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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齐云久枝     观火txt下载     观火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七十章 狗男女罪有应得 可怜人自我疗伤

    “我说‘能不能把你蒙在脸上的布拿掉呢?’”

    “老妖道说‘我怕吓着你。’”

    为方便起见,下面,笔者将练洛丹的叙述改为直接对话方式

    “只有鬼怕见人,你是人还是鬼?”

    “你甭管我是人是鬼,只要乖乖听话,我保你安然无恙。”

    “这里是什么地方?”

    “你也不用知道这是什么地方。”

    “鸣晨庵失踪的几个年轻尼姑是不是都被你祸害了?”

    “你不要问那么多,我刚才不是讲了吗?只要你乖乖听话,我保你无事。”

    “你和慧觉串通一气,做出这等伤天害理的事情,难道就不怕遭到报应吗?”

    “在这个世界上,‘报应”之说是用来哄人的。‘因果轮回,善恶有报’,只有傻瓜才会相信这些骗人的鬼话。”

    至真撕去了所有伪装。

    “你把我弄到这里来,意欲何为?”

    “你这不是明知故问吗?哦,我想起来了,我先前和你做那种事情的时候,你还在昏迷之中,所以,你才会有此一问。既然你问到这个问题,我倒是可以告诉你,男人和女人在一起能做什么事情呢?这不是秃子头上的虱子——明摆着的吗?”

    至真露出了无耻的嘴脸。

    “你这个畜生。”

    “如果做这种事情,都是畜生的话,那么在这个世界上,每个人就都是畜生,你说的也对,人本来就是畜生,老天爷造出男人和女人,不就是要让他们做这种事情吗?”

    “畜生,你休想再碰我,大不了一死。”

    “这恐怕由不得你。我劝你还是想开一点。只要你乖乖听话,我包你吃香的喝辣的。我实话跟你说了吧!到了这里,就别想再出去,我并没有要伤害你的意思,你看——你现在不是好好的吗?”

    “你还年轻,整天和经卷青灯相伴,完全违背了上苍造人的初衷。”

    “你禽兽不如。”

    “他甚至还厚颜无耻地说——”练洛丹道。

    “他说什么了?”

    “他说,你已经让你继父耍了十几年,何必在乎做这种事情呢?你和你继父在一起,那才叫禽兽不如呢,你和我在一起,顺理成章,天经地义。是人都要经历这种事情,不经历这种事情,岂不辜负了上苍的美意。”

    “他还说,你是女人,我是男人,你为阴,我为阳,阴阳互补,才能延年益寿,自然万物之所以能经历春夏秋冬而不衰,就是因为遵循了阴阳交替、阴阳互补的自然之道。”

    慧觉和至真拿走了另一本日记,在那本日记上,练洛阳丹提到了继父练乐雅,虽然没有说的很明白,但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怎么回事情。

    “刚开始,我不吃不喝,我担心他在饭和水里放药。时间一长,我就熬不住了,我不想死——我想离开那个鬼地方。刚开始,我渴的实在不行了,就喝一点水,饿得实在难受了,就吃几口饭,渐渐地,我不再顾及什么了。”

    “老妖道一定是在水和饭里面放了东西。有时候,我浑身燥热难耐——以前,我从来没有这种感觉。”

    “你知道至真在水和饭里加什么了吗?”

    “不知道。”

    “他在水和饭里面加了那种药,为了让慧觉俯首帖耳,他用同样的办法对付慧觉,他还用致幻剂控制慧觉。她要让慧觉不断为他猎物。而你正中其下怀——被她看上了。”

    “他也让我们用了致幻剂,等我们发现以后已经迟了,老妖道就是用致幻剂控制并残害了那些年轻尼姑。”

    “我们在紫云观后面的石窟的溶洞里面找到了八具尸骸,其中一具是一个道士。”

    “怎么会有道士?”

    “这个道士是至真的前任鉴智道长的贴身侍从,他一定是发现了鉴智道长的罪恶勾当,最后死于非命。紫云观的罪恶从至真和慧觉的前任就开始了。如果不是你急中生智,为我们留下了重要的线索,至真和慧觉的罪恶还将继续。”

    “在七具女尸中,有没有止水、修竹她们?”

    “有。你为她们报了仇,她们的灵魂可以含笑九泉了。”

    听了赵子蒙的话,炼洛丹的脸上流露出久违的笑容。

    “我们在密室里面看到了铁链子,这是怎么回事情呢?”

    “等我们烟瘾上身,愿意吃饭之后,至真才把我们身上的绳子解开,但他还是不放心,用铁链子将我控制在一个很小的范围之内——他怕我寻短见,他给我喝水的杯子和吃饭的碗,都是木头做的。”

    “至真每次到密室里面穿什么衣服?”

    “他到密室里面来穿的是睡衣,从不穿道袍。他还逼我们穿睡衣。”

    更多的细节,赵子蒙没有再追问,练洛丹说的已经够多了。

    第三天,马建平和陆千回到京西,无闻道长的判断没有错,溶洞里面的道士就是顺颐师傅。

    和马建平、陆千一同来到京西的还有顺颐——即洪大宝的两个弟弟和三个侄儿。洪大宝自从离开老家以后就再也没有回过赵家庄。洪家的孩子有九个,洪大宝排行老四,由于孩子太多,所以,洪家人从未想过要到京西来找洪大宝。

    洪大宝的弟弟还了一个非常重要的情况洪大宝在十八岁的时候,有一次从树上掉下来,摔断了两根肋骨。

    赵子蒙、萧老、封一鸣和洪大宝的家人对道士进行了第二次尸检,果然发现尸骸的右侧最下面两根肋骨有断痕。

    死者就是鉴智道长的贴身侍从顺颐师傅。

    至此,鸣晨庵的失踪案终于了结。

    一个月以后,法院对唐佩佩和冉世雄进行了审判。

    唐佩佩和冉世雄被判处死刑,立即执行。剥夺政治权利终生。在审判的过程中,慧觉和至真瘫成了两摊泥。执行死刑的地方就在紫云观后面——石窟旁边的树林里面,挨枪子的只有冉世雄一人,唐佩佩在押赴刑场的途中因惊吓过度气绝而亡。

    几名工人挖了两个坑草草将两个人埋了,连坟头都没有。几个月以后,当杂草长起来以后,两个土坑不会留下一点痕迹。

    一个半月以后,法院对练乐雅进行了审判,练乐雅没有请律师,开庭的时候,兰思梦和孩子们都没有到庭。

    在练乐雅拘押的过程中,兰思梦没有到看守所去过一次。事实上,练乐雅也无脸再见兰思梦——还有见面的必要吗?连练乐雅的几个孩子都没有去看他。

    法院判处练乐雅有期徒刑十二年。练乐雅当庭表示不上诉。

    第二天早上,看守发现练乐雅吊死在窗栏上,一点三米高的窗栏上挂着一根牛皮裤带,练乐雅半蹲在地上,裤带的另一头套在练乐雅的脖子上——皮带的边角深深地扣进了肌肉里。

    当看守将他的脑袋从皮带上解下来的时候,练乐雅的脖子上有一道深深的、乌紫发黑的勒痕。

    他这条命确实没有再活下去的必要了——众叛亲离的练乐雅自己也是这么想的,严格地讲,一米三的高度,是不具备悬挂的条件的,准确地说,练乐雅是用裤带将自己活活勒死的,用这种方式了结自己的生命,还是需要一点勇气的。所以从某种角度讲,练乐雅还算是有点血性的。

    还有一件事情,笔者要交代一下,鸣晨庵和紫云观不约而同做了同一件事情

    无闻道长和众弟子将前任长老鉴智的棺材连同尸骨请出了历代长老的墓室,并将墓室上鉴智长老的名字和生平清除干净,紫云观在历史上也算是江南名观,岂容鉴智这样的妖道毁了名声、污了道门呢?

    默然住持领着众僧尼将前任住持颐静的骨灰请出舍利塔,并将舍利塔上所有文字全部清除干净,那块记录颐静住持生平事迹的石板上的文字太多,默然干脆让陈师傅他们将石板拆下来砸了个粉碎。

    还有两个人也要交代一下,在戒毒所治疗了一个月以后,练洛丹随尚文君到林场生活了一个多月。

    之后,尚文君到市图书馆报到,炼洛丹到第三医院报到。

    赵子蒙还和定淮区房管所的领导商量,在医院附近分了一个两居室的公租房,炼洛丹上班的第二天,兰思梦就搬离了白下路三山街278——6号。

    换一个生活环境是必须的,这对炼洛丹重启新的生活将会有很大的帮助。

    赵子蒙把什么都想到了。

    尚文君下班以后就回到林场。

    尚德荣每天晚上回到自己的家,都能吃上热气腾腾的饭菜,喝几盅酒,饭后抱上一杯热茶。父女俩互相照顾,互相关心。

    笔者相信时间会治愈一切。

    笔者坚信,这一切都是暂时的,但愿尚文君的未来会有一个更好的结局,当然也包括练洛丹。

    三个月以后,赵子蒙派林狄到第三医院和市图书馆去了解情况。

    两位领导反馈的信息是

    炼洛丹在季度评比中获得标兵称号,护士长还打算给炼洛丹介绍一个对象,赵子蒙相信,炼洛丹一定会拥有属于自己的幸福。

    滕馆长透露,尚文君不但工作认真,她还利用图书管理员的有利条件读了不少书。赵子蒙有理由相信,在炼洛丹的影响下,尚文君一定能重新扬起生活的风帆。

第一章 夹墙中一具骸骨

    在鸣晨庵的案子结束后不久,神鹰大队又接手了另一个案子白霞区人武部的头儿秦作枚在修葺私房的时候,工匠们在一间房子的夹墙之中发现了一具骸骨。

    下面是报案人的一些情况和同志们了解到一些背景资料。

    报案时间一九九二年三月十七日下午两点半钟。

    报案人叫秦作枚,年龄四十三岁,两年前从部队专业到京西市白霞区人武部担任头儿。

    几个月前,秦作枚在白霞区无常巷买了一个宅院——这是一个独立的院落,前后两进,共六间房子;还有前后两个不大的院子。

    走进前院门是一个五十几平方大的院子,院子的北边是第一一进,第一进有东西两间厢房,中间有一个门厅,穿过门厅便是后院。

    后院也有五十几平方大。

    最后面是三间正房。

    前后两个院子虽然急促了些,但六间房子却是齐齐整整很像样,一看就知道原来的房主不是一般的人家。

    这也正是秦作枚看中此房的原因之一。

    这是一个闹中取静的所在,走出院门左拐走二十几米是前街,右拐六十几米是后街。

    其实,这个小小的院落,原来只是车家大院的一小部分,因为林林种种的原因,一个很大的院子便被分割成一大一小、一东一西两个院落。

    在前院东院墙上有一个用青砖砌起来的门——现在还能清除地看到门的模样。

    本来,住在这个小院子里面的人进出都走这道门,这道门封起来以后,就在院子的西边开了一扇小门,恰好在院子的西边有一个既深又窄的巷子。这样一来,被分割成的小院子就成了独立的部分。

    这个小院落很合秦作枚的心意,自己在部队多年,总是东奔西跑,居无定所,现在总算可以安定下来了。把老婆、老岳母和孩子领来一看,都觉得不错,于是,秦作枚就决定买下这小院子。

    当然,促使秦作枚当机立断的主要原因是价格比较便宜,总价才九万八千块钱,房主开价是十二万,秦作枚好说歹说,房主终于答应以九万八千块钱成交。

    于是,秦作枚把老家浙东屯溪的老房子卖了,再加上多年的积蓄,买下了这个小院子。

    秦作枚找人把房子里面粉刷了一遍,把院子收拾了一下,还买了十几个漂亮的盆景,一个星期后,秦作枚一家就从人武部的临时宿舍里面搬了进来。

    住进来以后才发现屋子里面的光线太差,特别是第二进房子,光线尤其暗,这三间正屋没有后窗,只在东屋和西屋的南面开了两扇窗户,大白天都要开着灯,就是在有太阳的日子也要开灯。

    如果遇到阴雨天,屋子里面的光线就更差了,究其原因是院子太小,东西两边的院墙太高,整天开着灯,这对于一向勤俭持家的秦作枚的爱人任碧霞来说,是很难接受的。

    不接受也得接受,房子不同于萝卜白菜,买了就很难退掉了。

    好在白天只有老岳母一人在家,老岳母是一个节俭的人,她说白天看的见,用不着开灯烧钱。

    秦作枚也不以为然“这种小问题,完全可以忽略不计,算了吧!”

    任碧霞一向尊重丈夫的意见,也就没有再说什么。

    后来发生的事情,就不能“算了”。

    那么,后来发生了哪些事情呢?

    随着时间的推移,任碧霞的身体出现了问题。

    在住进新居之前,任碧霞的身体一直不错,平时连伤风感冒都没有。

    可住进新居后不久,她出现了心悸,浑身无力,气短,夜里面睡觉经常做恶梦,醒来后,浑身淌虚汗,食欲也出现了明显的问题,到医院检查,医生只说睡眠不足,营养不良,休息太少,没有其它问题。

    更为严重的是,两个儿子夜里面睡觉经常做恶梦,在此之前,两个孩子的身体非常健康,夜里面睡觉一直很踏实。

    任碧霞的母亲迷信思想比较严重,她开始怀疑新居,说新居的阴气、煞气太重,她甚至怀疑新居可能不干净,如果房子没有问题的话,房东为什么要把这么好的房子贱卖呢?

    秦作枚不相信岳母这一套,劝岳母和爱人不要胡思乱想,人吃五谷杂粮,哪有不生病的呢?有点头疼脑热也属正常,好在现在医疗水平越来越高,有病看病,千万不要疑二惑三,庸人自扰。

    任碧霞没有再多想,但她的母亲仍不甘心,她私下里找街坊邻居打听去了。

    这一打听,还真打听出一点事情来了。

    原来的房主姓车,名字叫车华庭。他卖房子的理由很简单,他家的二儿子自费留学,还缺一笔钱,所以把这几间多余的房子卖了,因为等钱用,所以才便宜了两万两千块钱,按照当时的市价,价格应该在十二万块钱左右。总的算来,便宜了两万多块钱。

    事实并非如此,车家老二出国留学,这不假,但这和车家卖房子几乎没有一点关联。

    车家之所以急于将房子卖掉,是因为车华庭的两个女儿自从东院门堵起来以后,夜里面睡觉经常梦靥,最严重的时候虚脱,被送到医院抢救。

    车华庭就找来风水先生到家里面来看看,风水先生说院子里面的阴气、煞气太重,至于为什么阴气煞气重,风水先生没有说。

    但任碧霞的母亲听出了风水先生的言外之意,于是继续到街坊邻居去打听。

    还真让老人家问出来了,在六间房子的某一间屋子里面,曾经吊死过两个女人。

    正是因为这个原因,车家才把这六间房子单独隔开,也正是这个原因,车华庭才分到了这个单独的院落,车华庭从来没有听说过那些不干净的事情,以为得了便宜,就带着家人搬到了这个单独的院落里面来了。

    后来因为一家人隔三差四地生病,再加了听到一些风言风语,就搬回东院,将房子出租出去。

    房子出租以后,房客像走马灯似地换了一个又一个,住不上半年就搬走了,再后来,就没有人敢租车华庭家的房子了,没有办法,车华庭便决定把房子卖掉,秦作枚从部队专业到地方,人生地不熟,误打误撞地买下了车华庭家的房子。

    自从知道实情以后,一向不相信迷信,自封为无神论者的秦作枚的心里也犯起嘀咕来了,再加上老岳母的身体也出现了一点问题,所以不得不认真对待和考虑这个问题了。

    老岳母提出找一个有名望的风水先生到家里来看看到底有什么古怪。秦作枚点头同意了。

    于是,老岳母请来了一个风水先生,此人七十岁左右,姓裴,名溪路,他一辈子靠给人看风水为计,在老城南一代颇有名气——是街坊邻居向老岳母引见的。

    那一天,秦作枚和爱人特地请了半天的假。

    裴溪路拿着罗盘先在前院东南西北四个方位看了看,然后在第一进的门厅转了一圈,最后走进第二进三间正屋。

    秦作枚一家三口紧随在侧,大气不敢出,裴溪路像煞有介事,这一家三口则是神情凝重。

    在东屋里面,裴溪路呆的时间最长,他将罗盘在东屋的四面墙下摆放了好一会,然后对着东墙的砖墙、柱子和人字梁看了一两分钟。

    在开口说话之前,裴溪路又重点看了看两个门;第一个门是前院东院墙上被封起来的那道门;第二个门是前院西院墙上后开的那道门——走出这道门便是一个巷子——自从这里和车家大院隔开以后,西院门和巷子是车华庭家进出的唯一通道。

    巷子的名字叫“无常巷”,此巷南通中和大街——即前街,北接七星门街——即后街,巷子很窄,只能一个挑担人通过,如果是两个人迎面相遇的话,那就要稍微侧一点身子,才能通过;“无常巷”最大的特点是长而多弯道,这也就是说,从巷子这一头是望不到巷子那一头的。

    巷子两边的墙非常高,特别是巷子的西墙,至少有三米高。

    巷子的名字也很特别,“无常巷”,一提到这个名字,人们就会想到黑白无常。

    秦作枚的老岳母就是这么想的,只是没有说出口罢了——老人担心女儿和女婿心里面犯嘀咕。

    但任碧霞的母亲知道这个名字的来历,关于车家大院的过去,包括它所处的环境,老人从街坊邻居那么了解到不少信息。

    第一,巷子东边,原来是车家大院,后来被分割成一大一小两个院落,据说,车家祖上是红顶商人,和历史上有名的红顶商人胡雪岩差不多,专做宫廷的生意,只要是宫廷里面需要的东西,车家都经营,由于车家家底厚实,所以,车家大院的所有建筑都很讲究,秦作枚之所以看中无常巷——中和街157号房子,这大概是主要原因吧!

    第二,巷子的西边最早是一个姓尹的官宦人家,后来尹家因获罪而败落,朝廷便将尹家大院改造成了一座监狱,监狱中关押着一些死囚。

    这就是巷子西墙比东墙高一米左右的原因巷子的东墙是车家大院的院墙,有三米高,西墙是尹家大院的院墙,有四米高。

第二章 风水师出谋划策

    按照那些老人的说法,尹家大院里面冤魂不计其数,冤魂太多,少不得要跑到院子的外面来溜达闲逛,前后都是大街,不方便鬼魂转悠,“无常巷”自然成了最理想的地方,那些上了年纪的人都说“无常巷”经常闹鬼,所以,“无常巷”大概就是因为这个原因而得名的。

    裴溪路既然是老城南有名的风水先生,关于尹家大院的那段历史自然也是知道的。

    裴溪路看完之后,什么话都没有说。

    “大师,怎么样?有什么不妥的地方,大师尽管说。”老太太憋不住了。

    裴溪路摇了三下脑袋,但还是什么都没有说。

    还是任碧霞有眼力劲,裴大师还没有见到钞票,怎么会开金口呢?干这行的少不了卖些关子——关子就是钱啊!

    任碧霞朝秦作枚挤了两下眼睛,秦作枚这才恍然大悟,连忙从口袋里面掏出事先准备好的两百块钱,塞到裴大师的手上。

    见到钱以后的裴大师就像注了鸡血一样,突然亢奋了起来“钱的事情不急,我在掂量该怎么跟你们说。”裴大师一边说,一边将两百块钱揣进装着罗盘的帆布袋之中。

    “大师,您请。”

    秦作枚将裴溪路引到堂屋藤条沙发上坐下。

    堂屋就是第二进的堂屋。

    茶几上放着一杯早就泡好的龙井茶。茶杯旁边还放着一包中华香烟。

    “大师,请喝茶。”秦作枚一边说,一边从烟盒里面拿出一支烟。

    裴溪路端起茶杯吹开浮在水上面几片茶叶,喝了两口,然后接过秦作枚递给他的中华香烟。

    秦作枚将打火机按着了,将裴溪路的烟点着。

    裴溪路吸了两口烟,然后问道“这位大姐住在那间屋子?”

    “我住东屋。”任碧霞指着东屋道。

    大家还记得吗?裴溪路在这间屋子里面呆的时间最长。

    “两个孩子住在那间厢房?”

    “两个儿子住西屋。”秦作枚朝西屋指了指。”

    “这就对了。”裴溪路猛吸了两口烟道。

    “请大师明示。”

    “深宅必有大院,你这里算是深宅,但没有大院,你们看,到现在,院子里面没有一点阳光。”裴溪路一边说,一边撩起本装褂子的下摆,从裤子口袋里面摸出一个怀表,看了看,“现在是十点半钟,这时候,太阳还没有照到院子里面来,什么时候才能找到院子里面来呢?”

    秦作枚也捋起衣袖看了看手表“一天中,只有中午半个小时左右,院子里面才能看到一点太阳光。”

    “太阳光能照到什么地方呢?”

    “最多照到台阶下面这块地。”

    “你这个院子里面阴气太重,又少有阳光,阳气不足,时间长了,人自然就会生病。这——这还不是最糟糕的。”裴溪路欲言又止。

    “大师,您不妨直言。我们请大师来,就是想听听大师的意见。”

    “除了阴气太重,这里的煞气更重。”

    “大师请直言。”

    “这六间房子年代久远,至少有几百年的历史;隔壁尹家大院曾经是关押过死囚的地方,这种地方,难免生出一些不干净的东西来。”

    “大师,你所说的不干净的东西是指?”

    秦作枚已经知道裴溪路所指何事,但他还是想听裴溪路亲口说出来。

    “这——请恕老生嘴拙,这种事情只可意会,不可言传。你们也用不着知道的那么详细,我说的就是那个意思。”裴溪路端起茶杯慢慢喝了起来。

    “院子的西边是深巷,巷子西边是关押过死囚的地方,单这种煞气,就够人受的了。身体再强壮的人也抵不过这种煞气。”

    “你们想一想,有谁把自己家的房子建在坟地附近的呢?坟地里面躺着的是一些寿终正寝的人,连这种寿终正寝的人,人们避之都唯恐不及,更何况是关押死囚的地方呢?”

    秦作枚和任碧霞互相对视片刻,然后道“大师如何知道的这么多呢?”

    “作枚,大师说的没错,街坊邻居也是这么说的,就我们是刚来的,不知道。那姓车的地道——他竟然只字未提。”老太太道。

    “现在,隔壁的院子做什么?”秦作枚问。

    “现在是改成了物资公司的仓库。”裴溪路道。

    “大师,您刚才在第二进东屋里面站了很长时间,这间房子里面是不是有古怪呢?”老太太也看出来了。

    “实不相瞒,这间屋子里面的阴气和煞气最重。”

    “难怪我女儿碧霞一住进来就身体不适。这间西屋里面阴气和煞气是不是也很重啊?”老人指着两个外孙的房间道。

    “老人家,您说对了,正是如此啊!”

    “前院东墙上原来有一个门,和其它院子是通着的,把那道门堵起来,阳气被阻隔,阴气又出不去。”

    “阳气是从东边来的吗?”老人家有些不解。

    “太阳从东边升起,阳气自然是从东边来的啰。你们再看看院子里面那扇小门——”裴溪路站起身,朝第二进的门厅走去。

    三个人紧随其后。

    裴溪路走到门厅南面的台阶上“巷子里面既有阴气,又有煞气,在那里开一扇小门,本来被阻挡在外面的阴煞之气全跑到院子里面来了。”

    “裴先生言之有理。”老太太道。

    “巷子里面是不是只有你家开了院门?”

    “不错,巷子里面只有我家这道门。”秦作枚道。

    三个人神情凝重,眼神忧郁,裴溪路说的似乎很有道理。在秦作枚看来,裴溪路的风水之说,虽然有些封建迷信的东西,但从环境学的角度来讲,应该是有一些道理的,人的健康和环境之间确实有非常紧密微妙的关系。

    “大师,依您看,我们该怎么办呢?”老太太道。

    “这——”在关键的时候,裴大师又打住了——这里是可以卖一个关子的。

    秦作枚从口袋里面掏出皮夹子,从里面拿出两张五十元“大师,这点钱,您买两包香烟抽。”

    裴溪路按住了秦作枚的手“两百块钱已经够多了,怎么好又要钱呢?这不是钱的问题,到底应该怎么办?我说说看,仅供你们参考。这种事情,信,可以,不信,也可以。不能十分当真——我不想落下埋怨。”

    “大师不要客气,钱——拿着。”老太太将钱塞进了帆布袋,裴溪路没有再推辞。

    “大师请放心,请讲。”

    “如果能把这堵墙打开,装上一道门,以后就走这道门——这里原来就是用来进出的门,不堵上就不会生出一些古怪来;你们再把巷子里面这道门堵上,就可诸事大吉——这里原本就没有门,强行开一扇门,自然会节外生技了。”

    “这不难,我们和车华庭商量,他会答应的——不由他不答应,否则,我们就把房子退给他。”任碧霞道。

    “请问大师,除此以外,我们还可以做什么?”秦作枚觉得裴溪路的话还没有说完。

    “如果手头宽余、经济上容许的话,最好在正屋开两个后窗,如果能把正屋的墙推倒重砌一下就更好了。”

    “把墙重砌一下,这工程太大了吧!”老太太道。

    “这种房子有立柱和排山,房屋的顶和结构可以不动,只需换一下墙砖就可以了。当然。这要费些事情。”

    不但费事,还要搭上不少钱呢。秦作枚面露难色。

    裴溪路抽了两口烟,接着道“我还有一个办法,这是最后一个办法,不能再轻省了。”

    “裴先生,您请说。”老太太道。

    “只换东墙和西墙——就是靠近车家大院那道墙和靠近巷子这道墙,但一定要……”裴溪路掐指算了算,“一定要在四点九米高的墙上开一个圆形出气窗。记住,只在东墙上开出气窗,西墙上千万不要开出气窗

    “西墙上不能开出气窗?这是为何?”老太太有些疑惑。

    “西墙外就是巷子,如果开窗户,尹家大院里面的阴气和煞气就会不请自到。把前院通向巷子的门堵上就是要隔断尹家大院里面的阴气和煞气。”

    “大师说的太好了,我也想过这个问题。”任碧霞道。

    “在北墙上开窗户,那不是要把墙全拆了重砌吗?”老太太的脑袋并不糊涂——把墙拆了重砌,那就得花一大笔钱。

    “用不着把墙全拆了,这种房子是砖木结构,只需要把一部分砖墙拆掉就行了。你们看——”裴溪路将三个人领进第二进东房里面,道,“你们看——”裴溪路指着砖墙道,“砖墙是砌在柱子之间的。”

    裴溪路说的对,过去的老房子,墙体上有柱子,山头有人字梁,有牌山,支撑屋顶的除了砖墙,主要是木结构。车华庭家的房子,所有柱子的直径都在四十公分左右,每根柱子的下面都有石础。

    “大师,这进出巷子的院门能不能不封呢?”秦作枚道。

    “为什么?”裴大师道。

    “我买下这个院子,就是看中这是单门独户。如果赌上这道门,打开东边这道门,这个院子就会和车家大院搅和在一起,进出走车家大院,恐怕有很多不方便。”

第三章 两工人脸色煞白

    裴大师沉思片刻道“只要多开几扇窗户,多采纳些阳气,再在院门上挂上用桃木剑,就可抵挡阴气、煞气的进入”裴大师一边说,一边朝西院门走去。

    裴大师走到西院门的南边“如果能在这里种一棵桃树就可万事大吉。桃木剑和桃树都是可以辟邪的。”

    “大师,那东边这道门墙可不可以不拆呢?”任碧霞道。

    “东边这道门一定要拆,一定要装上门,你们可以把门锁上,只要有门就行了。进出可以走巷子这道门。”

    秦作枚采纳了裴大师的建议。

    当天中午,秦作枚就去找车华庭交涉,车华庭当即表示同意,他还表示开门、破墙开窗,包括泥墙和粉刷的费用由他来出。这多少能表示了一点愧意吧!

    三月十五号,六个工人进场,秦作枚和几个工人商量后决定,先换第二进东厢房的东墙——就是秦作枚和任碧霞夫妻俩住的那间房子。

    工人们在拆东墙的时候,发现了异样,大家都知道,一般砖墙的厚度都是一块砖的长度,横砌的话是两块砖,可这间屋子的东墙竟然有三块砖头的长度,这也就是说,这道墙是由三道墙合在一起的,为什么要砌这么厚的墙呢?

    第一道墙和第二道墙应该是后砌的。奇怪的是,从表面看竟然一点都看不出来。

    工人们感到很诧异,便喊来了秦作枚。

    秦作枚看了看已经拆开的第一道墙,示意工人继续拆。

    工人们拆到墙的北边——即靠近北墙的时候,两个工人扔掉瓦刀,惊叫着跑出东屋。

    “砖墙里面有——有——”一个工人吓的说不出话来——跑出东屋的时候,他脸色煞白。

    “真见到鬼了——砖——砖墙里面有——有一个死人。”一个工人跑到堂屋的门口大声道。

    秦作枚闻声,冲进东屋——秦作枚是一个军人,这些玩意吓不倒他。

    尽管如此,秦作枚还是被吓着了——在第一道墙的后面确实有一具骸骨。

    当然吓着他的除了眼前的景象,更多的是这些日子以来发生的事情,妻子生病,两个孩子做恶梦都和砖墙夹缝里面这具尸骸有关。

    秦作枚选择了报案。

    三月十七号下午四点二十分左右,两辆警车停在七星门大街——无常巷的北巷口。

    从第一辆汽车上走下来的是赵子蒙、令狐云飞,项代沫,还有一个生面孔,此人是白下区公安分局的闵海强闵科长;从第二辆汽车上走下来的是马建平、林狄、萧路含和陆千。萧路含和陆千的手上各拎着一个刑侦箱。

    一个人站在巷口等候大家,此人是中和街派出所的所长顾长忠。此人年龄在四十五岁左右,身高在一米六零上下,此人将协助同志们的侦破工作,所以,笔者在这里做点简单的介绍。

    顾所长领着赵子蒙一行走进无常巷,大家只能鱼贯而入,因为巷子太窄。

    快走到157号的时候,速度慢了下来,157号的门口聚集了很多人。

    小门里面站着两个警察,他们是顾所长安排保护现场、维持秩序的。

    拥挤在门口的人慢慢让出一条路来。

    赵子蒙一行侧身走进小门。

    院门比较小高度在一米八零左右——一般人家的门至少在两米上下;宽度在七十公分左右——一般人家的门至少在八十公分左右。

    秦家人和六个工人全部站在正屋子台阶下面,车华庭也站在他们中间,在这些人中,还有一个年过花甲的老太太,她是车华庭的母亲,老人颤颤巍巍地站在儿子的身边,车华庭用手扶着老人的右胳膊。老人喘着粗气,不时干咳几声,一看就知道身体不怎么好。

    “秦作枚,请过来一下。”顾所长朝秦作枚招了招手。

    秦作枚迎了上来。

    “赵队长,这位就是报案人——他是我们区人武部的秦作枚。秦作枚,这位是市公安局刑侦队的赵队长。”

    秦作枚将大家引进第二进东屋。

    第一道墙已经拆的差不多了,在高一米六左右的地方,有一个不规则的方洞,透过洞口,能看见大半个骷颅头和骷颅头西面一部分骨骼。

    很显然,死者是被站立着藏进夹墙之中的。

    任碧霞母女俩脸色煞白,先前,母女俩被裴溪路的风水之说吓得不轻,现在,活生生的事实就摆在面前,不由母女俩不相信裴溪路的话。

    秦作枚和任碧霞夫妻俩的床是紧贴着东屋的东墙和北墙安放的——床头朝南,床尾朝北,任碧霞睡在床里面,尸骸所在的位置靠近任碧霞枕头所在的位置。

    这也就是说,任碧霞睡觉的时候,她的身体和脑袋与死尸之间只隔着一层墙砖——死者的身体面对着她。

    秦家搬进157号到现在已经过去了将近三个月。想到这些,不要说任碧霞了,就连秦作枚都感到恶心和后怕。

    一道砖墙是阻挡不住尸体散发出来的味道的。

    人在这样的环境里面睡觉,不梦魇,那才叫怪呢!

    项代沫打开刑侦箱,赵子蒙、令狐云飞和从刑侦箱里面拿出口罩和手套。

    林狄的脖子上挂着一架照相机,她按上散光装置,打开照相机镜头上的盖子,开始拍照。

    现场被保护的很好,两个工人发现死者的脑袋以后,就没有再拆砖头,第一层砖墙是实心墙,第二层墙砖——即尸体所在的第二层也是空心墙,最里面还有一道砖墙——尸体藏在第三层和第一层墙砖之间。

    在赵子蒙的指点下,两个年龄稍大的工人将尸体外面的砖块一块一块地撬下来,这层砖块是用水泥粘连的。

    赵子蒙和令狐云飞在工人动手之前对第二层、第三层墙砖仔细检查了一遍,第二层墙砖是用泥巴粘连的,第三层墙砖是用糯米汁对石灰粘连的。

    很显然,第一道墙和第二道墙是后砌的,而第三道墙应该是最早的墙。过去的老房子,只要是有钱人家,砖墙都是糯米汁对石灰粘连的。

    两个工人不紧不慢,从上到下,一块一块地撬,两个工人每撬一块转,赵子蒙都要认真检查一遍,他希望找到一点遗留物——其实,青砖上是不可能有东西的。

    当撬到第四、第五块青砖的时候,赵子蒙和令狐云飞、项代沫互相对视了一会。

    三个人的眼睛里面都打着一个大大的问号死者的两颗门牙只剩下一半。死者的牙齿本来就是这样,还是凶手对死者的牙齿做了处理呢?三个人不约而同地想到了同一个问题。

    当撬开第七、第八块砖头的时候,赵子蒙的眼窝里面溢满了失望的情绪。想找到遗留物已经不可能了,因为死者的身上没有衣服,虽然时间比较久,但如果死者穿衣服的话,至少应该留下一点衣服的残片。尸体只剩下一副骸骨,骨头上没有任何附着物。

    毋庸置疑,死者被藏进夹缝的时候是光着身子的。凶手的目的非常明显,他不想留下任何东西。

    半个小时以后,尸体外面的砖墙,全部撬开了。一具完整的尸体出现在大家的面前。

    说完整的尸体,不够准确,因为死者的两条腿都是断的。两条腿断的位置完全一样,左右两条腿是从膝盖处断开的。地上还有一些骨头的残片。残片中,大部分是膝盖骨——一个膝盖骨裂成了三瓣,另一个膝盖骨裂成了若干瓣。死者在毙命之前曾经遭受过非常残忍的摧残。

    看到死者半个脑袋的时候,赵子蒙以为死者的身高在一米六五左右。事实并非如此。因为连接大腿和小腿之间的骨头——主要是膝盖骨——已经掉落在了地上。

    毋庸置疑,死者被藏进夹墙之前,两条腿就断了。凶手所用的力量非常大,否则,不会造成粉粹性骨折。死者的两条腿所遭到的重击也不止一下。

    但这里应该不是致命源。

    经过认真仔细的检查,三个人找到了致命源致命源在死者的头部,死者的后脑勺上有三个蚕豆大的窟窿。头顶上有三个窟窿。凶手为什么要打断死者的两条腿呢?合理的解释是,死者在毙命之前和凶手有比较长时间的纠缠和挣扎,死者在两条腿被打断之后失去了反抗的能力,最后,凶手将死者数击毙命。以赵子蒙的经验来判断,一个蚕豆大的窟窿足以结束死者的生命,凶手为什么要连击数下呢?

    合理的解释是,凶手在击打的时候,胸中有满腔的仇恨。

    进一步的结论是,这是一起仇杀案。

    随着时间的推移,当死者骨骼上的依附物——即软组织完全降解之后,粉粹的骨骼支撑不了身体的重量,一部分残片便慢慢掉到地上去了。

    大家看到尸骸站在夹缝里面的样子也证明了这一点因为夹缝里面只能容下一具尸体,断裂部分的下半部——即小腿部分的上端斜靠在两边的墙壁上右小腿的上端斜靠在尸体东边的墙壁上,左小腿的上端斜靠在尸体西边的墙壁上,左右两个小腿骨上端和墙壁接触的部分就成了整个骨骼的两个支撑点。

第四章 车华庭有些疑问

    整个尸骸看上去就像一个非常夸张的箩筐腿。

    细心的赵子蒙让林狄用照相机拍下了打开第一道墙的全过程——即尸体在夹缝中原来的样子。还包括掉落在地上的骨头残片和残片的位置。

    三个人将死者的骸骨摆放在地上。在拼接腿骨的时候,赵子蒙和令狐云飞把断裂处落在地上的残片也考虑在内了。

    死者的年龄在56——58之间;身长,一米七一;死亡时间,五年左右,相对应的时间是一九八七年前后。

    夹墙之中,除了一具尸骸之外,没有任何遗留物。

    验尸工作用了一个半小时左右。因为死者腿骨遭到重击,膝盖骨分裂成若干瓣,膝盖骨和腿骨连接的部分也遭到重创,以致边沿部分已成残片状。

    所以,在组装拼接的时候,花了比较长的时间。这个过程必须细致,把骨头的残片组合在一起,稍不注意就会影响到死者的身高,而这个数据对下面的侦破工作非常重要。

    赵子蒙没有放过任何一块残片,包括一些粉末和颗粒都考虑在内了,组合完毕之后,赵子蒙和令狐云飞还对死者大腿和小腿的长度进行了测量,结论是大腿和小腿的长度完全符合比例,这样,才得出了死者身高的准确数据——一米七一。

    当天下午,自知理亏的车华庭将秦作枚一家暂时安排到自己家去住了——他和老婆腾出两间房子让秦家人住,他还答应亲自帮秦作枚找房子,至于九万八的购房款,车华庭答应第二天就退还给秦作枚。他还答应补偿秦家五千块钱,算是赔情,这种房子修与不修,秦作枚都不能再住下去了。

    车华庭夫妻俩做事还算厚道,秦作枚和妻子商量后没有收五千块钱。

    秦家人搬走之后,赵子蒙一行就住了进来,同志们只带来了铺盖,秦作枚搬走的时候,将床等家具都丢了下来,这是老岳母的意思,这些家具已经粘上了晦气、阴气和煞气,现在又粘了杀气,是万万不能再用了。车华庭之所以补秦家五千块钱,应该和这个有关系。当然可能也包括精神上的损失。

    尸检完毕之后,赵子蒙让工人照常工作,只需要将拆掉的墙重新砌起来就行了,其它房间,仍然保持原来样子。

    当天晚上,赵子蒙一行五人住进了157号,这五个人分别是赵子蒙、令狐云飞、项代沫、萧路含和马建平。

    吃过晚饭之后,车华庭被请进了157号。

    157号的房主是车华庭,所以,车华庭首当其冲,当然,赵子蒙之所以第一个找车华庭了解情况,还有一个非常重要的原因,在赵子蒙等人忙着尸检的时候,站在客厅里面的车华庭从赵子蒙和令狐云飞的对话中听到了直言片语。

    下午,在案发现场,在赵子蒙和车华庭之间有一段对话,正是因为这段对话,使赵子蒙产生第一个找车华庭了解情况的想法。赵子蒙觉得这段对话非常重要。

    下面就是这段对话的内容

    “顾所长,死者多大年纪?”车华庭问。

    “56至58岁之间。”赵子蒙觉得车华庭的问题有些突兀,在这时候突然提问题,应该不是一时的心血冲动,“请问这位同志是?”

    “赵队长,他就是原来的房主,157的房子是他祖上传下来的。他姓车,叫车华庭。车华庭,这位是市公安局刑侦队的赵队长,你有什么话,直接跟他讲吧。”

    “车华庭,你是不是想说什么?”

    “赵队长,我想再问您一个问题。”

    “等一下,我先问你一个问题,然后,你再提问,你看怎么样?”赵子蒙道。

    “行。”

    “这边为什么要砌三道墙呢?”

    “我不知道。”

    “墙是你家砌的吗?”

    “不知道。我住进来以后,从来没有注意到这个问题,从表面上看,没法看出来。”

    “你父亲知不知道呢?”

    “他可能知道,但他——”

    “他怎么了?”

    “几年前离家出走了。”

    “为什么?”

    “一言难尽。”

    “你母亲知不知道呢?”

    “我母亲从不过问这些事情。”

    “这个房子是什么时候开始出租的呢?”

    “在我搬进来之前,就出租了。”

    “你是什么时候搬进来住的呢?”

    “一九八三年。”

    “你搬进来前和搬进来后,房租是谁收的呢?”

    “有时候是我,有时候是我父亲,我收的比较多,我父亲离家出走之后,一直是我收。”

    “我的问题问完了,你想问什么?”

    “死者是什么时候遇害的呢?”

    “是一九八七年前后。”

    “一九八七年前后?”

    “对!你为什么会有此一问?”

    “车华庭,你是不是想到了你的父亲车仁贵?”顾所长好像想起了什么,“赵队长,车华庭的父亲车仁贵就是在一九八六年五月前后离家出走的,他离家出走的时候,年龄是五十六岁。”

    “这是怎么回事?”赵子蒙走到堂屋西北角,那里摆放着一组藤条沙发,沙发的后面摆放着从东屋里面挪出来的家具。赵子蒙示意顾所长和车华庭坐下,“一九八六年五月前后失踪的?顾所长,你们立案了吗?”

    “没有立案。”

    “一个大活人突然不见了,为什么不立案呢?”

    “车家没有正式报案。我们不好立案。”

    “对,我们没有报案。”车华庭道。

    “你们为什么不报案呢?”

    “一言难尽,说来话长,这么说吧!我们始终认为我父亲还活在这个世界上。”

    赵子蒙越发听不懂车华庭的话了“你能不能把话说明白一点?”

    “情况是这样的,我父亲早些年也离家出走过两次,在外面呆了一年半载后——又回来了。”

    “车华庭,在赵队长面前,你不妨实话实说。”顾所长似有所指。

    “母亲身体一直不好,我父亲很早就不安分,母亲长年生病以后,我父亲就更不安分了,说一句不孝的话,他在生活上、很不检点,经常和一些不三不四的女人勾连瓜葛着。”

    “你父亲很有钱吗?”

    “他是有些钱——不过,已经被女人掏的差不多了。几年前,他嫌蜻蜓点水的日子不过瘾,干脆跟一个女人到四川成都厮混了一年多,这是第一次。”

    “两年以后,他又失踪了半年多,回来的时候骨瘦如柴,因为他生病,身上的钱也被掏空了,那个女人又跟别的男人跑了。”

    “因为有先例,所以,一九八六年,他突然不知去向的时候,我们一家人都以为他在外面又有了新的女人。我和顾所长说过这件事情,顾所长跟我提过报案的事情,我跟母亲——还有两个哥哥说过这件事情,他们都没有当一回事情,我母亲甚至咬牙切齿,希望他死在外面永远不要回来。”

    “什么叫‘蜻蜓点水的日子?’”

    “在本地,他和一些女人勾连瓜葛,只能偷鸡摸狗,可不就是‘蜻蜓点水’吗?”

    三个人这边谈着,那边令狐云飞和项代沫已经结束了尸检。令狐云飞走到赵子蒙的跟前,将尸检报告递到赵子蒙的手上,令狐云飞已经听到了赵子蒙和车华庭、顾所长之间的谈话。

    赵子蒙看了看手中的尸检报告,然后望着车华庭道“你父亲身高是多少?”

    “我父亲的身高一米七三,还要多一点。”

    “不错,车仁贵的身高和车华庭差不多高。”顾所长道——车华庭的身高在一米七三左右。

    “那就不对了。”赵子蒙摇头道。

    “赵队长,您想说什么?”车华庭道。

    “这是验尸报告,死者的身高在一米七一左右,比你父亲矮了两公分左右。”

    “这就好——这就好——太好了。”车华庭转悲为喜,长长地吐了一口气。“虽然我对父亲非常失望,但他毕竟是生我养我的人,不管他回来不回来,我还是希望他好好地活着。”

    年龄和失踪的时间基本上吻合,惟独身高不对。单凭这一点,车仁贵就被排除了。

    车华庭仍然不甘心“赵队长,我能到屋子里面看看吗?”车华庭想进一步确认躺在屋子里面的尸骸不是自己的父亲。

    四个人走进厢房,死者的尸骸摆放在地上。

    车华庭走到尸骸的跟前,以手掩鼻,蹲在死者的头盖骨跟前,尸骸所处的环境相对干净,所以死者的牙齿上没有任何脏东西,车华庭看的就是牙齿。

    车华庭只扫了一眼死者的牙齿,然后站起身,拍拍手,一脸轻松的样子。

    “这不是——肯定不是我父亲。”

    “你父亲的牙齿是不是很特别?”

    “您说的对,我父亲口腔左右两边各有一颗非常明显的虎牙。这个人没有虎牙。”

    死者口腔里面不但没有虎牙,而且牙齿长得非常整齐。笔者说的是其它牙齿,如果两颗门牙不断的话,牙齿就更整齐了。

    “赵队长,虎牙的位置在这里。”车华庭指着门牙右边第三颗牙道。

第五章 车仁贵恶行不少

    死者不是车华庭五年前失踪的父亲车仁贵。

    车华庭下面的话更证明了这一点“我父亲腿跟别人不一样,有一个非常显著的特点。”

    “有什么特点?”

    “我父亲的小腿比大腿长许多,一般人的小腿和大腿的长度差不多。算命先生给我父亲看过相,说手长做帝王,腿长富四方——算命先生说我父亲是有福之人,是大富大贵之命。”

    单凭身高和牙齿就可说明,死者确实不是车华庭的父亲车仁贵。所以,同志们下一步的任务便是确认死者的身份。

    赵子蒙和令狐云飞、项代沫商量后决定,还是要找车华庭好好谈一谈,案子发生在他家的房子里面,他应该算是一个非常重要的调查对象,寻找案件的线索,车华庭是一个不能忽略的人。

    晚上,同志们随闵科长和顾所长到中和街派出所吃的晚饭。中和街派出所坐落在中和大街上,走出“无常巷”,进入前街,右拐向西,走十分钟左右就是中和街派出所,闵科长和顾所长希望同志们在中和街派出所搭伙,赵子蒙同意了。

    在吃晚饭的过程中,大家和顾所长、闵科长很自然谈到车华庭家的房子。顾所长在中和街派出所工作了几十年,他对车家的情况了如指掌,闵科长也是本地人,他对这一带的情况也比较熟悉。

    虽然是闲谈,但赵子蒙并没有把它当成闲谈,任何一个案子,都有一个背景的问题,案子发生在157号,而157号又是车家的祖产。

    “本来,车家大院的主人应该是车仁举,车仁贵是车仁举的堂兄弟,车仁贵的父亲车儒亭和车仁举的父亲车儒宝是堂兄弟,到仁字这一辈,关系又远了一大截。”顾所长道。

    “车家的老祖宗是专做朝廷生意的,追本溯源,车仁举就是这一支,而车仁贵的父亲是旁枝,又是小老婆所生,小老婆所生的孩子在家族中是没有什么地位的。

    大家都知道,在封建社会,在家族中,有嫡庶之分,嫡为正宗,庶为旁支。车仁贵就属于旁支。这也就是说车家大院的所有房子的产权都属于车仁举这一支,和车仁贵这一支没有半毛钱的关系。

    虽然车仁举这一支是主支,但遗憾的是车仁举这一支三代单传,人丁稀薄,香火不旺,而车仁贵这一支开枝散叶,人丁兴旺。

    一九四二年,二十岁的车仁举东渡日本留学,家里面少了一根顶梁柱,车家的茶叶、布匹和皮毛生意后继无人,车仁举的父亲车儒亭就让堂兄车儒宝的儿子车仁贵过继到车家大院来支撑门面——那车仁贵有四个兄弟——车儒宝非常爽快地答应了。

    一九四五年,车仁举学成归来,本来,父亲车儒亭指望车仁举接手车家的产业,可车仁举根本看不上车家的生意。

    俗话说的好,男怕入错行,女怕嫁错郎,人怕走错路。车仁举回国以后,凭借舅舅的社会关系在国民党军统二处京西分处谋了一个副主任的位置。国民党从京西溃退以后,车仁举被当做骨干留在京西处理关押在黄花台的政治犯。

    解放战争的末期,车仁举因为身体的原因回家养病,不久,全国解放,车仁举如断线的风筝,失去了依托。

    塞翁失马焉知非福,这反而是一件好事,人们并不知道车仁举的底细。

    四五年前后,国内政治形势发生了很大的变化,国民党日薄西山,渐渐丧失在大众中的影响力,所以,车仁举回国以后做什么,车家人守口如瓶。这让他躲过了一劫。”

    “解放以后,凭借满肚子学问,车仁举在一个学堂里面谋了个语文老师的差事。

    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不知何故,在一九五零年底开展的运动中,车仁举在国民党军统供职的事情被捅出来了,听说,他的手上还沾满了黄花台革命烈士的鲜血。据说,在关押期间,他自己也交代了很多罪行。

    一九五一年的春天,车仁举被执行枪决。车仁举的父亲经受不住丧子之痛,命归黄泉,几天后,车仁举的母亲也撒手人寰。

    这样一来,过继给车家的车仁贵便成了车家大院和车家财产的唯一继承人。车仁举被执行枪决的时候只有三十岁,车仁贵小车仁举小九岁,当时,他虚二十一岁。

    车仁贵年龄虽然不大,但已经是生意场的好手。

    车仁贵从十三岁跟着养父车儒亭学做生意,在生意场上摸爬滚打了七八年,果然不同凡响,十八岁的时候,车老爷子就把生意交给他打理了。

    所以,到二十一岁的时候,车仁贵已经是一个有想法、能独当一面、在生意场上游刃有余的角色了。如果不是车家突遭变故,车家的生意一定会越做越大。

    车仁贵的老婆是车儒亭帮他娶的,车仁贵的婚事是车儒亭夫妻俩帮他操办的。

    车仁贵养育了三个儿子,一个女儿。经历了一场变故之后,车仁贵便成了车家大院当仁不让的主人。

    三个儿子长大成家之后,车仁贵将车家大院的房子分给了三个儿子,于是,车华庭分到了157号,因为157 号经常闹鬼,车仁贵和儿子车华庭商量后决定将157租出去,并将通向西院的那道门给封上了,同时从巷子里面开了一扇小门。

    顾所长说的更多的是车华庭的父亲车仁贵。

    车仁贵年轻的时候是一个本本分分,中规中矩的人,这实属难得,因为车仁贵的父亲车儒宝在老城南是有名混混,他不务正业,占着祖上那点福祉,肆意挥霍,以至于家道败落。

    车仁举的父亲就是看中了车仁贵的人品才将他过继到车家大院来的——在决定领养之前,车儒亭观察车仁贵很长一段时间,那车儒宝还趁机敲了车家一笔钱。

    “可是,好景不长,车仁贵成了车家大院的主人以后,就突然不安分了。这真是应了那句老话,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崽子会打洞。”

    “突然不安分了?怎么个不安分呢?”

    “一九六几年,他摇身一变,成了区革命委员会的副主任。他带着一帮人,今天革张三的命,明天革李四的命,今天抄你家,明天抄他家。”

    “车仁贵有哪些劣迹恶行呢?”

    “我跟你们说两件事情,你们就明白是怎么回事情了,这些事情已经过去了二十几年,且当是闲话。”

    “您说吧!”

    “在中和街上有一所中学,叫复兴中学,一九六八年,车仁贵带着一帮造反派把复兴中学的校长潘广美抓起来游街示众。”

    “潘广美有什么问题?”

    “潘广美出身资本家,他丈夫在国民党的队伍里面当过旅长。”

    “这和潘广美有什么关系呢?”

    “那年头不都是这样吗?只要社会关系不好,那就得遭殃。世道一乱,有人就要遭罪了。”

    “如果单是戴高帽游街示众,也就罢了,车仁贵还带人抄潘校长的家,他们从潘家搜出八根金条,几百块银元,还有两张虎皮。一个虎皮抄手,那些金条、银元和虎皮后来不知道到哪里去了。世道太乱,想贪了那些东西,是很容易的一件事情。”

    “车仁贵的贪了那些东西?”

    “要不然,他怎么会有钱玩女人呢?先前,除了车家的祖产,从车家得到的财产都被他挥霍的差不多了——车家的家底可是相当厚实的。”

    “还有一件事情呢?”赵子蒙道。

    “还有一件事情让闵科长说。”

    闵科长道“在七星街上有一个姓霍的人家,做的是布匹生意,霍家的三女儿霍小燕长得非常漂亮,师范学院毕业以后,分在一所小学教书,后来组织了家庭,也有了一个孩子,日子过当很不错。”

    “车仁贵早就垂涎于霍小燕的美貌,正好赶上遇上了动荡年代,他觉得机会来了。霍小燕的丈夫的社会关系比较复杂,既有台湾的亲戚,又有美国的亲戚。”

    “车仁贵就瞄上了霍小燕的丈夫——他带着一般人进驻区商业局,把霍小燕的丈夫抓起来了——霍小燕的男人在商业局工作。”

    “在走投无路的情况下,霍小燕只得硬着头皮去求车仁贵。”

    “这个混蛋,车仁贵一定借此机会祸害了霍小燕。”项代沫道。

    “有没有得手,我不知道,但后来霍小燕投河自杀了——这肯定和车仁贵有关系。霍小燕死后,他的男人得了精神分裂症,住进了望龙山精神病院,他们的孩子由霍小燕的母亲照顾。很惨啊!”

    “照你这么讲,车仁贵的仇家一定有很多了。”令狐云飞道。

    难道同志们经手的是一个案中案吗?在赵子蒙的潜意识里面,突然产生了这样的想法。

    “那是自然。”

    “既然车仁贵的劣迹斑斑,为什么还能安然无恙呢?”

    “这就很难说了,此人非常精明,惯于见风使舵,察气观候,不管什么运动,他都能巧妙应对,逢凶化吉。”

第六章 赵子蒙熟悉环境

    “当然,这个人的运气确实很好,人也很精明。”闵科长道。

    “闵科长说得对,车仁贵从小就鬼得很,车儒亭夫妻俩被他骗了,什么老实、憨厚、懂事明理,全是装出来的。他早就知道车儒亭夫妻俩想收养他,所以,千方百计地讨好老两口——他把老两口哄得团团转。”顾所长道。

    “我始终认为车仁贵已经出事了。他失踪已经五年多了,他这次出去的时间太长了,扔下这么大的房产不管不顾,除非他已经死了。”

    这是顾所长第二次提到车仁贵失踪的事情,在车仁贵失踪的问题上,顾所长是有想法和思考的。

    “顾所长,你怀疑谁?”

    “我没有怀疑谁,我只是觉得车仁贵的失踪确实蹊跷。”

    “车仁贵的老婆还在吗?”

    “在。今天下午,你们在勘查现场的时候,车仁贵的老婆就站在院子里面。”

    “她住在哪里?”

    “住在东院。东院有三进,老太和三个儿子住在里面。”

    “车仁贵夫妻俩感情如何?”

    “车华庭的母亲是一个老实人,要不然,车仁贵也不会甩开膀子在外面拈花惹草了。不过,老话说的好,兔急会咬人,狗急会跳墙。还有那些过去在车家做工的人——”闵科长道。

    顾所长接过闵科长的话茬道“那帮佣人——他们祖祖辈辈在车家做事,和车家的感情很深,车家这么大的家业,一下子变成了车仁贵的,车家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走下坡路的呢?就是车儒亭夫妻俩过世以后。就是车家人能咽得下那口气,那帮佣人也咽不下啊!”

    “在车家做事的人,现在还在吗?”

    “有两个人还在。”

    “解放已经四十几年了,这两个人的年龄一定很大了。”

    “可不是吗?都是八十好几的人了。”

    “他们叫什么名字,住在哪里?”

    “一个叫金翠萍,住在将军庙赵举人巷358号;一个叫娄阿四,住在将军庙刘园路走马街78号。”

    只要是和案子有关的信息,赵子蒙都不会忽略,他从口袋里面掏出笔记本,将顾所长的情况写在了笔记本上。

    从表面上看,顾所长所的情况和车仁贵的失踪无关,但赵子蒙认为它和发生在157号的案子有关——因为案子发生在车家,发生在车家大院的老宅里面。任何一个案子,都不可能是孤立存在,它一定和某些特定的环境,包括特定的背景有千丝万缕的关系。

    “这两位老人的身体怎么样?”

    “身体好着呢?什么毛病都没有,有时候在路上碰到我,多远就认出了我。”

    “他们一定跟你说过车家的事情。”

    “这倒没有,但他们肯定知道不少事情。”

    “他们和车仁贵有来往吗?”

    “没有一点来往,相反,他们从来不提车仁贵的名字,车老太太过世以后,他们就向车仁贵请辞,离开了车家大院。我想起一件事情。”

    这件事情应该比较重要,否则,顾所长不会突然提到它。

    “你请说。”

    “娄阿四为小儿子的工作来找我,我问他为什么不去找车仁贵帮忙——车仁贵应该是能说上话的——车仁贵当时在区革委会工作,你们猜娄阿四说什么了?”

    “说什么了?”

    “再难,我都不会去找他。可见娄阿四有多不待见车仁贵。”

    “顾所长,我们有一事不明。”

    “赵队长,您请说。”

    “车家难道就没有其它直系亲属,为什么车家的家业会落在车仁贵的身上呢?”

    “前面,我不是讲过了吗?车仁举这一支三代单传,仁举出国留洋以后,车老爷子才把车仁贵过继到车家大院来的,老爷子把车仁贵当亲生儿子待,老两口走了以后,车家的家业自然而然地落在车仁贵的头上了。”

    在吃饭的时候,大家还讨论了案情。

    经过讨论,大家形成了以下几点意见

    第一,死者遇害的时间在一九八六年前后,可将调查的时间确定在一九八五年到一九八七年之间。

    调查的对象是在这个期间进住157号的所有房客,这种意见的前提是死者可能是房客,如果这一点能够成立的话,那么,凶手既有可能是房东,也有可能是房客。

    房客的可能性更大一些,作为房东,不可能将尸体藏在自己家的砖墙立面,如果是房东的话,他也不可能将房子卖给秦作枚。当然,也不能排除车家其他人作案的可能。

    第二,要让车华庭所有房客的资料,除了车华庭,还要找车华庭的老婆好好谈一谈,时隔五六年,车华庭也许会有一些遗漏,所以,车华庭老婆的信息将作为重要的补充——这应该是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除了车华庭夫妻俩,还要到街坊邻居中去调查,在南巷口和北巷口,有很多店铺,也有很多住家户,在157号的南边还有一个院子,院子里面住着几户人家,这一部分人也不能忽略。

    第三,如果死者不是本地人的话,那么,他就一定是房客中的某一个人,在众多房客中,有没有年龄在五十六——五十八岁之间的人呢?顾所长更倾向于死者是房客,他的根据是

    首先,房子是车家的,车家除了车仁贵一九八六年五月离家出走之外,没有任何人失踪。

    其次,他在中和街派出所所长的任上干了很多年,在当所长之前,他就在这里工作,他对这一带非常熟悉,如果有人失踪的话,他肯定会知道。

    顾所长还提到了一个非常重要的情况在南巷口有一个茶水炉,一个炒货店,一个杂货铺。凡是住在这一带的住户和房客,大都会到茶水炉冲开水,都会到炒货店去买瓜子花生之类的零食,都会到杂货铺去买锅碗瓢勺之类的生活用品。

    守着茶水炉的是一个姓李的老太太;杂货铺经营的是生活用品,凡是住在这一带的房客,在刚住进来的时候,都会到杂货铺去买日用品。到李老太的茶水炉打开水是必不可少的。

    在北巷口,有一个酱菜店,一个澡堂子,女房客会到酱菜店买小菜,男人会到澡堂去洗澡。

    在澡堂的旁边还有一个修鞋铺,鞋匠师傅姓江,外号叫江歪子——他的头有些歪。江歪子记性特别好,他每天要修很多鞋子,不管是老顾客还是新顾客,他绝不会弄错了对象。

    同志们回到157号不久,车华庭应约前来,他刚把工人们送到澡堂去洗澡,一人付了二十块钱工钱,还在附近一家饭店请工人们吃了一顿饭。

    157号重新回到车华庭的手中,房子肯定要重新翻盖了——但要等到案子查清楚以后再说。

    在车华庭走进客厅的时候,项代沫、萧路含和顾所长走出了小门。他们这是要到车华庭家去找车华庭的老婆了解情况。

    谈话在门厅里面进行——闵科长留在了157号。

    谈话围绕房子和房客进行。

    “前院东门是什么时候封起来的呢?”

    “是一九八零年封起来的。”

    “是什么时候开始租给别人住的呢?”

    “一九八三年就租给别人住了。”

    “什么时候分给你的呢?”

    “这道门封起来前几年就分给我了。我在这里住到一九八三年,后来就租给别人住了。”

    “为什么要租给别人住呢?”

    “两个孩子自从住进来以后,夜里面睡觉经常做恶梦,母亲就让我们就把房子租出去。”

    “你母亲是不是知道什么?”

    “不错,在我们的追问下,她说了。”

    “她说什么了?”

    “她说这里吊死过两个人——那是很多年以前的事情。”

    “请你认真回忆一下,从一九八五年到一九八七年,都有哪些房客在这里住过?”

    “你们不要急,容我好好想一想,因为住的人家太多,我要好好回忆一下。”

    “你慢慢想,租住的时间,姓名,工作单位,离开的时间,他们现在的住址,越详细越好。林狄,撕两张纸给他,车华庭,你把情况写在纸上面。”

    “赵队长,房客比较多,住的时间又比较短,所以,我可能想的不周全,在前一个房客和下一个房客之间,房子会有一点闲置期——有时候能闲置两三个月。”

    “本地的人只有在一时找不到其他房子的情况下才会在这里对付一段时间——你们已经知道了,街坊邻居都知道这房子出过事情,所以不怎么好租。至于时间吗?我也只能写一个大概。”

    车华庭抽了几口烟,接着道“我们没有想到会发生这种事情。好在,大部分房客是本地人,如果需要的话,找到他们,问一问,他们应该能记得。”

    “这样吧!你分两块回忆,你先把一九八五年一月到一九八六年六月的房客写在纸上,然后再把一九八六半年和一九八七年下半年的房客回忆一下。本地的房客,如果能写出他们现在的家庭住址,那就太好了。”

    “行,我尽量回忆。”车华庭从林狄手上接过纸和笔,将纸放在茶几上写起来。

第七章 租房客如走马灯

    “车华庭,你和房客之间有租赁合同吗?”

    “我没有这个习惯,除非房客提出这样的要求,一般情况,我从不写租赁合同。”

    “行,我暂时没有问题了,你慢慢写吧!”

    车华庭伏在茶几上继续写。

    赵子蒙和令狐云飞一边抽烟,一边等待结果——只有在这种情况下,赵子蒙才会抽烟。他抽烟不是为了过烟瘾,而是为了消磨时间——等待是非常煎熬人的。

    车华庭一边写,一边抽烟,他的烟抽的很厉害,赵子蒙和令狐云飞抽到半支烟的时候,他已经换了第二支了。

    车华庭长的非常清瘦,额头和手上的青筋条条绽出,特别是额头上的青筋,完全暴露在外面,像一条正在蠕动的蚯蚓,清晰可见。

    车华庭身高和令狐云飞差不多,也在一米七三左右,他的头上戴着一顶咖啡色鸭舌帽,脖子上挂着一条黑白相间方格围巾,上身穿一件咖啡色外套,下面穿一条藏青色长裤,脚上穿一双棕色系带皮鞋。

    发现尸骸的屋子里面,砖墙已经恢复到原来的样子,刚抹上去的水泥在灯光的照射下,泛着湿漉漉的光。房间的地上已经清扫干净,墙角处还有一些水泥和石灰的残迹。五年前,在这间厢房里面,曾经发生过一起凶残之极的谋杀案。

    半个小时以后,车华庭抬起头来,戴上鸭舌帽,同时舒了一口大气。

    “写好了吗?”

    “写好了,你们先看看,我再慢慢回忆一下,想起什么来,再补上。”

    赵子蒙从车华庭的手中接过两张纸——车华庭足足写了两张纸,房客真不少,近三年的时间,就有这么多的房客,可见157号确实不是什么好房子。

    在1985——1987年三年时间里,一共有是九个房客,最长的住了大半年,最短的只住了三四个月。

    其中,有一个房客租住了两次。此人姓马,没有名字。每次住的时间都在两三个月的样子。两次租住的时间分别是一九八六年四月前后和—九八七年六月前后——车华庭只记得大概的时间。

    “车华庭,这个姓马的是不是同一个人?”

    “不错,是一个人。姓马的是一个外地人,他每次来住的时候,住的时间都不长。”

    “他是做什么的呢?”

    “我没有问,夫妻俩也没有说,看模样是到京西市来游玩——或者是来做生意的。至于做什么生意,不知道,他们每天显得很悠闲,作息也没有什么规律,人也很讲究,不但穿着讲究,饮食起居也很讲究——女人特别爱干净。”

    “就夫妻二人吗?”

    “就夫妻两个人。对了,姓马的言语不多,但说话文绉绉的,一听就知道是一个有文化的人。他老婆长得非常漂亮,穿戴也很时髦——一看就知道是一个有钱的阔太太。对了,他们是唯一一个和我签订租赁协议的人,住了两次,他们签了两次。我说用不着,他却说非这样不可——一切按规矩办事。”

    “既然签了租房协议,就应该有姓马的名字在上面。”

    “是有名字,时间隔得太久,我一点印象都没有。”

    “租赁协议还在吗?”

    “我没有当一回事,签完协议以后,我就不知道放在哪儿了?兴许还在。”

    “赵队长,实不相瞒,当年的房租不高,我家的生活也不指望那点房租,所以,我根本就没把租房协议当回事。”

    “车师傅,这份租房协议非常重要。”

    “我回去好好找一找。不过,你们不要指望我能找着,我这人做事不讲究,之后,我也没有再见过那张纸。”

    关于这个马姓房客的,车华庭说了不少,但赵子蒙和令狐云飞不怎么感兴趣,第一,一个两次租住157号的人,不可能是杀害死者的凶手。无论是从情理上考虑,还是从逻辑上分析,杀人之后,避之唯恐不及。第二,马某前后两次租住的房间不是相同的房间,作案的可能性就更小了(第一次,马某住在第二进三间屋子,第二次,马某只住在第二进西屋。)

    除了姓马的,另外七个人的情况如下(笔者按照车华庭写在纸条上的内容如实抄录,为确保连贯性,笔者将马姓房客的情况一并抄录在下面)

    张广南,年龄47岁左右,1985年1月——9月,租住在第二进东屋和西屋;现在住址七星门大街永安里三条巷181号;工作单位七星门邮局。

    公彩菊,年龄50岁左右,家庭妇女,1985年8月——1986年3月,租住第二进两间房子,包括门厅;现在住址,不详,可找中间人李裁缝了解情况——这个房客是李裁缝介绍的(李裁缝的地址是中和街234号李记裁缝铺)。

    马某某和她的老婆,马某,年龄35岁左右,,1986年4月——6月(大概时间),租住第二进三间房;外地人,其他情况不详。

    赵明涛,年龄35岁左右;1986年7月——年底,租住第一进西屋;现在住址水佐岗三明街197号;工作单位南京物资学校(驾驶员)。

    汪钟奎,年龄50岁左右;1986年8月——1987年3月,租住第一进东屋;现在住址,不详,工作单位白下区烟酒公司(营业员)。

    陈红梅,40岁左右;1986年11月——1987年3月,租住第二进东屋;现在住址不详,工作单位白下区物资公司仓库(管理员)。

    高老太,年龄七十岁左右;1986年11月——1987年1月,租住第二进西屋(二儿子结婚,老太把自己住的房子腾出来给儿子结婚,自己搬到157号来住)。

    马某,1987年5月——七月,租住第二进西屋。

    秦大炮,年龄45岁,1987年七月——1988年1月,租住第二进三间房子。

    在短短两年的时间里面,房客门就像走马灯似地一个接一个地在157号亮相登场,这么长的时间跨度,这么多的房客,调查的难度一定非常大,再加上有些房客的信息不全,车华庭所给的时间不确定,所以,调查中难免出现一些漏洞和死角——赵子蒙最担心的就是这个。

    再难也要硬着头皮往前冲。

    “赵队长,157号的房子空置的时间比较多,我写的时间也只是一个大概。”车华庭补充道。

    赵子蒙把调查的重点放在了七个人的身上。除此以外,茶水炉的李老太和158号三户人家(157号院南边一个院子)也将作为调查的重点(顾所长重点提到了李老太和这三户人家——特别是李老太,因为李老太在这一带人头非常熟)。

    这三户人家分别是

    苏迎青,158——1号,年龄49岁,工作单位,物资公司(仓库管理员,和陈红梅在同一个单位。工作地点就是我们在前面提到的关押死囚的地方。现在,那里改造成了一个仓库)。

    于大章,158——2号,年龄56岁,没有正式工作,在中和街有一个不起眼的门面,于大章子承父业,在那里开了一个铜匠店。

    谭魏氏,158——3号,年龄71岁,家庭妇女,年轻时就守寡,有两个儿,都已经成家,每天为儿孙们做饭、洗衣服。

    赵子蒙觉得,车华庭除了以上这些资料以外,还应该一些比较具体的情况“车华庭,请你再仔细回忆一下,在以上这些房客当中,有没有年龄在55——58岁之间的男人呢?”

    赵子蒙的问题是基于以下的考虑

    首先,凶手一定是这些房客中的某一个人——而且是曾经在那间特定的厢房里面住过的房客中的某一个人——因为,只有房客才有作案的条件,当然也不能排除其它房客作案的可能性,车华庭说过有时候,有些房子是闲置的,凶手将尸体藏在其它房间的夹墙之中,更为稳妥。

    第二,死者既可能是房客中的某一个人,也可能是和房客有某种社会关系的人。所以,要想确定死者的身份,要想找到凶手,了解房客的详细情况就变得尤为重要了。

    但车华庭的回答让大家非常失望“赵队长,不好意思,自从我把这些房子租出去以后,就很少到157号来,除了领房客来看房子,平时,我只管收房租。”

    车华庭猛抽两口烟,接着道“所以,这些人家到底住几口人,是什么人,我一无所知,也不需要知道。我只和付房钱的人接触,其他人,我不会在意,也无须在意他们。”

    “有时候,我根本就不用刀157号来,有些房客会主动把房钱送到我家去。”

    这里应该是一个调查的盲点,现在,只有那些同时住在——或者说交叉住在157号的房客才能知道对方家庭成员的情况,要想通过他们了解到真实的情况,无疑是大海捞针。

    赵子蒙将车华庭送出客厅的时候,项代沫、萧路含和顾所长正推门进院。

    送走车华庭之后,项代沫关上院门,走进客厅。在车华庭走出院门的时候,赵子蒙特别叮嘱车华庭“车华庭,你回去就找一找那张租赁协议,找到以后,马上送过来,好吗?”

第八章 五个人巷口打水

    虽然赵子蒙知道希望渺茫,但他必须这么说,凡是和案子有关的东西,他都不想遗漏掉。

    “知道了,找到后,我马上送过来——我走了。”车华庭丢下一句话,然后消失在黑暗之中。

    从顾所长、项代沫和萧路含的表情就能猜出来,他们乘兴而去,败兴而归。

    “车华庭的老婆从不过问租房的事情,自从搬出157号之后,她从不到157号来。”项代沫道,“因为她嫌157号不干净。”

    “我们在车华庭家还看到了车华庭的母亲,和媳妇一样,她对157 号的情况知之甚少。在他们家有一个规矩。”萧路含道。

    “什么规矩?”

    “男主外,女主内,外面的事情,包括租房子这种事情,女人从不过问。”

    “队长,我们还问了三道砖墙的事情,老人说,这些事情,早些年都是死鬼过问,之后是老三过问,她一个妇道人家,从不过问。”

    “死鬼”就是车仁贵。

    “你们问车仁贵离家出走的事情了吗?”

    “问了。老太太说,死鬼年轻的时候心就野,所以,车仁贵不管在什么时候离家出走,她都不觉得奇怪。”

    “总之,老太太对车仁贵怨气颇多,她还说,不管是什么样的女人,嫁给这样的男人,和尼姑遁入空门没有什么两样。虽然她有四个孩子,但这一辈子仍然是没着没落的,如果不是怕伤了四个孩子的脸皮,她早就不在车家呆了。”

    “关于三道墙的事情,老太太说老大也许知道,老三没有自立门户之前,死鬼有什么事情都和老大商量,大部分事情,都是老大去做。老太还说,157号的房子在一九七几年修葺过一次,至于墙有没有动过,她不知道。”

    “你们见到老大了吗?”

    “老大到外地出差去了。”

    “什么时候回来?”

    “老太不知道。但我跟老太太说了,只要车老大一回来,就让他来找我们。”

    “车老大在什么单位工作?”

    “在将军庙太平商场,他经常被派出去搞采购。”

    “老太太提到一个细节。”萧路含突然想起了什么。

    “什么细节?”

    “她说,以前,在157号后院的西南角上,有一大堆砖瓦,现在,砖头没有了,只剩下一些小瓦堆在那儿。”

    “不错,车华庭的老婆也是这么说的。她在157号住过,所以有那么一点印象。”顾所长道。

    “车华庭的母亲和老婆看到一大堆砖头是在什么时候?”

    “老太太说,她见到那堆砖头的时候是在一九七零左右;车华庭的老婆说,她见到堆砖头的时候是在老爷子把157号分给他男人车华庭以后。”

    赵子蒙站起身“走,我们到院子里面去看看。”

    大家进驻157号的时间还比较短,还没有来得及关注157号的环境。

    令狐云飞从茶几上拿起手电筒,跟在赵子蒙的身后走进后院。

    在院子的西墙边有一间单独的房子,那是厨房,厨房的面积大概在十平方左右。在厨房的南边,果然码放着一米左右长、五十公分左右高的黑色小瓦,看上去,这些小瓦有些年头了,靠边的小瓦残破的很厉害,小瓦的边沿上和最上面的小瓦上长满了青苔。小瓦的旁边还有一小堆残砖。

    第一道墙所用的砖头,一定来自婆媳俩所说的那一大堆砖头。

    第一道墙和第二道墙——特别是第一道墙,是车家人先砌的,还是房客后加的呢?这是一个非常重要的问题,如果是车家人先砌的,那么凶手就有可能是车家人。

    按常理推断,车家人不大可能将尸体藏在自己家的房子里面;如果是房客后加的,那么,凶手一定隐藏在那些房客之中,这个问题一旦搞清楚,调查的范围就可以确定了——调查的范围也会缩小很多。

    如果连这个问题都搞不清楚,那么,这个案子就很难再查下去了。

    问题是,这极有可能是一个无解的方程式,首先,最有可能知道这一情况的人——车仁贵人影子不见帽顶子。同志们已经指望不上他了。

    再者,车老大不一定知道情况,如果这起案子和车家有关,那么,即使车老大知道情况,他也不会说。

    其次,房客太多,而且走马灯似地换来换去;最糟糕的是在一些房客住进157号期间,有些房子是闲置的。

    杀人不需要很长时间,将尸体藏在砖墙之中,也不需要多长时间,在这种情况下,将尸体藏进空关房的砖墙之中,神鬼难知。

    车华庭的母亲说,在她的印象中,157号的后院的西墙边曾经有一大堆砖头,现在,这一堆砖头只剩下一小堆碎砖头。

    第一道墙所用的砖头会不会来自那堆砖头呢?这种可能性是非常大的,果真如此的话,只需要从外面弄几袋水泥和石灰来,砌墙的材料就都有了。住在157号南边的三户人——即158——1号、158——2号和158——3号是不容易察觉的。

    要想找到有价值的线索,同志们还要花费很多时间,还要做很多工作。

    “走,我们到李老太的茶水炉去打水。”赵子蒙道。

    令狐云飞站起身;“走,我和你一起去。”

    萧路含走进厨房,打开电灯,从灶台上拎起两个水瓶,很巧,两个水瓶里面一点水都没有。灶台上还有三个热水瓶——热水瓶里面的水是满的。

    秦家搬走的时候把热水瓶也丢下来了。

    “走,我领你们去。”顾所长已经站在门厅前面的台阶上。

    “我也去。”闵科长道。

    五个人走出小门,进入小巷。

    项代沫和马建平留在了157号。

    巷子里面黑咕隆咚,伸手不见五指。朝南看,不远处有一点微弱的光亮,走过拐弯处才知道那一点微弱的光亮是巷口路灯的余光。

    在巷口的对面竖着一根电线杆,电线杆上有一盏路灯,路灯上面的灯罩已经不在,只剩下一个落满灰尘的灯泡。

    在电线杆的旁边有一个茶水炉,茶水炉斜对着巷口。

    茶水炉前排着一条十几个人的队伍,后面几个人的手上都拎着热水瓶(至少两个,最多的有四个)。

    一个老太太左手拿着漏斗,右手拿着水舀,正在往水瓶里面冲开水,灶台上摆放着一长溜热水瓶。

    顾所长说,本来,中和街上有三个茶水炉,街头和街尾两家早两年就关门歇业了,现在,现代化的程度越来越高,很多人家已经摒弃了那些老旧的生活方式,如果不是一些怀旧的人家还留恋过去的生活,恐怕连李老太家的茶水炉也烧不下去了。

    令狐云飞和顾所长站在队伍的后面。

    “顾所长,来,我先给你们冲——你们用不着排队的。”李老太一眼就看见了顾所长。

    “是啊!顾所长,你们先冲。”队伍中一个五十多岁的光头男人道。

    “谢谢,不用了,人不多,一会就到了,李大娘,我们现在没什么事情,您忙您的。”顾所长道。

    “这锅水快没了,等下一锅得等一会。”队伍中一个女人道。

    “没关系,我们没有事,可以等的。”赵子蒙道。

    所有人都把注意力聚焦到五个人的身上,中和街上的人,绝大部分都知道“无常巷”157号发生的事情。

    令狐云飞和顾所长挪到茶水炉跟前的时候,开水冲完了。李老太打开另一口大锅的锅盖,用勺子将另一口大锅里面的水舀到第一口大锅里面,第二口大锅里面的水至少有四十度,四十度的水烧起来,会比较快。这倒是一个非常聪明的做法,在主锅的旁边放几口锅,主锅里面的水烧开了,另外几口锅里面的水也有了一定的温度,这样一来,既节省了燃料,又加快了速度,提高了产量。

    赵子蒙注意到,在主锅旁边有大小不等三口深锅。

    很快,主锅里面的水就有了响声。

    借着这个空档,顾所长和李老太说起了话来。

    “李大娘,157号的事情,您听说了吗?”

    “今天下午,我就在现场。顾所长,你们以后来冲水,随到随冲,不要排队,你们办案子要紧,都是街坊邻居,没有人跟你们计较的。你们要是忙的话,就把热水瓶放在我这里,冲好了,我给你们送过去。”

    “谢谢您老,用不着,我们借冲水出来溜达溜达,规矩还是要守的——办案子也不在乎这点时间。”

    “李大娘,这位是市公安局刑侦队的赵队长。他想向您打听一些事情。”

    “行啊!只要是我知道的,队长同志,你们想问什么?”

    “大娘,157号院子里面曾经住过很多房客。他们是不是在您这里冲过开水呢?”赵子蒙走到李大娘的跟前。

    “不错,只要是住在这一带的房客,他们都会到我这里来冲开水,如果不是他们,我们这个茶水炉恐怕早就开不下去了。”

    笔者顺便交代一下,“无常巷”所在的地方属于老城南,这里的老建筑比较多,二十世纪九十年代,房地产开发已经在城市的很多角落吐火如荼地展开了,在要不要拆掉这些老房子的问题上,城市的管理者们还没有一个比较成熟的思考——或者说还没有来得及考虑这个问题,所以,老城南的古建筑才得以暂时保留。

第九章 李大娘提供情况

    “顾所长,车家的案子有些眉目了吗?”队伍中一个男人问。

    这个问题问的太早了,但多少代表了街坊邻居朴素的愿望。

    “暂无头绪,大娘,凡是到您这里来冲水的人,您都能记得吗?”顾所长道。

    “怎么不记得,我老太婆年纪虽然大了些,但记性特别好,只要到我这里来冲一次水,我就能记得他。”

    这正是赵子蒙所希望的。

    “不但来冲水的人能记得,就是在这一带的房客,我都能记得。”

    如果李大娘真能记得附近所有房客,那么,157号的房客肯定不在话下了,因为157号就在李大娘茶水炉的斜对面的巷子里面。

    但愿李大娘不是言过其实。

    “李大娘,157号房客可是像走马灯一样,经常换啊!”

    “这——这我知道,在这一带,就数车家的房子换人头换的勤快,不管是谁,住不上两三个月就要搬家走人。车家的房子古怪多,这不,现在又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以后,房子就更难租出去了。”老人非常健谈,她的话很多,但一直没有离题。

    “大娘,请您好好回忆一下,在1985年到1987年三年中,在157号的房客中——或者和157号房客关系特别密切的人中,有没有一个五十六——五十八岁之间的男人呢?”

    “房客中没有,但和房客走的热乎的人中倒是有一个。你们能不能告诉我,此人个头多大?”

    “此人”是指死者。

    “一米七一。”

    “我说的这个人的身高和此人的身高差不多。”李大娘思维的跳跃性很大,但思路却非常清晰。这种思维上的跳跃反映的是一种自然的思维状态。

    “这个人叫什么名字?”

    “我只知道他姓魏。你们等一下,我叫一个人来问一问。”

    李大娘放下水舀子,走出茶水炉,走进隔壁一家炒货店,朝店铺里面喊了两声,不一会,一个四十多岁左右的女人走出店铺,来到茶水炉前。

    “秀芹,五年前,红梅住进157号的时候,经常来找红梅的男人是不是姓魏的呀?”李大娘想通过秀芹的嘴巴证实自己的记性。

    女人道“不错,是姓魏。”

    “他叫什么名字,你知道的吗?”

    女人摇摇头“不知道,红梅不说,谁会知道呢?”

    “红梅是谁?”闵科长有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红梅就是五年前租车家房子的房客,她是八六年的年底住进157号的。”

    赵子蒙好像想起了什么,他从口袋里面掏出笔记本,在他的印象中,好像有这么一个房客。

    笔记本里面夹着两张纸——就是车华庭写满了房客有关信息的那两张纸。

    赵子蒙将两张纸打开一看,上面果然有一个叫陈红梅的人。李大娘的记性果然很好。赵子蒙对接下来的调查多少有了那么一点信心。

    此人的信息如下

    陈红梅,40岁左右;1986年11月——1987年1月,租住第二进东屋;现在住址不详,工作单位白下区物资公司仓库(管理员)。

    将这段信息和李大娘、秀芹的情况合在一起,至少有三个方面的内容和案子是切合的

    第一,神秘男人的年龄和死者的年龄是吻合的。

    第二,陈红梅租住的房子和案发现场是吻合的。

    第三,陈红梅租住的时间和案发时间也比较接近(死者死亡的时间在一九八六年五月前后。)

    听了李大娘下面的话,还要加上一个切合点。

    “大娘,这个男人的身高是多少呢?”

    “和顾所长差不多高。”

    “我的身高是一米七一。”顾所长道。

    这应该是李大娘第二次提身高的问题。

    “李婶,我来帮您冲水,你们到屋子里面去谈。”一个五十岁左右的女人对李大娘道。

    于是,李大娘和秀芹将五个人领到里屋。

    在茶水炉的后面有一间比较大的房子,房子里面有一张床,一张大桌子和几条长板凳。

    被叫做秀芹的女人将李大娘扶坐在一条长板凳上。令狐云飞将两条长板凳从桌子下面挪出来,五个人坐在李大娘和秀芹的对面。地方很局促,只能这么坐了。

    “大娘,大嫂,请你们跟我们说说陈红梅和那个男人的情况。”

    “陈红梅离过两次婚,她就在对面的仓库上班。”李大娘道。

    “陈红梅因为作风不好,离过两次婚,不过,她人长得确实很漂亮。”秀芹的话更直接一些。

    “可不是吗?红梅喜欢和男人说话,”李大娘接着道,“她离婚以后被男人赶出来了,一时没有地方住,就住进了‘无常巷’157号。”

    在京西方言里面,“和男人说话”就是和男人有不正当关系。

    “刚住进巷子没有两天,那个男人就到我的茶水炉来打听红梅的住处。之后,那个男人一连来了好几天。有时候白天来,有时候晚上来,如果是晚上来,他一定会在第二天早晨天亮之前离开。”

    “一看就知道他们是那种关系。”秀芹补充道。

    “这个男人是做什么的呢?”

    “做什么,我们不知道,他不是老城南人,面很生,不过,一打眼就知道很有钱。婶子,我说的对不对?”

    李大娘点点头。

    “你们是根据什么看出此人很有钱的呢?”

    这个信息非常重要。谋杀案,不外乎财杀、情杀和仇杀。人为财死鸟为食亡。

    “此人的头发梳得油光发亮,穿着很不一般,他的上身穿一件黑色的毛呢大衣,毛呢大衣是敞开的,大衣里面是一件西服,下面穿一条长裤,脚上穿一双皮鞋,不管什么时候来,皮鞋总是雪亮雪亮的。他的手上戴着一块很值钱的表——这是对面的钟师傅说的。”秀芹朝街对面指了指。

    秀芹手指之处,是一个钟表店——就在炒货店的旁边。店名叫“钟记钟表”。

    “他抽的香烟和别人不一样。”

    “怎么不一样?”

    “他的香烟又粗又长,颜色也不对——香烟外面的包装纸是灰颜色。我们从来没有见过。”

    秀芹说的应该是雪茄。能抽得起雪茄的人,确实可以算是有钱人。

    “陈红梅本来说好要住三四个月的——对了,当时陈红梅就住在那间厢房里面——就是工人发现死人的厢房里面。可不晓得是啥子原因,红梅住了两个月不到就匆匆忙忙地搬走了。”

    秀芹咽了一下口水,接着道“更蹊跷的是,那个男人来了几次以后,后来就突然不来了。”

    秀芹说话的声音很低,她当心站在外面的人听到她说话的声音,所以,她在说话的时候,不时扭头侧目朝外面扫一眼,“之后,我们再没有见过这个人。”

    “秀芹说的一点不错,我本来以为陈红梅是为了躲避那个男人,但陈红梅搬走之后,那个男人就没有来过,到现在,我们都没有见过他。”李大娘的话和秀芹的情况相互印证。”

    “陈红梅现在还在仓库工作吗?”

    “还在。”

    “她现在住在什么地方?”

    “她又结婚了,住在什么地方,不知道,我指一个人,你们找他去打听——他肯定知道。”

    “大嫂,你请说。”

    “物资公司的陶主任。你们去找他,他对陈红梅的情况应该知根知底。”

    “陶主任住在什么地方?”

    “在七星门大街365号,就在客来堂西边的巷子里面。顾所长,你领他们去就是了。”

    “我跟你们说一件事情。”李大娘眉头紧蹙。

    “大娘,您请说。”

    “红梅住进无常巷的时候,157号只有她一个人。”

    “陈红梅一个人住在157号大概有多长时间?”

    “具体是多长时间,我说不好,高嫂子是在红梅前后脚住进第二进西屋的。”

    “高嫂子是什么人?”

    “就是住在中和街东头的高老太。”

    赵子蒙展开两张纸,在陈红梅的下面有一段文字。

    “子蒙,她们说的就是这个人。”令狐云飞指着纸上的字道。

    纸条上的内容是高老太,年龄七十岁左右;1986年11月——1987年1月,租住第二进西屋(二儿子结婚,老太把自己住的房子腾出来给儿子结婚)。

    “不错,就是这个高老太,大嫂,你看看是不是这个人。”赵子蒙道。

    秀芹站起身,走到赵子蒙跟前看了看,然后道“不错,就是她。”

    车华庭的资料和李大娘的情况是吻合的,只是时间上有些差忒。

    “大娘,您接着说。”赵子蒙觉得李大娘还有话要说。

    “红梅搬走之前跟我说过她要住三四个月,她为什么只住了不到两个月就搬走呢?在红梅住进157号之后,还有一个男人往157号跑。”

    “大娘,您的意思是陈红梅同时和两个男人有染?”

    “红梅是不是和两个男人说话,我不敢说,但另一个后来成了红梅的男人。”

    “这个男人是做什么的呢?”

    “不知道。但红梅和此人结婚后不久就买了一个小院子。”

    二十世纪八十年代,“万元户”就算是有钱人了,当时,能买得起房子的人很少。陈红梅夫妻有条件买房子,不是她男人做生意赚了大钱,就是突然有一笔意外的横财。

第十章 陈红梅进入视线

    “李大娘,除了陈红梅这档子事情,在一九八五年到一九八七年之间,在租住157号的房客中,还有没有可疑的人呢?”

    李大娘望着秀芹道“一时想不起来。秀琴,你好好想一想。”

    “你们提到56岁到58岁之间的男人,我和婶子才想起那个男人来的,如果你们不这样问的话,我们是不会想起这个人来的。其它房客,我们没有发现有什么不对箍的地方。”秀芹道。

    几个人告别李大娘和秀芹,走进无常巷,朝北巷口走去。

    赵子蒙、令狐云飞、闵科长和顾所长先行一步,萧路含将热水瓶送进157号以后,迅速跟上了四个人,和萧路含同时走出157号的还有项代沫。

    走出北巷口,便看见街对面闪烁的霓虹灯“客常来”。

    澡堂的生意不错,不时有人走出澡堂,不时有人走进澡堂。

    三月下旬,南方的天气还残留着一些寒意,冬暖要防春寒,经历了暖冬的古城里面的男人,一到这时候,就想到澡堂里面去泡一泡,躺一躺,其实身上并没有多少脏,主要是找那种闲适自在惬意的感觉。因为遇到了倒春寒,澡堂的生意会越来越好。

    澡堂的西边有一个比较深的巷子,巷口上方三米高的地方有一盏带铁罩子的灯,下方一人左右高的地方钉着一个蓝底白字的铁牌子,牌子上写着“陈家巷”三个字。下面还有一行阿拉伯数字“353——361”

    四个人跟在顾所长和闵科长的后面走进陈家巷。

    从巷口的铁牌子上便可看出,巷子里面住着九户人家。

    顾所长在一户人家的院门前停住了“就是这一家。”

    顾所长在门上敲了三下。

    门内传来一个女人尖细的声音“谁啊?”

    “这里是陶主任的家吗?”

    “老陶,有人找你。”

    “谁啊?”

    “我在厨房忙着呢?你去开门。”伴随女人说话声音的是洗锅刷碗的声音。

    不一会传来了慢悠悠的脚步声。

    门开了。

    门内是一个小院子。门口站着一个五十岁左右的谢顶男人,他的鼻梁上架着一副眼镜。他将头伸到门外,仔细地打量了一番顾所长。

    陶主任终于看清了顾所长的脸“这不是派出所的顾所长吗?是那阵风把您吹到我家来了?”

    “陶主任,这几位是市公安局的同志,这位是赵队长,我们想找你了解一点情况。”

    陶主任将几个人让进一间屋子——应该是一间书房,书房的中间放着一套沙发和一长一短两个茶几。茶几上放着一个圆形铁盒子,铁盒子里面放着一些香烟。

    陶主任一边招呼大家坐下,一边将香烟递给大家,除了赵子蒙,另外几个人接了陶主任的香烟。

    “顾所长,你们怎么会找到我这里来?”

    “陶主任,是这样的,我们在无常巷的南巷口了解到一个情况,陈红梅是你们单位的职工吧?”

    “她是仓库保管二组的工人,你们调查的案子是不是和她有关联?”

    “陈红梅在五年前曾经租住过157号的房子,在此期间,有人看见一个五十几岁的男人经常往157号跑。”

    “157号的案子,我已经听说了,听说死者就是五十几岁的男人。”

    “不错,后来,这个男人就不来了,不久,陈红梅就搬到别处去了,在此期间,和陈红梅接触的还有一个男人,这个男人就是陈红梅现在的丈夫。”

    “我明白你们的意思了,你们来,是想更进一步地了解陈红梅的情况,包括她丈夫的情况。”

    “对,我们就是这个意思。”

    书房的门开了,一个四十几岁的女人,端着一个茶盘走了进来,她将茶杯一一放在茶几上,然后走出书房,掩上房门。

    “陈红梅虽然是我们单位的职工,但她平时不归我管,我在门市部,她在后面的仓库,我们之间平时的接触比较少,不过她的事情,我倒是知道一些。”

    “请你跟我们说说。”

    “她这个人婚姻很不顺利,她已经离过两次婚,究其原因,是老天爷不该给她配了一副漂亮的脸蛋。”

    “女人漂亮是一件好事,但如果不好好珍惜,那就是一件坏事情了。‘红颜祸水’说的就是这个意思。她一直没有孩子,这大概也是一个原因吧!”陶主任话中有话。

    “她今年多大年龄?”

    “三十七八岁的样子,大概吧!”

    “难道她不能生养吗?”林狄道。

    “她年轻的时候就比较乱。”

    看到赵子蒙的眼睛里面有疑问,陶主任吸了一口烟,接着道“既然你们是在调查案子,那我就不避讳什么了,陈红梅在那方面确实不够检点,苍蝇喜欢叮烂肉,问题主要出在陈红梅的身上。”

    “也许是经历的多了,她一点都不在乎别人怎么说、怎么看,依然我行我素,她现在虽然有了自己第三次婚姻,但还是不思悔改——还是和别的男人勾三搭四。”

    “难道她的丈夫不管吗?”

    “奇怪的是,她丈夫对她很好,大家都以为他们过不长,但从结婚到现在,已经有五六年了,夫妻俩一点离婚的迹象都没有。之前的两次婚姻只维持了一年多——连两年都不到。”

    在陈红梅和他男人之间难道有一条无法割断的纽带?

    五六年前,不就是在一九八六年前后吗?赵子蒙对这个时间非常感兴趣。

    “陈红梅和现在的男人是什么时候结婚的呢?”

    “是一九八六年的下半年。”

    赵子蒙和令狐云飞对视片刻,这个时间就在陈红梅搬离157 号之后。在同时和两个男人接触之后不久,陈红梅很快就与其中一个男人结婚了——这里面有什么玄机呢?

    既然两个男人为一个水性杨花的女人争风吃醋,这醋吃到兴头上,一旦情绪失控,结果是能够想象得到的。

    以陈红梅的性情和一贯作风,她是不大会安安稳稳地过日子的,除非有什么特别的原因——一根绳子上拴着的两只蚂蚱,跑不了你,也跑不了我。

    “更奇怪的是,陈红梅的生活突然发生了很大的变化。”陶主任的疑问和李大娘、秀芹的疑问完全相同。

    “具体有哪些变化呢?”

    “陈红梅夫妻俩竟然买了一个小院子。三万多块钱呢,院子和车家的院子差不多,房子有四间,红梅买的早,放在现在,八万块钱都买不着。”

    “什么时候买的房子?”

    “是一九八六年的年底。”

    陈红梅的生活确实发生了很大的变化。

    “陈红梅的男人还卖了一辆摩托车,叫什么‘大鲨鱼’,一万多块钱,下班的时候,她男人经常来接陈红梅。单位里面的同事羡慕的不得了。”

    陈红梅夫妇很像一个暴发户。

    “陈红梅的男人是干什么的呢?”

    “不知道,单位的人说是做生意发了财,但到底做什么生意,没有人知道,按理,做生意是好事啊!没有必要刻意隐瞒,这种事情,换了别人,早就满世界嚷嚷了,可陈红梅从来不提她男人干什么营生。”赵子蒙听出了陶主任的言外之意,他对这件事情,还是有些疑惑的。

    “更奇怪的是——”陶主任换了一支烟,点着了。

    赵子蒙目不转睛地望着陶主任的脸,他在等下文。

    “过去,陈红梅在单位总是咋咋呼呼的,肚子里面藏不住三两油,人也很张扬,这几年突然变成了另外一个人。俗话说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一个人的性格竟会发生这么大的变化,除非遭遇了不寻常的事件。”陶主任的潜台词是,这种变化的背后一定另有隐情。

    “陈红梅家住在什么地方呢?”

    “不知道,但肯定不在咱们这一带,”陶主任猛吸两口烟,“这样吧!你们去找一个人,她肯定知道陈红梅的情况。”陶主任从赵子蒙的眼睛里面看到了焦虑的神情,他看了看写字台上的座钟,“你们的工作很辛苦啊!天这么晚了,你们还在外面跑。”

    座钟上的时间是八点一刻。

    “陶主任,您请说。”

    “你们去找陈红梅的堂姐,她们之间虽然很少来往,但肯定知道陈红梅的情况,她的堂姐叫陈红霞,自己开了一家卤菜店,住在七星西街——就在这条街的最西头,门牌号码是“七星西街583号。”

    告别陶主任之后,六个人去了七星西街。

    出巷口,一路向西。

    七星西街和中和街一样的繁华,大都是明清古建筑。沿街店铺灯火通明,街上人来人往。

    几分钟以后,顾所长在一个店铺前停了下来,这是一个卤菜店,橱窗里面放着几块猪头肉,两只盐水鸭,还有小半盆花生米,店铺前站着七八个排队的顾客。

    一个四十几岁的女人正在切猪头肉,她的腰上系着一个油乎乎的皮围裙。

    “陈红霞,忙着呢?”顾所长走进店铺。

    陈红霞猛抬头“顾所长,您买猪头肉啊!”陈红霞扫了一眼排队的人,“猪头肉不多了,您恐怕买不到了。”

    “陈红霞,我们找你有点事情。”

第十一章 陈红梅不想开门

    “找我有事?”

    “对。”

    “宝柱——宝柱,你出来一下。”陈红霞朝里屋喊道。

    “来了。”一个男人应声从里屋走了出来,他的手上端着一个茶壶,嘴上叼着一根香烟。

    男人跟顾所长打了一个招呼。

    “剩下这一点,你来卖,顾所长找我了解情况。”

    男人解下陈红霞身上的皮围裙系在自己的腰上;陈红霞将几个人请进里屋。穿过里屋,后面有一个小院子。

    陈红霞将几个人领进一间屋子,让大家坐下。

    “顾所长,请稍等,我去泡几杯茶来。”

    “用不着,我们刚喝过茶。”

    陈红霞坐在椅子上“顾所长,你们想问什么?”

    顾所长朝赵子蒙望了一眼“这位是市公安局刑侦队的赵队长,赵队长,你问吧!”

    陈红霞欠身朝赵子蒙微微一笑。

    “大嫂,陈红梅是你的堂妹吗?”赵子蒙道。

    “陈红梅是我堂妹,但——我们之间几乎不来往。”

    “为什么不来往?”

    “她——”

    “你们为什么不来往呢?”

    “她一直不学好。”陈红霞脱口而出。

    “不学好?此话怎么讲?”

    “她不好好过日子,离过两次婚,她在插队的时候就乱七八糟,读初中的时候就坏了身子。”

    “陈红梅插过队?”

    “对,回城之后就分在物资公司当仓库管理员。”

    “我们是为无常巷157号的案子来的——你听说这个案子了吗?”

    “今天下午就听说了,陈红梅和这个案子有关系吗?”

    “在租住无常巷157号期间,她曾经和一个年近六旬的男人来往,死者的年龄是56——58之间。”

    “这些事情,我不知道,有时候在街上碰到了她,就寒暄两句,平时没有过多的接触——逢年过节也不来往,她结婚的时候,也没有请我去。”

    “她现在住在哪里,你总该知道吧?”

    “这我知道。她家住在凤凰西街,看她的样子,现在过得很滋润,去年夏天,我在中和街碰到她——迎面撞见了,脸上过不去,我就和她说了几句话。”

    “她说她买了一个小院子,她还把地址告诉我,让我到她家去玩,我知道她是在向我炫富,过去,亲戚们都瞧不起她——我也不怎么待见她。”

    “他家住在丹凤西街多少号?”

    “三百七十几号,具体是多少号,我记不得了,你们到那里一打听就知道了。”

    “他男人是干什么的,你总该知道吧!”

    “不知道,我经常在大街上遇到大毛——她男人的小名叫大毛,看样子——好像没有什么正经的营生——我给你们丢一个底,大毛坐过一次牢。”

    “为什么坐牢?”

    “不知道。大毛从初中就开始追红梅——因为红梅长得很漂亮。”

    “你的意思是说,陈红梅虽然结了两次婚,但一直和大毛保持那种关系。”

    “应该是这样——除了坐牢期间,他们之间一直没有断过来往,但红梅的头绪不止大毛一个——她是一个很能作的女人,她很漂亮,男人一看到她就会神魂颠倒。”

    顾所长打电话叫来了一辆汽车,丹凤西街在河西,路比较远。

    十几分钟以后,一辆汽车停在七星西街的十字路口。

    汽车驶过中汉门大桥,很快就拐到一条比较狭窄的石板路上。因为街道比较狭窄,汽车只能缓慢前行。这里的房子非常密集,人口也很密集,九点多钟了,街上还有游荡着不少人影。

    汽车行驶到一个路口,停了下来——这是一个十字路口。

    顾所长跳下车,走到一个烟酒店跟前,烟酒店的老板用手朝西街指了指,嘴里面同时嘀咕了几句。

    在十字路口的南边有一个小广场,驾驶员将汽车停在了小广场上。

    六个人朝西街走去。赵子蒙看了看手表,时间是九点四十五分,大家加快了步伐。

    西行五六分钟以后,顾所长在一个照相馆面前停下。照相馆的门牌上的号码是370号。“三百七十几号”应该就在这一带。

    照相馆的橱窗里面放着几张放大了的女人的照片,在照相馆的对面有一个面馆,面馆里面的灯亮着,里面坐着两个顾客,一个在吃面条,一个在等面条。

    顾所长走进面馆。

    “请进,请问下几碗面,下什么面?”店老板用眼睛的余光扫了一眼六个人。

    “老板,你们几点关门?”顾所长上前两步。

    “什么时候没有生意,什么时候关门打烊。”

    “给我们下六碗面,但不是现在,我们先办事,办完事以后再来吃,”赵子蒙边说边走到价目表跟前看了看,“下六碗肉丝面吧——等我们来了再下!”

    老板是一个有眼力劲的人,他看清了同志们身上的制服,“请问,你们想打听些什么?”

    老板将六个人让到另一张桌子旁坐下。

    “老板贵姓?”

    “免贵姓汤。”

    “汤老板,我们跟你打听一个人。”

    “你们打听谁?”

    “女人的名字见陈红梅,在物资公司仓库工作,她的男人小名叫大毛。”

    “你们提到大毛,我就知道了。”

    “你们想了解什么?”

    “他家住在什么地方?”

    “向前走,一百米处有一个有一个很大的门,门内是一个很大的院子,朝里走,左边第二个院门就是大毛家。”

    “门牌号是多少?”

    “这——我们倒没有在意,这样吧!我领你们去。”

    “稍等一下,我们还想了解一些情况。”

    “你们想问什么?”

    “大毛是干什么的?”

    “大毛整天游手好闲,什么营生都不做。但他们的日子过得很滋润啊!”汤老板话外有话。

    汤老板的说法和陶主任的说法是一致的。

    “他们是什么时候买下这里的房子的呢?”

    “五六年前。”

    “他们有孩子吗?”

    “有一个孩子,但不是大毛老婆亲生的——我们听说是领养的。”

    “什么时候领养的呢?”

    “他们搬来的时候就是三口人——小女孩有三四岁的样子。”

    “陈红梅夫妻俩搬到这里已经有五六年了,街坊邻居对这夫妻俩有什么说法没有?”

    “这倒没有,那大毛虽然没有什么正经营生,但在这一带名声却不错,只是——”汤老板欲言又止。

    “只是什么?”

    “他老婆打扮的非常时髦,人长得又很漂亮,她在物资公司仓库工作,收入有限,可他们又买房子,又买摩托车——”汤老板的言外之意是大毛夫妻俩的收入和消费很不相称。

    赵子蒙看了看手表,时间是九点五十分,时间已经不早了,这时候到陈红梅家去,还不算太迟“汤老板,你领我们去认认门,面条等我们回来再下。”

    “打听点事情,这不算什么,用不着这么照顾小店的生意。”

    “我们不是照顾你的生意,我们自己的肚子也有点饿了。”

    “走,我领你们去。”

    汤老板招呼一个伙计打理生意,然后领着大家朝街西走去。

    不一会,在街道的南边果然有一个大门,大门只有门墙垛,没有门。右墙垛上钉着一个蓝底白字的号码牌,上面写着凤凰西街375——381号。

    走进大门,向南走了几十步,汤老板在左手第二个院门前停了下来“就是这一家。”

    “谢谢你,你去忙吧!”

    汤老板疾步走出大门,消失在大门外。

    透过院门的门缝,能看到院子里面的灯光,陈红梅夫妻俩还没有睡觉。

    “咚——咚——咚。”萧路含在门上敲了三下。

    院子里面很快就有了反应“谁啊?”说话的是一个女人的声音——声音非常尖细。

    “请问,这是陈红梅的家吗?”

    “你是谁啊?”

    “我是派出所的顾所长。”顾所长上前一步道。

    “派出所的顾所长?”

    屋子里面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既像是穿衣服的声音,又像是下床的声音,也像是两个人窃窃私语的声音。

    不一会,院子里面传来开房门的声音——声音非常低“顾所长,你找我有什么事情吗?”

    “我找你了解一点情况。”

    “天这么晚了,我已经睡下了。”

    “睡下了?”陈红梅明明是在撒谎。

    “陈红梅,我不会耽搁你很长时间。”

    “我身子不爽,不方便见客。我男人又不在家。您看这样行不行?有什么事情,明天上午,我到派出所去找您。”

    “我不是一个人,所以,你用不着担心。”

    “不是一个人?”

    “对,我们有六个人。”

    院子里面又传来了开房门的声音——这次的声音比较大,与此同时,院子里面传来了很轻的脚步声——脚步声很局促,不一会,又听到一声门响,像是关门的声音。

    种种迹象表明,陈红梅对同志们的突然造访持不欢迎的态度。陈红梅说她男人不在家,而刚才——陈红梅又好像在和什么人说话,难道是陈红梅乘男人不在家的时候偷人,要么就是大毛故意给另一个男人挪地方。

    “陈红梅,我们不会耽搁你太久,请你把院门打开,好吗?”顾所长轻声慢语道。

    院子里面出现了短暂的沉寂。

第十二章 陈红梅有意敷衍

    顾所长趴在门缝上朝院子里面看了看,什么都看不见,只有一点点光亮,陈红梅家的院门朝西,房子坐北朝南,所以,人站在院门口是看不见屋子的门——只能看见照到南墙上的光。

    “陈红梅,你听见我说话了吗?”

    “听见了,顾所长,你们等一下,我这就来开门。”

    大家听到了脚步声——脚步声由远而近。

    门闩移动,院门慢慢打开,两扇门只打开了一扇。

    黑暗中,一个女人站在门内,她上半身披着一件红外套,下面穿着一条红颜色毛线裤,脚上穿一双红色布拖鞋。

    看不清她的脸,只能看到一头蓬松的头发,同时能闻到她身上散发出来的香水的味道。

    陈红梅在打开院门的刹那间,右脚有一个后挪的动作,大概是看到院门外站着六个人的缘故吧!

    “顾所长,请进。”陈红梅低声道,同时让到一旁。

    待六个人鱼贯而入之后,陈红梅将门关好,插上门栓。

    陈红梅家的房子和无常巷157号后院的格局大差不离,一个五十平方左右的院子,三间正屋,中间是堂屋,左右是东西厢房。院子的西院墙下有一间房子。这间房子应该是厨房。厨房的门关着。

    当大家走进堂屋,看见陈红梅的脸和身形的时候,才知道陶主任、陈红霞和汤老板对陈红梅相貌的评价并非不实之词。

    红外套里面是红毛线衣,一身红色的紧身毛线衣,将陈红梅的身材显露无余,虽然只是一刹那,但在六个男人的眼中已经留下了非常深刻的印象。

    人们经常用“风韵犹存”来形容四十岁左右的女人,这个词如果用在陈红梅身上的话,肯定是不适合的,“风韵犹存”是说风韵还在,陈红梅可不是风韵还在,现在的陈红梅应该是风韵俱佳的时候。

    这种风韵中,既有成年女性的丰满,又有中年女性成熟。当丰满和成熟集中在一个女人的身上的时候,大家便能体会出陈红霞所说的那句话的意思了“她很漂亮,男人一看到她就会有想法。”

    六个男人没有产生陈红霞所说的那种想法,但他们不得不承认陈红梅长的确实“很漂亮。”

    让男人产生想法不仅仅是陈红梅的身材,还包括她的脸模子瓜子脸,白里透红的肤色,再配上乌黑发亮的长发、柳月眉、丹凤眼,樱桃口,红的发亮的嘴唇,在嘴唇左下方还长着一颗美人痣。

    “顾所长,你们先坐一下,我进屋加点衣服。”陈红梅将大家让到沙发上坐下,然后走进东厢房。

    一阵窸窸窣窣之后,陈红梅掀起门帘走出东厢房。红外套换成了一件蓝颜色的羽绒服,下面加了一条深红色的毛呢裤,红色拖鞋换成了红色棉鞋。

    “陈红梅,你坐下来。”陈红梅本来准备倒茶,被顾所长叫住了。

    大家在进院子的时候,看到了一辆摩托车,这应该是汤老板所说的“大鲨鱼”。在二十世纪九十年代,能骑上这样一辆摩托车,应该算是一件很让人羡慕的事情。

    既然摩托车在家,那么,陈红梅的男人大毛也应该在家。

    陈红梅从墙角挪来一把折叠椅,放好之后,坐了下来。

    “陈红梅,你爱人呢?”赵子蒙问。

    “他——他出去了。”陈红梅道。她翘着二郎腿,两只手扣在一起,抱着右腿的膝盖,身体斜靠在椅背上。

    “他今天晚上还回来吗?”

    “回来,就是会迟一些。”

    “你爱人叫什么名字?”

    “叫毛大伟。”

    “他从事什么职业?”

    “他没有正式职业。”

    “陈红梅,你是不是在无常巷157号住过?”

    “住——住过,但我只住了一个多月——不到两个月就搬走了。”

    “你本来打算住多长时间?”

    “我本来打算住三四个月。”

    “为什么住到一半就搬走了?”

    “我听说车家的房子不干净,我本来胆子就小,夜里面睡觉,经常做恶梦,有时候半夜醒来,就再也睡不着了。后来,我找到地方以后就搬走了——那个鬼地方,我一天都不想多呆了。”

    “你住进157号以后,是不是有一个五十几岁的男人经常到157号去找你呢?”赵子蒙终于问到关键的地方了。

    赵子蒙的问题刚提出来,陈红梅本来还白里透红的脸颊上立刻笼上了一层灰色。

    堂屋里面的空气立刻凝重起来。陈红梅回答问题的节奏和速度明显慢了下来。陈红梅一时还没有想好台词。

    “陈红梅,赵队长在问你话呢?”顾所长道。

    “顾所长莫急,五十几岁的男人?时间隔了这么久,你们得容我慢慢想一想吧!”陈红梅嗲声嗲气道。

    陈红梅显然是琢磨该怎么回答赵子蒙的问题。这个问题好像不需要考虑。

    “五十几岁的男人?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你们,你们能告诉此人的姓名吗?”陈红梅没有白动脑筋,她的回答显然是经过深思熟虑的。

    这应该属于逆向思维。同志们正是不知道此人姓甚名谁,才来找陈红梅的。

    这下轮到赵子蒙语塞了。

    “和我接触的人很多,我又不是深山里面的和尚、道士和尼姑,我有同事,有亲戚,有朋友,有熟人。如果你们能告诉我此人姓甚名谁,我或许能想起来。”

    “在这两个月的时间里面,准确地说,在你刚搬进157号的时候,有人看见一个五十几岁的男人进出157号,进出的还比较频繁。”

    “顾所长,他们莫不是怀疑我和157号的案子有关系?”

    “157号的案子,你听说了?”

    “157号就在我们物资公司的旁边,今天下午,你们在勘查现场的时候,我们仓库的人都去看了——我也去看了。”

    陈红梅的神情突然凝重起来“不瞒你们说,听说那间屋子的东墙里藏着一个死人,我被吓了个半死——因为我也在那间屋子里面住过——我的床就贴在那道上。”

    “陈红梅,凡是在157号住过的房客,我们都要一一调查,每一个房客都有责任配合并协助我们的调查。”

    “这个道理我明白。”

    “所以,请你好好想一想,这个经常到157号找你的男人到底是谁呢?”

    “在我住进157号以后,李裁缝去找过我——她找过我好几次,不满你们说,李裁缝一直想占我的便宜,有一天,我在路上碰见李裁缝,我跟他说刚买了一块布料,想做一件旗袍,没有想到,他主动跑到157号,要为我量尺寸。“

    ”那一次,我没有给他好脸色。除了李裁缝,五十几岁的男人,我再也不起来谁了?”

    “李裁缝是什么人?”

    “李裁缝就是七星门大街开裁缝铺的李裁缝啊!”

    赵子蒙从口袋里面掏出笔记本,将两张夹在笔记本里面的纸展开(赵子蒙的记忆中有关于李裁缝的信息),

    公彩菊,年龄50岁左右,家庭妇女,1985年8月——1986年3月,租住第二进两间房子,包括门厅;现在住址,不详,可找中间人李裁缝了解情况——这个房客是李裁缝介绍的(李裁缝的地址是中和街234号李记裁缝铺)。

    “陈红梅,你说的就是李记裁缝铺的李裁缝吗?”

    “不错,就是他——他今年六十岁出点小头,五年前不就是五十几岁吗?”

    按照李大娘和秀芹的说法,这个李裁缝肯定不是他们所说的五十几岁的男人。

    李大娘和秀芹不可能不认识李裁缝,因为李记裁缝铺就开在中和街上,那个五十几岁的男人如果是李裁缝的话,李大娘和秀芹肯定认识,可李大娘和秀芹明明说那个五十几岁的男人面生,不是这一带的人,而且说“之后再也没有见过此人”。

    陈红梅在这里玩了一个偷换角色的把戏。

    “不对——陈红梅,你没有跟我们说实话啊!”

    “怎么不对?”

    “街坊邻居看到的五十几岁的男人不可能是你所说的李裁缝,如果如你所说是李裁缝的话,街坊邻居肯定能认识,此人是一个生面孔,根本就不是本地人。不仅如此,此人在很短的时间里面频繁进出157号。”

    “157号可不是一间房子,前后一共有两进,里面住了好几户人家,怎么见得此人是冲我去的呢?”

    “我这里有一份详细资料——这是房主车华庭给我们的,在这个男人频繁进出157号期间,就在你刚住在157号的时候——这个男人还向李大娘打听过你的情况。”

    “对不起,我确实想不起来了——我的脑袋有点乱。”陈红梅眨了几下眼睛。

    “在此人频繁进出157 号的同时,还有一个男人也经常进出157号,经调查得知,此人就是你现在的丈夫毛大伟,你忘记了,你的丈夫也许还能记得。”

    赵子蒙本来并不想这么早就把大毛抛出来,既然陈红梅不愿配合与协助,是时候给陈红梅一点压力了。

    陈红梅从赵子蒙的话里听出了一点内容。

第十三章 毛大伟突然回家

    一个单身女人,同时和两个男人频繁接触,这意味着什么呢?

    也许是赵子蒙的话戳到陈红梅的痛处,她的脸色红一阵,白一阵。

    她的手脚有点不知所措——原本扣在一起的双手终于松开了,松开来以后,大概不知道放在那里合适,所以只能暂时放在腿上,放在腿上,陈红梅又觉得不自然,所以将外套的左下摆捏在手中不停地揉搓。

    “陈红梅,关于这个男人,你今天一定要给我们一个交代,他姓什么,是干什么?如果你不给我们一个明确的说法,那么,你就摆脱不了自己和这个案子的干系。”

    “公安同志,我——陈红梅确实和157号的案子没有一点关系。你们让我说什么呢?”

    “陈红梅,在你住进157号期间,有人明明看见一个五十几岁的男人不止一次进出157号——此人显然是冲着你去的。”

    “此人曾向街坊邻居打听过你的住处,此人的穿戴很不一般,平时抽的是‘雪茄’,此人的身高在一米七一左右,看样子比较有钱。”

    “我们在157号第二进东屋砖墙夹缝里面发现的死尸的身高也在一米七一左右。”

    “最重要的是,死者遇害的时间在一九八六年五月前后,而你就是在这个期间住进157号的,死者遇害的房间就是你租住的东屋,这难道是一种巧合吗?”

    陈红梅一时无语。

    “本来,你打算在157号住三四个月——这是你跟亲口跟街坊邻居们说的——你刚才也是这么说的,可不到两个月,你又突然搬走了,这里面一定有非常特别的原因。”

    陈红梅低头不语。

    “我们听说你离过两次婚,离婚的原因还要我们说吗?”

    陈红梅突然抬起头来“公安同志,打人不打脸,不兴这么伤人脸皮的,既然你们撕破了我这张脸皮,我索性把这张皮全部揭下来,”陈红梅突然激动起来——她再次将双手扣在一起,同时直视着赵子蒙的眼睛。

    “我陈红梅确实不是一个好女人,我是很下作,我们没脸没皮,正像我爹骂我的那样,我是一个下作胚子,我也觉得我是一个下作胚子,但杀人越货的事情,我绝不会做——我也做不来。”

    “我们听说,前面两次婚姻,维持都不到两年的时间,可你和毛大伟结婚以后,却一直维持到现在,这里面是不是有什么特别的原因啊!”

    “你刚才也讲了,我已经离过两次婚,如今,我的年纪已经老大不小了,我总该有一个归宿吧!我不想再过孤单飘零、让人戳脊梁骨的日子了,我不想再折腾了,这有什么不对吗?”

    “不想再折腾了?恐怕没有这么简单吧,我们听说,你从157号搬出来以后,你就和毛大伟结婚了,不久,你们又买下这里的房子,院子里面停着的这辆摩托车,至少的一万多块钱吧!你男人毛大伟无所事事,以你的工资,如何能买得起摩托车和这个院子呢?直说了吧!我们想知道,你们买摩托车和房子的钱是从哪里来的呢?”

    “我男人确实没有做什么营生,但鸭子不撒尿——各有各道道,有些人就是眼皮子太浅,看到别人过得滋润了,心里面就不舒服。便到处乱嚼舌头根子。”

    “你能不能明明白白地告诉我们买摩托车和房子的钱是从哪里来的呢?”

    “这——”

    “钱的来历,你必须跟我们说清楚,你千万不要糊弄我们,我们是会调查的。”

    大概是冷了,陈红梅将羽绒服的拉链拉上了,当然,也可能是陈红梅已经意识到,将自己丰满的身体露出来,有点不合时宜吧!

    屋子里面正说到关键处,院门突然响了。

    陈红梅望了望顾所长。

    “陈红梅,你先去开门。”顾所长道。

    陈红梅走出堂屋,移开门栓,拉开门,一个彪形大汉走进院门。看夫妻俩的眼神就知道,此人应该就是陈红梅的丈夫毛大伟。

    “咱家来人啦?”毛大伟摇摇晃晃地走进院门,嘴里面吐着粗气。

    此人果然是毛大伟,毛大伟走到厨房拐角处的时候,看到了坐在堂屋里面的人。

    陈红梅没有啃声。

    “这些人来做什么?”

    “他们是市公安局的人,是顾所长领他们来的。”陈红梅低声道。

    “市公安局的人找咱做什么?”

    “他们是为无常巷的案子来的。”

    毛大伟一脚迈进门槛“无常巷的案子?无常巷的案子跟咱有屁关系啊!”毛大伟说话的语气有点冲,一看就知道是在社会上打牛混世的角色。他的脸通红,左眼角上有一点分泌物。

    顾所长站起身“陈红梅,这就是你的男人毛大伟吗?”

    陈红梅点点头。

    “很好,毛大伟,你回来的正好,来,坐下来,我们好好谈谈。”

    毛大伟从口袋里面掏出一包京西牌香烟,拿出一支自顾自地抽了起来,然后蹲在门槛上“顾所长,你们不要瞎子点灯白费蜡了,该说的,我老婆一定都跟你们说了,在咱家,老婆是老大,我说的只会比她少,不会比她多。你们看,时间也不早了,你们也该休息了。老婆,咱们也该休息了。”

    陈红梅走到毛大伟跟前“大毛,你说话能不能客气一点啊!”

    “客气点?客气个屁啊!人家把污水往你身上泼,你还要跟他客气,你傻啊!”

    毛大伟的个头在一米七八左右,身材和赵子蒙一样的魁梧,他剃着一个平顶头,身上穿一套牛仔服,他左手插在裤子口袋里面,右手的食指和中指夹着香烟,说话的时候,酒气直往外冒,看样子,他喝了不少酒。

    “陈红梅,泡一杯茶,给你男人醒醒酒。”顾所长厉声道。

    “泡什么茶,我没有醉——我的脑袋瓜子清醒着呢?”

    “毛大伟,如果你头脑清醒的话,你就应该知道自己该怎么做,配合和协助公安机关的调查,这是每个公民应尽的义务和责任。”

    顾所长直视着毛大伟的脸“赵队长刚才已经跟你老婆陈红梅说过,凡是一九八六年前后在157号住过的人家,我们都要一一调查”

    “除非你们和案子有关联,否则,你们不会是这种态度。如果你们再不配合的话,那我们就要换一个地方谈了。”闵科长虎着脸道。

    毛大伟突然不说话了。

    毛大伟应该是这样一种人他外强中干,欺软怕硬。在遇到厉害的角色以后,马上就软了。当然,毛大伟跌软,应该和心虚有关。

    赵子蒙看了看手表,时间是十点半钟“毛大伟,时间也不早了,我们就不跟你们夫妻俩多费口舌了,你们只需告诉我们,你们买摩托车和这个院子的钱是从哪里来的。只要你们能把这个问题说清楚,我们立马起身走人。”

    “就——就这个啊!你们为——为什么不早说啊!”

    “你一回来就跟我们耍横,我们的话,你一点都听不进去。”

    “不瞒你们说,买摩——摩托车和这个院子的钱是——是我做股票赚的。”

    “做股票赚的?”赵子蒙对毛大伟的回答颇感意外。

    这里面有一个背景的问题,在中国股市的最初那几年,一夜暴富和一夜致贫的故事就是从这时候开始的,当时,股市不设涨跌幅限制,只要买对了股票,就可能一夜暴富,反之,如果踩到了,就可能在一夜之间成为穷光蛋。

    还有一个事实是,当时,人们对股票知之甚少,口袋里面也没有多少钞票,所以,投资股市的人不多,直到股指疯狂飙升,一夜暴富的神话变成活生生的现实以后,很多人便蜂拥而至——这就是所谓的羊群效应。

    同志们整天忙着破案,对股票知之甚少,既然案子和股票车上了关系,同志们自然要补上这一课。

    当然,赵子蒙对股票也不是一无所知在赵子蒙的印象中,中国股市好像是1990年前后开始出现的,陈红梅家的房子是1986年买的,那时候,还没有股市。

    毛大伟好像是在说谎。

    “这就对了吗?你们要相信警方,我们绝不会冤枉一个好人,也不会放过一个坏人,积极配合协助我们的调查,这才是你们正确的选择。毛大伟,来,坐到椅子上来。”赵子蒙没有提沪深开市的时间——自己不确定的东西还是不说为好。

    陈红梅将毛大伟扶坐到椅子上。

    毛大伟坐到椅子上以后,从裤子口袋里面掏出一包香烟,倒出几支,一一递给大家,然后按着打火机把大家的香烟都点着了。

    毛大伟的态度突然发生了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老婆,你怎么不给同志们泡茶啊,这可不是待客之道。”

    “我这就去。”陈红梅转身朝门口走去。

    “用不着,我们来的时候已经喝过了。”赵子蒙道。

    “同志,你别拦她,我正好也渴了。”

    陈红梅走出堂屋,推开厨房的门,陈红梅没有开灯——她真会过日子。

    不一会,从厨房里面传来茶杯互相碰撞的声音。

第十四章 毛大伟谎话连篇

    毛大伟站起身掩上房门“对不起啊!我晚上多喝了一点酒,脑子有点不做主,我这人是个大老粗,没有什么文化,同志们多包涵。”

    “这样就很好吗?毛大伟,你在哪家证券所开户的啊?”赵子蒙接着问。

    现在,同志们要做的事情就是进一步证实毛大伟是不是因为炒股票赚了大钱。只要到证券所查一查毛大伟股票账户里面的交易记录,这个问题不难查清楚——赵子蒙要用事实说话。

    同志们办案子,经常穿梭于大街小巷,所以,经常看到一些证券所里面人头攒动。

    当老百姓看到股市有了赚钱效应之后,便开始将存在银行里面的钱往证券所里面搬。

    当股市行情不好的时候,证券公司门口罗雀。

    股票在中国诞生之后,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面,几乎成了新闻媒体关注的焦点,所以,喜欢看报纸的赵子蒙,也经常看到关于股市的新闻。

    毛大伟抽了两口烟,眨了几下红肿的眼睛,然后道“我——我在两家证券所开的户。”

    “很好,请你把这两家证券所的名称说一下。”

    毛大伟将小半截香烟抽完之后,然后略带回忆道“一家是华泰证券,一——一家是申银万国。”

    “具体的地址是?”

    “华泰证券在逸仙桥南路,门牌号码,我没有在意,就在逸仙桥汽车站附近,申银万国在西山路,在西山路电影院的旁边。”

    “毛大伟,你能把股东账号告诉我们吗?”

    “这——这恐怕不妥吧!我的外号叫大毛,证券所的人都认识我,你们去打听一下就知道了,这种事情是骗不了人的。”

    “有些问题,我们一定要查清楚,所以,股东账号,我们还是要的。”

    “这——涉及到个人的**,这恐怕不合适吧!”

    “我们知道这涉及到个人**,但请相信我们——我们是公安机关,我们会注意保护个人**的。”

    “公安同志,不是我不近人情,我进入股市上的第一节课就是账户资金的安全教育,不能向任何人透露自己的账户信息。”

    “这里面不包括公安机关的调查。你尽可以放心,如果我们的调查是非法的,证券公司也不会配合协助我们的调查。下面,我们不再说什么了,只要我们把这件事情搞清楚,我们就不会再来打扰你们了。”

    毛大伟还在犹豫的时候,陈红梅端着一个茶盘推门而入。她将茶杯一一放到茶几上之后,望着毛大伟道“大毛,你不要再磨叽了,把股东账户拿出来给同志们看看不就行了吗?”

    毛大伟将小半截香烟掐灭在烟灰缸中,然后站起身,走进西厢房。

    抽屉响过之后,毛大伟掀开门帘走出西厢房,他的手上拿着一个白颜色的卡状物。

    赵子蒙从毛大伟的手上接过卡状物。

    卡状物上写着“股东账户”四个字。

    毛大伟确实做过股票,这已经是不争的事实。

    这是华泰证券的股东账户。

    “毛大伟,申银万国的股东账户呢?”

    “申银万国的股东账户,我已经注销了。”

    “注销了?”

    “对。”

    “为什么要注销呢?”

    “两个摊子,有时候两头跑,忙不过来,不如在一个证券所做好。”

    赵子蒙让项代沫记下了股东账号,然后离开了陈红梅的家。

    走出陈红梅家的时候,时间是十一点整。

    汤老板的面馆还亮着灯,汤锅里面还冒着腾腾的热气,同志们走到面馆的时候,汤老板已经将面条放到大锅里面去了,灶台上放着六个碗,碗里面已经放好了肉丝和汤料,空气中弥漫着麻油、葱花和肉丝的香味。

    “快请进——快请进。”汤老板将同志们让进面馆。

    “很抱歉,让汤老板等我们这么久,太谢谢你了。”

    “我单知道做我们这行的很辛苦,没有想到你们比我们更辛苦——天这么晚了,你们还在外面跑,快请坐,面条一会就好。”

    汤老板的肉丝面非常好吃,六个人,包括平时饭量就不怎么大的萧路含也将一大碗面条全部扒拉到肚子里面去了。汤老板在面里面放了不少肉丝,可以这么讲,这六碗面,汤老板没有赚到什么钱。

    推让了好一会,汤老板才将钱收下。

    第二天上午,赵子蒙派令狐云飞、项代沫和林狄到两个证券所去调查。

    三个人先去了华泰证券逸仙桥南路营业厅。

    一个姓滕的副经理接待了大家,滕经理非常配合,他亲自查阅了毛大伟有史以来的交易记录。

    交易记录使三个人欣喜异常。

    “毛大伟账面亏算是一万一千六百五十八元六角三分。”滕副经理一边看电脑屏幕,一边道。

    “可毛大伟自己说他在股市赚了钱,一九八六,他买了一个小院子,还卖了一辆‘大鲨鱼’摩托车,他说这些钱都是在股市赚的。”

    “这就更不可能了。”

    “为什么?”

    “沪市1990年才有,深市1991年才有,毛大伟1986年怎么可能在股市赚钱呢。”

    滕经理的话印证了赵子蒙超人的记忆力。

    滕经理接着道“毛大伟的账户情况是这样的他是一九九一年底入市的,打入账户的第一笔资金是四千八百块钱,他刚开始两个月一直蛰伏不动——很多人跟他一样,都不敢动,两个月后才开始买股票。”

    滕副经理递给令狐云飞和萧路含一人一支香烟,按着打火机将三支烟点着了。

    “滕经理,您继续往下说,说的越详细越好。”

    “我明白你们的意思,毛大伟做的第一只股票是‘四川长虹’,第一笔只买了三百股,由此看出,他刚入市的时候非常谨慎,当时,很多刚进来的股民都是这样,因为不了解股票,所以一直谨小慎微。”

    “之后四个月,毛大伟所买的几支股票,最多的就只有五百股,期间,他是赚了钱,但利润非常有限,‘四川长虹’抛出去以后,他只赚了一百九十五。”

    “你们看,到九二年三月——这时候,正是股市最火爆的时候,他终于憋不住了,将所有资金投在了‘深宝安’一只股票上,之后,他便被死死套牢。”

    “九二年四月,他又追加资金一万二,买入的股票是‘清华同方’,三天后,他抛出‘清华同方’,赚了一千一百块多钱,两天后,‘清华同方’迅速拉升,他沉不住气了,又追了进去。”

    “从此以后,他被严重套牢,现在,这些股票还躺在他的股票账户里面,账面亏损一万多块。”

    最后的结论是,毛大伟不但没有在股市赚到钱,反而亏算了很多。

    当然,现在还并不是下结论的时候。

    “毛大伟说他曾经在‘申银万国’开过户,他的钱会不会是在另一个账户里面赚的呢?”萧路含道。

    “这种可能性不大。”滕副经理道。

    “滕经理,这是为什么?”

    “我所接触的股民中,几乎没有在两个证券所开户的,关键是有这个必要吗?更何况毛大伟是一个小散户呢?”

    “走,我们到西山路‘申银万国’去看看,滕经理,谢谢你的协助。”令狐云飞站起身。

    滕副经理站起身“这样吧!我陪你们走一趟,申银万国的唐经理是我的同班同学,我陪你们去找他。”

    “太好了。”

    七八分钟左右,汽车停在西山路军人俱乐部里面的广场上。五个人步行至西山路电影院——申银万国就在电影院的旁边——准确地说,在电影院的旁边有一家证券公司,毛大伟说在电影院附近,指的也许就是这一家吧!滕经理说,在西山路上,申银万国的证券所一共有三家。

    当滕副经理说明来意之后,唐经理当即喊来了业务经理。

    五分钟以后,结果出来了在申银万国山西路营业部,根本就没有毛大伟的任何信息。

    很显然,毛大伟没有跟同志们说实话,他和陈红梅买摩托车和房子的钱,包括他投入股市的钱,应该另有路径。

    做事一向谨慎的令狐云飞请滕、唐两位经理到另外两个营业所走了一趟,结果是,另外两家申银万国的证券所也没有毛大伟的任何信息。

    陈红梅夫妻俩的嫌疑进一步上升。

    九点半钟,陈红梅被请进了157号。

    林狄和陆千到物资公司的仓库去请陈红梅的时候,她正在仓库里面理货。

    是陶主任领林、陆二人到仓库去的。

    “陈红梅,你出来一下。”陶主任站在仓库的门口。

    所谓仓库,是由原来的囚牢改造的,一色的青砖墙,黑瓦顶,墙有三四丈高,在三米左右高的地方开着一个很小的方窗,仓库里面开着灯,陈红梅从仓库里面慢慢走出来。

    陈红梅肯定知道接下来将要发生的事情,她原本白里透红的脸色越发的白了——白的没有一点血色。

    陈红梅眼睛的变化比较大,眼圈发黑,眼眶里面布满了血丝。这是睡眠不好的缘故,她应该预感到了什么。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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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子山脚下的静谧老宅的地基下竟有一具无头男尸!尸体的身旁还有残破锈蚀的铜镜,青花瓷片和马灯?这是什么惊悚诡异的画面,什么鬼?放轻松,这难不倒我们的硬汉赵子蒙“帅蜀黎”,作为公安刑侦系统新晋的扛把子,颜值和智商并驾齐驱的他和他的精干团队有着绝对实力解开这一谜团。 你以为赵蜀黎的“神鹰大队”只有这一点实力吗?千万别小看了他们的神力。我们的赵队长和他的神队友们以只争朝夕的精神和案件不破誓不罢休的超级气概,艰苦卓绝、坚持不懈、勇猛迅速、缜密分析、大胆思考、由表及里,由此及彼、抽丝剥茧,侦破了一个又一个令人匪夷所思的疑案,伸张了正义,打击了邪恶。用公安干警的智慧、勇气和胆识弘扬了人间的正气,维护了法律的尊严。观火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观火,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观火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