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钱和平发现问题 段学才再次确认
“‘王洪宝’,把你的鞋袜脱下来。”项代沫道。
除了胎记和疤痕,王洪宝的脚趾甲不同于常人。“王洪宝”具有很强的反侦察经验,但他肯定有疏漏的地方——他不可能把自己复制的和王洪宝一模一样。这一点连上帝都做不到,他“王洪宝”就更做不到了。
“还要脱啊!我有严重的脚气,把鞋袜脱了,我怕你们受不了。”“王洪宝还沉浸在胜利的喜悦里面——他的精神状态确实比先前好多了。
赵子蒙示意项代沫关上办公室的门,然后和庞飞腾坐到三人沙发上,要想顺利带走“王洪宝”,还需要一点时间。
“‘王洪宝’,脱吧!我们就是干这个的,连尸臭味,我们都不怕,更可况是脚丫的味道呢。”赵子蒙道。
“你们也真奇怪,难不成我的脚上还有什么特别的标记,实不相瞒,长这么大,我都没有在意自己的脚上有没有标记。”
“王洪宝”嘚瑟的有点过了火。
该给他败败火了:“我们办案子,力求勿枉勿纵,我们绝不会冤枉任何一个好人,我们也绝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坏人。脱吧!让我们看看你的脚。”
“雨蒙,你来帮舅舅脱,公安同志,对不起啊!我的手不方便。”“王洪宝”一边说,一边坐在椅子上,同时翘起了二郎腿。“王洪宝”从容而淡定。这反而使赵子蒙和令狐云飞有点发憷——“王洪宝”好像有足够的心理准备。
甘雨蒙眉头紧蹙,走到“王洪宝”跟前,提起右腿的裤脚,半蹲在地上,歪着脑袋将“王洪宝”的鞋袜脱了下来。
“王洪宝”说的是实话:他的脚果然很臭,当甘雨蒙将他的皮鞋脱下来的时候,一股浓烈的脚丫味扑鼻而来——难怪甘雨蒙一脸嫌弃的样子。袜子紧紧地粘在脚上,“王洪宝”不但脚气重,脚汗更重,是脚汗一向很重,还是由于过度紧张导致分泌加快呢?
钱和平坐在一个单人沙发上,他目不转睛地望着“王洪宝”的脚——准确地说,是目不转睛地望着“王洪宝”的脚趾头——脚趾头烂的很厉害。
赵子蒙和令狐云飞坐在茶几旁边的另一张三人沙发上。
脚气重的人,脚肯定臭。
“王洪宝”的脚趾甲显然也是修剪打磨过的。他的脚趾甲和一般人的脚趾甲有着明显的不同,凡是该修剪的地方都修剪打磨过了。
“王洪宝”难道能掐会算?他已经预感到会有这么一天?
这种可能不是没有,钱和平第一次到山城来的时候,“王洪宝”可能已经预感到大事不妙。
“王洪宝”在脚趾甲上做文章,是想说明什么呢?想证明自己就是王洪宝——因为王洪宝生前有让老婆修剪打磨脚趾甲的习惯?可是“王洪宝”的老婆已经不再是美子——或者梅子,既然美子——或者梅子不再是“王洪宝”的老婆,那么,王洪宝的脚趾甲就不应该是这个样子——能耐着性子为男人打理脚趾甲的女人是不多的。
“‘王洪宝’,你的老婆叫什么名字?”
“你们连抓我的理由都没有说清楚,现在,你们又要牵扯我老婆,说句不客气的话,我建议你们把问题搞清楚了再抓人,我也算是一个正儿八经的生意人,今天,你们闹的这一出,我真不知道你们怎么收场。”
“‘王洪宝’,你如果不愿意在这里谈,那我们就换一个地方谈。”令狐云飞一边说,一边拿起放在茶几上的皮包,做起身前的准备。
“我看你们最好在这里把话说清楚,抓人容易,放人难,我没有别的要求,你们不把话说清楚,不让我心服口服,我是不会跟你们走的。”
“‘王洪宝’,你不要嚣张,赵队长他们从京西跑到山城来,如果没有充分的准备和十分的把握,是不会来抓你的。别说你是犯罪嫌疑人,就是普通的公民都有义务和责任协助我们公安机关侦破案件。我们山城警方将全力支持。赵队长,用不着跟他废话,把他带回局里再说。”庞飞腾疾言厉色,“‘王洪宝’,跟我们走一趟吧!如果事实证明我们抓错了人,我负责向你赔礼道歉,并且敲锣打鼓把你送回来。”庞飞腾站起身。
赵子蒙举起手,做了一个下压的动作,示意庞飞腾坐下。
甘羽蒙站在一旁,只顾一支一支地抽香烟,不一会,他的脚下已经有两个烟蒂了——在吸烟的过程中,他的眼睛没有离开过“王洪宝”的脚。
“王洪宝”到目前为止只抽了一根香烟——现在,“王洪宝”的心思不在香烟上,香烟在他的手上,自燃的时间比他吸的时间长许多——有时候,香烟就是一种道具。
赵子蒙正想和“王洪宝”说什么,钱和平站起身,走到赵子蒙跟前,将嘴巴凑到赵子蒙的耳朵跟前低声道:“王洪宝的脚上没有脚气——一点脚气都没有——他的脚非常干净,这个人的牙齿也有问题。”钱和平已经把两个王洪宝区别开来了。
赵子蒙站起身,走出办公室,来到走廊上,钱和平跟在后面。
两个人沿着走廊向前走了十几步,在楼梯口站着几个人——他们是“得天银楼”的员工。
“钱和平,你确定王洪宝没有脚气吗?”
“我确定,王洪宝的脚从来不臭,这个‘王洪宝’脚丫烂的很厉害。我和段学才在王老板手下做的时候,王老板曾经不止一次劝学才少抠脚丫——学才有严重的脚气。王老板说脚气会引起很多疾病。他还把自己的脚给我们看,他说他从小到大都没有脚气。”
赵子蒙的心里面也有一个初步的判断,在他的印象中,王洪宝的脚确实没有脚气——确实很干净,凡是脚气比较重的人,脚趾头——特别是脚丫烂得很厉害,大家别忘了,“6.27”无头案的尸检工作就是赵子蒙和令狐云飞负责的;这是其一,其二,赵子蒙曾经到澡堂洗过澡,他经常看到一些人坐在水温比较烫的池子上,用毛巾在脚丫上下拉锯。脚丫是肉做的,用热水烫,用毛巾搓,能不烂吗?脚丫一烂,能不臭吗?
“你刚才说‘王洪宝的牙齿有问题,有什么问题?”
双胞胎的五官相貌,身形可以一模一样,但由于不同的生活习惯和成长环境,牙齿是会有一些差别的。赵子蒙对钱和平的疑问非常重视。这次的山城之行,让钱和平随行,是赵子蒙和郭老、项代沫研究后一致决定的,双胞胎在一些大的——主要的方面相像,但总会有一些细微的差别,三个人一致同意钱和平再赴山城就是出于这种考虑。
“王洪宝下面的牙齿靠右嘴角处,有一颗既宽又短的牙齿,可是这个’王洪宝的右嘴角处的牙齿既细又长。赵队长,这个人肯定不是王洪宝,你再打一个电话问问段学才,他经常和王洪宝在一起喝酒,抽香烟,他对王洪宝牙齿的印象应该很深。”
“你有段学才的电话号码?”
“有,我说,你拨。”
赵子蒙从口袋里面掏出手机,按照钱和平提供的号码拨通了电话,然后将手机递给了钱和平。
下面是通话记录:
“喂,是红旗修理厂吗?”
“这里是红旗修理厂,请问你找谁?”
“麻烦你叫一下段学才。”
“段学才,有人找你——有人找你。”
电话那一头传来脚步声。
“我是段学才,你是——”
“我是和平。”
“和平啊!你有什么事情吗?”
“学才,我现在在重庆给你打电话,我想问你一个情况,你听清楚了。”
“嗯,我听着呢。”
“你经常和王洪宝——王老板在一起喝酒抽香烟,你好好回忆一下,王老板的右嘴角——靠近右嘴角——下面的牙齿是什么样的?”
赵子蒙将耳朵凑在手机旁边。
“你见到王老板了?”
“见到了,可这个人好像不是王老板。刚才,我仔细看了一下他的牙齿。”
“你看清楚了?”
“我看的清清楚楚,此人肯定不是王老板,我打电话给你就是想再确认一下——所以,你要好好想一想。”
“靠近右嘴角——下面的牙齿,你别急,让我好好想一想——左边——右边——”
段学才好像是在确定牙齿的方位。
“你想起来了吗?”
“我想起来了。”
“你说——声音大一些。赵队长就在我跟前。”
“王老板下面的牙齿——靠近右嘴角的牙齿是一颗比较宽——比较短的牙齿——是一颗方方正正的牙齿。”
“你确定。”
“确定——不会有错。一般人的牙齿都比较长,方方正正的牙齿很少。”
“你确定王老板靠近右嘴角——下面的牙齿不是一颗细而长的牙齿吗?”
“肯定不是。我的印象太深了——那是一颗既宽又短的牙齿。”
“王老板有没有脚气呢?”
“没有,你忘了,王老板跟我们说过,他的脚保养的很好。”(未完待续)
第三十七章 甘雨蒙确有疑惑 王洪宝性情有变
赵子蒙刚挂断电话,项代沫突然从办公室了走了出来,在前面的几个回合中,同志们一直处于被动的地位,如何降伏“王洪宝”,项代沫也在动脑筋。
“赵队,我们可以想找甘雨蒙谈一谈。”项代沫道,“我看这小子的情绪上有点变化。”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你把甘雨蒙请到这里来。”赵子蒙指着一扇半掩着的门道。
项代沫返回办公室。
令狐云飞推开半掩着的门,和赵子蒙,钱和平走了进去,这里原来是一个小型会议室。
不一会,项代沫将甘雨蒙领进了会议室。
双方坐定,令狐云飞从口袋里面掏出一包烟,拿出四支烟。
甘雨蒙很有眼力劲,他按着了打火机,将四个人的香烟点着了。
大家应该能猜出项代沫让令狐云飞找甘雨蒙谈什么。
甘雨蒙是王洪宝的外甥,他和王洪宝在一起相处的时间应该比较长,如果“6.27”无头案的死者确实是甘雨蒙的舅舅王洪宝的话,他对王洪宝认知度应该很高.
大家都知道,甥舅之间的关系在所有亲戚关系中,是一种最亲密的关系,俗话说的好:“ 外甥是舅舅的狗,前门吃了后门走。”这句话所表达的就是这个意思。
从王洪宝遇害的时间看,这个假冒的“王洪宝”走进甘雨蒙的生活只有三个月左右,以甘雨蒙的机灵劲,他一定能看出两个舅舅之间的细微差别。
还有甘雨蒙的母亲和王洪宝的母亲。
姐弟俩从小在一个锅里吃饭,彼此应该是非常熟悉的。
知子莫若母,对于一把屎一把尿把儿子拉扯大的母亲,应该最有发言权,老人和王洪宝在一起生活了几十年,她对王洪宝应该了如指掌。关于双胞胎的事情,赵子蒙还想问问甘雨蒙和甘雨蒙的父母,特别是王洪宝的母亲,老人的眼睛看东西可能不真切了,但储藏在记忆里面的东西肯定还在。
赵子蒙之所以能耐着性子和“王洪宝”磨嘴皮子,也是出于这方面的考虑——他想看看甘雨蒙的反应。
甘雨蒙抽烟的速度比先前更快了,除了抽烟的时候,他大部分时间都低着头,好像是在思考什么问题。
“甘雨蒙,你是不是有什么话要跟我们说啊?”
“你如何知道我有话要说?”
“我刚才和‘王老板’的谈话,你难道没有听出一点名堂来吗?”
“不错,我正在想这个问题。”
“你在想什么问题?”
“我舅舅王洪宝明明活生生地站在你们的面前,你们为什么坚持说他在三个月前遇害了呢?如果我舅舅确实遇害的话,那么,这个舅舅到底是何许人呢?”
甘雨蒙的话间接地回答了赵子蒙心中的疑问,甘雨蒙并不知道他曾经有过两个双胞胎舅舅。这应该是家族的秘密,所以知道内情的人应该是少之又少。曹所长是通过什么路径了解到这件事情的真相的呢?
“据我们所知,你的舅舅王洪宝有一个双胞胎兄弟。”
“我舅舅有一个双胞胎兄弟?”甘雨蒙圆睁双眼,“我怎么从来没有听说过啊?”
“甘雨蒙,既然你在思考这个问题,这说明你对这个所谓的舅舅已经有了疑问。我说的对不对?”
甘雨蒙眼神有些闪烁和漂移。
“钱和平,你来跟他说。”
“情况是这样的,你的舅舅王洪宝在京西做家具生意,我在你舅舅的家具店干了两年多,在我的印象中,你的舅舅王洪宝的牙齿——就是这颗牙齿——”钱和平用右手的食指指着自己右嘴角下方一颗牙齿,“这颗牙齿是一颗既宽又短的牙齿,可是这个“王洪宝”的牙齿既细有长。我不知道你们甥舅俩的关系怎么样,如果你们甥舅俩的关系非常密切的话,你就应该知道这个微小的细节。”
甘雨蒙一直保持沉默,他手上的香烟换了好几根,但他的眼睛一直不曾离开过钱和平和赵子蒙的脸,这说明他把钱和平和赵子蒙的话听到心里面去了。这和甘雨蒙最初的反应大相径庭,形成了非常鲜明的反差——原先有点躁动不安、缺乏理性的甘雨蒙突然安静沉默起来。
赵子蒙从事刑侦工作很多年,在通常情况,当事人一旦长时间保持沉默,就说明他的内心处在一种混沌、矛盾和纠结的情绪里面。
“看啥子,有啥子好看的?你们该干啥就去干啥子。你们不用担心我——我没啥子事情——营业照常进行。”办公室里面传来“王洪宝”的吼叫声。
站在楼梯口的几个员工迅速退到楼下去了。
“该说的话都说完了,你们该把这劳什子打开吧!”“王洪宝”的情绪突然亢奋起来,“你们把我凉在这里,这——这算怎么回事呢?朗朗乾坤,你们怎么能这样随便抓人呢。现在是法制社会,你们这样做——是在拿法律当儿戏。”“王洪宝”的声音越来越高。
“王洪宝”的话显然是说给同志们听的,当然,可能还包括他的外甥甘雨蒙。
赵子蒙突然找甘雨蒙单独谈话,“王洪宝”怕的恐怕就是这个。
“王洪宝”的担心是有道理的。
甘雨蒙——包括甘雨蒙的家人和王洪宝在一起生活了几十年,一个和王洪宝长得一模一样的人突然取代了王洪宝,他们不可能不有所察觉。相貌上能做到别无二致,但在性格,行事风格——特别是生活习惯上,是很难做到完全一样的。
“甘雨蒙,你不要纠结,心里面想说什么,你就说出来,我刚才已经说过了,我们绝不会冤枉任何一个好人,也绝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坏人。我再强调一遍,你的舅舅王洪宝确实已经死于非命,根据我们掌握的情况分析,坐在办公室里面的这个人就是杀害你舅舅王洪宝的真凶。要想查清案子的真相,我们需要你的协助与配合。”
甘雨蒙将半截香烟掐灭,放在了烟灰缸里面,然后望着赵子蒙道:“这位同志刚才的话提醒了我,自从我到‘得天银楼’来工作以后,心里面一直有几个疑惑。”
甘雨蒙终于愿意开口说话了。
“你请说,不要着急,你慢慢说。”令狐云飞又递给甘雨蒙一支烟。
“有一次,我母亲和舅舅的对话引起了我的注意。”
“对话的内容是什么?”
“我母亲说,从小到大,她都记得舅舅的牙齿——就是你们刚才提到的那颗牙齿——一直是一颗方方正正的好牙,怎么变成了一颗又细又长的牙呢?我的印象中也是这样,从小到大,我舅舅一直对我很好——那颗牙齿在我的脑海里面如同刀刻一般——印象很深,母亲的疑惑也正是我的疑惑。”
“你‘舅舅’是怎么说的呢?”
“他说一次吃排骨的时候,因为用力过猛,掉了半边。后来,他干脆换了一颗牙。”
“这就对了,此人应该是你舅舅的双胞胎兄弟,他一生下来就被抱走了,他的相貌、体型和你的舅舅确实一模一样,但在一些细微的地方还有有差别的,牙齿就是一个方面。请你再好好想一想,还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呢?比如说性格和生活习惯。”
“他的性格也发生了一些变化。”
“有什么变化,你说说看。”
“我的舅舅性情非常温和,不管遇到什么事情,他从不发火,他不管做什么事情都是不紧不慢的——他是一个慢性子,可此人正好相反,虽然他有时候很像我的舅舅,但没有常性。我母亲也是这么说的。我母亲不止一次说——你舅舅像变了一个似的。”
双胞胎兄弟,相貌和体型可以完全相同,但性格和生活习惯肯定会有差别。
“还有一个重要的疑点。”
“什么疑点?”
“我舅舅有一个饮食习惯,可在此人身上,这个饮食习惯突然没有了。”
“什么时候没有的呢?”
“他从京西回来以后。”
“什么饮食习惯?”
“我舅舅王洪宝从小就喜欢吃辣椒,除了早饭,中饭和晚饭,辣椒是必须要有的,他吃的是那种最辣的辣椒。”
“赵队长,他说的不错,王老板确实喜欢吃辣椒——我竟然把这个细节忘记了,在十三营,在我们们家具店的对面有一个四川人开的面馆——就是秦老板开的面条店——你们还找他了解过情况呢。”
钱和平接着道:“王老板最喜欢吃秦老板家的牛肉面,每次吃牛肉面的时候,他都要放好几勺子辣椒酱,那种辣椒酱非常辣,我们都下不了口,可王老板吃得很香——每次都吃得满头大汗。”
“我说的就是这个意思,我舅舅从小就喜欢吃辣,虽然我们四川人都喜欢吃辣,但像他那样能吃辣的人很少。过去,我外婆经常数落他,这样吃辣椒是会把胃吃伤了的,可我舅舅只当耳旁风。”
“此人不吃辣吗?”
“他也吃辣,但跟我舅舅比,那就不够瞧了。我曾经问过他怎么突然不爱吃辣了。”(未完待续)
第三十八章 王洪宝没有子嗣 大家业令人羡慕
“他是怎么说的呢?”
“他说他早些年吃辣把胃吃坏了,所以,现在不敢再像过去那样不管不顾了。”
“王洪宝”要想成功取代王洪宝,要想让王洪宝的家人看不出破绽,肯定要在性格和生活习惯上尽量和王洪宝拉近距离。但能不能吃辣,不是想学就能学会的。
甘雨蒙的思路完全打开:“今年三月中旬,我舅舅回成都看望我外婆的时候,他手背胎记上的三根汗毛还在,可这次回来以后,胎记上的三根汗毛突然不见了。”
“你舅舅停了京西的生意,事先,你们知道吗?”
“这——我知道——我外婆说过这件事情——我爹娘也说过这件事情。他们都希望舅舅能回来,在什么地方都可以做生意,一个人长年漂泊在外总不是个事。”
“这和你外婆生病有没有关系呢?”
“肯定有关系,我外公去世以后,外婆一直由舅妈和我母亲照顾,我舅舅对我外婆是非常孝顺的,我舅舅到京西做生意,最早是我外公和外婆的主意,我外公外婆的家教很严,人常说:‘父母在,不远游’,这句话只说对了三分之一,另外三分之二在另外一句话上,那就是‘好儿女当志存高远,整天绕着鸟巢转的,只能是小麻雀,是苍鹰就应该往高处远处飞。’这是我外公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
“外公外婆从来没有埋怨过我舅舅,他们不但不埋怨我舅舅,相反,他们生病的时候,从来不然我母亲给我舅舅打电话。听我母亲说,回成都,也是舅舅的意思,他早就有这种想法了。外公去世之后,这种想法更加强烈。所以,我还有一个非常重要的疑点。”
“什么疑点?”
“舅舅原来打算今天年底——最迟明年春天回来,家具生意,不是说想歇业就歇业的,总要把手上的存货处理完才成。可我没有想到他回来的这么早——四月中旬,他就回来了,我觉得有些突然。”
“你的外婆难道就没有一点疑惑吗?”
俗话说得好:“知子莫若母”,母亲的对儿子的了解,是任何人都无法相比的。
“自从我外公过世以后,外婆的视力越来越差,人老眼花,如何能看出一些细微之处呢?外公过世以后,外婆的身体也越来越差,一年中,躺在床上的时间比下床走动的时间多。脑子也不怎么清楚了。他要想蒙骗我外婆,那是一件非常容易的事情。”
“你舅舅王洪宝过去有脚气吗?”
“这——我不知道,我到‘得天银楼’的时间不长,也就两个月左右,过去,我舅舅长年在外,我们甥舅之间接触的时间很少,这要问我母亲,还有我舅妈——我舅妈应该知道很多事情。”
“甘雨蒙,你能跟我们谈谈你的舅妈吗?”
“说起舅妈,那话就长了。”
“请你跟我们说说,说的越详细越好。”
“我舅妈肯定知道一些事情。”
赵子蒙明白甘雨蒙的意思,夫妻之间,彼此的熟悉程度和其他人是不一样的。
“可是我舅妈会不会说,我就不敢说了。”
“这是为什么?”
“我舅妈是一个性格内向的女人,她平时说话很少,对我舅舅也是百依百顺,最关键的是,我舅妈是一个没有主见的女人,她很容易相信别人。”
“他们夫妻之间的感情本来就很深,自从我舅舅从京西回来以后,他们的感情更深了,此人要想骗过她,应该是一件非常容易的事情。你们要想知道真相,只能去找我的外婆。”
“我指的是双胞胎的事情,此人一生下来,外公外婆把他送给谁了?找到这一家人,看看他的身上有没有什么特别的标记;再就是让外婆好好回忆一下,看看舅舅的身上有没有其它特别的记号。”
现在,甘雨蒙已经站到同志们一边来了。虽然眼前这个“王洪宝”有诸多疑点,但要想彻底揭开他的画皮,还需要一些更加有力的证据。
赵子蒙突然想到了美子(梅子),从甘雨蒙谈话的内容来看,他对美子(梅子)这个人好像一无所知:“你舅舅王洪宝在京西还有一个女人,这你知道吗?”
“这——这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你为什么这么肯定?”
“我舅舅在生活上一向很检点,他和我舅妈的感情非常深,我母亲说过,我舅妈曾经让我舅舅再娶一个女人。”
“你舅妈为什么会有这种想法。”
“我舅妈一直没有生养——这一直是她的心病,她想让舅舅休了她——只是在名分上休了她,她还呆在王家伺候我外婆一直到老。我舅舅死活不同意,外公外婆也不同意,虽然他们想抱孙子,但还是不同意,因为舅妈对他们一直很孝顺,我舅舅在外面奔波,照顾外公外婆的任务全由我舅妈一人承担,她任劳任怨,尽心尽意。”
“没有孩子,这也大概是我舅舅回来的主要原因。”
“是你舅母不生,还是你舅舅有问题呢?”据赵子蒙所知,王洪宝和美子(梅子)好像也没有孩子。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么,极有可能是王洪宝的身体有问题。不仅如此,王洪宝和美子(梅子)之间的关系也有问题。
“甘雨蒙,你舅妈多大年龄?”
“三十五岁。”
山城第二楼的高经理所言非虚。一个三十五岁的女人,如果生理上没有问题的话,应该能生出孩子来。
“现在,此人和你舅妈的关系怎么样?”
“很好啊!”
如果这个“王洪宝”在生理上没有问题的话,如果“王洪宝”继续和老婆保持夫妻关系的话,有孩子,应该不是一种奢望。关键是这个“王洪宝”会和王洪宝的老婆保持那种亲密的夫妻关系吗?一个四十几岁的男人,在他长期没有子嗣的情况下,突然让老婆怀孕了,这不是不打自招吗?”
赵子蒙有一种很不好的预感,那个叫美子(梅子)的女人很可能已经遭遇不测,她应该是唯一知道真相的人。要想彻底封住她的嘴巴,仅靠钱,肯定是不保险的,大家不要忘了,凶手具有非常丰富的反侦察经验,从他作案的手法和行事的风格来看,美子(梅子)凶多吉少。
甘雨蒙下面的话,让令狐云飞大吃一惊:“我听母亲说,他们想收养一个孩子,下家都找好了。这也是我外婆的心愿。本来,我下面有一个弟弟,外婆想把我弟弟过继给舅舅舅妈,可我弟弟在三岁的时候突然夭折了。”
故事像做发面馒头一样,一团面在一定温度的作用下,变得越来越大。也像一棵大树一样,越往上长,枝叶就越多。这里面的故事一定有很多,要想将“王洪宝”绳之以法,就必须将一些故事弄清楚。关于那个神秘的女人美子(梅子)应该有些故事。
“你的舅妈现在何处?”
“在老家洪河镇,他只是偶尔把我舅妈接来住一两天,因为我外婆需要人照顾,离不开人。”
“‘王洪宝’住在什么地方?”
“他住在多伦路东街——这里是多伦路西街。那是一个老式四合院,我舅舅以前就住在那儿——我舅舅在京西做生意那几年,是我父母照应房子。”
王洪宝挣下了不小的家业。
“王洪宝家是不是还有一些祖产?”
“是的,我舅舅家祖上是做紫檀家具生意的,是成都唯一一家做紫檀家具生意的,王家在洪河镇有一个很大、很讲究的庭院。
凶手的胃口不小啊!
“你父母住在什么地方?”
“也在洪河镇。”
“我们想和你的父母见一面,我们还想和你的外婆与舅母见一面。你能陪我们走一趟吗?”
“没问题。我也想把这件事情搞清楚。我先走一步,在对面的酒楼等你们。”甘雨蒙道。他不想再和“王洪宝”照面。
“行。银楼的生意照常进行,你下去安排一下,先找一个人负责一下,等案子了结之后再做处理。项代沫,你去把车子开过来。把‘王洪宝’拘押到山城公安局以后,我们随甘雨蒙到成都去。”
项代沫和甘雨蒙先行一步。
甘雨蒙走到楼梯口的时候,他突然加快了速度,脚步轻了许多,他担心被“王洪宝”看见。还好,办公室的门是关着的。
赵子蒙,令狐云飞和钱和平走进办公室。
“王洪宝”正在抽香烟,他低着头,在“王洪宝”的脚下的地板上已经有五六个烟头。
赵子蒙手一挥,令狐云飞,庞飞腾两个人站在“王洪宝的左右。
“王洪宝”坐在椅子上,纹丝不动。”
“‘王洪宝’,走吧!”庞飞腾道。
“走?怎么走?你们还没有把话说清楚。我没法跟你们走。”
“王老板,这——你不用担心,我们会把话说清楚的,我们一定会给你一个满意的交代。但不是现在。”
“跟你们走,这对我来讲,非常容易,脚一抬,就可以走了,我担心你们不好收场。”“王洪宝”还想做最后的挣扎。
“这——你不用担心,我们是会对自己的所作所为承担责任的。现在,我们的手续齐全,请跟我们走吧!”(未完待续)
第三十九章 刘李氏知道内情 收养人降央卓布
赵子蒙朝令狐云飞点了一下头。
令狐云飞和庞飞腾一人一边将“王洪宝”拎了起来。
“王洪宝”环顾四周,然后挪开步子,他好像是在找外甥甘雨蒙。
三个人将“王洪宝”押出“得天银楼”,走下石阶的时候,一辆警车由西向东,朝“得天银楼”开来。
“得天银楼”的门外、石阶两边,包括石阶下面的马路边,站了很多人,沿街店铺的大门口和大门前的人行道上也聚集了很多人,
甘雨蒙正站在“山城第二楼”二楼的包间里面望着同志们押着“王洪宝”走下石阶。
“王洪宝”走到第三级石阶的时候,突然停住了:“等一下。”
“什么情况?”
“你们能不能给我一点时间,我可不可以把银楼的工作交代几句之后再跟你们走?”“王洪宝”说话的口气软了许多。
赵子蒙走到“王洪宝”的跟前:“不必了。我们已经帮你安排好了,你不用担心,放心跟我们走吧!案子整明白以后,你不是还要回来吗?”
这次轮到赵子蒙奚落“王洪宝”了。赵子蒙清楚的很,“王洪宝”这一去,恐难再回头了,事实是,“王洪宝”比赵子蒙更清楚。
林狄跑下石阶,拉开车门,庞飞腾第一个钻进汽车,“王洪宝”居中,令狐云飞紧随随后。
赵子蒙钻进汽车之前,朝酒楼包间的窗户看了一眼,和林狄说了一句话后,然后上了汽车。
聚集的人群让到两边,项代沫松掉脚下的车刹,汽车朝东驶去。
林狄和钱和平穿过大街,进入酒楼。赵子蒙让他们和甘雨蒙在酒楼耐心等待。
四十分钟左右,一辆银色的面包车由东向西,疾驰而来,在酒楼门前停下。
林狄,钱和平和甘雨蒙走出酒楼,钻进面包车。
驾驶汽车的是庞飞腾,令狐云飞坐在副驾驶位子上;赵子蒙和项代沫坐在第二排座位上;林狄,钱和平和甘雨蒙坐在第三排座位上。
赵子蒙看了看手表,时间是九点二十五分。按照庞飞腾所说的时间,同志们到达洪河镇的时间应该是在下午五点钟左右。
从山城到成都,都是山路,路况也比较复杂,庞飞腾长期生活在这样的环境里面,所以,这个汽车由庞飞腾来开比较合适。
中午,大家在一个叫石栈镇的地方吃的中饭,石栈镇三面环山,镇上有很多人家以狩猎,采药草和种植中草药为生。庞飞腾有一个战友在这个小镇上当镇长。
庞飞腾平时忙于工作,早就想拜访这位战友, 苦于一直没有机会,这次陪赵子蒙一行到成都洪河镇去,正好路过石栈镇,所以特地去拜访一下这位老战友。
这位战友的名字叫聂振华。
汽车驶进石栈镇口,一个人正站在路边朝大家招手,此人就是聂振华。
聂振华在自己的家里招待了大家,聂振华的家在小镇后面的一个小山坳里面。
同志们走进院门的时候,一个女人正在厨房里面上上下下忙碌着。
八仙桌上已经摆了七八盘菜。除了蔬菜,所有荤菜都是野味,这些野味是聂振华在闲暇的时候进山狩猎来的。有两道菜,几个人印象最深:一道菜是板栗炖兔肉,兔肉和板栗的香味互相渗透。
除了味道让人过口不忘外,最绝的是,兔肉入口即化,令狐云飞以前也吃过兔肉,但兔肉入口即化,这还是第一次;另一道菜是咸肉,此咸肉非彼咸肉,这是用野猪肉腌制的,腌制野猪肉的卤用的是一百多年的老卤,卤里面放了好几种料。这种咸肉看上去黄亮亮的,吃起来透烂,不咸不淡,还不油腻。
给大家印象最深的是聂振华的老父亲自酿造的米酒。
赵子蒙,令狐云飞和项代沫一致认为,聂振华家的米酒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的饮料。
听了同志们的评价,老人高兴的合不拢嘴,他答应在同志们从成都返回山城路过石栈镇的时候,让同志们带几坛子米酒回去喝。
庞飞腾之所以在石栈镇落脚,并非完全是为和老战友叙旧来的。聂振华的爱人是康定人,大家应该能猜出庞飞腾想干什么了吧!曹所长曾经说过,王洪宝的孪生兄弟一生下来,就被送给康定一户人家了。
根据案情的进展情况,赵子蒙一行可能要到康定去一趟,既然聂振华的老婆是康定人,说不定能帮上忙呢?要想弄清楚“王洪宝”真实的身份,除了找王洪宝的母亲了解情况以外,可能还要找“王洪宝”的养父母了解情况。
聂振华的舅老爷在康定县教育局工作,如果同志们需要的话,可以去找此人,聂振华将此人的姓名和电话号码写给了令狐云飞。
此人的姓名叫扎尔摩西,是一个藏人。
同志还从聂振华老婆的口中了解到一些情况:康定是以汉藏为主的多民族杂居区,这里是有名的茶马古道,处在四川和西藏的交汇处,这里的人做的大都是茶马生意,所以,这里的马帮非常多。
告别聂家人之后,汽车继续前行。
在距离洪河镇还有几十公里的地方,庞飞腾给曹所长打了一个电话,下面是谈话内容:
“喂,是曹所长吗?我是小庞啊!”
“是庞主任啊!你有什么吩咐,我听着呢?”
“曹主任,我们正在赶往洪河镇的途中。”
“是吗?你们到什么地方了?”
“还有三四十里路就到您的地盘了。”
“行,我在洪河大桥上等你们。”
“曹所长,您昨天说王洪宝有一个孪生兄弟一生下来就送人了,这个情况是谁提供的呢?”
“我本来准备等你们到洪河来再跟你们说的——我估计你们肯定要到洪河来。这件事情,我是找了好几个人才打听到的。昨天晚上,我接到你的电话以后,就去找王洪宝家的街坊邻居,其中一个邻居指给我一个人,此人是王家的老长帮,名字叫王仁礼。王家在洪河镇是一个大家族大姓氏,此人在王氏家族辈分最高,他对王洪宝家的情况知道的比较多——我就是找了王仁礼,才顺藤摸瓜找到了知情人的。庞主任,你听见我说话了吗?”
“曹所长,您接着说,我听着呢?”
“这个王仁礼也不知道王家双生子的事情。”
曹所长一定费了不少周折。
“但王仁礼提到一个人,她就是专门为王家接生的产婆,此人叫刘李氏,已经有八十六岁高龄。当我提到王家双生子的事情的时候,刘李氏矢口否认,她甚至非常肯定地说王家历史上就不曾有过双生子的事情。”
“但我从她的表情和眼神看出,王家双生子的事情绝非虚言,我便跟她言明厉害,最后,刘李氏才说出真相。她还说,那个横生倒出,差点要了母亲小命的孩子就是她亲自抱走的。”
“刘李氏把孩子抱走之后,王家从未向她打听这个孩子的去处和下落。”曹所长接着道。
“您是说,那个孩子是刘李氏亲自送给别人家的?”
“不错,刘李氏将孩子送给了一个叫央降卓布的藏人,此人是一个马帮的头人,经常往返于成都和康定,这条路,既崎岖漫长,又坎坷艰险,除了马帮,一般人是不走这条道的。这也是王家人的意思,一定要把孩子送到一个偏远闭塞的地方。孩子的母亲还在小棉被里面放了一百块银元,除了一百块银元、一身衣服和一个小绵被之外,没有任何信物。王家人本来就不想再认这个孩子。”
“这个孩子的身上有没有什么特别的标记呢?比如说胎记什么的。”
“这我没有问,这样吧!等你们来了,我领你们去见刘李氏。”
“行,详细的情况,我们见了面以后再谈,这件事情,多亏您帮忙,如果没有您,我们到洪河镇是两眼一抹黑,真不知道要费多少周折呢?”
“庞主任,我挂了,见面再谈。”
“见面再谈。”
五点十分以后,汽车驶进洪河镇,一块巨石躺在马路的右边,巨石上雕刻着“洪河镇”三个大字。
汽车向前行驶一公里的样子,一座大桥——“洪河大桥”出现在前方。
汽车行驶到大桥上的时候,大家才看到一条很宽的河流延伸到远方。
所谓“洪河大桥”是用石头建成的五拱石桥。
“这条河就叫洪河,洪河镇的名字就是由这条河来的。”曹所长道。
随着庞飞腾的视线望去,在西桥头,果然站着一个人。
汽车开到西桥头的时候,曹所长跑了过来。
庞飞腾打开车门跳下汽车。冲过去,紧紧地握住了曹所长的手。
难怪庞飞腾左一个右一个“您”的称呼呢?曹所长的年龄在六十岁左右,,他皮肤黝黑,面容消瘦,两鬓斑白,后背微驼,看上去比实际年龄要苍老许多。
曹所长是一个非常爽快的人,全身上下透着纯朴实在的味道。
赵子蒙本来想说一些感激的话,但被曹所长挡回去了:“赵队长,庞主任,住的地方,我已经安排好了,先到住的地方歇息一下,喝点水,然后吃饭,吃过饭以后,我再领你们去洗一把澡,到洪河镇,听我的安排。”(未完待续)
第四十章 刘李氏微词颇多 老人家记性很好
“行,全听您的。”
“这就对了吗?”
曹所长只字不提案子的事情,是有自己的考虑的,他答应刘李氏,如果再找她了解情况一定在夜幕降临之后。
刘李氏曾经答应过王洪宝的爷爷和父母不把双生子的事情说出去,王家之所有把这件事情交给她,也是出于对她的信任。
如果不是曹所长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她是不会跟曹所长说的。所以,昨天晚上,曹所长离开老人家的时候,老人特别叮嘱,如果再找她了解情况,千万不要让别人看见,也不能在她老伴跟前提这件事情。
曹所长在洪河镇一家有名的饭店“燕子楼”热情款待了赵子蒙一行,之后,他又领着赵子蒙一行去了一家名叫“一鸣堂”的浴室泡了一把澡。
从池子里面上来的时候,已经是七点半钟左右。
大家麻利地穿好衣服,然后随曹所长去刘李氏家走去。
刘李氏的家住在一个祠堂里面,祠堂就是王家的祠堂,刘李氏的丈夫刘老柱给王家看了一辈子的祠堂,一家人住在祠堂后面的一个角落里面。
夫妻俩育有两个女儿,早已经远嫁他乡,就剩下老两口相依为命,好在夫妻俩没病没灾,身体很好。
洪和镇和成都一样,老百姓过的是一种悠然自得的生活,他们比较容易满足,夜幕降临之后,大街上已经没有什么人了,大概是特殊的地理环境,加上特殊的文化背景和特殊的风俗习惯的缘故,这里人的生活节奏比其他城市要慢许多,就连人们走路的速度都是不紧不慢、从容淡定的。
大街上有不少店铺,但大部分店铺都早早地关了门,既然街上已经没有多少人了,那就用不着苦等零零星星的顾客上门了。
曹所长带着大家七拐八绕,二十分钟左右,曹所长在一个建筑物前停住脚步:“这就是王家祠堂。”
曹所长所说的祠堂,是一个古老的建筑,既宽又高的门楣,翘起的屋檐透露出历史的信息,除了既高又宽的门楣和翘起的屋檐,其它部分全是阴影。
曹所长并没有敲祠堂的门。
在祠堂的旁边有一个仄仄的巷子,曹所长走进小巷。
整条街上,看不到一盏路灯,如果不是沿街店铺的门缝和窗户里面露出来的光亮的话,整个小镇如同地狱一般。
巷子里面伸手不见五指。
走到巷子的尽头——巷子原来是一条死巷子。在巷子的尽头处,有一扇小门。
“这是祠堂的后门,刘家人进出都走这道门。”
曹所长在小门上敲了三下。
不一会,小门里面传来一个老者粗哑的声音:“来了——来了。”
接着是缓慢而无力的脚步声。
脚步声越来越近。
不一会,门开了,门内站着一个上了年纪的老人。
“刘老爹。”
“你——你是谁啊?”老人试图认出对方,但由于光线太暗,很难看清曹所长的脸。
“刘老爹,我是派出所的老曹啊!”
“是曹所长啊!你——你一定是来找老太婆的。”
“大娘——她在家吗?”
“老太婆吃饭前出去的,很快就要回来了。走,到屋子里面坐下说话。前街一个姓王的人家生孩子,把老太婆请去了。”
“大娘这么大年纪,还给人接生啊!”
“她是想歇歇了,可人家就想请她接生,人家都想图个顺当吉利——老太婆给人接生,从来没有出过差错。乡里乡亲的,不好伤人家的脸面。曹所长,你是不是还想问王家双生子的事情啊!老太婆一辈子不说假话,她说没有双生子的事情,那就是没有双生子的事情。”
曹所长望了望庞飞腾和赵子蒙;庞飞腾和赵子蒙也互相对视片刻。
刘李氏当老伴的面矢口否认王家双生子的事情——她曾经答应王家不和任何人说的。在将曹所长送出巷子的时候,刘李氏才把真相告诉了曹所长,正是因为这个原因,曹所长才在刘老爹的跟前提双生子的事情,由此可见刘李氏的口风有多紧——她连自己的老伴都瞒着。
“刘老爹,这次来,我们是想了解一些其它事情,前街生孩子的是哪个王家?”
“就是前街开烟酒店的王福庆家。”
“行,那我们就不坐了,我们直接到王福庆家去。”
一行人告别刘老爹,走出巷子,右拐,沿着大街走了三百多米的样子,然后穿过一个弯弯曲曲的巷子。
两分钟以后,一条大街横在巷口前面。
曹所长左拐,向东走了五六百米的样子,赵子蒙便看见一个烟酒店,烟酒店的门板还没有上,里面亮着灯光,柜台里面没有人。但能听到人说话声和嘈杂声,从声音来判断,院子里面有些忙乱。
曹所长走到柜台跟前,大声道:“有人吗?”
“来了!”
不一会,从柜台里面的一道门帘里面走出一个三十岁左右的男人来,他脚步匆匆,一脸的兴奋:“哟,是曹所长啊!买烟啊!”
“王福庆,刘大娘在你家接生吗?”
“你们是来找刘姥姥的,在——她在我家。”
“孩子生下来了吗?”
“生下来了,是一个男孩。”难怪王福庆一脸兴奋呢。
“福庆,恭喜你喜得贵子啊!”
“谢谢,你们稍微等一下,刘姥姥一会就出来,我就不请你们到家里坐了,我这就去催一催。”王福庆一边说,一边钻进了门帘。
按照习俗,人家生孩子,外人确实不方便到家里坐的。
三分钟左右的样子,从门帘里面走出一个八十几岁的老太太来,此人就是刘李氏。老人一边走出柜台,一边用衣襟擦拭手上的水,她的头上还有些许汗珠。满头银丝在灯光下闪闪发亮;额头和下巴上满是皱纹。
“曹所长,你们一定是为那件事情来的,走,找一个地方说去。”老人非常爽快,她说话的声音非常洪亮,难怪她的身子骨如此硬朗。
“大娘,我们到派出所去谈吧!这几位是特地从京西赶来的。”
“大娘,谢谢您啊!这么晚了,我们还来打搅您老人家。”赵子蒙道。
“没啥子好客气的。”老人道。
洪河镇派出所在洪河大桥的西边,距离桥头只有四五百米的样子。
曹所长将大娘领进了他的办公室,大家围坐在大娘的身旁,一个年轻的小伙子给大家泡好了茶之后走出办公室,关上办公室的门。
大娘将茶杯抱在手中,但并不喝:“曹所长,你们想问什么——问吧!”
“赵队长,你把案情跟大娘大概说一下。”曹所长道。
赵子蒙明白曹所长的意思,只有让大娘大概了解案情之后,她才会高度重视起来,高度重视起来,她才会将储存在记忆里面的东西全部抖落出来。
于是,赵子蒙将案情提纲挈领地说了一下。
听完赵子蒙的叙述之后,大娘神情果然严肃凝重了许多,她说的第一句话,再次证明曹所长的想法是正确的:“人命关天,这件事情,我老婆子还真要好好想一想。王家人有恩于我,我一定知道什么就说什么,绝不敢有半句隐瞒。”
“想当年,老爷太太让我把那孩子送走的时候,我打心眼里就一万个不愿意,如果不是王家在生活上经常接济帮助我们一家老小,我是不会答应做这种事情的。”
“我做了大半辈子的接生婆,横生倒养的孩子也见过不少,未出娘胎的孩子,他知道什么呢?怎么就变成了克父母、祸家族的孽障逆子了。这有文化的人家名堂就是多,依我看,越是有文化的人家就更应该通人情,知天理。”
老人是一个非常健谈的人,她显然是对王家人将孩子送人的行为意见很大。从某种角度讲,她是对某些所谓的文化意见很大。
事实是,我们的文化中确实有不少错误的东西。文化并非生活在真空里面,文化是人们生活的一面镜子。如果用错误的文化来指导人们的生活与行为,其结果可想而知。
“老人家,请您好好回忆一下,您送走的那个孩子的身上有没有什么特别的标记呢?”
“有啊!只要是我接生的孩子,我都要全身上下,仔仔细细地看个明白。送给别人家养的孩子,我更得看仔细了。万一主家想看看——或者领回孩子孩子,我上哪去找呢?”
“两个孩子,您都看了吗?”
“都看了。”
“请您回忆一下,两个孩子的身上各有什么特别的标记?”
“我先说说抱走的那个孩子吧,那个孩子的咯吱窝——在右咯吱窝下有一个蝴蝶模样的胎记——非常清楚;在他的小屁屁——在左边小屁屁上有三颗黑痣——也非常清楚——三颗黑痣是并排在一起的。”
“三颗黑痣在沟腚子上方。中间一颗黑痣在沟腚子口,左右两边各有一颗黑痣。”
这两个标记太重要了,有这两个非常明显的标记,赵子蒙就不怕“王洪宝”不现出原形来。
“老人家,请您再说说留下来的那个孩子。”(未完待续)
第四十一章 两老板认识卓布 老卓布育有三子
“留下来的孩子叫洪宝,他的右手背上有一个胎记。除此以外,就没有其它记号了。我是看着洪宝长大的,每次看到洪宝的时候,我就会想到那个被我送走的孩子。”
“老人家,您把那个孩子送给了什么人?”
“是一个马帮的头人,他是康定人,他的马帮每个月要跑一两趟成都——只要路过洪河镇,他就会在这里歇脚。说起此人来,话就长了。”
“您慢慢说,说的越详细越好。”
“他叫降央卓布,外号叫独眼卓布,他瞎了一只眼睛。”
“他有老婆吗?”
“有——有一个非常漂亮的老婆。”
“他们没有自己的孩子吗?”
“没有——也没法有。”
“这是为什么?”
“他原本是一个农奴,他是一个藏人。”
“解放后,西藏的农奴制度才被废除。”曹所长道。
“降央卓布的老婆也是一个农奴,他们在一个领主家做事,两个人互相照顾,相依为命,降央卓布就是在做农奴的时候被挖去一只眼睛的,他的命很苦,从小就没了爹娘,六岁就在领主家里面做苦工,六岁就被少爷当马骑,十岁就给领主当马凳。”
“大娘,什么叫‘当马凳’?”林狄问。
“主人在上马的时候,他蹲在地上让主人踩着他的后背上马。”
“一个年仅十岁的孩子,如何能承担起一个成人的重量呢?”
“谁叫他是农奴的呢?他的身体就是在小时候被毁了的。农奴制废除之后,他就参加了马帮,后来成了马帮的头人,结婚以后,夫妻俩一直没有娃。”
“他听说我是接生婆,就找到我,让我留意,如果有人家养不起孩子,就送给他抚养。后来遇到王家这档子事情,王家人让我把孩子送的越远越好,降央卓布是康定人,这应该算是最远了吧!最要紧的是降央卓布人很善良,很厚道,我就把孩子送给了他。”
“您对降央卓布的情况怎么这么清楚啊?”曹所长问。
“把一个孩子送人,不打听清楚情况如何能行呢——最起码要知道他能不能养得起孩子,人品怎么样吧!万一把孩子送进火坑,那不是造孽吗!”
“之后,您有没有再见过这个叫降央卓布的人呢?”
“只见过一次,那是一年以后,他到成都去的时候路过洪河镇,他找到王家祠堂——我们住的地方,除了送给我和老头一人一件羊皮大氅,还给了我们一袋腊肉。之后,我就没有再见过他。”
“当时,降央卓布多大年龄?”
“二十七八岁的样子。”
赵子蒙想知道降央卓布还有没有能力行走在茶马古道上,按照这个年龄判断,降央卓木现在的年龄应该在七十岁左右。一个七十岁左右的人还能做这种即苦又累的营生吗?
“过去,降央卓布的马帮在洪河镇落脚吗?”
“经常在洪河镇落脚,有时候,直接从洪河镇运货到康定去。”
“既然他曾经是马帮的头人,认识他的人一定不少了。”
老人的头脑非常清楚:“你们可以到货栈、码头和茶庄去打听打听。四十几年过去了,不知道他现在情况怎么样?即使他不做这个营生了,也应该能打听到一些情况。”
刘李氏提供的情况非常重要,根据“王洪宝”身上两个特别的标记,应该能确定他究竟是不是老人抱走的那个孩子。基于这种考虑,赵子蒙暂时不打算和王洪宝的母亲接触,一个愚昧无知的决定断送了一个儿子的性命,眼瞅着又要断送一个儿子的性命,这让老人情何以堪!
同志们的使命是惩恶扬善,除恶务尽,但对一个母亲来讲,就不是那么一回事情了,“王洪宝”毕竟也是她身上掉下来的肉啊!
所以,赵子蒙让甘雨蒙暂时保持缄默。甘雨蒙的想法和赵子蒙不谋而合。因为王洪宝一直没有孩子,老人把一些精力投放在了甘雨蒙的身上,所以,甘雨蒙对外婆的感情很深。
赵子蒙看了看手表,时间是八点十五分,在睡觉之前,同志们还可以做很多事情。
曹所长人将刘李氏送走之后,然后领着庞飞腾和赵子蒙一行去了码头。
码头是洪河镇最热闹的地方,这里和大街上形成了鲜明的反差,大街上冷冷清清,这里却繁忙异常,装船的,卸货的,河岸边停着大大小小很多只船。
桅杆上挂着一盏盏马灯。河岸上有很多贸易货栈,货栈里面亮着灯,灯光下,整齐地码放着一些麻袋、蛇皮口袋。
曹所长说,这些袋子里面装着茶叶、盐巴、大米,还有毛皮、茶叶、盐巴来自于内地,毛皮则来自于藏区。
有些贸易货栈里面还拴着一些马匹,这些马匹也来自于藏区,耳朵里面能听到马咀嚼草料和打响鼻的声音,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马尿马粪的味道。
这里应该是马帮们经常落脚的地方。
有人认出了曹所长:“这不是曹所长吗?”打招呼的是一个五十岁左右的男人,他的上身穿着一件毛皮背心,正从一家货栈里面走出来。
“你是?”
“曹所长,您不认识我了,我是和‘顺茶庄’的花成荣啊!”
“想起来了,你是花老板。”
“曹所长,天这么晚了,您这是找谁呢?”
“我想找几个人问点事情。”
“您要找谁,我帮您招呼。”
“在这里呆的时间最长的老板都有哪些人?”
“曹所长,您想问啥子事情?”
“有一个叫独眼卓布的马帮头人,不知道有谁认识他。”
“这样吧!我帮您叫几个人过来,他们在这里呆的时间最长,最短的也有三十年,最长的有五十几年。”
“行,劳烦你辛苦一下。”
“这有啥子辛苦的,嘴边上的事情。走,你们到我的货栈里面先坐,半只烟的工夫,我就能把人叫齐。”
花老板将曹所长一行带到西头一个货栈,货栈门头的招牌上写着“和顺茶庄”四个大字。
花老板招呼大家在木椅上坐下,然后从院子里面叫来一个年轻的小伙子,跟他交代了几句之后。小伙子一溜烟地跑出了货栈。
半只香烟不到,小伙子便领着三个上了年纪的老者走进货栈。
小伙子请来的三个人分别是专营盐巴的冯老板、主营毛皮兼营布匹的孙老板和专营大米、青稞的湛老板。
赵子蒙和三个人一一握手,冯老板的年龄在五十五岁左右,他干这一行已经有三十年了;孙老板的年龄在七十五岁左右,他经营毛皮已经有五十五年了;湛老板的年龄在六十五岁左右,他在这里呆了三十七年。
谈话还没有正式开始,年轻的小伙子就向曹所长提供了一条重要信息:“曹所长,孙老板和湛老板认识独眼卓布。”
同志们马不停蹄从山城赶到成都洪河镇,没有想到这么快就有了收获。
“孙老板,您认识独眼卓布?”曹所长问。
“认识,他是我们的老主顾。湛老板也认识,降央卓布把毛皮卖给我,从湛老板的货栈进大米。”
“这几位是从山城来的,他们想了解一下独眼卓布的情况。赵队长,您请问吧!”曹所长道。
“老人家,这个独眼卓布现在还来卖货进货吗?”
“他现在老了,马帮这碗饭很不好吃啊!没有一副好身板,这碗饭就没法吃。他有些年头不来了。”
“有多少年呢?”
和老板沉思片刻:“有七八年了吧!他虽然不来了,但他的儿子还在这条道上走着。”
“儿子,独眼卓布有儿子?”
“有啊!他不但有儿子,还是三个儿子。”
“三个儿子?是领养的儿子,还是亲生儿子?”
“你们怎么会有此一问呢?”孙老板望了望湛老板,看样子,这两个人好像不知道独眼卓布****的事情。”
****这件事情,就一般人家而言,是不大会声张的,更何况王家在将孩子送给独眼卓布的时候,是有些具体要求的。
“两个儿子肯定是独眼卓木亲生的,他们和独眼卓布长的一模一样。”
“是啊!就像是一个模子里面出来的一样。但有一个儿子好像不对劲,另外两个儿子和独眼卓布长的一样的黑,惟独老大的皮肤白的有些特别。”
“三个儿子有多大年龄?”
“大儿子今年四十五,二儿子今年四十三岁。小儿子今年四十一。”
老二和老三应该是独眼卓布领养“王洪宝”之后出生的。如果独眼卓布没有生养的话,“王洪宝”的日子可能会好过一些,有了两个亲生的儿子之后,就很难说了,“王洪宝”在心理上也会发生一些变化。
从孙湛两位老板的对话来看,“王洪宝”曾经来过洪河镇,这就为他知道自己的身世提供了条件。
“独眼卓布带大儿子来过洪河镇吗?”
“来过。”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是二十几年前。那孩子大概有十七八岁的样子吧!”
二十几年前,“王洪宝”的年龄在十七八岁左右。这个年龄的孩子应该懂得很多事情了。(未完待续)
第四十二章 甘雨蒙去而复返 樊家珍也有疑惑
“大儿子也是来运货的吗?”
“独眼卓布是带大儿子来玩的,降央卓布很宠他,怎么舍得让儿子吃这份苦呢?”
“降央卓布很宠儿子,怎么宠?”
“怎么宠?儿子要什么,他就买什么,小脸养得白白净净,一看就知道从来没有晒过太阳、吃过苦。如果单看他身上穿的衣服,还以为他是哪一个有钱人家的公子哥呢。卸货、装货这种事情,降央卓布从不让他做,一个十七八岁的孩子,早该做这些事情了。”
“之后呢?”
“之后,老大就再也没有来过了,之后,老二和老三时常跟着独眼卓布到洪河镇来,七八年前,独眼卓布把生意交给两个儿子做了。”
“老二和老三多长时间来一次呢?”
“从成都到康定有几百公里路,马帮一来一回要很多天,天气好的时候,他们十天左右到洪河来一次,天气不好的话,要半个月左右。兄弟俩是这个月十号左右来的,今天是二十二号,我们估计这两天就要来了。”
“他们一准会来吗?”
“肯定来,他们就靠这个赚钱养家,怎么会不来呢。我们的货已经备好,就等他们来了。”
有一件事情,赵子蒙始终想不明白:“王洪宝”在独眼卓布家如果实在呆不下去的话,他完全可以回到洪河镇来,时过境迁,王洪宝的爷爷和父亲已经谢世,王家人不会还抱着老黄历过日子,他们应该会接纳“王洪宝”认祖归宗,“王洪宝”为什么要用这种极端的方式走进王家呢?
要想弄清楚“王洪宝”杀害自己同胞兄弟的动机,赵子蒙觉得有必要和独眼卓布见一面——至少是和独眼卓布的两个儿子见一面,“王洪宝”离开洪河镇以后的生活怎么样?是不是发生了一些重大的变故,遭遇了重大的挫折和苦难,弄清这些情况,对同志们来讲非常重要。
所以,赵子蒙决定在洪河镇耐心等待降央卓布两个儿子的出现。只要能弄清楚“王洪宝”离开洪河镇以后的情况,就没有必要到康定去找降央卓布了解情况了。
“几位老板,如果独眼卓布的儿子来的话,请马上通知我们。”庞飞腾道。
“一定。”
曹所长将四个人的住处安排在一家名叫“德隆”的旅社——德隆旅社就在货栈附近。
甘雨蒙到外婆家去了。
回到旅社以后,赵子蒙就拨通了萧老的电话,现在是向萧老汇报工作的时候了,案子已经有了一点眉目,除了汇报工作以外,赵子蒙还想听一听萧老的意见。要不要和“王洪宝”的养父母见一面,赵子蒙还有点吃不准。在回旅社的路上,赵子蒙想到了一个问题:降央卓布会将领养“王洪宝”的事情告诉两个儿子吗?
下面是赵子蒙和萧老的通话内容:
“喂,是子蒙吗?”
“我是子蒙,萧老,您等急了吧!”
“是有点心焦,情况怎么样?”
“我们已经赶到王洪宝的老家四川成都洪河镇,之前,之所以没有跟您通电话,是有些问题还没有弄清楚。”
“子蒙,你快说情况。”萧老很高兴,喜悦之情溢于言表。
“是‘王洪宝’的外甥领我们到洪河镇来的。他也觉得‘王洪宝’有问题。”
“辛苦了——你们一定吃了不少辛苦,费了不少周折。”
“我现在跟您汇报两件事情,第一,我们已经和当年给王洪宝接生的产婆见过面,她提供了一个非常重要的情况,在假王洪宝的右咯吱窝下有一个蝴蝶状的胎记,在他的左屁股上有三颗排成一条线的黑痣。”
“你们已经和他接触过了吗?”
“我们已经把他控制起来了。”
“太好了。”
“第二,我们已经从产婆的口中了解到‘王洪宝’养父母的真实身份。”
“你快说。”
“‘王洪宝’的养父是一个马帮的头人,家在距离成都几百多公里的康定,他是一个藏人,他的名字叫降央卓布,他领养‘王洪宝’之后,生了两个儿子,这两个儿子继承降央卓布的行当,行走在茶马古道上。”
“你们见到他们了吗?”
“现在,有一件事情,我还拿不准,所以才打电话给您,降央卓布因为年事已高,七八年前——他就不在茶马古道上走了,取代他的是两个儿子,他们大概每半个月来一次洪河镇,按照他们上一次到洪河镇来的时间,我们在洪河镇要等两三天。”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根据案情看,你们肯定要和‘王洪宝’的养父母见一面,因为他们是当事人吗,要想查清楚这个案子,一定要弄清楚‘王洪宝’的背景资料。从成都到康定能走汽车吗?”
“赵队长,这条路上只能走人和马,不能走汽车。”曹所长小声道。
“那是一条古道,不能走汽车。”赵子蒙道。
“如果骑马,大概要多长时间呢?”
曹所长竖了八根手指头。
“大概需要八天左右。”
接着是萧老和马建平、萧路含的嘀咕声。
一个分钟以后,萧老接着道:“这样吧!既然案子已经有了眉目,你们也不要着急,你们在洪河镇耐心等待降央布两个儿子的到来,如果他们能提供一些情况,你们就用不着到康定去了,如果他们不能提供有价值的情况,你们就骑马到康定去。时间上,你们不要考虑,只要能把这个案子查一个水落石出,花再多的时间也是值得的。”
“昨天,冯局长打电话过问案子的进展,我把案子的进展情况向他做了汇报。他充分第肯定了你们的工作,并让我转告你们,务必注意身体和安全,我们等待你们带回好消息。”
打完电话以后,时间是九点钟左右,曹所长找来了扑克牌,打扑克是消磨时间的最好方法。
九点四十五分,门被推开,甘雨蒙出现在门口,他的身后站着一个三十五岁左右的女人。
这个女人上身穿一件白底蓝花扎染外套,下身穿一条肥而宽大的天蓝色长裤,脖子上扎着一条红颜色的丝巾。脑袋后面梳着一根长长的辫子。
一身既得体,又透露出淡雅脱俗气质的衣服,非常恰当地衬托了她高挑、苗条、匀称的身形。这个女人给赵子蒙最初的印象是“端庄贤淑”。
这个女人极有可能是王洪宝的老婆。
赵子蒙颇感意外,他并没有跟甘雨蒙提任何要求,甘雨蒙去而复返,一定有非常重要的事情:“甘雨蒙,你怎么又回来了?”
“实不相瞒,我现在的心情和你们一样,甚至比你们还要急切,我大大(爸爸)恰好也在外婆家,我私下里把情况跟他说了,他让我单独找舅妈谈一谈,没有想到我舅妈也有很多整不明白的事情,我就把她带来了,事先没有跟你们商量,不知道是否妥当。”
“你父亲是做什么的?”甘雨蒙父亲的想法无疑是非常正确的。
“他是一个中学教师。”
“很好,你爸爸做的对,有你们的帮助,我们一定能把这个案子查清楚。”赵子蒙一边说,一边将女人领到一把椅子上坐下。赵子蒙说的是心里话,突然歇下来,心里面空落落的,大老远的跑到洪河镇来,无所事事,只能靠打扑克牌消磨时间,几个人很不习惯。
曹所长倒了一杯水递到女人的手上。
双方坐定,谈话正式开始。
“舅妈,这位就是从京西来的赵队长,他问什么,你就回答什么,你要是想起什么,就全说出来。”甘雨蒙坐在女人旁边的椅子上。
女人点点头。
“大嫂,不知道怎么称呼你?”赵子蒙用温和的语调道,同时微笑着。
“我叫樊家珍。”
“大嫂,你是不是已经发现眼前这个‘王洪宝’不是原来那个王洪宝?”
“这——这倒没有,我只是有些疑惑。”
“请把你的疑惑说出来。”
“雨蒙已经跟我说了,他说的对,我男人的牙齿——就是右嘴角下面这颗牙齿和以前不一样,以前是一颗方方正正的牙齿,牙齿旁边一点缝隙都没有,现在的牙齿又窄又长,还有一个很大的缝隙。我只是疑惑,并没有怀疑他,因为他的长相和身高,包括说话的样子和口气都没有什么变化——以前,我不知道双生子的事情,在王家,除了我婆婆,没有人知道双生子的事情。”
“此人的腋下——右腋下是不是有一个蝴蝶形状的胎记,左边屁股上是不是有三颗黑痣?”
“我最大的疑惑就在这里,有些话本来是不方便说的,既然这个案子关系我男人生死,那我就顾不得那么许多了。”
“你请说,请不要有任何顾虑。”
“实不相瞒,自从他回来以后,我们在一起只有一次。”
樊家珍所谓的“在一起”是指夫妻之间那档子事情。
三个月时间,夫妻之间“在一起”只有一次,这说明“王洪宝”对夫妻之间那档子事情一点都不敢兴趣,准确地说是非常谨慎。(未完待续)
第四十三章 樊家珍直言不讳 细节上露出尾巴
更准确地说是“王洪宝”对夫妻之间的亲密接触有恐惧感,为什么会有恐惧感呢?答案是明确的,夫妻之间只要进行这样的接触,樊家珍就会发现“王洪宝”的破绽。
“只有一次?”
“对,只有一次——这一次,还是我——”樊家珍欲言又止。
被樊家珍咽回去后半句话应该是“我主动要求的。”
“大嫂,你不要有任何顾虑,怎么想的,你就怎么说。”
“过去,我们夫妻之间行房事,都是洪宝占主动,每次,他从京西回来的第一天晚上,我们肯定会在一起,可这次,他回来以后,总是想方设法回避这件事情。”
小别胜新婚,更何况是长时间别离之后的相聚呢。
夫妻之间,在房事上,男人处于主动地位的比较多,女人吗?在这方面会比较羞涩和腼腆一点,加上男人在表达上比较直接,女人为阴,男人为阳,也是这个道理。所以,樊家珍的疑惑是有道理的。
“这一次,你是不是发现不对劲的地方啊?”
“今年五月初,他回来——在家呆了一天,说要忙生意上的事情,第二天就到山城去了,我当时想,以后的日子还很长,也不在乎这一时,就没当一回事。”
“今年六月中旬,他把我带到山城去住了两天,本来,我是不想去的,因为婆婆一直是我照顾的,大姑子为了成全我们,愿意帮我伺候婆婆几天,我就放心去了山城。”
“到山城去的那天晚上,我们在‘得天银楼’对面的酒楼吃的饭,洪宝还让我喝了一点酒——我看他兴致很高,就没有违逆他的意思——过去,我从不喝酒——洪宝也从来不让我喝酒——我想,兴许是他在外面呆久了,生活习惯也发生了一些变化,或者是想借酒助助兴——晚上不是要做那档子事情吗——我也好久没有和他在一起了,回到家里,我们就上床就寝了,奇怪的是,那天晚上,我刚帮他脱衣服,就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是不是因为王洪宝让你喝了酒?”
“酒,我还是能喝一点的——做姑娘的时候,我是能喝酒的。在脱衣上床之前,他让我喝了一杯水。”
一定是王洪宝在水中放了一些东西,加上酒精的作用,樊家珍在昏迷的状态下是无法准确感受房事的。不同的男人,给女人的感受是不一样的。“王洪宝”这样做的目的就是让樊家珍失去知觉。这样,樊家珍就发现不了“王洪宝”的破绽了。
“那天晚上,你确定他和你在一起了吗?”
樊家珍点点头。
“这也就是说你对房事的过程一点感觉都没有。是不是这样?”
“有感觉,但意识非常模糊。”
这显然是蒙汗药在起作用。
说到这里,樊家珍已经两颊绯红。
但樊家珍的眼神里面所透露出来的却是严肃的神情:“意识模糊,但身子有感觉。过去——”樊家珍欲言又止。
赵子蒙耐心地等待着。
“过去,洪宝和我在一起,不管什么时候,都只有一次,而且时间比较短。”
樊家珍的叙述比较符合事实,因为王洪宝在生理上有缺陷。到四十五岁都不曾生养,肯定是有生理上的原因。
“这个人和洪宝不一样。”樊家珍说到这里再次停顿。
“有什么不一样。”
“他的次数很多,而且——而且时间很长,虽然我的脑子有些糊涂,但身体还是有感觉的,总之,他和洪宝不一样。事后,我也曾问过他。”
“王洪宝”虽然害怕樊家珍看出破绽,但面对风韵仍存的樊家珍,一旦进行实质性的接触,恐怕很难控制住自己的情绪。人是有很多弱点的。
“他是怎么说的呢?”
“他说他到京西以后找一个老中医看了,还按方子服了十几服药。我就没当一回事情了。”
王洪宝的目的就是要让樊家珍没有感觉,除此以外,王洪宝可能还有其它不可告人的目的。在房事的过程中,“王洪宝”可能还采取了必要的避孕措施,如果樊家珍突然怀孕,那么,“王洪宝”的狐狸尾巴就露出来了。
“还有,我听雨蒙说此人有严重的脚气,我男人是没有脚气的,他的脚从来都很干净,即使在夏天,他的脚都不淌脚汗,也没有味道。”
“在尸检的时候,我们发现王洪宝的脚趾甲修剪打磨的很干净,很光滑。”
“自从我们结婚以后,我每天都给他洗脚,修剪脚趾甲,洪宝最喜欢让我给他修剪脚趾甲了,我们夫妻之间的感情非常好,除了修剪脚趾甲,我有时候还给洪宝捶背捏肩,可自从此人从京西回来后,从来没有让我修剪过脚趾甲,按摩就更没有了——我要给他修剪脚趾甲和按摩,他竟然不愿意。”
“所以,我不知道他的右腋下有没有蝴蝶状的胎记,也不知道他的左屁股上有没有三颗黑痣。但我男人洪宝的身上肯定没有你们说的蝴蝶状的胎记和三颗黑痣,洪宝的身上很清爽,一颗黑痣都没有。”
“现在,想一想,我非常后怕,这个‘王洪宝’和我在一起的时候,把灯关掉了,可我男人洪宝和我在一起的时候,从来不关灯。”樊家珍想到了很多信息——还有很多细节。“警察同志,这个‘王洪宝’当真是我男人洪宝的双胞胎兄弟吗?”
“既然你已经知道这件事情,我们就不瞒着你了,只要你保证暂时严守秘密,我们就向你透露一些情况。”
“这——你们放心,我是绝不会说的,我婆婆的身体一天不如一天,她如果知道这件事情,那不是要了她的老命吗?老人家已经很可怜了——就是你们让我说,我都不会说。”
“很好!实不相瞒,我们已经找到当年接生的产婆。”
“专为我们王家接生的产婆不就是刘李氏吗?”
“不错,就是他,另一个孩子就是她亲自抱走的。”
“他的养父母,你们找到了吗?”
“甘雨蒙。你没有跟他说吗?”
“我可不敢随便乱说。”
“樊家珍,此人的养父是康定人,名字叫降央卓布,是一个藏人,他是一个马帮的头人。”
“老祖宗和公爹一直关心王家的香火,有了双生子,这应该是一件天大的喜事,他们为什么要把一个孩子送给别人家呢?咱们王家在洪河镇是有头有脸的人家,再多的孩子都能养的起,把一个活蹦乱跳的孩子送给别人抚养,这究竟是为了什么?”
“听说是因为这个孩子横生倒养,差一点母子不保,王家人请来算命先生算了一卦,说如果把这个孩子养在家里,王家将永无宁日,如果把他送走,并割断彼此间的所有联系,王家才可安然无恙,永保平安。这个孩子是被当做灾星送走的。”
“这是哪门子歪理邪说,老祖宗和公爹都是知书达理的人,他们怎么能做出这种愚昧糊涂的事情来呢?”
事实证明,很多愚昧糊涂的事情都是知达书理的文化干出来的,笔者在这里举两个人例子:
《郑伯克段于鄢》中有这样的叙述:“郑武公娶于申,曰武姜,生庄公及共叔段。庄公寤生,惊姜氏,故名曰寤生,遂恶之。”
“寤生”是什么意思?“寤生”就是横生倒养,姜氏因为儿子庄公横生倒养而恶之。“姜氏”是何许人,她是郑武公的老婆,地位是何等尊贵崇高,她应该算是一个知达书理的人吧!可她竟然纵容并支持儿子“共叔段”为非作歹,专和庄公作对,并欲让共叔段取而代之,最后落得个“不及黄泉,不相见也”的结果。
诗人艾青,大家都知道吧!他也因为“寤生”被父母送给一个贫苦的农妇养育,直到五岁才回到亲生父母的身边。艾青被捕入狱之后,在狱中写下了著名诗篇《大堰河,我的保姆》。“大堰河”就是那个曾经养育过艾青的贫苦农妇,她没有名字,艾青给她起了一个名字“大堰河”。艾青的父母是地主,他们应该算是知达书理的人吧!
在中国历史上,文化人做反文化、反人性的事情还少吗?
“君权神授”,这种文化肯定是封建统治者创造出来的吧!想占天下为己有,便编造出“龙种”、“天子”的弥天大谎来,遗憾的是,这种可笑的文化竟然愚弄了天下所有的人。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罪臣还要三呼万岁,有人甚至把这个当做思想道德的最高境界。
让女人裹小脚,这更是所谓的文化人干出来的丑陋无比的事情。
最骇人听闻的是所谓的“无产阶级*****”,孕育这样一个千年怪胎的人不仅是文化人,还是所谓的圣人。
笔者要说明的是,那些混杂在文化中的一些似是而非的东西,我们早该把它们埋进坟墓了,最好是把它们烧成灰烬,碾成齑粉,吹散而去之。(未完待续)
第四十四章 兄弟俩皮肤黝黑 杀人魔现出真身
“此人为什么要杀害我的男人呢?他咋这么心狠手辣呢?害了我男人,还占了我的身子。咱们王家又不欠他什么——这个该天杀的。”
“我们正在设法和他的养父母接触,相信要不了多长时间,真相就会大白。”
至始至终,赵子蒙都没有提美子(梅子)的事情。
凶手固然该杀,但根源在那些所谓的“文化”身上,愚昧的文化将一个无辜孩子慢慢变成了一个恶魔。
人类创造文化的初衷,是要把人类引向文明,可一些假文化,却试图要把人类引向深渊,甚至毁灭。
这种似是而非的假文化有时候还会占据主导地位。
封建帝王的殉葬文化,葬送了无数嫔妃的生命;
太监文化折射出封建统治者阴暗、邪恶、凶残的本性;
裹脚文化牺牲了多少女人的自由和幸福,折射出来的却是一些人扭曲、丑恶的灵魂;
所谓的酒文化乱了多少人的心性,毁了多少优秀的干部;
丧葬文化的核心应该是对死者的悼念与缅怀,现在却成了一些不孝之子的遮羞布。
下午三点钟左右,曹所长冲进赵子蒙的房间,他上气不接下气道:“赵队长,庞主任,来了——降央卓布的儿子来了。”
赵子蒙一行当即随曹所长去了码头。
在孙老板的货栈前面的广场上,一排树桩子上拴着十几匹马,马的周身冒着热气。很显然,这些马刚到没有一会,马还没有完全安静下来,个个不停地仰脑袋,甩尾巴,撂蹄子,打响鼻。
十几个人正在卸毛皮,还有一些山货。空气中散发出毛皮的膻味。
曹所长走进货栈,孙老板正在和两个中年男人抽烟喝茶。
看到曹所长一行,孙老板站起身,迎上前来:“他们刚到没有一会,一杯茶还没有喝完呢。”
两个***起身,朝赵子蒙点了点头。
孙老板互相介绍了一下,双方这才慢慢坐下。
两个中年男人就是降央卓布的儿子,老二叫降央扎西,老三叫降央呼勒。
两个人的身旁各放着一顶用毛皮做成的帽子,头上的汗还没有干,他们的头上盘着用红头绳扎起来的小辫子,他们的身上穿着一件非常繁复的藏袍,一只手臂连同肩膀露在外面。
一打眼就知道两个人是从藏区来的,他们皮肤黝黑——像是抹了一层锅底灰。
令狐云飞从口袋里面掏出香烟,抽出几支,走到两个人的跟前。
两个人同时摆了摆手,示意他们自己有烟。
他们的烟很特别,是用几片烟叶卷起来的,在他们的腰带上挂着一个小荷包,烟叶就装在这个小荷包里面。
“两位兄弟,你们的父亲降央卓布的身体还好吗?”赵子蒙道。
“谢谢您的关心,阿爸的身体很好,就是经常犯腿病。”老二降央扎西用非常生硬的汉话道。
“这个人,你认识吗?”赵子蒙从皮包里面拿出一个笔记本,从笔记本里面抽出一张纸——这是一张身份证的复印件。
降央扎西欠身接过身份证的复印和弟弟看了起来。
赵子蒙注意到,兄弟俩看身份证复印件的眼神和表情都有些怪异。
“警察同志,看照片,这个人很像我大哥,但名字不对——这——这是怎么回事?”老三降央呼勒道。
“王洪宝,这是什么人?他怎么和我哥嘎亚长得一模一样啊!”老二降央扎西一脸疑惑。
“你们的大哥叫什么名字?”
“我大哥叫降央嘎亚。”
“王洪宝”的真名叫降央嘎亚。凶手的真名在千呼万唤中,终于出来了。
“你们知不知道降央嘎亚是你们的父亲在四十几年前领养的孩子呢?”
“不知道。”老三道。
老二摇摇头。
降央卓布果然没有跟任何人——包括自己的亲生儿子透露降央嘎亚的身世。
老二降央扎西望了望弟弟降央呼勒,然后道:“看来,亲朋好友和邻人私下里说的话是真的,我们俩的猜测也是真的。”
“亲朋好友和邻人是怎么议论这件事情的呢?”
“他们说我们兄弟俩和阿爸长得很像,我们兄弟俩无论从皮肤,还是从身形上看,都很像我阿爸,降央嘎亚的皮肤很白,块头也比较大,一点都不像降央卓布的儿子。”老二降央扎西道。
降央扎西兄弟俩的身高在一米六八左右。
“我大哥也曾问过我阿爸和阿妈——他也曾怀疑过自己的身世。”降央呼勒道。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呢?”
“是十七八岁以前的事情,十七八岁以后,嘎亚就不再提这件事情了。”降央扎西道。
“你阿爸阿妈是怎么说的呢?”
“他们矢口否认,说,这是没有的事情,他们还说,龙生九子各不相同。阿爸阿妈结婚以后好几年都不曾生养,突然有了男孩,抱在手上怕碰着,含在嘴里怕化了,从小就小心照顾,从不抱到太阳底下晒太阳,皮肤自然好了。阿爸阿妈说的也是事实。他们对扎西一直很好,正是因为阿爸阿妈的娇生惯养,大哥嘎亚的性格才非常的暴躁易怒。”
“你们兄弟俩出生以后,父母对嘎亚还是一如既往的好吗?”
“我们弟兄俩出生以后,阿爸阿妈对嘎亚更好了,我们兄弟三人在一起玩耍的时候,不管我们对还是错,只要嘎亚有什么磕磕碰碰,挨皮鞭的一定是我们兄弟俩。父母从不让嘎亚受一点点委屈;阿爸每次到成都来,回去的时候,带给我们的东西都不一样,有时候,嘎亚看上了我们的东西,阿爸阿妈就让我们把东西给他。”
降央卓布夫妻俩可能是想弥补降央嘎亚从小就远离自己亲生父母的缺憾,自己的孩子受点委屈不要紧,他们毕竟生活在亲生父母的身边。
有养父养母如此的呵护与疼爱,即使是一块顽石,也应该融化成水了。
可是事物的发展往往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爱的不当——或者叫溺爱,其结果往往会适得其反。
在养父养母百般疼爱下长大的降央嘎亚,性格越来越乖张。
听了降央扎西下面的叙述,赵子蒙总算找到了一点降央嘎亚走上歧途的原因——仅仅是一个方面的原因。
降央嘎亚唯一的优点是孝顺养父——而且不是一般的孝顺,不管遇到什么事情,只要养父降央卓布一站在他的面前,他会立刻变成一只小绵羊。
对于养母,他也从不违逆,问题是养母对嘎亚从来都是百依百顺,不管是什么样的要求,只要是她能做到的,都尽量满足。
至于对待两个兄弟和其他人,嘎亚就变成了另外一个人了。
因为父母的缘故,两个弟弟都尽量让着嘎亚,所以相安无事。家庭以外的其他人,就要另当别论了。
十三岁的时候,降央嘎亚读小学五年级,班上有一个男同学带一把藏刀到学校玩,藏刀上镶嵌着几颗宝石,还有一个非常精美的刀鞘。嘎亚非常喜欢这把藏刀,就想据为己有。
在家里面,两个兄弟可以让着他,可这是在学校,嘎亚要强的性格和占有**膨胀到了极致,为了得到这把藏刀,他埋伏在放学的路上。把人家打了一顿,终于抢到了那把藏刀。
可对方是一个有权有势的人家,小家伙召集了七八个同伙,在放学的路上,嘎亚被七八个人按倒在地,还让降央嘎亚在地上学狗爬,最后,降央嘎亚还被尿浇了个透。对方很聪明,只是羞辱他,并不曾在他身上留下一点伤痕。
这件事情被学校知道了,因为降央嘎亚有错在先,所以,不但向对方赔礼道歉,还要赔偿医药费。这些事情,都是养父降央卓布到学校和同学的家中去摆平的。
按理说,有了这个经历,降央嘎亚该吸取一点教训了吧!事实是他不但没有丝毫的收敛,反而变本加厉。
读到高一的时候,十七岁的降央嘎亚喜欢上班上一个女孩子才旦拉措。
才旦拉措并不喜欢降央嘎亚,只是迫于他的淫威,勉强同意和他相处。
到高一下的时候,班上转来一个男生,他是一个汉人,长得很英俊,他的名字叫苏大鹏,很快,苏大鹏喜欢上了才旦拉措。
才旦拉措也喜欢苏大鹏。这惹恼了降央嘎亚。
在学校组织秋游的时候,降央嘎亚将苏大鹏引到一个偏僻处,将他痛打了一顿。
降央嘎亚是痛快了,但苏有鹏的内脏被打出了血,肋骨断了两根。
苏大鹏的父母是内地派往西藏的援藏干部,这起事件不但牵涉到刑事犯罪,还产生了很坏的政治影响。
其结果是降央卓布赔偿了一大笔钱,降央嘎亚获刑五年。
“降央嘎亚的性情发生明显变化是在什么时候?”
“是在上高中之前。以前,他的性格就很乖张,十七岁那一年的夏天,他的性情突然发生了很大的变化。”
“我们听说降央嘎亚到洪河镇来过?”
“不错,他来过洪河镇,一共来过两次。”(未完待续)
第四十五章 两兄弟非常给力 古墩镇古道客栈
“来过两次,具体时间,你们还能记得吗?”
“就是他上高中以后。只有我阿爸能管得住他,只要我阿爸在家,他就像一只乖巧的小绵羊,我阿妈太宠他,所以很难管得住他。”
“在初中阶段,他经常惹事,那年夏天,他突然提出想到洪河来玩玩,我阿爸也担心他在家里惹事,所以就带到洪河镇来,当然,阿爸主要的目的是让他亲眼看看在茶马古道上做生意是一件很不容易的事情。”
“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从洪河镇回到家以后,嘎亚突然变得沉默了。”降央呼勒道。
“两次都是他自己要来的吗?”
“第一次是阿爸带他来的,第二次是他自己要求来的。”
降央嘎亚一定是知道了自己的身世,他知道自己身世的时间应该是在这两次的洪河镇之行。
“刑满释放后,降央嘎亚去了哪里?”
“出狱之后,降央嘎亚在家里呆了一段时间,然后到山城去了。”降央扎西说。
“到山城去做生意,他说不能再让阿爸阿妈养他了,他想做生意。”降央呼勒道。
“做什么生意?”
“开饭店。”
“开饭店?在山城什么地方开饭店?”
“在长江一路。”
“在长江一路?”
这难道是一种巧合吗?王洪宝的家具店就在长江一路。难道降央嘎亚很早就盯上了王洪宝?
“开饭店的钱是从哪里来的呢?”
“开饭店的钱是我阿爸给的,阿爸看嘎亚想走正道,就把压箱底的钱拿给他了。”
“多少钱?”
“不知道,阿爸阿妈没有跟我们说。”
想那降央卓布夫妻俩对降央嘎亚已经是仁至义尽了。
“降央嘎亚饭店生意做的这么样?”
“生意做得很红火,长江一路是山城一条比较你繁华的路段。嘎亚在服刑的时候,有一个狱友,是一个厨师,以前开过饭店,两个人是一同出狱的。这个人找了另外两个朋友帮忙,饭店就开起来了。”
“你们兄弟俩到山城去过吗?”
“去过,我阿爸也去过。我们兄弟俩结婚的钱都是嘎亚给的,咱家的房子也是噶亚出钱翻盖的。过去,我们一家靠阿爸赚钱维持生计,生活勉强能对付过去。阿爸阿妈一直想翻盖房子,但没能如愿。”
降央嘎亚还算是有情有义。
“之后,降央嘎亚一直在山城开饭店吗?”
“两年多前,长江一路拆迁,之后,他去了京西。”
王洪宝也是在这时候到京西去的。降央嘎亚也得了一笔可观的拆迁费。
“降央嘎亚在京西做什么生意呢?”
“也是开饭店吧!他是这么跟我们说的。”
“在京西什么地方开饭店?”
“这——他没有说。”
“难道你们之间没有书信往来吗?”
“没有,嘎亚隔一段时间就要回康定一次。”
“电话号码,你们总该有吧!”
“我们没有他的电话号码。”降央呼勒道。
“嘎亚有一部手机,但他没有把号码给我们。”降央扎西道。
“这是为什么呢?”
“我们没有电话,要号码也没有用。”
“这是他说的吗?”
“他是这么说的,我们也是这么想的——他不是经常回康定吗?”
降央嘎亚的反侦察经验在这里再次显现出来。
“我再问你们最后一个问题,你们兄弟俩好好回忆一下,你们的大哥降央嘎亚右嘴角下面这颗牙齿的形状,你们还能记得吗?”赵子蒙指着自己的右下牙道。
“我们从小在一起耍,如何不记得?”
“什么形状?”
“是一个又长又细的牙齿。牙齿的左边还有一个比较大的缝隙。”
“王洪宝”就是降央嘎亚,降央嘎亚就是杀害王洪宝的真凶。
“是一个又长又细的牙齿,从几岁的时候,就又长又细的呢?”赵子蒙想再次确认一下,他自知已经在樊家珍的身上犯了一次错误,王洪宝的牙齿既宽又短,后来变成了又长又细的牙齿,具体的时间节点应该问清楚吧。
可赵子蒙忽略了这一点,想到这里,他拿出笔记本在上面做了备忘:“王洪宝的牙齿——时间?”写完之后,赵子蒙还在这行字的下面画了三道波浪线。
“五六岁的时候就这样了。”降央扎西略带回忆道。
“不错,我们从小就在一起玩耍,他的牙齿很小的时候就这样。”降央呼勒道。
该了解的情况,赵子蒙已经了解的差不多了。
照理,三个人用不着再和降央卓布见面了,但考虑到这次不是在本土作战,一旦回山城——特别是回京西,想再回来,就不是一件易事了。
以赵子蒙的性格来看,他在刑侦工作中是不会留下任何缺憾——或者叫遗憾的,任何疏漏都可能导致非常严重的后果。所以,只要条件许可,他一定会把该想到的都想到了——该做的功课都做足了。
大家都知道赵子蒙的缺憾是什么。那就是没能和“王洪宝”的养父母见上一面。现在,只有降央卓布能证明降央嘎亚的身份。
“警察同志,我有一个问题不知道当问不当问?”降央扎西道。
“什么问题,你请说。”
“照这么说,降央嘎亚果真是我阿爸领养的孩子了。”
“你阿爸确实不是降央嘎亚的亲生父亲。”
“降央嘎亚的亲生父母是谁,你们也应该知道了。”
“不错,我们就是通过降央嘎亚的亲生父母才打听到你阿爸的情况的。”
“您刚才给我看的身份证复印件上的人又是谁呢?”
到目前为止,赵子蒙确实还没有谈到王洪宝和双生子的事情。这也就是说,兄弟俩对案情知之甚少。
“这个叫王洪宝的人是降央嘎亚的孪生兄弟。”
“我大哥降央嘎亚到底犯了什么事情?”
“降央嘎亚涉嫌杀害了他的同胞兄弟王洪宝。现在,你们的大哥降央嘎亚已经变成了王洪宝。”
“降央嘎亚杀害了王洪宝?你们当真?”
“这样吧!我把案情的大概情况说一下——情况是这样的:今年六月二十七号,几个工人在清理河道的时候,发现了一具无头男尸,经过我们调查,死者就是王洪宝。”
“死者的脑袋找到了吗?”
“死者的脑袋,我们还没有找到。”
“脑袋没有找到,你们根据什么说他就是王洪宝呢?”
“王洪宝出事前借住在一个尼姑庵中,我们在禅房的地板缝里面提取到一些血样,我们还在席子上发现了几根头发,经过dma鉴定,血样、头发和死者属于同一个人。这位就是曾经在王洪宝的家具店打工的钱和平,”
赵子蒙指着钱和平道,“他和另一个工人清楚地记得,王洪宝右嘴角下面这颗牙齿是一颗宽而短的牙齿。”
“这位是王洪宝的外甥,”赵子蒙又指着甘雨蒙道,“他也证明了这一点,就是他领我们到洪河镇来的。虽然降央嘎亚和汪洪宝长的一模一样,但甘雨蒙发现了很多不对劲的地方。”
在洪河镇,我们找到了曾经为王洪宝接生的产婆,和王洪宝同胎落地的另一个孩子就是他送给你阿爸的。
产婆清楚地记得,在这个孩子的右咯吱窝下有一个蝴蝶状的胎记,在他的左屁股上有三颗黑痣。此人就是你们的大哥降央嘎亚。
“我们虽然也曾怀疑过降央嘎亚的出生,但要想弄清楚这件事情,你们只有问我阿爸了。”
“我们很想和你阿爸见一面,问题是从这里到康定,路途遥远,山路艰险。”
“我阿爸虽然非常喜欢嘎亚,但他是一个眼睛里面容不得沙子的人,他绝不会因为嘎亚是他的儿子而隐瞒实情。你们看这样行不行?”
“你请说。”
”我们兄弟俩现在就返回康定,在茶马古道上,有一个叫‘古墩寨’的地方。”
“从这里到‘古墩寨’,骑马大概需要五天左右的时间,你们骑马到‘古墩寨’,我们先行一步,把阿爸接到‘古墩寨’,我们在‘古墩寨’回合。”
“那你们的货怎么办呢?”
“货——我们暂时不带,我阿爸遇到这种事情,也会这么做的,货永远都运不完,眼下,没有比案子更重要的事情了,你们大老远的从京西跑到洪河镇来,我们跑这点路算不上什么。”
“这——太辛苦你们了。”
“没事,我们常年在这条古道上走,早就习惯了,倒是你们要注意安全,这条山道上常有野兽出没,你们一定要带枪。我看就这么定了吧!”
“你阿爸——降央卓布——他老人家能经得起路上的颠簸和劳顿吗?”
“这——您不用担心,我阿爸虽然上了年纪,但一骑在马背上,比我们兄弟俩还欢实。你们到‘古墩镇’去,就骑我们的马,这些马都在在茶马古道上跑了很多年的马。就是不知道你们会不会骑马?”
“我在部队骑过马。”赵子蒙道。
“我和令狐云飞都会骑马。这样吧!云飞,我和你随赵队长走一趟。”庞飞腾道。(未完待续)
第四十六章 古墩镇景色优美 三个人耐心等待
“我也算一个。”曹所长道。
“曹所长,您的身体能行吗?”赵子蒙道。
“赵队长,你不用担心,我到下面去,大部分时候骑马,我们这里山路多,骑马比较方便。
“赵队长,我再派两个人陪你们一同去,有他们随行,你们就不用担心什么了。”降央扎西一边说,一边走到货栈的门口,对着外面大声喊道:“扎布,加多,你们俩过来一下。”
不一会,从门外走进来两个藏人,他们的年龄在四十岁左右。
“扎布,加多,货卸完了吗?”
“还有一点点,就要卸完了。”
“你们俩护送这几个警察同志到‘古墩镇’去,三天以后出发,我和呼勒现在就走,六天后,我们在古墩镇见面。你们一路上要小心点,把枪也带上。”
“你放心吧!我一定保证他们的安全。”
“你们一定要把赵队长他们照顾好。”
说完之后,降央扎西兄弟俩就策马扬鞭——上路了。
接下来,曹所长准备了六七天的粮食和水。
第三天的早晨,同志们在扎布和加多的护送下上了去“古墩镇”的古道。
在和项代沫,林狄分手之前,赵子蒙交给他们一个任务:通过甘雨蒙再找樊家珍了解一下更详细的情况。
赵子蒙从事刑侦工作几十年,这种经历还是第一次,他做梦都没有想到自己能在茶马古道上骑马前行。
天黑的时候,两个藏人将四个人领进一个村寨,村寨里面有一家客栈,这家客栈是专为行走在茶马古道上的赶马人而设的。
这家客栈的名字叫“玉河客栈”,茅草顶,木头墙,睡的是大炕头,吃得是稀粥馒头。惟独没有酒。扎布说,在茶马古道上运送货物,夜里面睡觉的时候是不能喝酒的。
茶马古道上,时常有劫匪出现,夜里面睡觉一定要警觉——玉河是一个小镇,劫匪经常在这里打劫,如果喝酒的话,就很难听到动静。马帮夜里面会安排人值班,有情况,值班的人会鸣枪报警,但如果睡觉的人喝酒的话,想马上就醒过来,是很困难的。
由此可见,行走在茶马古道上,除了要克服道路和天气等自然困难之外,还要对付神出鬼没的山贼劫匪,可知降央卓布用他的双脚养育三个孩子是多么的不容易。
第二天早晨,天刚蒙蒙亮,铃铛又开始有节奏地响了起来,六个人又开始了一天的征程。
一路无话。
两天后的下午一点钟左右,翻过一座山以后,扎布指着山下一个隐隐约约的村寨说:“到了——到了,你们看——那就是‘古墩镇’。”
“古墩镇”坐落在一个四面环山的山坳里面。“古墩镇”地处茶马古道的中段,这也就是说,同志们用三天的时间,只走了茶马古道二分之一的路程,而降央扎西兄弟俩要用六天左右的时间走三陪的路程,这兄弟俩势必要日夜兼程。
有些事情答应起来非常容易,但做起来,却是难之又难,刘李氏看人是很准的,她没有看错降央卓布,降央卓布视降央嘎亚为己出,在有了两个亲生儿子以后,还能一如既往第对待降央嘎亚,这就更加难能可贵了。两个儿子也继承了降央卓布的优良品质。
赵子蒙有一种不惜此行的感觉。
一个小时以后,六个人进入一个用木头搭起来的高大的寨门,寨门上方用木头写着“古墩镇”三个大字。
“古墩镇”绝大多数建筑都是木瓦结构,屋顶是小黑瓦,墙是用树木排列——或者叠加起来的。
一条弯弯曲曲的石板路穿过小镇。路两边的客栈、饭店和买旅游产品的商铺鳞次栉比。
扎布说,早些年,到“古墩镇”来的人,大多是行走在茶马古道上的商人和马帮,近一两年来,到这里来旅游的人越来越多,所以,不少商铺都改成客栈和卖旅游商品了。
六个人,六匹马行进到中街的时候,拐弯处出现一个三层木楼,建筑物的三楼上垂下一个很大的幌子,幌子上写着“古墩客栈”四个大字。
在建筑物的下边有一个很大的木门——大门和整幢建筑合为一体,大门是用碗口粗的木头打造的,在木头和木头之间是一根又一根铁铆钉。客栈的大门是敞开的,一些人牵着马进进出出。
六个人走到门口的的时候,从大门里面跑出一个人来,他一边将六个人往大门里面引,一边和扎布说话:“扎布,这次,你们回的也太快了吧!怎么光溜溜地只驮着人呢?”
扎西答非所问:“强巴,降央扎西他们到了吗?”
“扎西他们不是跟你们一道的吗?”
对方也会打岔,但从他的回答中可知,降央卓布父子三人还没有到。
“强巴,废话少说,快给马喂料,先给我们安排一间屋子,再给我们弄点吃的,手抓羊肉上六盘,其它,按照老规矩。”
“好勒。”强巴一边说,一边朝几个人招了一下手,立即跑过来几个人,从六个人手上接过缰绳,将马牵到一排马槽跟前。
“请随我来。”强巴鞠躬道。
强巴走在前面,将五个人领进一个侧门。然后进入客栈的一楼柜台处,从里面的墙上拿了一把钥匙。将大家领上了二楼。
“古墩客栈”的建筑非常特别,中间是马厩兼货场,四面是客房,到这里来的绝大多数是客商和马帮,睡觉不是头等大事,保护马匹和货物才是重中之重。将马厩和货场建在客房中间。一旦发生劫匪光临,所有的人都能听到。
伙计走到二楼东边一个房间的门口,用钥匙打开门锁,推开房门,这是一件比较大的房间。
房间里面只有一张大炕,大炕上面一溜排摆放着十床被褥——这间房子可以睡十个人。
被褥是叠好的,每床被褥上面都压着一个用竹子做的枕头。炕上还放着一个小矮桌。桌子上倒扣着十只陶碗,这些陶碗应该是用来喝水的。
墙角处放着一个铜盆和一个四脚木盆。盆旁边放着五个热水瓶。
铜盆应该是用来洗脸的,四脚木盆应该是用来洗脚的。行走在茶马古道上的人,一歇下来,最需要的就是这几样东西。
赵子蒙对这个四边形的木结构建筑非常感兴趣,虽然他已经非常疲倦了,但走进这座藏式建筑以后,他的情绪又上来了。
赵子蒙和令狐云飞走到一扇窗户跟前,推开窗户,窗外是一条深涧,深涧里面流淌着潺潺的泉水,在深涧的对岸,是郁郁葱葱的高山和深林。
“云飞,你看——”
令狐云飞朝赵子蒙手指的方向看去,在一个盘曲嶙峋的大树的一根树干上,蹲着两只金黄色的猴子。
“下面也有三只猴子。”庞飞腾指着深涧道。
在一道瀑布旁边的石头上,有两大一小三只猴子正在悠然自得地喝水,它们身上的毛也呈金黄色。
“扎布,你们先坐下休息一会,稍等片刻,我亲自把饭送上来。”强巴一边说,一边躬身退出房间。
“这间屋子不要再安排人了,一会儿扎西他们要过来。”
“我知道了——我不会再安排人了。”
“等一下。”
“你还有什么吩咐?”
“扎西他们一到,你马上知会我们一声。”
“知道了。扎西一到,我立马上来知会你们。”
五六分钟的样子,强巴推开门走了进来,他的手上端着一个木盘子,盘子上面放着六盘羊肉,还有三盘菜,在强巴的身后,跟着一个年轻的伙计,伙计的左手上拎着一个酒坛子,右手上拎着一个藤条编的篮子。
强巴将木盘子放在矮桌的正中间,将倒扣在桌子上的陶碗放好,伙计打开坛子上的封口,将坛子里面的酒倒进碗中——坛子里面倒出来的是米酒,同志们在聂振华家喝过这种酒,但从气味上看,不及聂振华父亲酿造的米酒醇厚。
赵子蒙坐到炕上,端起一碗米酒,一口气喝了好几口,长途跋涉以后,喝上一碗米酒,是一件非常惬意的事情。
窗外的景色确实不错,但景色是不能当饭吃的。赵子蒙和大家一起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白面馒头里面夹上几块透烂喷香的羊肉,既可口,又有嚼劲。
酒足饭饱之后,赵子蒙的上眼皮和下眼皮打起架来。连着赶了三天的路程,夜里面睡得又不踏实,大家都有点困了。
“曹所长,你们先在炕上迷瞪一会,我们看着,扎西他们一到,我就叫醒你们。”扎布道。
赵子蒙确实想睡觉,但又睡不着,心里面不是有事吗?除了疲倦以外,心里面还有那么一点亢奋。不知道降央卓布父子三人就会什么时候出现在古墩客栈。
赵子蒙捋起衣袖,看了看时间,时间16点25分。
等待是一件非常揪心的事情,眼瞅着就要到黄昏了,可降央卓布父子三人还没有出现。
扎布看出了赵子蒙和庞飞腾焦急的心情,因为他们不时的看手表和手机:“你们不要着急,今天,扎西他们一准到。”(未完待续)
第四十七章 小嘎亚问题特别 洪河行看到洪宝
七点半钟左右,楼梯上传来了脚步声。
扎布和庞飞腾站起身,走到门口。
上来的人是强巴。难道是降央卓布父子三人已经到了?
遗憾的是,墙巴不是来报信的,他是来问候晚饭的:“扎布,晚饭可以送上来了吗?”
扎布望着曹所长道。
“曹所长,再等一下。”赵子蒙道。
“再等一会吧!等降央卓布父子三人来了以后再吃不迟。”曹所长走到门口。
强巴“蹬——蹬——蹬——”地下楼去了,接着又“蹬——蹬——蹬——”上楼来了,节奏快了许多,声音也高了许多,快到门口的时候,他冲着楼上大声喊道:“来了——老降央来了。”
赵子蒙、令狐云飞和庞飞腾冲出房间,曹所长紧跟其后。
一个年轻的伙计在前面引路,将三个人领上了楼,走在最前面的人就是降央扎西,走在他后面的是一个面容黝黑、一脸风尘、满脸皱纹的七十岁左右的老者。
老人一只眼睛炯炯有神,另一只眼睛是半闭着的,露出来的眼球没有一点光亮。无疑,此人就是降央卓布。
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赵子蒙的心里面有些发酸,老人头发已经花白,他背微驼,已显老态。老人的身高在一米六五左右,五官像刀削的一样,棱角分明;眉头和眼角上的皱纹像揉成团又展开来的纸,纵横交错。
赵子蒙冲下楼梯,令狐云飞和庞飞腾紧随其后。
在楼梯的转弯处,上下两路人回合在一起。
“阿爸,这位就是我跟您说的赵队长,赵队长,这是我阿爸。”
赵子蒙紧紧握住了老人的粗糙的手。
手虽然粗糙,但却非常有力,有人握手的时候用力,有人握手的时候不用力,不用力,应该算是一种应付,老人的手是用力握的,用力的手,就是用心的手。素不相识,仅凭这个小小的动作,赵子蒙就感受到了老人的真诚。
“老人家,让您老人家走这么远的路跑到‘古墩镇’来,对不住啊!”赵子蒙道。
“没事的,我在这条路上跑了大半辈子,早就习以为常了,倒是委屈了你们,这种苦可不是一般人能吃得了的。”降央卓布古铜色的脸上洋溢着真诚的微笑,他说话的声音也像铜钟一样非常洪亮。
赵子蒙搀扶着降央卓布的右臂,慢慢走近房间,领到炕边坐下,然后望着强巴道:“兄弟,把晚饭送上来吧!有没有汤啊?”
“要什么汤?”
“什么汤既解渴又解乏?”
“羊肉粉丝香菇汤。”
“每人上一大碗。”
强巴带着伙计下楼去了。
令狐云飞走到墙角处,拎着热水瓶,倒进铜盆,然后拎起木桶,往铜盆里面兑了一点凉水,最后将挂在墙上的毛巾放进盆中:“老人家,你们先洗把脸,去去脸上的风尘。”
“怎么能劳烦您做这种事情呢?”降央卓布有点受宠若惊。
令狐云飞这样做并不是客套,更不是作秀,从他见到降央卓布那一刻起,便对这位老人肃然起敬。
这种情绪并非凭空而来的,在此之前,在令狐云飞的大脑里面已经储存了大量和降央卓布有关的信息——只要一想到降央卓布悲惨的身世和人生经历,令狐云飞的心里面就难受。
以前,他也知道西藏农奴制是怎么回事,但这些信息都是从书上和电影里面了解到的,现在这个曾经在惨无人道的农奴制压迫下痛苦挣扎的人就坐在他的面前。
降央呼勒将父亲搀到铜盆跟前:“阿爸,你就洗一把吧!”
降央卓布低头弯腰,拿起毛巾在水里面搓了几下,然后将脸放到毛巾上面洗了起来,老人整干毛巾,直起腰,将脸上的水擦去。
庞飞腾分明看到,降央卓布的眼角有些发红。庞飞腾和令狐云飞在一起当过兵,复原以后,又在刑侦队朝夕相处,并肩战斗了十几年,他太了解令狐云飞了。
令狐云飞有这样一个特点,在刑侦工作中,不管你是谁,除了犯罪嫌疑人,只要是和他接触的人,也不管你是男人还是女人,更不管你是老人还是孩子,令狐云飞都能在很短的时间里面拉近和你之间的距离,这完全源于他隐藏在内心深处最朴素的感情。
洗完脸之后,庞飞腾和降央呼勒将降央卓布扶到炕边坐下。
“你们兄弟俩也把脸洗一下。”令狐云飞望着弟兄俩黝黑发亮的脸。
兄弟俩将手上的皮帽子放在炕上,然后依次洗了一把脸。
在令狐云飞看来,降央卓布父子三人是他最尊敬的人。
“赵队长,扎西和呼勒已经把情况跟我说了。”降央卓布示意令狐云飞坐下。
庞飞腾从烟盒里面抽出香烟递给降央卓布,老人用手推了一下,然后从腰上取下一个绣着藏式图案的布袋和一根三十公分左右长的烟枪。”
“老人将烟枪伸进布袋,用手指头隔着布袋往烟枪头里面按了几下,然后抽出烟枪头,烟枪头里面塞满了金黄色的烟丝,降央卓布从袖筒里面摸出一盒火柴,抽出一根,划着了,将烟锅里面的烟丝点着了。
“老人家,案子的事情,我们吃过饭再谈,好吗?”以赵子蒙此时的心情,他现在就想谈,但看到老人疲惫不堪的样子,有点于心不忍,既然人已经来来,也不急着这一时半会。
赵子蒙的话音刚落地,房间的门开了,三个伙计依次走进房间,他们的手上各端着一个木盘子。
晚饭非常的丰盛,有馒头,有糌粑,有牛肉,有腊肉,有辣椒酱,有羊肉香菇粉丝汤。
令狐云飞坐在降央卓布的身旁,他不时往降央卓布的碗里面夹菜,庞飞腾和曹所长也学着令狐云飞的样子夹菜给降央扎西和降央呼勒兄弟俩吃。
吃过晚饭之后,赵子蒙让强巴泡了一大壶茶,八个人围坐在方桌周围,赵子蒙和降央卓布的谈话正式开始。
这也是笔者和诸位共同期待的时刻。
由于谈话的内容具有一定的指向性,再加上扎西兄弟俩已经将大致情况跟降央卓布说过了,所以,降央卓布知道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
“赵队长,扎西兄弟俩突然赶回康定跟我说这件事情的时候,我和他阿妈怎么都不敢相信,嘎亚这孩子虽然个性要强,也有点桀骜不驯——这多半是我的罪过,我和他阿妈结婚好几年,一直没有孩子,突然有了一个儿子,心里面甭提多高兴了,所以。平时少不得娇惯他,宠着他。”
“但他的本质不坏,他从小就很乖巧,很听我的话——他也很孝顺,我没有想到他竟然会做出这种事情来。”
“老人家,您能跟我们说说降央嘎亚身上有什么特别的标记吗?”
“扎西他们兄弟俩不是都跟你们说了吗?”
“我们还想得到您的确认,您毕竟是领养降央嘎亚的人。”
“小嘎亚的屁股上有三颗黑痣,小时候看得很清楚,长大以后就更清楚了。”
“在他的咯吱窝——就是这个咯吱窝”老人指着自己的右咯吱窝道,“有一个蝴蝶形状的胎记。小嘎亚从小喜欢吃蚕豆,一次,由于用力过猛,下面那颗牙裂了一条缝,半年后,那颗牙掉了一条边,本来,他的牙齿缝是很严实的,自从掉了一条边以后,便留下了一条缝隙。”
“老人家,我们听说降央嘎亚曾经去过洪河镇,而且去过两次。”
“不错,是去过两次。是他——读高中之前——那年暑假,第一次是我带他去的,他个性要强,吃不得一点苦,受不得一点委屈,他阿妈管不住他——我就把他带到洪河镇去了。”
“实指望他看到我餐风露宿,吃辛受苦之后会懂事一些。”
“第二次是他自己硬要去的。这都怪我虑事不周,我是从洪河镇把他抱回去的,怎么能带他到洪河镇去呢?这也怨那个产婆,她说孩子是离洪河镇很远的乡下一户人家的孩子,她也没有跟我说双生子的事情。”
“您的意思是说,降央嘎亚就是因为这两次到洪河镇才发现了自己身世?”
“可不是吗?第二次从洪河镇回到康定之后,他就完全变成了另外一个人,整天少言寡语,性格也发生了很大的变化。”
“降央嘎亚有没有跟你们提过这件事情呢?”
“第二次从洪河镇回康定的路上,小嘎亚跟我说了一句非常奇怪的话。”
“什么话?”
“他说他在洪河镇看到了一个和他长得一模一样的人。”
孪生兄弟可不就是一模一样吗?
“当时,我没有把他的话当一回事,这天底下,长得像的人多了去了。如果我知道小嘎亚还有一个和他一奶同胞的兄弟的话,我是不会让他到洪和镇去的,我还会特别留意,格外小心。”
“其实,第一次,我带他到洪河镇的时候,他就看到了这个叫王洪宝的人——要不然,他也不会缠着我非要到洪河镇来不可。”
“您带他到洪河镇的时候,他是不是离开过您一段时间呢?”(未完待续)
第四十八章 老降央打开包裹 包裹内几样东西
“当时我忙着卸货,装货,就让货栈里面的伙计领他到街上转转,这一转,就转出了事情。”
“降央嘎亚有没有怀疑过自己的身世呢?”
“他在我们面前从来没有提过这件事情,这孩子平时话不多,有什么事情总喜欢憋在心里。”
“有一天夜里——那是小嘎亚十一二岁的时候,我和他阿妈夜里面唠嗑——谈到了他的身世,他突然翻了一个身又睡去了,我怀疑他偷听到了我们的谈话,从此以后,我们夫妻俩就再也没有提过这件事情。”
降央卓布接着道:“小嘎亚这孩子非常聪明,说句不怕你们见笑的话,老二扎西和老三呼勒都没有小嘎亚聪明,他偷听了我们夫妻俩的谈话,又从街坊邻居那里听到了一些闲言碎语,以他的聪明劲,他一定能整明白是怎么一回事情。”
“他阿妈一直很担心,随着小嘎亚的年龄越来越大,他的长相越来越不像我们夫妻俩,如果没有老二扎西和老三呼勒兄弟俩在我们跟前晃来晃去的话,或许会好一些。”
降央卓布一口一个“小嘎亚”,大概是叫习惯了。如今,降央嘎亚已经是一个四十几岁的男人,可见降央卓布对这个养子是何等的宠爱。
兄弟三人,两个孩子长得像父母,一个孩子长得不像父母,降央嘎亚的脸上身上没有一点父母的影子,难免会招致别人异常的眼光,降央嘎亚也应该能看出一点不平常的东西来。
“千不该万不该,我不该带他到洪河镇来。接生婆跟我说孩子是从乡下抱来的,我也就相信了,现在想一想,自己太糊涂了,乡下人怎么会在孩子的抱被里面放一百块银元呢?只有在洪河镇上才会有这么有钱的人家啊!”
“那刘李氏也是一个实诚人,换做是别人的话,脑子一活泛,一百块银元就变成自己的囊中之物了,至少可以贪没几十块银元吧!”
“接生婆把小嘎亚交给我的时候,我着急慌忙的就离开了,在回康定的路上,我才发现缝在抱被里面的银元。”
“孩子的父母一定是遇到了过不去的坎,才将孩子送人的,他的父母一定是担心孩子将来吃苦受罪,所以才在抱被里面放了一百块银元。”
“实不相瞒,我对小嘎亚好,也不仅仅是因为他长得惹人怜爱,那一百块银元是孩子的亲生父母给孩子的,人家既然这么信任咱,咱自然要对得起这份信任。”
“孩子本来是在米箩里面的,突然被放进了糠箩,已经够可怜了,所以,我们夫妻俩对孩子好一点,也是应该的。”
听完老人上面这番话以后,赵子蒙对降央卓布越发肃然起敬了。
降央嘎亚辜负了自己的养母,这也许就是他的命吧!
降央卓布喝了几口茶,然后用衣袖拭去眼角上浑浊的泪。
降央扎西好像想起了什么,他将放在身边的褡裢拿到桌子上,解开褡裢上的布带子,从里面拿出一个扎染的包裹。然后将包裹放在降央卓布的跟前。
包裹是四角对系的。
包裹外面是一条大号的蓝底白花的扎染头巾,这种头巾是女人系在头上的装饰物。
降央卓布用颤抖的手慢慢解开包裹。
赵子蒙注意到了降央卓布的手,他的手,黑而且瘦骨嶙峋,手指如同竹节一样。手背上已经出现了老人斑,手指头上的指甲已经秃掉,两个手的大拇指和食指上还缠着胶布,胶布也已经发黑。赵子蒙在和老人握手的时候就感觉到了这双手的粗糙,
降央卓布解开包裹。
赵子蒙看的分明,包裹里面有几样东西:
一套是刚出生的孩子穿的衣服,裤子是开裆裤,褂子上有三个对系的红布带,这套衣服是用手一针一线缝制的。
第二样东西是一双红颜色的袜子,上面用金线锈了一个“福”字,袜子比较长,也比较大——刚出生的孩子的袜子肯定很大。
第三样东西是一个小抱被,小抱被比较厚实,里子是白色的羊毛,面子是黄颜色的绸缎,上面绣着红颜色的牡丹花。牡丹花是富贵花,降央嘎亚的生母在抱被上锈牡丹花,应该是有所寄托的。
不用问就知道,这两样东西是降央嘎亚出生时穿的衣服和被抱走时裹在他身上的抱被。
第四样东西是藏在抱被里面的一根辫子——降央卓布拽断白线,在里面摸了一会才掏出来,辫子是用一块红布包起来的。辫子有小手指粗,一头一尾各系着一根红头绳。
“老人家,这根辫子也是降央嘎亚的吗?”赵子蒙望着降央扎西和降央呼勒道,因为在他们的头上都盘着一根辫子,辫子的尾巴上也扎着一根红绳子。
降央卓布点了一下头:“这是小嘎亚的辫子,十一岁的时候,他就不愿意留辫子了,他阿妈就把辫子剪下来缝在了抱被里面。”
赵子蒙从降央卓布的手上接过辫子,打开来,辫子有四十公分左右长,这根辫子虽然历经三十几年,但仍然乌黑发亮。
大家都知道,这根辫子,对赵子蒙来讲非常重要,这么说吧!有了这根辫子,其它证据都可能忽略不计,如果降央嘎亚不低头认罪,最后的dma鉴定一定会把他牢牢地钉在耻辱柱上。
“孩子他阿妈一直收着这些东西,还经常在夜里面拿出来看一看。”
很快,降央卓布又从抱被里面掏出一个系起来的小布包,他打开小布包,里面有十块银元。
“我说的就是这种银元,孩子的亲生父母在抱被里面放了一百块这样的银元。”
银元上有袁世凯的头像,银元的表面已经有一点磨损。
“我们夫妻俩没有舍得用,特地留了十块。有朝一日,我要告诉他,他的亲生父母也不曾亏待过他,如果不是遇到了天塌下来的难事,他们是不会把孩子送人的。”
降央卓布用他那善良的心去看待所有的事情,我们都知道,降央嘎亚的亲生父母之所以把他送人,完全是出于一种非常荒谬、愚蠢之极的想法——准确地说是一种反人类的、骗人的文化。
我们诅咒这种文化,随着人类文明程度的不断提高,我们希望把所有似是而非的,包裹在我们文化里面的糟粕和垃圾甚至狗屎全部扫除干净。包裹在酒文化里面的祸心和陷阱,隐藏在佛教文化中的伪善与丑陋,混杂在饮食文化里面的奢侈、虚荣和浪费,寄生在丧葬文化里面的无知、愚昧与虚假。等等等等,都在扫除之列。
“警察同志,我就不随你们到山城去了,小嘎亚见到这些东西,就什么都明白了。”
“降央嘎亚见过这些东西吗?”
“见过,有一回,我和他阿妈到亲戚家去做客,回到家的时候,他阿妈发现有人翻过她的箱子。”
降央卓布抽了两口烟,接着道:“这几样东西压在箱子最底下的——当时,只有小嘎亚一人在家。”
降央卓布一边说,一边从袍子内侧的口袋里面掏出一个羊皮顺袋子,打开顺袋,从里面拿出一个记账的小本子,打开小本子,从来里面拿出一张照片来。
“赵队长,这是小嘎亚三岁的时候,我们在康定县城一家照相馆照的照片。”
令狐云飞从降央卓布的手上接过照片。
照片上有三个人,一个年轻漂亮、身穿黄颜色藏袍的藏族女人坐在一张椅子上,她的怀中抱着一个三岁大的男孩。
男孩的身上穿着一件小号的红蓝色藏袍,头上戴着一顶貂皮帽,小男孩的皮肤非常白,和女人黑黝黝的脸色形成鲜明的对比,在女人的右边坐着一个身穿藏青色藏袍的男人,男人的眼睛上戴着一副眼镜,此人就是降央嘎亚的养父降央卓布。
照片的背后还有一行字:“降央嘎亚两岁生日照。1952年10月5日。”
“这张照片就交给你们吧!他看到照片就什么都明白了,我希望他像一个男子汉,不要做猥猥琐琐的软蛋和脓包。”
降央卓布的眼眶是潮湿的:“你们一定要原谅我,我最经不得这种事情了,自作孽,不可活,我降央卓布只能认命,但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他走上断头台,他虽然是我抱来的,但我和他阿妈一直把他当做亲生儿子养的。”
“我这次到古墩来,他阿妈以为是生意上的事情——嘎亚的事情,我们没有跟她说,她要是知道的话,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呢?”
“老人家,我们要感谢您对我们工作的支持。”
“莫要说感谢之类的话,赵队长,如果小嘎亚不低头认罪的话,我再到山城去走一趟——我也要对我们的父子关系做一个了断。扎西,你把电话号码丢给刘队长,如果有事的话,你们就打这个电话。”
降央扎西从袍子里面摸出一张纸,递到令狐云飞的手上:“赵队长,这是我家附近一个皮草行的电话,您只需说我阿爸的名字就行了。”(未完待续)
第四十九章 赵子蒙临别赠物 老降央以礼相还
降央卓布把一切都想到了。
“老人家,不到万不得已,我们是不会惊动您老人家的,二老一定要保重身体,对降央嘎亚,你们已经尽到了自己的责任——好在你们还有两个好儿子。”
本来,眼泪只在老人的眼窝里面打转转,听了赵子蒙的一番话以后,两行热泪“唰”地滚落而下:“我的两个亲生儿子,我都没有给他们照过相,这——小嘎亚——他都知道。我们,还有他的亲生父母,没有人对不起他,他这样做,是咎由自取。这样的崽,咱不稀罕——也不值得稀罕。”老人用衣袖擦去溢出的眼泪。
“阿爸,你不是答应不伤心的吗?”降央扎西道。
“我不伤心,现在,我的心里面敞亮多了。”
最后,降央卓布还从羊皮顺袋里面拿出一个小塑料袋:“赵队长,你们把这个带给嘎亚,这是他阿妈特地为他炒的蚕豆,他打小就喜欢吃这玩意——他阿妈想他了,叮嘱扎西一定要到山城去看看他。”
赵子蒙接过塑料袋,塑料袋上还残留着老人身上的体温。
当天夜里,赵子蒙、令狐云飞、庞飞腾、曹所长和降央扎西一行离开了古墩镇,赵子蒙一行要赶回成都,他们在洪河镇已经耽搁太久了。
降央扎西和降央呼勒一行要赶回洪河镇,他们的营生还要继续做下去。降央卓布则留在了古墩镇,等两个儿子回转的时候,父子三人一同回康定。
临行前,赵子蒙将自己的双菱牌手表送给了降央卓布,他觉得应该送给老人一样东西,留一个纪念吧!
虽然和老人在一起只有一个晚上,但印象却非常深刻,想来想去,送手表比较合适,这块手表不值几个钱,但这块手表跟随赵子蒙已经有十几个年头了。
降央卓布说什么都不愿意接受赵子蒙的礼物,但赵子蒙还是坚持把手表戴在了降央卓布的手腕上。
降央卓布拗不过赵子蒙,便接受了赵子蒙的礼物,来而不往非礼也,降央卓布从脖子上取下一串佛珠,硬生生地挂在赵子蒙的脖子上。
降央卓布是一个比赵子蒙还要执拗的人,他也是一个很善于说服别人的人:“我们藏人有一个规矩,别人送的东西是不能说不要的。这玩意,不值什么钱,但这个东西从小到大一直跟着我,给赵队长做个纪念吧!”
“赵队长,嘎亚见到这串佛珠就什么都明白勒。”降央扎西道。
降央呼勒摁住了令狐云飞的手。降央卓布将佛珠挂在勒赵子蒙的脖子上。
降央卓布将赵子蒙一行送到镇西口,他的手上拎着一盏马灯。
在镇西口,降央卓布和赵子蒙依依不舍。
“老人家,这一别,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见到您。”赵子蒙眼圈湿润。这个善良的老人,他把什么都想到了,他带给降央嘎亚的几样东西,对下面的审讯工作将会起到非常积极的作用。
“赵队长,天这么晚了,你们还要赶回去,身体能吃得消吗?不如歇息一个晚上,明天早上再赶路也不迟啊!”
“不行啊,我们已经耽搁太久的时间。没事的,我们年轻,身体耐得住驮。老人家,您要多保重啊。”
降央卓布松开赵子蒙的手,将赵子蒙抱在怀中,用粗大的手在赵子蒙的后背上拍了几下。
这次的古墩镇之行,赵子蒙终身难忘。
“阿爸,你先回去吧!”降央扎西朝父亲摆摆手。
降央卓布并没有挪动脚步,他像雕塑一样站在镇西口的石桥上。
同志们走到半山腰的时候,降央卓布仍然站在石桥上,一动也不动。
降央嘎亚应该是幸运的,但降央嘎亚又是一个无福的人。
第三天下午下午五点半钟,赵子蒙、令狐云飞、庞飞腾和曹所长在降央扎西等人的护送下回到了洪河镇。
和降央扎西兄弟俩匆匆告别以后,三个人回到旅社和项代沫、林狄回合。
赵子蒙最关心的是王洪宝的牙齿:“林狄,快说,关于王洪宝的牙齿,樊家珍是怎么说的?”
“樊家珍说,在到京西去之前,王洪宝的牙齿还和以前一样,之后,她一直没有在意,这次回来,王洪宝接她到山城呆了两天,她才注意到王洪宝的牙齿,还有一个最重要的原因是,夫妻俩在一起的时候是在晚上,又是在她昏迷的时候,再加上王洪宝来去匆匆,所以,她没有在意王洪宝的牙齿。”
人的注意力有两种,一种是有意注意,一种是无意注意,生活中,绝大部分注意都属于无意注意,很多东西都丢失在这些无意注意之中了。
樊家珍无法准确说明王洪宝牙齿发生变化的具体时间。
在曹所长的坚持下,吃过晚饭以后,令狐云飞一行到澡堂泡了一把澡,本来,曹所长想让大家睡一夜再赶路,可赵子蒙坚持连夜赶回成都。
“在路上睡吧!四五个小时足够我们睡觉了。”赵子蒙道
令狐云飞太了解赵子蒙了,心里面有事,赵子蒙是睡不着觉的。
七点半钟左右,赵子蒙一行告别曹所长,踏上了回重庆的路。
临上车前,赵子蒙把降央卓布送给他的那串佛珠挂在了曹所长的脖子上。拜托他将这串佛珠转交给降央扎西和降央呼勒兄弟俩。
大家一定以为赵子蒙太过刻板、不近人情。
恰恰相反,赵子蒙是不能接受这串佛珠的,庞飞腾也赞成赵子蒙的做法。
赵子蒙这样做是有原因的:在澡堂脱衣服的时候,赵子蒙和同志们才看清楚降央卓布送给他的那串佛珠。
这不是一串普通的佛珠,如果是普通佛珠的话,降央卓布也不会整天挂在脖子上。
这串珠子是由三种不同颜色的石头加工而成的,第一种石头呈红颜色,珠子晶莹剔透,里面有一种既像云,又像丝的图形,第二种石头通体呈黄色,看上去温润的很,第三种石头十乳白色。
第一种石头,庞飞腾认识,他说那是鸡血石;第二种和第三种石头,曹所长认识,他说是田黄石与和田玉,单从这三种石头的颜色,外观和质感来看,肯定非常的名贵。
这串佛珠跟随降央卓布大半辈子,赵子蒙是不能把他带走的。
汽车路过石栈镇的时候是晚上十点钟左右,大家没有去打搅聂振华一家,所以也就没有机会再喝聂振华的老父亲酿造的米酒了。但米酒的味道一直留在了同志们的心里。
十二点零五分,汽车驶进了山城。
回到旅社,大家倒头便睡。
几个人已经有好多天没有睡踏实觉了,所以,有必要好好睡一觉,明天,将会有一场硬战要打。
刑侦工作,张弛有度,也是必须的。
当天晚上,甘雨蒙也留在了旅社。
夜里,同志们睡了一个踏实觉。
第二天早晨,吃过早饭以后,赵子蒙一行随庞飞腾去了山城公安局拘押处。
审讯降央嘎亚的工作在拘押处2号审讯室进行。
八点零五分,项代沫和另外两个警察将降央嘎亚带进审讯室。
降央嘎亚像完全变成了另外一个人,整个人像一枚被小朋友捏扁了的蚕卷,更像是摆了三天的油条:
降央嘎亚头发凌乱,后脑勺上竖着一小撮头发,赵子蒙第一次见到降央嘎亚的时候,他的头发梳的很整齐,而且油光发亮。
米色西服看上去皱巴巴的,衣角和衣领没有过去那么服帖和挺括了。
降央嘎亚眼窝深陷,颧骨、下巴和下颌骨棱角分明。
降央嘎亚的皮鞋上落了一层灰尘。
最大的变化是降央嘎亚的精神状态。腰板没有以前那么直了,眼神里面不可一世的傲气也不见了踪影。
从被捕到今天,降央嘎亚在拘押室已经呆了七八天,降央嘎亚不是一个糊涂的人,在这七八天的时间里面,是可以做很多事情的,在这么长的时间里面,警方会去做什么,降央嘎亚用脚丫子都能想出来。
赵子蒙负责审讯,林狄负责记录。
令狐云飞、项代沫和庞飞腾也参加了审讯;钱和平和甘雨蒙坐在审讯室里面的隔间里面,房间里面有一个屏幕,审讯室里面的情况显示在屏幕上。
降央嘎亚耷拉着上眼皮。
赵子蒙并没有马上对降央嘎亚进行审讯,降央嘎亚被带进审讯室以后,赵子蒙、令狐云飞、项代沫和庞飞腾走出审讯室,来到走廊的拐弯处。
四个人对即将进行的审讯进行了研究了讨论:大家都知道,这次审讯是异地审讯,审讯必须在山城完成——有些内容必须在山城完成。京西的事情在京西完成,山城的事情在山城完成。
大家不要忘了,美子(梅子)的情况,同志们还一无所知。她现在何处?这只有降央嘎亚知道。根据赵子蒙和令狐云飞的判断,美子(梅子)可能已经出事了,她很可能是在回山城以后出事的。
令狐云飞和赵子蒙心中有数,虽然他们的手上掌握了大量的证据,但要想让降央嘎亚认罪伏法,恐怕还要动点脑筋,下些功夫,费点力气。(未完待续)
第五十章 赵子蒙步步深入 王洪宝淡定从容
赵子蒙和令狐云飞早有预感,降央嘎亚是不会轻易低头认罪的。
两个人的判断是对的,当三个人回到审讯室的时候,刚才还像摆了三天的油条的降央嘎亚突然亢奋起来:“你们把我凉在这里已经有好几天了,今天,我总算把你们盼来了,希望你们抓紧时间,我可没有时间和你们在这里耗。”
“很抱歉,这几天,我们到成都洪河镇去了一趟。所以耽搁了不少时间。”赵子蒙是不会把手上的牌全部打出来的,他暂时没有提古墩镇的事情——赵子蒙在说“洪河镇”三个字的时候,故意提高了嗓门。
“赵队长,多说无益,有什么证据,全部摆到桌面上来,用不着像卖大饼似的,一会切一块,一会切一块。”
降央嘎亚有意试探,他不知道赵子蒙的手上有多少证据。
“‘王洪宝’,你稍安勿躁,耐着性子,静下心来听我慢慢说。”眼下,赵子蒙只能把降央嘎亚当成王洪宝。
降央嘎亚的眉头突然抖动了一下,嘴角做了一个下拉的动作:“说吧,我听着呢?”降央嘎亚是一个很会演戏的角色,他的眼神和表情分明是在告诉赵子蒙:我就是“洪河镇”人,你们想查清楚我的身份,肯定要到洪河镇去。这有什么奇怪的呢。
“我们在‘洪河镇’调查到一些情况,你难道不想听听吗?”
“说吧!我听着呢。”
“我们找到了一位老人,她是一个接生婆,四十几年前,王家降生了一对孪生兄弟,老大顺产,老二难产,导致孩子的母亲大出血,差一点母子不保。”
赵子蒙一边说,一边看着降央嘎亚的脸和眼睛。
“王家请来相命先生算了一卦,卦象上显示为凶兆,唯一的破解之法是将那个横生倒养的孩子送给别人抚养,并且切断所有的联系,王家和这个孩子才能安然无恙。”
“请注意,把这个孩子送走,既是为了王家的福祉,也是为了孩子的未来。”
“你们说的也许是事实,但我从来没有听说过,我父母不曾跟我说过这件事情。赵队长说的,听起来很像是一个故事。故事也能当真吗?”
“这不是故事,这是事实。”
“难道我真有一个双胞胎兄弟?这——这太不可思议了。”降央嘎亚仍然把自己当成“王洪宝”。赵子蒙和令狐云飞的判断是正确的,降央嘎亚不是那么好对付的角色。
也许诸位会问,既然赵子蒙的手中已经掌握了大量的证据,为什么不把这些证据全部拿出来呢?
大家都知道,审讯和打牌是一样的。
首先,四个人手中的牌肯定有好有孬,如果还没有打,就把牌全部亮出来,胜负自然可定,但打牌的过程就没有了,没有过程,就不叫打牌。打牌的全部意义在过程中,而不在结果。赌博除外。
其次,事在人为,牌在人打,不同的牌,在不用人的手中,打法不一样,其效果自然会不一样。
再其次,打牌是要讲究策略的,好牌要用在关键的时候,大牌一般是要放到最后才能亮出来的。
再者,大家都知道,降央嘎亚可不是一个简单的角色,他连右手背上的胎记和左大腿上的疤痕都能仿得和真的一样,可见绝不能小觑了他。
“除了接生婆,我们还见到了你的老婆樊家珍。”赵子蒙又打出了一张牌。
“你们还找了我老婆?这就对了吗?我是不是王洪宝,家珍是最清楚的。”
降央嘎亚把令狐云飞的牌变成了自己的牌,这叫借力打力——至少是降央嘎亚想把赵子蒙的牌变成自己的牌。
“你的老婆樊家珍向我们提供了三个非常重要的情况。”
降央嘎亚理了理自己的头发和西服的下摆。然后凝神望着赵子蒙的脸。他对樊家珍提供的三个情况很感兴趣。
奇怪的是四个人没能从降央嘎亚的眼睛里面看到恐惧和慌乱。
既然降央嘎亚感兴趣,那就好好说道说道吧:“第一,王洪宝右嘴角下方这颗牙齿既宽又短,旁边也没有缝隙,而你恰好相反,虽然你和王洪宝长得一模一样,但不可能所有的地方都一样。你的外甥甘雨蒙也是这么说的。甘雨蒙和他舅舅王洪宝的感情很深,这——你是不知道的——你也没法知道。”
“赵队长,你说的很对,雨蒙是我看着长大的,雨蒙难道没有跟你说我这颗牙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样吗?”
“该不会是从小吃蚕豆吃的吧?”
降央卓布是这么说的,他还让赵子蒙带了一小袋子蚕豆给降央嘎亚。赵子蒙有意试探一下降央嘎亚的反应。
降央嘎亚不可能没有反应,他先是愣了一下,然后眨了几下眼睛:“这颗牙齿是我啃排骨的时候——不小心嗑掉了一点。”降央嘎亚不紧不慢道。
“在甘雨蒙的印象中,这是一颗完整的牙齿。你这颗牙很像是小时候在换牙的时候硬的东西吃的太多,结果导致牙齿被崩裂,一条薄边脱落之后,最后形成一个明显的缝隙。”
“雨蒙说的没错,这颗牙原来确实是一颗完整的牙齿,掉了一点可不就成现在这样了?”降央嘎亚不急不躁道。
“耳听为虚,眼见为实,是不是掉了半个牙,你们现在就可以看看嘛!你们办案子不是一向注重事实的吗?我王洪宝已经是四十几岁的人了,人从小到老,变化最大的就是牙齿,机器都会有磨损,更何况是人的牙齿呢!”
降央嘎亚振振有词,“一个人从满口牙到牙全部掉光,这中间的变化大了去了,你们单凭一颗牙齿的变化来办案子,这在情理上好像说不过去吧!至少,我不敢苟同。”
赵子蒙和令狐云飞对视片刻,然后站起身,走到降央嘎亚的面前。
降央嘎亚非常配合,他侧着脑袋,张开嘴,用右手的食指着右嘴角下方那颗牙齿。
庞飞腾也走了过来,他的手上拿着一把手电筒,审讯室里面的光线比较差。
在昏暗的光线条件下,确实看不清楚。
令狐云飞从庞飞腾的手上接过手电筒,按着了,将光柱对准了牙齿。
令狐云飞和庞飞腾互相对视片刻,两个人的眼神里面所表达的是同一种信息:甘雨蒙的表述是有问题的,在那颗牙齿的上端确实有一个成四十五度角的横截面,这个横截面说明降央嘎亚的牙齿确实掉了半个——准确地说是掉了一个角。这是怎么回事情呢?
“你们看清楚了吗?你们看是不是掉了半颗牙?秃子头上的虱子,这不是明摆着的事情吗?”降央嘎亚语含讥讽。“你们单凭这颗牙齿就怀疑我的身份,这——这是不是太武断了。”降央嘎亚的脸上露出得意的神情。
赵子蒙有一种预感,降央嘎亚手中的牌恐怕不只是这一张。
赵子蒙,令狐云飞和庞飞腾回到座位上。
“樊家珍和甘雨蒙异口同声地说,王洪宝的脚很干净,从来没有脚气,你的脚气却是非常重。对此,你怎么解释呢?”
“我老婆和外甥没有说错啊!过去,我确实没有脚气,我的脚也很干净,在家的时候,我老婆家珍天天给我洗脚,只要脚趾甲长了,她就给我修剪。到了京西以后,我就染上了脚气,怎么染上的,我不知道,我说不好——我也找不出合理的解释,是不是以前没有脚气的人以后就不会再有脚气呢?”
这就是降央嘎亚打出来的又一张牌。
降央嘎亚的狡猾超出了赵子蒙的想象,赵子蒙虽然不能从理论上回答降央嘎亚的问题,但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并不是以前没有脚气的人以后就不可能有脚气。赵子蒙在读初中以前,一直没有脚气,但读高中以后,由于经常运动——特别是经常打篮球,所以脚气很重,尤其是在部队的时候,由于高强度的训练,脚气非常严重——最厉害的时候是烂脚丫。
常识告诉我们:脚气的成因除了致病菌感染,就是不良的生活习惯所致。
赵子蒙该如何应对狡猾的降央嘎亚呢?
常识会帮助赵子蒙,因为赵子蒙有过这方面的生**验,所以,他是有发言权的:“以前没有脚气的人不代表以后不会有脚气,你知道人为什么会有脚气吗?”
“愿闻其详。”
“人得脚气,除了病菌感染之外,还有一个比较重要的原因,那就是卫生习惯,王洪宝以前之所以没有脚气,是因为他爱干净,有良好的个人卫生习惯,常识告诉我们,一个人一旦形成了良好的卫生习惯之后,一般情况下,这种习惯是会保持下去的——一个人,习惯——特别是生活习惯一旦形成,轻易是不会改变的。”
“我刚才不是说了吗?我自己也无法解释这件事情——兴许是水土不服吧。你们单凭这种不确定的事情,就怀疑我的真实身份,这——显然不能令我信服。”(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