说吗?”

    “公安同志,这个案子,你们可得好好查一查,洛丹是我们看着长大的,她乖巧懂事,多好的一个孩子啊!如果不是断了活的念想,她断不会跑到鸣晨庵去出家,也不会活不见人,死不见尸了。”

    三个人接触的第二个邻居是曾老三。

    曾老三证实了尚冬梅的说法,炼乐雅确实偷过他的鱼,后来,他把鱼养在淮秦河里,炼乐雅也偷过好几回。

    笔者要交代一下,彭家大院的后面就是淮秦河——彭家大院有一个后门,出后门,就是淮秦河。

    曾老三有时候会把鱼养在淮秦河里。

    把鱼养在淮秦河里,成活率要比养在水井里面高的多。

    有时候,曾老三回家比较迟,钓的鱼又比较少的话,他就把鱼养在水井里面,如果回家比较早的话,而钓的鱼又比较多的话,他就把鱼养在淮秦河里。

    “把鱼养在淮秦河里?怎么养?”项代沫非常好奇。

    “把鱼放在一个比较大的鱼篓里面,把鱼篓的盖子系牢,再系上一根比较长的绳子,用竹竿将鱼篓推到河水的深处。另一头用铁钉扎在水边——手能够到的地方。

    曾老三凭着一根鱼竿养活自己和老娘,是一件很不容易的事情。

    “你钓鱼要跑很远的路,在回来的路上,鱼不死吗?”

    “回来的时候,我在鱼篓里面放了很多水草,一路上,只要遇到水塘,我就会把鱼篓在水塘里面放一会,只要有足够的水分,鱼就不会死。我钓的大部分是鲫鱼,这种鱼比较好养活。只要鱼活着,第二天早上,就能卖一个好价钱。女人坐月子,喝鲫鱼汤最容易下奶,有时候,我晚上回到家的时候,就有人在家里等着买鱼了。”

    曾老三的年龄在四十五岁左右,他皮肤黝黑,面容清瘦,但人很精神。

    “炼乐雅偷你的鱼,你一直保持缄默。那些鱼可是你一条一条钓上来的啊!”

    “他只是偷几条,少卖几条鱼,我也不会少一块肉,都是街坊邻居,低头不见抬头见,撕破脸皮,多不好啊!再说,炼乐雅对我母亲不错,每年过年,他都会卖一些点心给我老娘。有时候,他还会买一些东西给院子里面的小孩子吃。”曾老三说罢,微微一笑。

    炼乐雅很会做人啊!

    尚冬梅果然没有说错,炼乐雅确实很“阴”。

    关于炼乐雅和炼洛丹之间的关系,曾老三有自己的说辞。

    在他看来,炼乐雅对洛丹不错,他们很像是亲生父女,兰思梦嫁给炼乐雅的时候,洛丹才七岁,刚读小学一年级。

    转学的事情就是炼乐雅给办的,早几年,洛丹上学,大部分都是炼乐雅接送的。

第五章 姐妹俩睡觉很沉 彭耀宗想起一事

    离开曾家以后,三个人去了炼乐雅原来的学校。

    这是一所中学。

    很不巧,校长到教育局开会去了,人事秘书打了一个电话,电话那一头的回答是,半个小时以后赶到学校。

    三个人在校长办公室耐心等待校长的到来。

    无所事事的时候,项代沫从包里面拿出那本影集,和林狄一页一页地翻看。

    翻到中间的时候,项代沫和王所长的视线定格在一张照片上。

    “小林,王所长,你们看。”

    林狄和王所长将视线停在项代沫手指之处。

    项代沫手指之处,是一张六人合影,炼乐雅和兰思梦夫妻俩坐在椅子上,三个孩子站在椅子的后面,另一个孩子坐在炼乐雅的腿上,项代沫确认,坐在炼乐雅腿上的女孩子就是炼洛丹。

    照片上方注明的时间是一九七七年春,经过推算,照片上的炼洛丹七岁。

    从和养父零距离的接触,到和养父保持一定的距离,这里面透露出什么信息来呢?

    当项代沫将影集翻到最后一页,看完所有照片以后,他和林狄、王所长发现了一个规律性的东西:在整个影集里面,一共有五张和炼洛丹相关的照片,两张是十二岁以后的照片,三张是十二岁以前的照片。

    十二岁以后的照片,除了我们在前面提到的那一张,另一张照片上面,一共有六个人(这也是一张全家福),炼乐雅和兰思梦坐在椅子上,炼乐雅坐在左边的椅子上,椅子后面站着四个孩子。

    炼洛丹站在右边第一个(右手搭在母亲身后的椅背上,和母亲紧紧靠在一起)。拍照的时间是炼洛丹十四岁的时候。

    另外两张儿时的照片是七岁以前,一张上,炼洛丹坐在炼乐雅的腿上,另一张上,炼乐雅右手牵着炼洛丹的左手,父女俩站在草地上,背景好像是一个公园。

    三个人还发现了一个奇怪的现象:从十四岁以后,炼洛丹就没有再和养父在一起照过相,她倒是和母亲在一起照过几次相,两个姐姐和一个弟弟倒是和父母在一起照过很多回。

    四十分钟以后,两个人终于等到了校长,校长姓唐,是一个女同志,年龄在五十岁左右。

    知道三个人的来意之后,唐校长将办公室的门关上了。

    “同志,你们说的情况,确实有。”唐校长低声道。

    “这是一种犯罪行为,你们怎么能让炼乐雅逍遥法外呢?”

    “情况是这样的,炼乐雅只承认自己有些行为失当,他只是喜欢那些孩子,他对男孩子也是这样,他承认没有处理好和学生之间的关系。”

    “最头疼的是,向我们反映情况的人没有署名,关键是他们反映的情况既不具体,更不详细,孩子受到怎样的伤害,受伤害的程度怎么样?我们一无所知——写举报信的人说的很模糊,当然。”

    “为什么不请警方介入呢?”

    “我们确实有很大的责任,炼老师连续几年被评为区先进工作者,我们怕影响学校的声誉,我们学校是区重点中学。但我们还是非常慎重的,经过学校几位领导的研究,让炼乐雅提前结束了在学校的工作。”

    “炼乐雅一离开学校,那些有意见的家长就没有再追究。写匿名信的人的目的就是不让炼乐雅再教他们的孩子。我们不但满足了他们的要求,还让炼乐雅提前退休了。”

    “一个先进教育工作者没来由地提前退休,这本身就有问题。”

    “我们以炼老师身体不好为由让他提前退的休。实不相瞒,我们也担心出现那样的问题,即使没有掌握确凿的证据,我们也不敢冒这个险——让他继续留在讲台上。再说,炼老师也没有提出不同的意见。”

    炼洛丹突然遁入空门,肯定和养父炼乐雅有关,但现在没法和炼乐雅摊牌,因为同志们的手上没有直接的证据——一点有说服力的证据都没有。

    于是,项代沫和林狄想到了鸣晨庵的住持慧觉师太。

    在这个世界上,不是谁想遁入空门就能遁入空门的,除了看是否与佛有缘,还要看是否彻底断了尘缘。寺院里面虽然没有人员编制的限制,但是不会随便增加人的。

    在和慧觉师太接触之前,三个人和炼乐雅的三个孩子见了一面。

    一月十五号的下午,项代沫和林狄、王所长分别和炼大萍、炼二萍、彭耀宗见了一面。

    三个人没有提供任何有价值的情况。他们没有感觉到父亲炼乐雅在对待四个小孩的问题上有厚此薄彼的现象。

    相反,他们特别强调:父亲对炼洛丹一直很好,私下里,父亲曾跟他们说过:洛丹从小没了爸爸,性格孤僻,也比较敏感,如果爸爸对她好一点的话,希望姐弟三人不要计较。也希望姐弟三人多多关照洛丹。

    姐弟三人在生活中对炼洛丹也比较照顾,但由于炼洛丹始终和他们保持一定的距离,所以,只能是相安无事。

    姐弟三人有一个一致的说法:炼洛丹的性格是从十二岁的时候发生变化的。

    对一个女孩子来讲,这应该是一个非常敏感的年龄。十二三岁,正是女孩子的发育期,炼洛丹性格的改变是由身体发育引起的,还是由某种特殊的原因引起的呢?

    姐弟三人还证实了一件事情:炼洛丹从小就有写日记的习惯,每天下午放学以后回到家,炼洛丹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写日记,如果忘了,在睡觉之前一定要把日记补上才会安心睡觉。

    “每天夜里睡觉的时候,你们有没有听到一些异样的声音呢?你们有没有发现炼洛丹有什么异常——特别是出家之前有什么异常呢?”

    炼大萍的回答是:“我们姐妹两人夜里面睡觉很沉,只要一睡着,什么声音都听不到了。洛丹是一个很细心的人,我们三个人住的厢房一共有两道门,第一道是总门,第二道是我们三个人房间的门。”

    “每次睡觉之前,都是洛丹关总门,因为总门是关着的,所以,我和妹妹房间的门有时候是不关的,但洛丹房间的门是每天必关的。至于洛丹出家前的情况,我不知道,因为我结婚以后就搬出去住了,我也有一段时间没有回家看望父母亲了。”

    炼二萍的回答是:“平时看不出有什么异常,洛丹出家之前的情况,我倒是知道一些。父母发现洛丹失踪前,我和我爱人回家看望父母,中午吃饭的时候,母亲念叨洛丹,说有好几天没有回家了。我爸爸便让我抽时间到洛丹的单位去看看,我答应了。”

    “我正准备到医院去的时候,医院领导派人到我家来了。在我的印象中,我父亲,包括我们姐妹俩从来没有亏待过她——这——你们可以找邻居打听打听。”

    “过去,虽然我们之间交流不多,但关系一直不错,我到现在都没有想明白,洛丹为什么突然跑到鸣晨庵去。一定是她在外面遇到了什么事情,遇到了过不去的坎。她这个人,性格很孤僻,整天郁郁寡欢。不知道她在想什么。”

    炼二萍的话也证实了姐姐的说法,她们俩从小睡觉就很死。只要睡着了,除了打雷,其它声音是听不见的。

    炼二萍还想到了一个细节,有一回,父母带弟弟到同事家去喝喜酒,回来的时候是十点多钟,他们叫门,姐妹俩都没有听见,最后是洛丹开的房门。为这件事情,父母把她们姐妹俩教训了一顿。

    笔者在这里顺便交代一下,炼洛丹毕业于护士学校,在一家区级医院的住院部工作。

    彭耀宗生活在家里,他是最有发言权的,所以,项代沫、林狄、王所长和他谈的时间比较长。

    彭耀宗在一家银行工作——谈话的地点是在银行的会议室。

    “洛丹姐的性格发生明显变化是在十二岁左右。”彭耀宗略带回忆道。

    这一点和炼大萍姐妹俩的说法是一致的。不过,这次的变化和炼洛丹两次失踪恐怕没有直接的关系。

    “你一直住在家里,炼洛丹在出家之前,在情绪上有没有什么变化呢?”

    “有变化。”

    “有什么变化?”

    “她一回家就把自己关在屋子里面,吃饭也在自己的房间里面,过去,她从不在自己的房间里面吃饭,她吃菜也很少,只夹一次,吃完饭以后,她直接把碗筷送到厨房里面去。”

    “有一次,我到厨房拎热水瓶的时候,看到洛丹姐将半碗饭倒进了垃圾桶。我看见了,但我没有特别在意,所以,也就没有和父母提这件事情。”

    “现在想一想,她的情绪和举动确实有点不对劲。也许是她身体出了问题,我看见她呕吐过几次。”

    这种变化应该和炼洛丹突然失踪有关联。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是洛丹姐失踪前四五个月的样子。”

    “她回家以后,和你们在一起的时间是不是很短呢?”林狄突然问。

    “是这样的,过去,她不是这样的,那段时间,她喜欢独处——好像是在故意回避我们。”

第六章 鸣晨庵神秘莫测,出家人行为怪异

    项代沫已经明白了林狄的意思,炼洛丹可能怀孕了。

    女人有了妊娠反应以后,呕吐的频率会比较高,回避家人,不愿意和家人呆在一起,会不会是因为怀孕呢?有妊娠反应的女人胃口不好,炼洛丹偷偷把饭倒掉,会不会是因为怀孕呢?

    “你跟父母说了吗?”

    “没有。”

    “事后也没有说吗?”

    “没有。”

    “为什么?”

    当时不以为然,事情发生以后,彭耀宗是应该跟父母说的。

    “洛丹姐出家之后,我本来是想讲的,可我看父母在精神上受到很大的打击,我怕他们伤心,所以没有讲。那段时间,我们谁都不敢提洛丹姐的事情。”

    “你和炼洛丹之间的关系怎么样?”

    “我和洛丹姐的关系比我和另外两个姐姐的关系好。”

    “为什么?”

    “洛丹姐虽然性格孤僻,但很温和,从不轻易发火,在家里面,她很乖,从不让父母操心,她学习成绩好,对我的学业很关心。她经常主动辅导我的功课,我能考上财会学校,和她有很大的关系,过去,父母对她好,我从不计较。对了,我想起一件事情来。”

    “什么事情?”

    “在出事前,洛丹姐送给我一样东西。”

    “什么东西。”

    “实际上是四样东西。”

    “四样东西?”

    “是金利来系列,一双皮鞋,一根领带,一根皮带,一个钱夹。”

    “什么时候?”

    “就在她失踪前一段时间,现在想一想,她的眼神中有告别的意思。”

    “她有没有跟你说什么?”

    “她说,小伙子要有小伙子的样子,不要不修边幅,要学会照顾——捯饬自己。”

    炼洛丹说的没有错,彭耀宗确实有点不修边幅,藏青色的西服皱巴巴的,衬衫的领子油乎乎的,西服纽扣旁边还有两点油渍;他头发很长,也很乱。皮鞋有好久没有擦了。

    “这件事情,你跟父母说了吗?”

    “没有。”

    “为什么?”

    “洛丹姐以前经常买东西给我,我就没有觉得特别。那双金利来皮鞋还在床肚底下放着呢?领带,我也没有系。你们看——”彭耀宗从口袋里面掏出一个黑颜色的皮夹,然后解开西服的扣子,露出裤带来。皮夹和裤带头上有一个“金利来”的商标。

    “你们关系这么好,她有没有跟你谈过个人问题呢?”

    “她跟我在一起,只谈学习和工作上的事情,其它问题从来不谈。你们要想知道洛丹姐出家的原因,应该去找鸣晨庵的住持,她可能是唯一知道洛丹姐出家原因的人。”

    一月十六号的下午,项代沫、林狄、王所长和兰思梦走进了鸣晨庵。兰思梦作为炼洛丹的母亲,她到鸣晨庵来寻找女儿的下落,这是理所当然的事情。慧觉师太也有责任把她知道的情况告诉警方——特别是当事人的母亲。

    在警方正式介入之前,慧觉师太可以用一些不咸不淡,似是而非,高深莫测的梵语禅言来应付兰思梦,现在,恐怕是对付不过去了。

    庵门前的台阶上有两个身穿灰色长衫的尼姑在打扫树叶。

    对于行走在台阶上的四个人,两个尼姑视而不见,她们低头弯腰,一丝不苟、不紧不慢地挥动着手中的扫帚。

    台阶上落了一层香樟树叶,抬头向上看,台阶两旁,大部分是香樟树,中间夹杂着一些苍松和古柏。

    走在台阶上,能听到石阶两边深处潺潺的水流声。在鸣晨庵的两边各有一座险峻的山峰,山峰和寺院之间是幽深的山谷,潺潺的水流声就是从山谷间传来的。

    四个人从两个尼姑身边走过的时候,两个尼姑仍然目不斜视、旁若无人地扫她们的地。庵门上方,镶嵌着一块巨幅石匾,石匾上雕刻这三个魏碑字:“鸣晨庵”。

    庵门完全打开。

    进入庵门,右手有一口水井,水井上架着一个轱辘,轱辘上缠绕着一些绳子,一个尼姑正在转动轱辘,另一个尼姑正蹲在井边洗衣服。这两个尼姑只是看了一眼走进庵门的四个人,然后继续做自己的事情。

    在水井的东边有几棵高大古老的银杏树,银杏树之间有一个伸向远处的长廊。

    进入庵门,便能看到一座中等规模的殿堂,穿过殿堂,走出殿堂后门的时候,便能看见一座规模宏大的建筑,在这个建筑物上方正中位置,有四个鎏金大字大字:“大雄宝殿”。

    大雄宝殿里面,有几个尼姑进进出出,不知道在忙些什么。

    兰思梦走到项代沫跟前,低声道:“小丹失踪前,先在大雄宝殿里面做事,后来在静幽院做事。”

    “慧觉师太的禅房在什么地方?”

    “应该在后面,我们去问问那个上了年纪的尼姑,她是这里的监事,法号叫念慈。”

    三个人走进大雄宝殿,原先站在门口的三个尼姑迅速散开,念慈师太正伏案抄录着什么。她放下手中的笔,然后慢慢站起身,做离开状。

    项代沫走到念慈师太跟前,低首弯腰道:“师太,请问——慧觉住持在什么地方?”

    念慈师太转过身,微微扬起眉毛,望了望项代沫、林狄、王所长和兰思梦,然后朝一个尼姑招招手:“静明,你看见慧觉住持了吗。”

    静明正在往一个油灯里面添灯油,她停下手中的活:“回师傅的话,静明刚来,没有看见住持。”静明说完之后,继续倒她的灯油。

    “你们到慧觉住持的禅房去看看,这时候,住持可能在禅房。”念慈师太并没有要领四个人去慧觉住持禅房的意思,她径直走开了。

    四个人明显地感觉到,鸣晨庵的尼姑们见到四个人以后,避之唯恐不及,这是不是有点诡异呢?

    四个人突然光临鸣晨庵,寺中的尼姑应该明白是怎么一回事情,她们对同志们的到来好像持不欢迎的态度。从念慈师太看兰思梦的反应看,她应该认识兰思梦。

    既然已经搭上茬了,怎么能让念慈师太溜之大吉呢。

    “师太,请留步。”王所长疾步跟了上去。

    念慈师太不得不驻足:“施主有何吩咐?”

    项代沫一行可不是什么“施主”。念慈师太大概是说油嘴了。

    “请问,慧觉住持的禅房在什么地方?”项代沫上前一步。

    “出这个门——”慧觉师太指着大雄宝殿的后大门,“穿过慧悟殿,右拐,有一个圆门,进入圆门,就能看到慧觉住持的禅房了。”

    鸣晨庵的待客之道显然有问题,项代沫一行可不是一般的客人啊!

    鸣晨庵的尼姑不在少数,自从四个人进入庵门以来,看到的尼姑就是七八个。鸣晨庵的香火也比较旺盛。

    王所长说,鸣晨庵的观音菩萨非常有名,每年阴历二月十九日——即观音的诞辰日,到鸣晨庵进香的人,要排很长的队伍。

    四个人走出大雄宝殿的后门,穿过慧悟殿,左拐,不远处,果然有一个被翠竹掩映着的圆门。同时被掩映的还有圆门上的三个字“静幽院”。

    圆门虚掩着。

    项代沫推开一扇木门,四个人进入圆门,穿过一片竹林——竹林中有一条蜿蜒曲折的幽径,一直通向竹林深处。在竹林的深处,有一个若隐若现的古建筑。

    到底是住持,慧觉师太的禅房非同凡响。

    禅房的门上挂着一把锁,所有的窗户都关着。

    寺院里面的尼姑竟然不知道住持在什么地方——在做什么?这好像有点蹊跷。

    四个人不得不退出静幽院。正在不知所措的时候,从慧悟殿走出来一个尼姑,朝相反的方向去了。

    “这位师傅,请等一下。”

    项代沫快步走了过去,林狄、王所长和兰思梦紧随其后。

    “阿弥陀佛。”

    “请教师傅法号。”

    “贫尼法号青莲。”

    “青莲师傅,我们到哪里才能找到慧觉师太呢?”

    “慧觉住持不在禅房吗?”

    “禅房的门锁着。青莲师傅,这时候,慧觉师太一般会在什么地方?”

    “贫尼不知。”

    “贵寺难道没有早课吗?”

    “早课由念慈师太主持。”

    “慧觉师太难道没有自己的事情吗?”

    “慧觉住持大部分时候都呆在静幽院参禅理佛。”

    “你们要是有事的话,怎么才能找到她呢?”

    “我们如果有事的话,都找念慈师太——这是慧觉住持特别交代的。”

    “现在,我们有事找慧觉师太。”

    “抱歉,贫尼不知道慧觉师太在哪里——你们可以去问念慈师太。”

    既然一时找不到慧觉师太,那就先找一个尼姑谈谈:“我们能和你谈谈吗?”

    “贫尼不知道你们想问什么?”

    “我们能借一步说话吗?”

    “贫尼手上还有事情要做,你们想问什么,就在这里问吧!”青莲的意思是:你们可以跟我谈,但我的时间有限。

    “静平和谁住在一起?”

    “她一个人住。”

    “一个人住?你们都是一个人住吗?”

    “我们有两三个人同住的,也有三四个人同住的。”

    “为什么安排静平一个人单住呢?”

    “贫尼不知。”

    只要青莲搭话,就不怕谈话进行不下去,四个人到鸣晨庵来,除了找慧觉师太了解情况,还要找其他人了解情况。炼洛丹是在鸣晨庵失踪的,所以,鸣晨庵应该是调查的重点。

第七章 陈师傅不幸言中 法门塔果无慧觉

    “静平住在什么地方?你能领我们去看看吗?”

    兰思梦虽然到鸣晨庵来过很多趟,但一直不知道女儿住在什么地方。

    “静平住在西禅院。”对方一边说,一边朝大殿里面看了看——静悟殿里空无一人。

    “西禅院在什么地方?”

    “在大雄宝殿的西边。”对方显然是想摆脱三个人。

    “青莲师傅能领我们去一下吗?我们想知道静平住在哪一间禅房。”

    “进西禅院以后,右手第三间就是静平住的禅房。”对方还是不想给四个人带路,“阿弥陀佛,贫尼有要事在身。诸位请自便。”对方说完之后,便朝东走去,东边不远处也有一个瓶形门。

    四个人总感觉鸣晨庵的尼姑怪怪的。她们好像在回避着什么。鸣晨庵是一座千年古刹,四个人走进庵门就感到一股阴晦之气,鸣晨庵尼姑身上的阴晦之气尤其重。

    眼下,最重要的是找到住持慧觉师太。

    怎么才能找到慧觉师太呢?

    四个人走进静悟殿的后门,迎面走来一个男人,此人敞着怀,衣袖高高卷起来,肩膀上扛着一根木料,此人应该是一个工匠。

    工匠走到四个人的跟前,停住了:“你们找谁?”工匠一边说,一边用衣袖擦拭额头上的汗水。

    “师傅,我们找慧觉师太。”

    “慧觉师太不在禅房吗?”

    “禅房的门锁着。”

    “你们到塔上去看看,说不定在那里。”

    “谢谢师傅。”

    工匠继续走他的路。

    “师傅,您贵姓?”项代沫转身叫住了师傅。

    工匠转过身:“免贵姓陈。”

    “陈师傅,您在这里做活吗?”

    陈师傅点点头。

    “你们在这里做多久了?”

    “三个月左右。”

    “静平师傅失踪的事情,你们知道吗?”

    “知道,你们的人不是来调查过吗?”

    “你认识静平师傅吗?”

    “我们只管做活,寺院里面的事情,一概不知。你们也知道,男女有别,我们在这里做工——是混口饭吃,怎么好和尼姑们套近乎呢。”

    项代沫从口袋里面掏出一包烟,抽出一支烟。

    “谢谢,寺院不能抽烟。”陈师傅将项代沫的手挡了回去。

    项代沫将香烟cha jn烟盒,装进口袋:“陈师傅,你们在哪里做活?”

    “那里——进了那扇门就能看见了。”陈师傅指着远处两扇大门道——大门在静悟殿的西边。

    这时候,项代沫才听见锯子锯木头的声音,声音虽然很小,但比较清晰。

    四个人随陈师傅走进大门,拐过两个弯之后,果然看见五六个工匠正在一个只有木结构,没有砖墙的建筑里面忙乎着——两个师傅正在锯木头。建筑物的旁边码放着一些的青砖和小灰瓦。

    进门的时候,项代沫和林狄看见了门框上方“藏经堂”三个字。

    建筑物西墙的下半部分没有拆,因为这道墙的下半部分是和山体连结在一起的。

    项代沫之所以要和陈师傅套近乎,有自己的考虑:工匠们在寺院中忙乎了三个月,而炼洛丹又是在此期间失踪的,工匠们可能会知道寺院中的一些情况。只有在寺院中生活过一段时间的人才可能了解寺院中的情况,外人是无法知晓的。

    在工地的西边和东边,各有一间禅房,东禅房门前的走廊上拉着几根绳子,绳子上挂着几件刚洗好的衣服——衣服的下面仍在滴水。这间禅房应该是工匠们的临时住处。这间禅房的旁边还搭着一个小棚子,一个女人坐正在小棚子里面摘菜。

    陈师傅说:藏经堂一共有三间房子,西禅房里面摆放着一些法器和家具。

    项代沫和林狄、王所长走到西禅房的前面:门上挂着一把锁,格子窗上贴着一些泛黄破损的纸。

    项代沫走到一扇窗户跟前,透过破损的纸朝里面看了看:房子里面满满当当地堆放着一些杂物。

    之后,四个人在陈师傅的指点下去了法门塔。

    四个人走出藏经堂的时候,陈师傅追了上来。

    陈师傅好像有话要说。四个人停住了脚步。

    “目前,在寺院中主事的是念慈师太,但真正主事的人还是慧觉师太。如果你们在法门塔找不到慧觉师太的话,就到进斋堂去等她,中午十一点半,她肯定会出现在进斎堂。平时,除了用斎饭的时间之外,你们要想找到慧觉师太——非常难。”

    “这是为何?”

    “不得而知,我们在这里做了将近三个月,平时难得见到慧觉师太。”

    陈师傅没有说错,四个人在法门塔没有找到慧觉师太。

    法门塔下的石阶上,有两个尼姑正在打扫树叶,秋风虽然比较温和,但树叶落得很厉害,大概是季节的缘故。

    一个尼姑说慧觉师太先前来过,慧觉师太在法门塔上呆了一会,然后到别处去了,至于到什么地方去了,不知道。

    “那么,慧觉师太往什么方向去了,两位师傅总该知道吧!”

    “住持朝你们来的方向去了。”

    四个人一路走来,岔道有好几个,鸣晨庵是一座千年古刹,规模很大,建筑物一座挨着一座,岔路特别多。

    一时找不着慧觉师太,那就先和两位师傅谈谈吧。

    “请问二位师傅如何称呼?”

    “我叫静安。”一个稍微年轻一点尼姑道。

    静安的年龄在二十五岁左右,她眉清目秀,但是一副弱不禁风的样子。

    “她叫勿躁。”静安指着一个年龄稍大一点的尼姑道。

    勿躁的年龄在四十岁左右,个头比较矮,但长得很敦实。

    “两位师傅,我们可以和你们谈谈吗?”

    “你们是?”静安道。

    项代沫从口袋里面拿出证件,打开来,在静安的面前亮了一下:“我们是市公安局的——我们是为静平失踪的案子来的。”

    勿躁站在一旁,她一言不发,愣愣地望着项代沫和林狄,她的耳朵好像不好使。

    “勿躁是一个哑巴。”静安道,“她的耳朵也不好。”

    哑巴是没法进行交流的。

    “我们能和你谈谈吗?”

    “我一个月前刚到鸣晨庵来。您刚才说的案子,我没有听说过。”

    “寺院里面的师傅没有议论过这个案子吗?”

    “寺院里面不允许过问与佛无关的事情。”

    谈话没法进行,四个人好不容易遇见两个师傅,一个是哑巴,一个刚来不久。

    再寻找下去,已经毫无意义,四个人迅速离开了鸣晨庵。

    三个人先将兰思梦送回家,然后回到刑侦队。一路上,项代沫和林狄好言劝慰兰思梦——鸣晨庵扑了个空,兰思梦的心情越发的忧郁和焦虑,眼泪不曾离开过她的眼眶。

    赵子蒙和令狐云飞听完项代沫的汇报以后,当即决定正式立案。既然炼洛丹是在鸣晨庵出家并失踪的,那就把鸣晨庵作为调查的重点,慧觉师太作为鸣晨庵的住持,她不露面,肯定是不行了的。

    在动身前往鸣晨庵之前,一向行事谨慎的赵子蒙去见了王局长,王局长听完赵子蒙的汇报之后,立即拨通了市宗教局宋局长的电话。

    宋局长当即答应亲自陪同志们到鸣晨庵走一趟。

    双方约好十一点在鸣晨庵的牌坊前回合,王局长对这个案子是非常重视的。他甚至还建议同志们当天下午就进驻鸣晨庵。

    王局长还和赵子蒙谈到了一个情况,正是这个突然发生的情况才使王局长让赵子蒙下午就进驻鸣晨庵的。

    慧觉师太即将离开鸣晨庵,到河南嵩山普渡寺任住持,这一段时间,慧觉师太正在办理交接手续。

    这该不会是一种巧合吧!

    难怪慧觉师太会把寺院中的事务交给念慈师太打理呢。

    在这样一个非常特殊的时期,慧觉师太突然要离开鸣晨庵,这对同志们的工作非常不利,王局长听到这个情况以后,大脑的第一个反应就是,决不能让慧觉师太离开鸣晨庵。即使要离开,也得等炼洛丹的失踪案有了眉目之后。

    宋局长答应王局长,在目前这种情况下,他是不会让慧觉师太离开鸣晨庵的。

    十一点差两分,两辆警车停在鸣晨庵的大牌坊前面。

    车门打开,从车里里面走出来八个人,他们分别是王局长、赵子蒙、令狐云飞、项代沫、林狄、萧路含、马建平和陆千。

    几分钟以后,从拐弯处驶来一辆黑色轿车,那就是宋局长的轿车。

    王局长和赵子蒙迎了上去。

    汽车停稳之后,从车后座上走下来两个男人,一个年龄在五十岁左右,他就是宋局长,另一个人的年龄在三十岁左右,他是宋局长的秘书。

    互相寒暄几句之后,大家跟在宋局长的后面朝山上走去。

    一行人走进庵门,沿着大殿东边的长廊向北,然后进入东禅院,进斎堂就在东禅院里面。

    和赵子蒙一行人进入东禅院的还有一些尼姑。

    项代沫捋起衣袖,看了看手表,时间是十一点二十八分。寺院中的僧侣是非常守时的。

    沿着一个回形长廊向北,远远看见一座很大的建筑,建筑物的上方写着三个大字:“进斎堂”。17

第八章 老住持保养不错 宋局长直截了当

    四个师傅拎着两个大木桶走进进斎堂,一个木桶里面装着青菜豆腐,另一个木桶里面装着大米饭。

    在两排长桌的前面横着一条长桌,长桌边坐着一个老尼姑,她双目紧闭。

    此人就是慧觉住持,在慧觉住持的旁边站着一个上了年纪的尼姑,项代沫和林狄一眼就认出此人,她就是念慈师太。

    念慈师太正在凝视着前方,在她的前面,几十个尼姑端坐在长板凳上,在她们面前的长桌子上,放着一大一小两个木碗,其中一个大木碗上放着一双木筷子。

    一个尼姑正在发放咸鸭蛋,她在每个人的面前放一个咸鸭蛋。

    一个咸鸭蛋,一碗青菜豆腐,一碗米饭,这应该就是这些尼姑们的中午饭。

    俗话说的好,万恶源于一个“贪”字,贪什么?无非是口中之食物,身上之衣服,这是人们最基本的,最本能的需求,温饱的问题解决之后,人们就会想些和七情六欲有关的事情了,如果一个人连口舌之欲都没有,其它的贪欲恐怕就很难生成了——饱暖思淫逸,大概就是这个意思吧!

    笔者说的是“恐怕”,我们都知道,佛门并不是与贪欲和罪恶绝缘的地方。相反,佛门也是比较容易藏污纳后的地方,因为它距离世人的眼皮子太远了。

    当宋局长走进进斎堂的时候,念慈师太弯腰低头和慧觉住持说了些什么之后,慧觉住持慢慢睁开眼睛,然后在念慈师太的搀扶下,慢慢站起身,朝同志们走来。

    慧觉住持和念慈师太将同志们领进了进斎堂旁边一间禅房内——这里是慧觉住持用斋前休息的地方。

    双方坐定,谈话开始。

    “宋局长怎么有空到敝寺来?”慧觉住持慢条斯理道。

    慧觉住持说话的声音虽然很低,但中气很足,大概是戴了一顶帽子的缘故,赵子蒙很难猜出她的年龄,到底是佛门中人,慧觉住持的脸上竟然看不到一条皱纹——可见她保养的非常好。

    在赵子蒙的印象中,佛门中的人,脸上基本上没有什么血色,但慧觉住持是一个例外,她的气色很好,她的脸颊,白里透着一点微红,红里透着一点嫩,嫩里透着一点娇,娇里透着一点艳,艳里透着一点什么,赵子蒙一时还说不好。

    慧觉住持的右手上挂着一串佛珠,说话的时候,她手上的佛珠是不休息的。

    宋局长单刀直入:“这位是市公安局的王局长,这位是公安局刑侦队的赵队长。他们是为炼洛丹的失踪案来的,炼洛丹失踪于鸣晨庵,慧觉作为鸣晨庵的住持,有责任配合同志们查清此案。”

    “这——请宋局长放心,念慈一定会配合同志们的调查。”慧觉住持望着念慈师太道。

    “这——我一点都不怀疑,但这个案子还需要你的配合。所以,河南嵩山,你过些日子再过去。”

    “宋局长,这恐怕不妥吧!慧觉已经定好启程的日子了。”

    “这——你不用担心,我在来之前,已经和河南方面通过电话了。你放心,赵队长从事刑侦工作很多年,他领导的这只队伍有丰富的经验,曾经破获过很多疑难大案,所以,不会耽搁太久的。”

    “佛门中人,讲的是慈悲为怀,炼洛丹的父母痛失爱女,我们应该配合警方把这个案子查清楚,给他们一个交代,还他们一个公道。”

    “慧觉一定配合——一定配合——一定。”

    “这不仅关系到一条人命,也关系到鸣晨庵乃至整个佛教界的声誉。”

    绝代仙魔

    “慧觉明白——慧觉明白。”

    “慧觉住持,你能有这个态度,这很好,希望你们积极配合同志们的调查,王局长,同志们是不是想今天下午就住进鸣晨庵啊?”

    赵子蒙望了望王局长,然后点点头。

    “慧觉住持,赵队长打算今天下午就住进来,你安排一下同志们的住处。”

    “慧觉马上就去安排,同志们吃饭的问题怎么解决呢?寺院里面的伙食,我担心同志们吃不惯。”

    “慧觉住持,这没有问题,我们正想体验一下师傅们的生活。”赵子蒙道。

    “行,念慈。”

    “念慈在。”

    “念慈,你去安排一下同志们的住处,敢问你们有几位同志?”

    “七个人,六个男同志,一个女同志。”

    “念慈,就把同志们安排在西禅院吧!”

    “念慈现在就去安排。”念慈躬身,退后一步,走出禅房。

    “宋局长,那就请同志们随慧觉到进斎堂用些斋饭吧!”

    “我们已经吃过中饭了。你先去用斋饭,我们先随念慈师太到西禅院看看同志们的住处,待回儿,慧觉和赵队长在哪里说话?”宋局长道。

    “念慈。”

    “住持请吩咐。”

    “安排好同志们的住处之后,你领同志们到静幽院去吧——我在那里等同志们。”

    同志们随念慈师太去了西禅院。

    大家还记得吗?失踪的炼洛丹就住在西禅院。

    寺中的僧尼住在东西两个禅院。在静幽院的西边,西禅院的北面也有几间禅房——即藏经堂,现在正在修葺。

    西禅院里面有九间禅房,面朝东的两间禅房空着。

    念慈师太打开禅房的门,禅房里面是大通铺,每张铺上能睡七八个人。念慈师太找来了几张草席,被褥和竹枕头,还有两个木盆和两个脚盆〔脚盆有三只脚〕。

    念慈师太的态度和项代沫、林狄第一次见到的时候发生了比较大的改变:“每天早上和傍晚,会有人送热水过来。还有什么要求,同志们只管说出来,贫尼一定办到,只是这寺院不同于别处,饮食起居都很简陋。请同志们多包涵一些才是。”

    六个男人睡在南禅房,林狄睡在北禅房。

    所有禅房的前面都有走廊,走廊上拉着一些绳子,这些绳子显然是用来晾晒衣服的。

    院子中央有一口水井,井口上盖着木盖子,木盖子上放着一个木桶,井沿上有一个木架子,木架子上有一个轱辘,轱辘的两头各有一个摇把,轱辘上缠绕着一些绳子。

    站在井沿上,抬头向北,能看到一个很高的木架子,一个工人正坐在一根房梁上挥舞着钉锤,空气中传来钉锤击打铁钉时发出的声音,那就是陈师傅所在的工地,如果侧耳的话,还能听见工匠们说话的声音。

    陈师傅所在的工地就在西禅院北边的藏经堂,整个鸣晨庵的建筑是沿着一个很大的缓坡拾级而上的。静悟殿的规模虽然没有大雄宝殿大,但比大雄宝殿高出许多,站在西禅院里面能看到静悟殿和藏经堂凌空扬起的屋脊和飞檐。君子为玉

    在参松翠柏的掩映下,鸣晨庵显得越发的幽静,幽静之中还隐藏着一些神秘的东西。鸣晨庵的神秘,体现在建筑物灰暗的色调上,还体现在建筑物的参差错落之中,更体现在高大而茂密的树荫之中。

    “念慈师太,静平的房间在哪里?”

    “在那里——”念慈师太指着北边第三间禅房道〔由东向西数〕。

    “我们可以进去看看吗?”

    “静平离开寺院以后,其他人住进去了。”

    静平生活的痕迹肯定荡然无存了。

    “静平失踪前,禅房里面住几个人?”

    “就静平一个人。”

    “一间禅房应该住几个人,为什么只安排静平一个人呢?”

    “这是慧觉住持交代的。住持怎么吩咐,贫尼就怎么做。”

    “静平总该有些东西吧!”

    “她上山有没有带东西,贫尼不得而知,但她离开之后,我们清理禅房的时候,没有看到任何东西。”

    人失踪了,而且一点东西都没有留下。

    “念慈师太,我们想进去看看。”

    “行,诸位请稍等片刻,我去去就来。”

    四五分钟的样子,念慈师太领着一个年轻的尼姑走进禅院,年轻尼姑的右太阳穴上有一块蝴蝶状的疤痕。

    年轻的尼姑手上拿着一把钥匙,钥匙用一根绳子扣着,绳子的另一头系在腰带上。这恐怕是她仅有的唯一的一把钥匙。

    年轻尼姑打开门锁,推开禅房的门。

    禅房里面和其它禅房一样,也是一个大通铺。禅房里面除了一张桌子,一把椅子和几个木盆以外,别无他物。铺上有两床被褥和两个竹枕头。

    通铺两边靠墙的地方,各放着一个一模一样的黄颜色的木箱,这个木箱应该是尼姑们用来放东西的,木箱上有锁鼻和锁扣,但没有锁。尼姑们能有什么值钱的东西呢?尼姑们也不会有,所有的都收藏在记忆之中了。

    年轻的尼姑法号叫宁和。

    宁和被赵子蒙留了下来,念慈到进斎堂用斋饭去了。

    宋王两位局长下午都有会议,所以提前下山去了。

    七个人坐在床上,宁和坐在桌子前面的椅子上。

    “宁和师傅,你原来住在什么地方?”项代沫望着宁和问。

    “就在旁边这间禅房——”宁和朝东边指了指。

    “你到鸣晨庵有多长时间了?”

    “宁和到这里已经有十年了。”

    宁和的年龄在三十岁左右,这说明她进寺院的时候,年龄在二十岁左右。

    2

第九章 炼洛丹并非唯一 下山者不乏其人

    “同志,请不要问贫尼从哪里来,为什么到这里来,过去的事情,贫尼已经记不得了。”

    赵子蒙望了望项代沫和林狄。

    “我们能问问你进寺之后的情况吗?”赵子蒙低声道。

    赵子蒙之所以降低声音,是因为他看宁和有点紧张——她显得很不自在。

    宁和点了一下头。

    “是谁给你剃度的呢?”

    “是慧觉住持。”

    “静平也是慧觉住持剃度的吗?”

    “是的,所有人都是慧觉住持剃度的。”

    “也是慧觉住持收留你的吗?”

    “是的。”

    “静平进寺时的情况,你知道吗?”

    “知道。”

    “请你跟我们说说。”

    “去年,静平连着很多天进寺,每次都是在傍晚时分,她在静悟殿观音菩萨前跪了很长时间,有一天晚上,她一直跪倒添油时分。”

    “添油时分是在什么时候?”

    “九点钟左右。”

    晚上九点左右还不离开寺院,炼洛丹已经有了板依佛门的愿望。

    “之后呢?”

    “之后,她晕过去了。值守的师傅就喊来了念慈师太,念慈师太又喊来了慧觉住持。”

    “慧觉住持就派人将静平扶到这间禅房里面休息了一夜。”

    “第二天早上,念慈师太把静平领进了静幽院。第三天下午,静平又上山来了。第四天早上晨课以后,慧觉住持就给静平剃度了。”

    “剃度的时候,你们都在场吗?”

    “慧觉住持是在静幽院给静平剃度的,当时,只有念慈师太在跟前。之后,静平就住进了这间禅房。”

    “我们听说,这间禅房里面只有静平一个人。”

    “是的。”

    “你知道为什么呢?”

    “贫尼不知道。”

    “静平进寺的时候,带包裹了吗?”

    “我不知道,但念慈师太知道,第二天早上,是念慈师太把静平领到静幽院去的。你们应该去问念慈师太。静平进寺之后,一直都是念慈师太照拂的。”

    赵子蒙从口袋里面掏出一个笔记本,在上面做了备忘。

    “你的禅房和静平的禅房紧挨着,你们之间有没有接触过。”

    人是社会化的动物,只要群居,就一定会有接触。

    “没有,静平不跟任何人说话。她只和观音菩萨、慧觉住持说话。”宁和的话有些艰涩。

    寺院可能例外,佛门中人看破了红尘,既然四大皆空,无欲无念,就不会像世俗之人那样经营人际关系,更无情感上的牵绊。

    “此话怎么讲?”

    “静平每天除了跪在观音菩萨跟前祈祷以外,就是到静幽院去聆听慧觉住持的教诲。”

    “每一个受戒的师傅都要聆听慧觉住持的教诲吗?”

    “不是。”一生浮华 换你安宁

    “这是为何?慧觉住持为什么要单独教诲静平呢?”

    “不知道。”

    “你看见静平写过什么东西吗?”

    “这——我见过,她天天晚上都要坐在这张桌子上写东西。”

    应该是在写日记。

    “静平是不是有一支钢笔?”

    “不错,她就是用钢笔写东西的。”

    这说明炼洛丹上山的时候,是带了东西的。如果炼洛丹带日记本和钢笔的话,那么,她一定会把上山以后的情况写在日记上,炼洛丹选择出家,最后又失踪于鸣晨庵,日记里面一定会有所交代。

    “宁和师傅,静平在失踪之前,有没有什么异常呢?”宁和的禅房和炼洛丹的禅房靠在一起,如果有异常的话,宁和应该是知道的。

    “静平在离开鸣晨庵之前,生了几天病,最后连进斎堂都不去了。”

    “生病期间,谁在照顾她?”

    在来的路上,赵子蒙和项代沫已经交流过了,既然已经正式立案,那就意味着承担一份天大的责任,要想侦破此案,鸣晨庵是重点;

    寺院不同于社会,尼姑不同于普通群众,炼洛丹融入新环境的时间不长,孤僻的性格,特殊的生活境遇,加上寺院特殊的环境,炼洛丹的接触面一定非常窄,所以,调查的难度应该会很大。

    “生病期间,静平住在静幽院。先在这里躺了一两天,后来被念慈师太接到静幽堂去了。慧觉住持精通医术。”

    慧觉住持作为鸣晨庵的住持,她对炼洛丹似乎很关心啊!

    “寺中的尼姑生病,慧觉住持都这么关心吗?”

    “是的,慧觉住持对所有人都很好。”

    “慧觉住持是不是对静平特别好呢?”

    “慧觉住持对静平好,这是很正常的事情。”

    “此话怎么讲?”

    “静平剃度以后,先在大雄宝殿里面做事,后被安排在静幽院照抚慧觉住持的饮食起居。静平刚进寺院,心情还没有完全平复——遁入空门,说尘缘已了,万念俱灰,四大皆空,其实不然。说说容易,真正能做到的人,几乎没有。那静平虽然遁入佛门,但心里面好像还有很多放不下的事情。”

    “何以见得?”

    “她整天愁眉不展,郁郁寡欢。我刚上山的时候,也和静平一样——我们不是从石头缝里面蹦出来的,谁都是父母所养的血肉之身,可我过一段时间就好了。”

    “静平在失踪之前也是愁眉不展,郁郁寡欢吗?”

    “自从静平进寺以来,她的眉头从来没有展开过。公安同志,贫尼有一句话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你请讲。”

    “静平上山以后,她的母亲经常到山上来,依我看,静平是想彻底断了念想才离开鸣晨庵的。”

    “静平离开鸣晨庵,你就这么确信吗?”

    “这种情况,在鸣晨庵,以前也曾发生过。”

    宁和的话是随口而出的,但却引起了赵子蒙高度的重视。

    “鸣晨庵以前也发生过这种情况?”赵子蒙望着宁和道。

    “对啊!”

    “请你好好跟你我们说说,在你进寺以后,都有哪些人像静平一样悄无声息地离开鸣晨庵?”武侠世界大冒险

    赵子蒙觉得这个情况非常重要。

    “在静平进寺之前,有一个叫修竹的师傅突然离开了鸣晨庵,几年前,有一个叫莫忧的师傅离开了鸣晨庵,我进寺的第二年,住在隔壁禅房里面的清水也不告而别了。我知道的只有这三个人,在我进寺之前,也曾有人离开鸣晨庵——我是听别的师傅私下里说的。”

    “她们既然选择与青灯古佛相伴,为什么还要离开呢?”

    “清水不告而别,是因为她父亲经常到山上来看她,她不堪其扰,选择了离开;至于修竹和莫忧为什么离开,宁和不得而知。”

    “离开之前,清水跟你说过想要离开吗?”

    “那倒没有。”

    “这三个人离开的时候多大年龄呢?”

    “清水比我大三岁,她离开鸣晨庵的时候,二十四岁左右;莫忧比我小五岁,她离开的时候是二十二岁;修竹比我小三岁,她离开的时候,是二十三岁。”

    四个人的年龄都差不多,从生理学上讲,这个年龄段的女人已经完全成熟了。

    “你亲眼看见她们离开鸣晨庵的吗?”

    “我亲眼看见清水下山的。”

    “你亲自送清水下山的吗?”

    “那倒不是,清水走的时候,没有人知道——她也没有跟我说。”

    “你没有亲眼看见她下山,又没有送她下山,却说亲眼看见清水下山的——这该怎么理解呢?”

    “那天早上,我在井沿上提水,看见清水穿过水井对面的长廊,然后大步流星,头也不回地朝庵门走去。因为我们隔的比较远,刚想喊她,她已经走出庵门了。”

    “你看清楚她的脸了吗?”

    除非宁和看清楚了清水的脸,否则,她不能确认自己亲眼看见清水下山去了。

    “我没有看清楚她的脸。”

    “那你是根据什么说亲眼看见清水走出庵门的呢?”

    “清水的手上拎着一个黑色的皮包,在鸣晨庵,只有清水有黑皮包。虽然我没有看清楚她的脸,但她的身高,走路的样子,我还是很熟悉的。”

    “回到禅房以后,我跟和清水住在一间禅房里面的思空提到了清水走出庵门的事情,思空这才发现清水不在禅房里面,再找清水的黑皮包——黑皮包是清水唯一的物件——她上山来的时候,只带了一个黑皮包。”

    “我能不能这样理解,你之所以说自己亲眼看见清水走出鸣晨庵,是因为你看见了清水带上山的唯一物件——黑皮包。是不是这样?”

    “只有清水有黑皮包,不是她,还能是谁呢?我和思空在禅房里面没有找到清水的黑皮包,这还不能说明我看到的人就是清水吗?”

    项代沫从皮包里面拿出一个档案袋,档案袋里面装着区公安分局两位同志们调查走访的材料。

    项代沫从档案袋里面拿出一份谈话记录,这份谈话记录就是区公安分局的两位同志和鸣晨庵唯一一个亲眼看到静平走出鸣晨庵的尼姑冷月的谈话内容。项代沫已经明白赵子蒙的意思了。这份材料,项代沫看了两遍。

    冷月看到静平走出鸣晨庵的地方也在井沿上,时间也是在早晨——僧尼们起床之前。

    这该不会是一种巧合吧!

    赵子蒙立即派林狄到进斎堂去请念慈师傅。

    禅房里面,赵子蒙、项代沫与宁和的谈话仍在继续。

    “清水、莫忧和修竹到什么地方去,你知道吗?”

    “不知道。”

    “寺中有谁知道。”

    2
本节结束
阅读提示:
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cc/r20743/ 第一时间欣赏观火最新章节! 作者:齐云久枝所写的《观火》为转载作品,观火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①书友如发现观火内容有与法律抵触之处,请向本站举报,我们将马上处理。
②本小说观火仅代表作者个人的观点,与UU小说的立场无关。
③如果您对观火作品内容、版权等方面有质疑,或对本站有意见建议请发短信给管理员,感谢您的合作与支持!

观火介绍:
离子山脚下的静谧老宅的地基下竟有一具无头男尸!尸体的身旁还有残破锈蚀的铜镜,青花瓷片和马灯?这是什么惊悚诡异的画面,什么鬼?放轻松,这难不倒我们的硬汉赵子蒙“帅蜀黎”,作为公安刑侦系统新晋的扛把子,颜值和智商并驾齐驱的他和他的精干团队有着绝对实力解开这一谜团。 你以为赵蜀黎的“神鹰大队”只有这一点实力吗?千万别小看了他们的神力。我们的赵队长和他的神队友们以只争朝夕的精神和案件不破誓不罢休的超级气概,艰苦卓绝、坚持不懈、勇猛迅速、缜密分析、大胆思考、由表及里,由此及彼、抽丝剥茧,侦破了一个又一个令人匪夷所思的疑案,伸张了正义,打击了邪恶。用公安干警的智慧、勇气和胆识弘扬了人间的正气,维护了法律的尊严。观火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观火,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观火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