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一 王爷的眼泪】
第二日下午，初夏午后的阳光，让空气中充满暖意，王府里的那只鹦鹉缩起一只脚，把头埋在翅膀里睡觉。m.www.uu234.net只为柔福的央求，我们今日邀请了潘邵阳和柔福帝姬来王府做客。
柔福帝姬一袭粉色裙衫，发饰简单而精致，面妆化的清淡自然，身上除去了多余的、让人压抑的首饰，整个装扮似富家少女，尽显16岁姑娘的活泼甜美可爱。潘公子银冠束发，银灰色绸衫，褐色腰带，色彩搭配简洁而大方。今日与潘邵阳一起来的还有一位朋友，居然是凌敖凮。我很好奇，怎么世界那么小，三日之内就见到他两回。他见到我倒是一脸的平静和淡定从容，似乎未曾相见过一般。我们坐于厅堂内。
潘邵阳对王爷介绍说：“王爷，这是我的朋友凌敖凮。恰逢凮兄也闲来无事在我府里，因王爷邀请，便与我同来了。”
高大潇洒的凌敖凮抱拳施礼道：“凌敖凮参见康王和王妃。”
王爷客气道：“不必多礼。欢迎凌兄来王府。”
我则略微点点头还之以礼。
潘邵阳：“康王，凌兄有一身好武艺，文章诗词也做的不错，如今在宗老将军门下担任一个小军使，能力并未得到施展，还望王爷多多给与机会，让凌兄有机会为朝廷效忠，为您效力！”
王爷：“哦，凌兄既是文武全才，区区一个小军使确实是埋没人才了，明天你到我军部来做测试吧，看看你的能耐，然后再安排合适你的职务。”
潘邵阳和凌敖凮听闻康王这样惜才，内心喜悦，他们互看一眼后再一次抱拳说：“多谢康王！”
柔福帝姬主动邀请潘邵阳到室外园子里走走，潘邵阳一脸疑虑的跟着出去，留下凌敖凮与王爷交谈。王爷则好奇他们何时认识的，侧脸问我，因柔福帝姬和潘邵阳曾在娴静生日宴及肃王宴上见过之事简单告知王爷，王爷笑道既然他们早已认识，又何须我今日的安排。王爷和凌敖凮第一回见面，只谈论着如今大宋朝的时局战事，我懒得听男人们聊的话题，便进内室独自看一会儿书。
一盏茶的时间柔福面无表情的来到我内室。好不容易为她安排了这么一次会面，为何匆匆结束，我诧异地看着她问：“你怎么那么快回来了？”
柔福叹气着说：“聊不下去了，就回来了。”
我好奇：“怎么就聊不下去了呢？你可说清楚了？他可对你有意？”
她低垂着头回：“我已经很直白告诉他我喜欢他，他居然说他有喜欢的人了。”
见她失魂落魄的样子，我分析说：“17岁的男子有喜欢的人，很正常啊。你们可以先交个朋友，加深彼此了解。他只是有喜欢的人，又不是要和喜欢的人结婚，你一灰心什么希望就没有了。”
柔福托着腮帮子说：“要是他不愿意，我直接让父皇指婚。”
看来柔福是很喜欢潘邵阳的了，要不然不会这么说，只是这样的心智跟她30岁的年龄很不符合，现在的她果真是16岁的思维。
我忍不住的说她：“你成熟一点好吗！这样做受伤的是你和他。既然你那么喜欢他，给你们一点时间多加了解，毕竟感情是需要培养的。你若执意让皇上指婚，你以后会幸福吗？强扭的瓜从来都不甜的。再者，即使他对你没感觉，还有很多的富家公子供你挑选，你如今才16岁，还有很多机会，总之大道理我不讲了，你还是认真考虑一下吧。”
柔福一双苛求的眼神看着我：“那是我说的气话，你帮我想想怎么让他才能对我动心？”
我拿了一颗茶几上的瓜子，嗑了一粒，斜眼看着她说：“自古以来，帅哥爱美女，你又生的美艳动人，可用美人计。”
“不行，你可别取笑我了，我要是有你的容貌就好了。”
我接着说：“我看潘邵阳精通音律，也算得上是一位风流才子，通常佳人配才子，你投其所好，与之同乐，让他为你动情。”
“不行，笛子、琵琶，我学不会那些。”
我叹口气说：“那就剩苦肉计了，让他为你受个伤，你为报恩陪他疗伤，这时日一长，这感情就有啦。”
柔福帝姬红着脸说：“还要他受伤，这万万不行。”
上面三个方案也是我逗着她玩，总算她还算冷静、清醒，于是转口说：“人做不到的事情，那只好麻烦神仙了。我的大小姐，有空去庙里烧烧香，让菩萨保佑你心想事成。”
柔福帝姬称自己心情不佳，欲离开王府。我前脚送她离开，潘邵阳和凌敖凮后脚也纷纷告辞离去。
王爷则会心笑着说：“今天潘邵阳引荐的凌敖凮，与此人交谈片刻的功夫，本王觉得他博综经史、分析目前局势很独到，思路格外清晰，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
“还没有听见王爷夸赞过人的呢，真有这么好？”
“明日到军营考核一下，看看此人的身手如何，目前看来，此人仅仅是的军使确实是埋没人才了。”他突然想到柔福的事，便问，“我皇妹和潘邵阳谈的怎么样？”
我回：“女有意，郎无情，慢慢来，好事多磨吧。”
难得王爷能像今日这般空闲，我回想着昨日在殿堂内皇帝的训斥，我知道康王是有夺太子之位野心的，是说为了我，实则也是为了他自己，只是我了解康王的，至少他还没有丧尽天良的要去刺杀他的哥哥，要不是柔福帝姬拿出来作证，否则康王已经说不清洗不净，禁闭免职也许早就落在了我们头上。
想到此处，我对王爷说：“昨天幸亏柔福帝姬了，王爷，我们要记得她的好。如今，她喜欢的人有点小障碍，我相信事在人为，在我们能力范围内多多帮助她吧。”
“蓉儿，我明白。昨日我五哥无中生有，是咎由自取，不过也好，如今他已出局，剩下我和大哥，我未必没有希望。”王爷走进我，做在我身边，一手拦着我肩，一手握住我手，我能感受到他掌心热度和潮湿，他谈了口气，“蓉儿，我出生卑微，我母妃从来不得我父皇的宠从我记事以来，我母妃的生日，我父皇从来没有陪过。从小我没有资格与长兄们一起在皇宫玩耍。有一回母妃带我去刑府，你哥哥、姐姐、你和我在一起荡秋千、放风筝，是我童年唯一的乐趣，从那一次起我便喜欢你。一直到如今，所有的荣耀都靠我自己拼出来的。你知道吗，在皇宫你没有权利，就是没有地位，永远要听人的命令，活的永远不是自己，永远没有人格可言。我不想再过小时候的日子，不愿再被人使唤和利用。蓉儿，如今你跟了我，为了你，我也要努力试一把。现如今，我自己整编了一支精英部队，财政开支需要你姐夫帮助，朝堂上你父亲门派的奏章对我也很重要，我能不能成为太子，少不得你父亲和兄长、姐夫的帮忙。”
王爷是第一次一口气跟我讲了他的过去、现在和未来。过去出生高贵的他，竟活的如此卑微，现在他有了心爱的王妃、体面的康王府，未来他为了荣耀自己门楣想力夺皇位。
自从我穿越来到王府，与他梦一般的邂逅，康王对我的好，悠然于心。他的过去，我听了有点心疼，现在他想做的事情，我会努力配合，尽自己全力。至于未来会如何，一切听从天意。
“王爷，娘家那边的事情我会替你去操办，在外你有我父亲和兄嫂帮助，在内有王莆丞相、荣德帝姬和柔福帝姬；而你自己本身文武双全，没有一个皇子在武艺上能超越你，没有一位王子能独立带兵打仗。王爷你的梦想就是我刑秉蓉的梦想，我们一起努力，二人同心,其利断金。”
我这一番话让才说完，发现自己的手背有湿润的温暖的水珠，抬头一看，王爷两眼早已潸然泪下，他含情脉脉：“蓉儿，这辈子你是我的唯一。”
王爷掏心肺腑的交流是第一次，王爷真心甜蜜的表白是第一次，王爷感动伤情的眼泪是第一次，以前我认识的也许是表面的王爷，那么今天我是走到王爷内心了。王爷的眼泪让我快速分析，到底是为自己流的，还是为我而流。我才说那么几句话，应该还不至于是让他动容得流泪，我猜测多数是他回忆起小时候他与母亲的那一段不堪回首的童年。见到他流泪，我三十岁的心被触动了，二十不到的男子身在帝王家，本应该是养尊处优、活泼无忧的岁月，可眼前的王爷，经历的恰恰相反。我相信在逆境中长大的孩子往往比同龄人更优秀。王爷，忘记过去，你不要悲伤，不要流泪，一切都还未定，一切都还有可能。渐渐地我的眼睛也湿润了，一滴滴，滴落在我们的手背上。
【三十二 全力辅助王爷】
日落西方，赤红彩霞云海翻腾，似乎烧透了半边天，日月交替间，似乎日不甘愿退去，月已露脸即将登场。www.uu234.net一切都由不得自己，这就是自然现象。生活有时候也是如此。
刘佳怡的父亲刘懋和长兄刘筠来访，说是其母日感风寒，卧床已有多日，思念爱女，欲让佳怡回府两日，已解母亲思念，也好让佳怡尽尽孝心。
刘佳怡被王爷禁足，与外界隔绝差不多快一个月了，今日娘家来人，无论是知道了些什么，还是真的如他们所说，这样的合理要求王爷是没有理由拒绝的。我的猜测，刘家今日来要人估计是赵桓的安排，那日的事情败露，难免有他的眼线留在王府，佳怡的处境早就传到赵桓耳里。
说起刘家两位父子，近期官运亨通，升迁的极快，简直让同朝人眼红和嫉妒。刘懋，由原来的五品员外郎，如今连升三级，先是正三品尚书外兵郎中，现已经是正二品太尉司任南秦州刺史。刘筠年纪轻轻，已经是从三品护军勋位，在他这样的年纪还是第一位，另不少官家子弟羡慕不已。恨不得都去巴结赵桓。不过，连我都知道刘家父子在为大王子赵桓卖命，王爷自然应该也知道这些信息。
官场如同赌桌，押大押小，全凭运气，今日跟对主人，或许官运亨通，名利双收；明日主人倒台，哭天喊地，灭门九族。
王爷碍于面子，并没有多说佳怡的所作所为，听闻他们只要求佳怡回去两日，王爷就应允了。
对于昨日在朝堂的事情，刘懋自称有所听闻，假意道如今刘府已同王府为一整体，王府的荣辱与刘家亦是头等大事，自打把女儿嫁给王爷，就已经把王爷当做自己的儿子一般看待，刘懋承诺王爷有什么需要帮助尽管提，只要是能力范围内，赴汤蹈火在所不辞，说的很是掏心掏肺，感动涕零。我能理解为何他能升迁得如此之快的缘由了，极尽讨好的本事不是一般人愿意做的。
刘佳怡被家人接走。
今天府里人来人往，晚饭后娴静来找我聊天。原来今日下午柔福帝姬和潘邵阳的谈话被她无意中听见，她从嫁到王府，已经是他们潘家的荣耀了，要是她的哥哥能和柔福帝姬成亲，潘府出一个驸马，那是何等的荣耀。她喜滋滋的来向我确认柔福帝姬是否真心。我告之娴静，柔福帝姬是发自真心，真心喜欢潘邵阳，只可惜她兄长似乎已有心爱的人了。
娴静思索着，略有记忆说：“不可能，虽说家中父母这两年给我哥哥说了几家门当户对的亲事，但是我哥哥总是推脱，未曾相亲，何来心意的女子。”
我猜测着问：“或许是你们从小的玩伴呢?”
潘娴静回忆着说：“要说从小的玩伴，也只有李将军家，可是他的女儿比我哥哥大3岁，早已嫁人，怎么可能。”
姻缘这种东西，茫茫人海两人能相遇、相知到相爱，是多么难得，为人一世能所得心尖上的人彼此深爱，是何等的珍惜和珍贵。
我穿越来到这里成为康王妻子，他爱她，她被他感化，他是他，我是那个她，很是知足。
殷茜穿越到这里成为出生高贵的帝姬，喜欢上了潘邵阳，这是缘，也是因，至于能否有份、有果，就需要看他们的造化了。
第二日上午，我在熙莲和诗凤的陪同下回一趟娘家。父母兄嫂见我回府，自开心的很。如今爹爹官运畅通，已是正二品的兵部侍郎，现任殿前都指挥使，在朝廷拥有自己庞大的党羽，传递的奏章往往是一呼百应。我告知爹爹王爷想争夺储位的心思，希望爹爹利用自己人脉多多协助康王。另外康王有一支自己的精锐部队，是王爷独立的私有的部队，不属于朝廷编制，因此军费告急，还希望哥哥和姐夫出手帮助。哥哥答应一周内筹集一万银两和一万旦粮食。在户部任左曹侍郎的姐夫称小事一桩，则承诺会想办法编制到军部账册，挂个虚名，实则可以获得朝廷的俸禄，简单点就是报假账。
有一个强大的家庭背景是多么的重要和光荣。所为重要，是我有需求都能满足，所为光荣，是王爷的使命我漂亮的完成。不管未来争夺的道路会出现什么障碍，在我刑家上下，会倾尽一切。
回到王府已经日落，王爷则在书房等我。我临走时姐夫让我捎信给康王，我交与王爷，王爷看完喜不自胜：“蓉儿，我太开心了，今日我不仅得到一员大将，还得到了你哥哥和姐夫的在军资上的资助。我要怎么感谢你才好，蓉儿，你就是我的福星。”
王爷口中的大将，想必今日凌敖凮在军营考核通过了，我好奇地问：“你就那么喜欢那凌敖凮？”
“蓉儿，你有所不知，凌敖凮居然能三箭齐发，能成品字形射中靶心，射箭简直是高手，我军营就需要这样的人。如今我已经命他为军营副帅，由他操练和带兵我很放心。我好腾出时间进宫与父皇多多接触。”
我冷静并稳重的对他说：“迚临，你如今且莫要表现的心急，最好表现的无所谓的样子，进宫与父皇谈的话题最好还是诗词歌赋、诗画奇石，千万不要涉及江山社稷、六部军政话题，若是他们提起，你也装作不关心的样子，不能让赵桓觉得你是他的刺，否则对你只有害而无利。如今，你要做的事情只有一件。”
说到此处我戛然而止。
王爷不可思议的看着我说：“我的蓉儿说话怎么像三十岁的人，说说看，是哪一件事呀？”
我缓慢说道：“做好一位孝子。”
我内心偷笑，我本就是三十岁的人，论年龄你都要叫我一声姑姑。论学历你要叫我一声老师。如今我虽有十五岁容貌做掩饰，并不代表我心智回到十五岁。今日的一番话，让王爷惊喜到怀疑我的年龄，只要我不说，他又怎会想得到我是来自一千年以后的职场知识分子。
我告知王爷从明天起我计划带着晓微进宫，辅助宫中乐坊乐师排练云水梦境，完成父皇的嘱托。王爷应允。
那一夜，王爷已经熟睡，而我还没有睡意。窗外月光透过窗纸射进屋内，冷冷的一道银光射影进来，如同架起的一道银桥，思绪随着这道银光桥飘到屋外。莫名的想起那一日王爷的眼泪，我重新思考他为何会流泪。难道流泪仅仅是因为他自己卑微的童年吗？还是他害怕自己在争夺的失败而流泪？或者他是对自己没有信心而流泪？莫非是对我没有信心而流泪？想了很多种原因。
我自嘲自己多心了，一个十八岁的少年，能复杂到哪里去，难道比我三十岁的人还复杂，或许王爷就是觉得我说的“二人同心,其利断金”而流泪也未可知。想着想着，我顶不住困倦，渐渐睡去。
【三十三 王爷助晓微家人团聚】
接连的两日，我带着晓微进宫协助乐坊编排云水梦境。m.www.uu234.net这云水梦境演绎的是天上地下虚无缥缈的仙境，对舞者体态要求颇高。宫里的舞娘们平时伙食太好，个个丰润洁白，一身水蓝色轻纱裹身，肩宽腰圆尽显，宫里舞娘的身段不比茶楼舞娘们轻盈婀娜，体态过于丰满而破坏了这梦境般轻飘的视觉，于是我建议乐坊掌事唐公公即日起轻减舞娘的饮食，每日再多加两个时辰的训练，体型需向晓微和我看齐。
唐掌事面露难色道：“九王妃，这可有点难，老生我可没有办法管住她们的嘴啊，她们若是在私下里偷吃东西，我怎么管？”
遇到事情不想办法，而只是一味地推脱，这样的人在我们现代早开除了。我面无表情回：“唐掌事，你我都是给皇上办事，要是在20日内排不好此舞，我估摸着你这个差事也不用在这里干了。”
唐掌事脸色刷白，两手拘礼道：“王妃，小的一心想把此舞编排好，可耐我也没有更好的法子，还请王妃多多指点。”
见他也已经有点年事，我着实不忍心难为他，便说：“我给你两个建议。首先，做好她们每个人的档案，记录下每人的体重，以二十一日为期限，谁先达到标准体重，前五名重赏。最后三名达到标准体重的，重罚。其次，你让太医院配一些能抑制食欲药材，每日煮水给她们喝。”
晓微重新调整舞娘们的舞姿和阵型，我制定好日期必定在21日内完成此歌舞的排练。说好每隔七日我来检验，说完我们便离开。
七日后，我进宫检验，舞娘们已经清瘦稍许，但仍未达标，舞姿僵硬也未尽显完善。
说起佳怡被家父和兄长接回去侍奉家母，说是只去两日，如今七天已过，佳怡并没有回府，也没有派人来康王府回话，王爷也奇怪，没有去刘府要人。
又是七日后，已经有三位姑娘体态达标，整体舞姿已经颇有点韵味。
这一日，在宫内歌舞排练完，我带晓微回王府，晓微好奇：“姐姐，今日可有什么事？”
我故作镇定回：“熙莲最近学会一种甜点，杨枝甘露，可好吃了，带你去尝尝。”
“谢谢姐姐，什么好事都想着我。这吃食的名真好听，听得我口水都出来了呢。”
到了王府，我带晓微进了客堂，室内王爷正在和两位陌生男子聊天，晓微进屋，立马呆呆地镇住，两眼不敢相信自己所看到的，脚步缓慢地挪到略年长的老者面前，神情激动地微张嘴巴，一张一合想要说些什么，但又没有出声音。而那老者四十出头，见到晓微进屋，立马站立身子，早已泪眼洗面。待晓微看清是自己的父亲苏启岩，便噗通一声跪倒在老者面前：“爹爹。”
苏启岩上前悲喜地应了一声，扶起地上的晓微说：“女儿，他是你的哥哥苏哲。”
晓微与家父和兄长走散已经有10年，父亲的容貌除了苍老、瘦弱了一些，倒还有些记忆。如今见到已成年的哥哥，一时很难认出，要不是父亲引荐，是万万想不到眼前这位眉清目秀的七尺男儿是自己的哥哥。兄妹仔细端详，抱头痛哭，口中各自喊着“哥哥”“妹妹”。
等他们相认完毕，情绪略微稳定，我命晓微端上点心杨枝甘露。
甜食，能使人的心情和情绪回归平静最好的食物，没有什么情绪是一碗甜食解决不了的。
自从与晓微结为金兰，她的事便是我的事。自她把家世告知与我后，我便让我哥哥和王爷发动人脉关系寻找，花时三个月，终于在西宁州找到她的父兄。如今已经回来，王爷还将苏启岩安排在自己的军部任将仕郎，掌管部队军粮的进出账目，而苏哲安排王爷的军部，从小军使开始历练。
苏老带一家三人一再跪拜，感谢王爷和我的恩德。晓微开心的哭的一塌糊涂，满嘴说着：“姐姐和王爷的恩德，晓微，无以回报。”
皇宫内歌舞排练最后的七日已到，我和晓微进宫检验，姑娘们全部瘦身成功，身材纤细，动作柔软，娴熟舞姿把云水梦境的境界演绎的比茶楼舞娘还略胜三分。我便让唐掌事向皇帝奏报，皇帝观看后连连称绝，预备在立夏节，率百官迎夏于南郊園坵坛，并举行祭祀炎帝、祝融的仪式上要把此舞献给上苍神灵。皇上交给我的任务，我也算圆满完成，并且还博得了皇帝的一再夸赞，对王府增添了些许好评。
二十一日已过，刘佳怡也没有回王府的消息，王爷也没有前去刘府要人，这样莫名其妙离开夫婿，似乎佳怡跟王府再也没有瓜葛，这样总归是说不过去的。
自打王爷出手帮了晓微，她的举动令我好奇。先是送了一双鞋给王爷，说是感谢王爷自己亲手制作。之后又送来一件衣裳给王爷，也说是自己亲自缝制。说起她的父兄之事，还有我和我哥哥的功劳呢，怎么就没有一双鞋子和一件衣服来酬谢我们呢？我好奇归好奇，但想着古时候的女子想感谢恩人，也就只能在一些针线活上体现。又不像我们现代人送各式各样的卡最为实惠。
今日夏至节祭奠，皇家仪仗队带着浩浩荡荡的文武百官及王子家眷与门客，聚集于南郊的皇家園坵坛举办祭祀大典。这样的祭奠乃由皇家派佛、道两派宗师开坛做法，祈求上苍风调雨顺、避免天灾、天下农作丰收，百姓衣食无忧、天下繁荣昌盛，尽显皇恩浩荡，国泰民安的盛世景象。
祭祀期间，众人需卯时正点在園坵坛门口集合，为显得信者虔诚需徒步而至，皇命颁布从園坵坛门口到坛中心的五里路，均不得骑马坐车，以免惊扰天地神灵。
我和娴静尾随王爷一道，随行的自然还有侍卫施全、诗凤，只是这回生生多了两位，一位凌敖凮和一位宗泽元帅。我心想着凌敖凮是王爷心头喜欢的新门客，今日带上也算合情理。
天还没有擦亮，我们寅时五点便从王府出门，初夏的清晨雾气浓重，我们乘坐马车来到園坵坛门口，时间还尚早，但门口早已聚集了大把的人。王爷见我一路哈欠连天，心疼昨晚不该招惹我，害我没有睡好。
我站着无聊，索性四处张望看看柔福帝姬到了没，眼神迅速在人群中游走，却一眼瞟见远处墙根的潘邵阳。他正是大学士身份尾随新主子赵桓同来，他看到自己的妹妹和妹夫，故上前不失礼仪前来打招呼，见到我时，也向我问了声：“夫人可好？”
被他这样没有缘由的问候，我只好尴尬地转移话题：“你来的那么早！”
潘邵阳面色泛着微红道：“那首水云梦境在下始终演绎不出王妃那日的韵味，我佩服你对音律的运筹拿捏，不晓得可否得到你的指点？”
以我三十岁的心智隐隐感觉十七岁的潘邵阳对我有心思。我已经是九王的妻子，他怎么会对已婚女性有半点心思。我不敢多想，平静而礼貌回：“我也不是什么高手，那日也是卖弄了。你若是要求之精髓，下回我推荐真正的高手与你，你见过他，苏晓微。”
他恭顺说：“哦，晓微姑娘我见过，只是她精通的是抚琴而非管笛。”
“你们在聊什么呢？”背后传来一女声，我闻声早已听出是柔福的声音，因我不想与他多言，柔福一来便是给我解围了。
又听得司仪唱声吉时已到，开门入坛。在门口聚集的百官，整整服饰，排好队伍，整齐进入。
【三十四 祭祀大典柔福受伤】
因娴静和潘邵阳聊家事，因此他随我们同行。www.uu234.net柔福见潘邵阳在，也随我们同行。
我们一群人无声的随着人流入坛。
东方天际五彩朝霞，金灿灿的光晕洒满天地间，天空湛蓝，缕缕清风掀开美好的一天。众人安静有序的经过一片丛林，天空突现两只展翅滑翔的黑鹰，因隔着树叶，瞧得不真切，众人都仰头观看时而调整身体角度。
有些嘴甜的人已经在称赞：“皇恩浩荡，连天上的神鹰也要来朝拜吾皇，天空之子向皇帝低头称臣。”
亦有人说：“难得一见雄鹰展翅，难得的好天象，皇家开坛做法，定是感动了佛祖，由此派天鹰护驾。”
亦有人说：“神鹰是天地神灵派来的转告大宋子民国运昌隆，民富兵强，我们不怕那金国。”
听到此些话，我不由觉得古人的联想实在牵强。
柔福也许是觉得找不到很好的话题与潘邵阳聊天，在林子里东张西望，希望能看到些特别的景致，牵个话题与她喜爱的人攀谈。可巧，林子里的草地上掉落了一个鸟窝，旁边还有两枚小小的鸟蛋，一枚也许在跌落中碰到了尖锐之物，着实已经破裂，整个蛋黄已经流淌在草地，幸好另一枚完好无损。柔福捡起地上的鸟窝和鸟蛋，走到我们面前说：“你们看看，这个是什么鸟的？”
我看柔福手中的蛋也没什么特别，但也猜不出是什么鸟的。
凌敖凮略微瞧了之后，立马建议柔福不要乱碰，他猜测是此物可能是天上那两只鹰的巢，若发现破坏它的巢，它是会攻击人的。柔福不予搭理，执着地端着鸟窝正朝潘邵阳走来。忽闻得天上两只黑鹰盘旋鸣叫与我们头顶，我和柔福哪里懂鹰的习性，才不会把凌敖凮的话听进耳朵。
两只黑鹰一边低空盘旋一边大声鸣叫，百官更是夸赞的厉害，说是神鹰在用翼界的方式给皇帝朝拜。
凌敖凮冲我们大声命令道：“扔掉它！”
天上那两只黑鹰飞得好好的，此刻确收起张开的巨大翅膀，急速垂直俯冲对准我们，我慌乱得都不知躲避，只呆立站着一动不动，凌敖凮和潘邵阳欲上前保护我，可又发现柔福帝姬无人保护，潘邵阳随即转向柔福帝姬，而柔福帝姬已经惊慌呼叫：“救命啊！”
而我在一刹那间，举手遮挡头部，本能地闭上眼睛，还没来得及喊“救命”，感觉一股重重的力道扑向我，我重心不稳滚到在地，很快被一股力道将我整个人扶起，我索性站直，同时心想“完了，完了，今天我要被这畜生弄伤了，王爷，快来救我。”
可那只畜生并没有用利爪和尖嘴伤害我，原本以为那只黑鹰会用尖锐的嘴啄我，会用恐怖的爪伤我。可是等待片刻后这一切并没有发生，也没有任何疼痛感，慌神的我发现自己只是被一件衣服兜头包着，倒是有一股温暖的体感，我睁开眼睛想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却只是黑乎乎，什么也看不到，不知是谁用衣服将我裹得严严实实。一片混乱中听到刀剑出鞘的声音。
在这紧要关头能这样护着我的一定是王爷，于是我紧紧地抓住搂住我身体的一只手，并关切的问：“王爷，你还好吗？”
王爷没有回应我。
惊叫和慌乱来得快，去的也快，搂着我的臂膀一松开，我从裹着的衣服中露出脸，因发钗散乱几根头发遮住了我的眼睛，使我一时睁不开，我一边拨开眼前的头发，一边寻问：“王爷，你有没有受伤？”
我睁开眼睛，发现站在我身边的是凌敖凮、诗凤和熙熙莲。王爷却是与我十步开外的距离，他和潘娴静抱在一起，正准备起身。潘邵阳蹲地抱着已经被鹰啄伤的柔福帝姬喊道：“柔福帝姬，你醒醒！”
那两只黑鹰已经血淋淋的躺在地上。
我忙跑到柔福身边，她因被啄伤，疼痛难忍，似乎要昏厥。潘邵阳环抱柔福的指间已经流淌出鲜红的液体，一滴一滴的鲜血落在绿色的草地渐渐连成一片，我心疼不已，言语责怪道：“柔福帝姬怎么会这样？”
潘邵阳不安、内疚地回：“就在我要护着柔福帝姬的时候，柔福帝姬反身替我挡住了黑鹰的攻击。”
皇上和柔福的母妃早已急冲冲赶来，见到眼前状况已是呆然，其母妃伏在女儿身边心疼流泪地呼唤着柔福。皇帝则叱问刚刚到底发生了什么，康王将方才一幕阐述，皇帝听完阴着一张脸，命我们送柔福回皇宫治疗，不用再参与祭祀大典。好好的祭祀活动，还没开始就出现血光之灾，实属不祥之兆，难免让皇帝老儿心里不爽，原本被赞叹的两只气势凌人，遨游天际的神鹰现已尸首落地，文武百官刚刚还在赞叹的神物，一眨眼已经被绝杀，似乎寓意着大宋朝将要大难临头，一个个不在评论，现场鸦雀无声。
柔帝姬在她母亲的悲痛呼唤下，吃力的睁开眼睛，原以为她要说些安慰她母妃的话，哪料到她说：“送我去九哥府里疗伤。”说完便晕厥，仍凭她母妃怎么呼喊和摇晃，她没有再开口。
她母妃和父皇听到这般要求，奇怪地看向我。
我连忙上前向皇帝解释道：“此地距离王府最近，为帝姬止血和看医为先，请父皇和淑妃放心，王府每日会派人向父皇和淑妃汇报帝姬的身体状况，待等帝姬稍微好转，就送回皇宫。”
因祭奠吉时就在眼前，淑妃和皇帝只得同意我们将柔福帝姬先带回王府救治，他们接着回到祭祀队伍，司仪仗队带着众人加速前进。
王爷走到我的面前关心问：“蓉儿 ，你可有受伤？”
我内心虽好奇那一幕，刚刚为何王爷和娴静抱在一起，但终归还是没有问出口，即回道：“王爷，我没有事。我这里先陪柔福帝姬回王府，你呢？”
王爷没有回答我的问题，自顾说道：“刚刚要不是娴静把我扑倒，我早过来保护你了，你可有怪我？”王爷似乎看穿我的心思，我不问，他却说了出来。
我心里是有那么一点责怪，王爷说的没错。我只觉得自己的夫婿打得一手好仗，却没能及时守护自己关爱的妻子，第一时间保护我的却是那陌生的凌敖凮。王爷，你我近在咫尺，又怎么能被一个潘娴静所阻挡。可我又转念想着，或许那时候娴静出于救人心切，王爷没来得及提防就被她扑倒在地，所以他未能来我身边保护我。只因那时我被衣服遮掩，未能看到具体细节，刚刚那番想法都是我自己的猜测，觉得自己想太多了。我讪讪笑着回：“呵呵，只要我们都没有事就好了。”
王爷立即命凌敖凮去传唤太医、诗凤、熙莲带着柔福帝姬回王府。王爷心里明白自己的皇妹一直思慕着那位潘家公子，刚刚她的那个要求是给她自己和潘邵阳一丝空间，她若是回到皇宫，如何能见到潘邵阳。王爷看向一旁抱着柔福帝姬的潘邵阳说：“潘邵阳，柔福帝姬因为你而受伤，你一起陪同回王府，好生照看帝姬，不得疏忽。”
娴静正希望自己的哥哥能和柔福帝姬擦出爱情之花，连忙跟着说：“哥哥，你可要好好照顾帝姬呢。”
“蓉儿，我随父皇去祭祀，你回去好生休息。”说罢，王爷立即跟上尾部的人马，娴静追着王爷喊：“王爷，等等臣妾。”
【三十五 潘邵阳和柔福帝姬】
凌敖凮接到王爷的命令，立即扬鞭策马，直接去太医院请太医。www.uu234.net
我们火速上马车，待坐定，潘邵阳抱着昏迷的柔福，我呼唤了她两声，她微张眼睛，看到自己躺在心爱人的怀里，脸上泛出一丝满足的笑意。
潘邵阳见她醒来，语气柔和地说：“帝姬，你再忍一忍，我们马上回王府。”
柔福弱弱回：“我没事，都是我惹的祸。”
潘邵阳脸上流露出极为心痛神色：“都流了那么多血，你先不要说话了。”然后冲着马夫喊，“再快一点！”
我们回到王府才把柔福帝姬安顿好，路梓钦和凌敖凮已经赶到。路梓钦认真检查，柔福后背肩部均受到黑鹰两只利爪抓伤，伤势面积不大，但四条抓痕颇深，还好只伤到皮肉，未及内脏。路太医说还好是初夏，气候尚佳，伤口最怕出汗，容易感染发炎，需帝姬静养一周，每日三次敷药，待等皮肤表皮组织长出新皮肤，就无碍了。只是，从此往后，肩部会留下疤痕。路梓钦开出药方后便离去，我命诗凤火速配药。我和熙莲陪在一旁。
柔福被鹰抓伤到刚刚一直没有流泪，这会儿听到路梓钦说会永久留下疤痕而伤心的哭了起来。记得以前读书的时候，她最在意的就是自己的皮肤和脸蛋了，平时舍不得喝的牛奶，每每洗澡时却要放上一整盒用来泡澡。人有时候就是这样奇怪，要命事都不拍，却在很多时候很在意脸上的一颗青春痘，非要挤干净方罢休。我不知道要对柔福说些什么，这一切都是你自愿的，无论是什么结果，是要有心里准备的。熙莲在一边软语安慰。
站在门外的潘邵阳听到屋内的柔福哭泣声，立即叩门询问，我即走出屋子将路太医的话告诉他。
因柔福帝姬替他挡住此劫，他内心极为忐忑不安，心事重重对我说：“柔福是我为了保护我，才受伤的。”
我心里早已了然，毫不否定这是一次意外，与其让潘邵阳救她，让她欠他一次人情，还不如柔福牺牲一下自己，美人救英雄，让其内疚，让其感动。柔福还是采用了我提的苦肉计。我毫不在意地说：“既然她是为了保护你，你可也要为他做点什么？”
潘邵阳讷讷道：“我能做什么？”
我继续说道：“女孩子家身上留下疤痕总归是缺陷，若是那疤痕跟随其一生，以后每每见到此疤痕，她都会想起当初的你。你最好去寻得一味好药，好让那疤痕消失，以后也好不要叫柔福睹物思人，触目伤怀。如若找不到那灵药，那这美人的救命之恩，你以身相许最妥当，你同那疤痕陪伴她一生，也算得个善始善终。”
潘邵阳一脸的尴尬说：“可是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
我不诧异他这样的回答，之前柔福跟我说过同样的话，我便问：“哪家女子？她可知道你的心思？”
他的脸突然红了起来，为躲过我的视线把头偏过去，说：“不要问了，我喜欢她就够了。”
我不明白潘邵阳的话，难不成他是单相思，古人真会玩，明明条件那么好的男子，怎么会有女子瞧不上的。我向来有成人之美，就接着问：“哪家女子，我让王爷替你提亲。”
潘邵阳痴痴地说：“我们终究不可能，不过我喜欢她就够了。”
没头没脑的对话，把我搞糊涂了，他是怎么了，喜欢的到底是谁？他这番话无非就是两种可能，一、他喜欢她，她拒绝他。二、他喜欢她，她却已成家。否则还会是什么情况呢？我替柔福可惜了，她对他情义绵长，不想错付感情，可还是对潘邵阳要求道：“帝姬已经伤成那样了，这几日还需麻烦你好好照看。”远处看见凌敖凮在马厩洗涮坐骑，想着刚刚多亏他出手，我还需要去道谢的。
潘邵阳难为地冒出一句话：“我，如何能给她敷药？”
“谁说让你干这些事了，你只需陪她说说话，解闷，让她开心就行。”说完，我便不再与他多说，多说也无用，从古至今，强扭的瓜不甜，他心里没有柔福的位置，那么暂且先让他一解柔福对她的思慕之情，能陪几日算几日。
我主动走向凌敖凮，讪讪地说：“多谢你啊！”
他盯着手里的活，依旧平静地打理着那马匹，回了句：“王妃没事就好。”
我最讨厌那种跟人说话却不看对方，那是很没礼貌的。原本想和他多聊几句，好问问他几岁了，婚否，跟着王爷干可满意现状，看着他冷冷的态度，心想着自己何必管他呢。我冷哼一声便准备回柔福身边。
才走到门口，听到潘邵阳的声音：“帝姬如此尊贵，实在不该替在下挡那鹰，何况我一身武功，对付那鹰尚绰绰有余，现在看到你为了我一身伤痕，令在下坐卧难安，内心愧疚。”
“邵阳，不必内疚。我愿意为你做一切。路太医说了，很快会好的，”柔福停顿了一下，“只是路太医说会留下疤痕。”然后是一阵抽抽噎噎。
“我家世代为医，我会替你寻良药的，总归会有办法的，不要哭了。”
“以后，我没人要了……”
“不会的。”
我听了他们聊的甚入情，进屋也是个大灯泡，自觉地退回，转而回到自己的寝殿。熙莲送上茶水说：“夫人，忙了一天了，喝点茶吧。”
我向熙莲打听在園坵坛为何王爷和娴静会抱在一起。熙莲称当时太过混乱，她只关注了我，并没有太多留意王爷和娴静。哎，熙莲真是忠仆，无论何时何地眼里只有我，我有熙莲真是我幸。
一连三日，潘邵阳白天陪伴柔福帝姬聊天、下棋、吹箫，为其解闷，天黑离去。每当此时，我们任何人都不去打扰他们，屋内时不时还能传出清脆的笑声。今日潘邵阳还带来一个涂抹药方，听说是他父亲连夜调配，这才抹了两回，皮肤表皮结痂的速度加快了很多，据说还能淡化疤痕，令柔福开心了许多。柔福心情一好，潘邵阳紧皱的眉头、不安的心情也消失无影无踪。
熙莲从诗凤处打听到，那日在園坵坛，竟是娴静为保护王爷，主动扑倒在王爷身上，用自己的身体遮挡黑鹰的攻击，才两人抱在一起的。原来那日用苦肉计的除了柔福还有娴静。我真心佩服她们的英勇，如此不畏惧，愿为心头爱而牺牲自己，只求心上人周全的精神值得敬佩。我一向是个自私的人，我是万万做不到她们那样的壮举。只是不晓得她们此举，是否都能打开心爱男子的心，是否能住进他们的心房。
我嘱咐府内上下人等一概不许谈论潘邵阳和柔福的闲言碎语，更不许对外传言，若有违者，40鞭子并赶出府。王府众家仆吓得没有一个敢多言。
娴静看到自己的哥哥每日来陪帝姬，内心自是明白日久生情的道理。她来找了我一回，问的是柔福帝姬病好了之后有什么打算，会不会让皇帝指婚。我知道潘邵阳心里装的是别人，便劝娴静有空多多开导他哥哥，劝他好好珍惜眼前般配的柔福帝姬，不要把心思放在一个不该爱的人身上，或者是一断没有结局的爱情。当然，那都是我揣摩出来的。娴静见哥哥错过如此好的姻缘，怅然若失一口口的叹气。
皇宫那边每日由王爷去回话，皇上和淑妃听得女儿病势尚佳，也就不太放在心上，只是觉得未出阁的女儿在王府疗伤不是个事，就命康王转告柔福，命她五日之内必得回皇宫。
五日之后，柔福帝姬被接回宫，潘邵阳怔怔地看着远去的马车，他的眼光里有一丝异样，我替柔福高兴，看来这五日的相处到底是起了一些作用，那一丝异样叫做“不舍”。
王府恢复往常，只是佳怡被娘家人接走后，这事似乎被遗忘了，唯独我会时不时想起来。
【三十六 军帐遇见晓微】
连续几天下了绵绵春雨，天气渐渐转入六月夏天，我身上的衣服一层层显得格外的闷热，像我夏天靠空调才有命的我，这样的气候已经让我感到脑热头昏。m.www.uu234.net自从柔福离开王府也快一个月了，不知道她的伤势恢复的如何，然又觉着好久不见晓微了，索性闲着无事，心想着午膳后去找晓微聊聊。
施全这几日没有随王爷同去兵部，有时候午后便独自回王府了。我便与他攀谈，方知兵部大部分公务都交与凌敖凮，而他负责皇宫内的政务多一些。我询问宫里近期可有新闻，施全娓娓道来，听得我一身冷汗。
金国两个多月前令外交使臣朱顷送来的战书，宋朝皇帝至今没有给金国痛快的说法，一拖就是两个月，金国皇帝早已按耐不住，又派朱顷送来战书并扬言宋国要是不与金国结盟，金国先灭辽，后灭宋。徽宗皇帝眼见是避免不了一场战事，一连几日召见各部大臣和将士，商议一个即不用打仗，又不会得罪金国皇帝的两全办法。朝堂上蔡丞相献一妙计圆了皇帝的心思，说是宋国送一位帝姬与金国太子联姻，若两国有了婚约，两国便是一条心，金国便不能时时想着攻打宋国。若他国要侵略金或者宋，因得知两国已联姻，得罪一家就如同得罪了两家，就会知难而退，息事宁人。满朝官员一应赞同，集体举荐皇帝采纳。而如今宋国宫内在适婚年龄的帝姬有三位，顺德帝姬、柔福帝姬、宝福帝姬。宋国皇帝为凸显自己的诚意，已在上周把三位帝姬的丹青送往金国，由金国太子挑选，最终会是谁不得而知。宋国皇帝竟把自己心爱的女儿毫无条件得送去金国做妃子，金国皇帝面子上很受用，同意撤回战书，
本来听施全讲诉已经是揪着一颗心，此刻听到这里，原本脑热头昏的我听得脑袋瓜要炸开一般。国家大事居然指望用一段婚姻来解决，让一个柔弱女子去化解。这些宰相大臣到底是不是男人，到底有没有骨气，到底有没有读过书，他们的脑子里灌注的是浆糊吗，这样荒唐的事情也想得出来。怪不得最近一直没有柔福的消息，她好不容易与潘邵阳建立的感情，按照她的性子一定会偷偷溜出来与我细说。皇帝居然想把自己的女儿送到他国联姻，且不晓得金国是何等条件的国家，太子是何等的模样和人品，那里的气候和环境是否跟这里一样。万一选中了柔福怎么办，柔福将一个人孤苦伶仃的在金国生活，而我也将面临一个人在宋国生活，我们两个现代人，才适应了这里的生活和人脉，原以为从此开启幸福人生，却那么快要被生生拆开，一想到万一柔福要离开我，她怎么办，我怎么办，我的殷茜啊，希望你不要被选中。阿弥陀佛。
傍晚，我直截了当细问王爷关于柔福的事情，他一脸无奈，可是接下来他的说的话，更是让我绝望，听得我瘫软在软榻上。
话说宋国使臣送往金国送去的三幅帝姬丹青，因皇帝早已有了心中人选，故安排宝福帝姬的母妃私下会见宫内画师，指明圣意，让画师务必丑化顺德帝姬、宝福帝姬。画师何等聪明，只在两位帝姬面容点上黑痣，体态也略微肥胖些，万一金国使臣前来核对，只要在两位帝姬面容上恰当点上黑痣即可，也寻不出任何蛛丝马迹。只因那两位帝姬大字不识，容貌也相差一些，皇帝心意于柔福帝姬前去金国联姻，皇帝觉得柔福帝姬的智慧机灵和姿色容貌必能讨好金国太子，从而能为宋国减去一些不该有的战事，在关键时刻柔福帝姬还能传递一些书信，向母国私底下通报金国一些动向。
怪不得古人说女子无才便是德，依我看女子无才便是运。柔福啊，原来是你的容貌和智慧将你卖了。不晓得柔福知道自己的处境该是何等的痛不欲生。
我祈求王爷为我和柔福安排一次见面。王爷允了。
今日，天空阴暗，淡墨色团云笼罩，柳枝被吹得空中乱舞，看得我心烦意乱。因柔福的事情，我一连两日无心睡眠，脸色蜡黄，眼圈乌青。昨夜没有见着王爷，今一早他又匆匆离去，都没来得及与他闲聊几句。王爷近日为了宫里的事情，也心事重重，一张脸清瘦了许多。我让厨房做了一些王爷喜欢的糕点，预备下午给王爷送去。顺带问问王爷为我和柔福安排的会面有没有进展。
吃完午膳，我让熙莲陪我去王爷兵部。
军帐外，遇见施全，见我和熙莲来此地，一脸愕然道：“夫人，你怎么来了？”
熙莲怪笑回：“施全，什么意思？夫人不能来吗？”
“哦，不是这个意思。”
熙莲催促说：“还站在这里做什么，快去向王爷通报。”
“这……是，请夫人稍等。”施全言语迟钝，转身去通报。
很快帐帘被撩起，王爷走出笑迎我道：“蓉儿，你怎么来了。”
恰好我正从熙莲手里接过食盒，听到王爷的声音，我正要转头将食盒交于王爷，忽听得好熟悉的女子声音：“姐姐，你来了。”
我向王爷身后张望，淡紫裙衫，纤长身姿，长发垂落腰间，我看到的居然是晓微，她今日的妆容与往常不同，原来更多一些风尘女子扮相，今日官家千金的打扮，更显清新秀丽。
王爷见我专注看着晓微，上前扶着我温和地说：“外面风大，进军帐。”
我提着食盒走进军帐内，并非我眼尖，一张案桌直挺挺对着帐门，一览无遗案桌上的三叠点心和一个食盒。我听施全说起军营伙食不差，未曾想军营条件好到还有下午茶提供。
我刚想走进细看都是些什么点心，晓微开口说：“姐姐，我下午给父亲和哥哥送点吃食过来，见王爷刚好在军营，家父感念王爷的善心，便命我把这份点心送于王爷。姐姐，你尝一尝妹妹的手艺吧。”
原以为是军营的茶点，却是晓微专程送来，假意说是他父亲之命，实则是在遮掩吧。晓微今日的装扮，出现在军营，出现在王爷的军帐内，让我很诧异，再加上她亲自送来的点心，实在令我疑心。我觉得晓微不应该出现在军营，不应该给王爷送吃食。可是她的哥哥和父亲在这里，她来并且送点吃食也是很符合逻辑的。我不晓得她来过军营几次，为王爷送过几次点心，想着之前晓微送给王爷的鞋子和衣服，她所做的这些女孩儿事情，还有施全刚刚的语无伦次，难不成晓微思慕我家王爷？我心里的小醋坛打翻了，可我依旧装作平静。
“可巧了，王爷，今日你有吃福。妹妹才给你送来点心，这厢我又送来点心。”我把食盒递给王爷，王爷一脸尴尬，“王爷，赶紧打开看看，这是你平日里喜欢的点心，也让妹妹吃吃看王府厨房的手艺。总不能让别人说王府没有像样的点心，还要劳烦清风雅苑的妹妹送点心来。”
或许我最后一句话刺到了晓微的自尊心。王爷把手中的食盒放在案桌上，我一同走近案桌。
晓微脸色涨红说：“姐姐来此，想必有事找王爷，妹妹告退。”
“怎么我才来，妹妹就要离开？”我顺势坐在案桌边，拿起一块糕点放在鼻下闻了闻，“妹妹果然好手艺，姐姐虽没有穿到你做的衣服和鞋子，倒是有幸能尝一尝你的糕点。”
晓微连忙解释：“请姐姐莫要多心，妹妹只是奉父兄之命，感谢王爷再造之恩。”
“我并非多心之人，是妹妹多心了。最近在忙什么，姐姐多日不见你，倒是想念的很。本想先来军营，后去茶楼找你闲聊呢。现在好了，省的我奔波，妹妹要不坐下与我和王爷一起吃点下午茶吧。”
“家父命我送点心，既已经送到，自应该离开，晓微告退。”
王爷对着晓微和熙莲说：“你们都退下吧。”
【三十七 帝姬要远嫁】
我品着糕点看着他们退出，原是甜腻的糕点，此刻吃在嘴里淡然无味。www.uu234.net王爷见我不做声，便替我倒杯茶道：“蓉儿，糕点甜腻，喝口茶吧。”
我看着王爷的眼睛，想寻找一丝异样痕迹，而他两眼目光坦然而温和，无任何异样，倒是让我觉得自己多疑了。我接过茶盏，叹气道：“你日渐消瘦，原以为军营生活艰苦，今日特来送点心，没想你这不缺。”
王爷顺势揽我入怀，两眼充满柔光看着我，一张疲惫的脸凑到我面前，两片唇轻轻贴近：“蓉儿，谢谢你来看我。”
正欲低首吻我时，我倔强扭头躲开。手里的茶水没来得及喝，全部洒在他身上，王爷也不管衣服，顺手将我手中杯子取下放好，重新搂着我说：“蓉儿，我心里不会有其他人，有你便够了。你呢？”
我被他两眼看的难为情，讷讷道：“这里是军帐。”
王爷伏在我耳边低声说：“没我命令，没人会进来。蓉儿，你的心里可还会有其他人？”
他焦灼的渴望的眼光看着我，刚刚还伶牙俐齿的我，此时却一句情话也说不出，“我……”
耳畔柔声的响起一句：“蓉儿，我爱你。”
平日在王府说说情话，我倒也不觉得什么，今日同他在军帐内这般甜言蜜语，令我很不自然瞬间面颊发烫，内心升起一种偷偷摸摸的感觉。想着今日来找王爷有要事，我挣扎着起身说：“王爷，我心急于一件事，我何时能见到柔福帝姬？”
“原来你来这里并非为我，你心里只有柔福。我自作多情了。”王爷专注的眼神从我面部移开，他双手松开整了整自己的服饰后道，“我现在就去皇宫接柔福帝姬，你回王府等着就好。”
我原以为还要等几天，王爷这么说，我便好奇问：“柔福能出来了？”
“柔福跟父皇说在几位王妃里，唯独你做的服饰很独特，她最最喜欢。她希望自己去金国的时候能穿你做的礼服，父皇才同意她出宫，限定两个时辰后必须回宫。”王爷又看向我说，“蓉儿，你何时也为我做一件衣服。”
估计柔福是被逼急了，才编出我会做衣服的谎言。说起做衣服，殷茜的母亲是当地有名的裁缝匠，每逢寒暑假，别家小孩聚集一起玩耍，殷茜都要帮母亲打下手，四五年后，渐渐地她自己竟然会设计一些时尚服饰了，高中毕业后她考到华东纺织大学服装系，学业有成后在一家企业负责欧美出口服装生产，说起做衣服的本事，应该是她本人才对。我哪里会做衣服，上回给王爷绣的香囊也是在熙莲的帮助下才完成。我听得王爷那么一说，我就随便应了一声“哦”。
晚膳时分，一个脸色发黄，身体瘦削的柔福出现在我的面前，我很难想象这一个月她是怎么过的，竟然让自己憔悴到这种地步。王爷因有要事便独留我们在闺房谈话，我支开了所有的人，让诗凤门外把守，屋内只留熙莲服侍。柔福一路赶来并未吃过晚膳，令熙莲安排，柔福说自己没有胃口，暂且先缓缓。
我看着她一双红肿的眼睛，想必是来之前哭过一次了。我握着她凉凉的一双手，问了一句：“事情发展到什么程度？”
她似不甘、似后悔、似绝望地趴在茶几上哭了片刻，我了解她的习性，索性让她哭一会儿，也许只有我，才是她真正可倾述的对象，同窗苦读的那些年，我和她早已超越金兰之契、莫逆之交的情感。我抚摸着她的头，无声地安慰着，她泣不成声地讲述离开王府后所发生的事情。
柔福在王府疗伤的五日里，潘邵阳每日细心照顾，谈吐幽默风趣，更是增添了对潘邵阳的好感，让她确定今生今世非他不嫁，不管他爱不爱她，哪怕是个侧室她都愿意。柔福被接回皇宫后的头三日，日日想着要怎么跟他父皇沟通，好让皇帝做主把自己指婚给潘邵阳。一周后的傍晚，她选了个好时机，向皇帝和母妃阐述自己已心有所属，希望能成全她和潘邵阳。皇帝觉得潘邵阳在年龄和人品很适合自己的女儿，其母妃听得是太医院潘家的大公子，也觉得这个驸马选的着实有眼力。当时两老觉得没有什么不妥，让女儿在宫里好好疗伤，静候佳音。得到了两老的肯定，柔福一颗心就像浸泡在蜜糖里，那一夜她开心的失眠。可在三天之后，宫里来了位金国的使臣，朝臣们商议一天一夜，第二天自己稀里糊涂的被纳入送往金国选太子妃的名单。当晚皇帝和母妃找柔福谈话，让她要从宋国公主额角度来考虑自身的婚姻，如今国家军队匮乏，不宜交战。现在金国愿意通过联姻缓和两国外交，皇帝希望那个能承载国家使命的人是柔福帝姬，让柔福放弃对潘邵阳的心。柔福才开心了三天的心刹那间被封冻，几近绝望。她母妃怕她想不开，则日日陪伴在侧，柔福一哭，她母妃也跟着哭。虽然有一万个不愿意自己的女儿远嫁金国，可是皇帝的命令，圣旨已经传告朝野，成为落地的事实，她母妃这一陪就是十来日。之后宫里派了画师为她画像，她拿出所有值钱的饰物贿赂画师，要求把她画丑。画师先是不敢收取柔福帝姬的好处费，可见她躲在被窝死活不配合，被她这样一闹腾，画师索性接下她的好处费，承诺把其画丑。柔福想着自己的画像丑陋，金国太子一定不会看上眼，绝望的心重燃希望，觉得自己和潘邵阳还是有希望的。她母妃看着自己女儿心情有好转，想着不负自己日日的规劝，女儿如今已想明白，她变放松了看管。可是在五日后，她闲逛时偷听到两位大臣的谈话，原来皇帝早已命令画师把另外两位帝姬的丹青丑化，此番送去的三幅画像里需是柔福的最佳。她才领悟道，自己给的那点钱财都打了水漂，可那些东西没了就没了，她也不在乎。她心痛自己早已经是那颗即将要外派的棋子，任凭自己怎么折腾，最终都要被送到金国做太子妃的。回到自己宫里，想着一万个要逃跑的办法，可惜皇宫看守严密，四支皇宫侍卫队轮流看守柔福的寝宫，这回她向皇帝承诺自己愿意远嫁金国，但是有一个条件。皇帝见自己女儿突然想明白，就算再多的条件也会满足。柔福的条件就是在自己大礼的那天，需是九王妃做的礼服。皇帝同意了，她这才来到这里。
“蓉妃，你说我该怎么办？”
“你先不要哭了，喝口奶茶吧。”我让熙莲端来温热的奶茶，“你不吃东西，当心惹出胃病，到时候就算有一丝希望，你也没个好身体去争取了。”
“你是觉得还有办法，还有对策，是不是？”她不在哭泣，狠狠喝了口奶茶，想必是渴的厉害了。
趁她喝茶，我关切道：“就我知道的局面，现在送去的三幅丹青，属你的最佳，你必定会被那金国太子选中。接着必定会与你父皇商量成亲的礼仪和细节，国与国之间联姻总不会那么简单，商议一番也总要个把月，再准备一番也要个把月，你至少还有两个月的时间来对应。你不肯嫁到金国的原因很多，但最重要的一条是为了潘邵阳。现在你要联姻的消息他一定也知道了，你要想好两点，你这样闹腾为他，万一他对你没那个意思，你要怎么办？其次，要是他对你已经有了那个意思，你又要怎么办？”
她重重放下茶杯，若有所思后对我慎重答道：“我爱潘邵阳，除了他，我谁也不要。金国我一定不会去的。万一他对我没那个意思，我，我就死。”
我不理会她，却扭头对着屏风说：“你可以出来了。”
【三十八 誓言和计谋】
柔福诧异我为何对着屏风说话，因屋内只有我和她，她刚刚那番至死不渝地表白说的清晰，这下发现还有人，好奇而羞涩地望向屏风。顶 点 Ｘ ２３ Ｕ Ｓ屏风后的人影移到我们面前，他正是潘邵阳。她看到他，吃惊地睁大眼。他见到她，感动地湿润了眼。
今日我把潘邵阳带到王府与柔福帝姬会面，全因前三日熙莲给我谈起的一桩事。熙莲见我为了柔福的事情，饮食无味，寝食难安，想着也许是王府的饭菜吃腻了，她听说云逸酒楼来了几位金国的厨子，做的饭菜别致入味。因此在日落之际熙莲便去云逸酒楼采办几样小菜带回王府。碰巧看到墙角一张小桌边潘府的潘邵阳独自在喝酒。熙莲前去打个招呼，却感觉他喝的有些神志不清了，规劝他不要再喝了，基于在王府和熙莲的熟络，也知熙莲是我的贴身婢女，便把他的心头话托盘而出。才知晓原来潘邵阳内心爱慕的女子竟然是刑秉蓉，自他懂事起就喜欢她，爱情的萌芽渐渐情根深种可是从未勇气表白过。直到今年正月十日的那一天，皇帝一道旨意把刑秉蓉赐婚给了九王，他日日悔恨当初懦弱的自己。看到蓉儿在王府幸福的生活，他和她已再无可能，就把那份爱深埋心底，他觉得偶尔能见到她或者与之说上几句就是最大的宽慰。原本他以为自己这生不会再有让他动心的女子了，哪里晓得在園坵坛柔福帝姬以身涉险保护他，在康王府柔福帝姬真情流露于他，他的心渐渐接受柔福帝姬，只是那时候他自己搞不清对柔福帝姬是男女之爱还是挺身保护的感恩，他知道柔福帝姬对自己有好感，他的官职也是与柔福帝姬的辅助密不可分。当他想明白自己对柔福是男女之爱的时候，宫里却传出金国联婚的信息，令他痛苦不已。他这一生爱过的两个女人都因为自己的含蓄懦弱而错过，他不甘心会是这样的结果，可又无可奈何，今日便来云逸酒楼借酒消愁，口中喃喃地呼喊着：“好想见一面柔福”。潘邵阳醉成那样，熙莲只是安静地做个听客，之后给了店家银两命他们把潘邵阳安全送到潘府。
下午从王爷的军营离开，我直接去了一趟潘府，同样是一个月的时间没有见到潘邵阳，今日一见，他面容邋遢，口中酒气冲天，幸而为人长得帅气，就算不修饰也是另一种风格的帅。我询问他对柔福的心思，原来他是感动于柔福的勇气，心动于柔福的温柔，他那颗纯纯悸动的心在王府的五日一大半已经交给了她。爱情萌芽才开始，潘邵阳以为自己能和柔福继续交往而兴奋中，可当得知柔福被联婚要远嫁金国太子，一颗心脏疼痛得几乎让自己窒息。自他见不到她，也不晓得她的心思，也不晓得她的情况，他觉得自己无能为力，日日借酒消愁。我想着柔福出宫一趟不容易，应该会有很多话要跟我和潘邵阳叙说，所以自作主张地请潘邵阳来到王府与柔福会一面，也好让他亲耳听听柔福的心思。
我拿起茶碗喝了口茶，对着呆傻站立着的潘邵阳说：“如今你已经亲耳听见柔福的心思了，你是否也该有个回应？”
躲在屏风后的潘邵阳听得柔福帝姬刚才那番誓言，激动道：“柔福，你不能死，你死了，我怎么办？”
两人情危之中见真情，顾不得一切，紧紧拥抱在一起，眼里、心里满满的都是对方。
柔福侧头幸福感满满地对我说：“蓉妃，还是你最懂我，谢谢你。”
“时间不多，还是快点商议后面要怎么应付。”我咳嗽了一声，提示着他们要收敛。
三人坐定，柔福冒出一句：“要不在大婚当日移动去金国时，我们中途溜走吧。去任何一个地方都可以。”
潘邵阳回：“不妥。”
我分析回：“宋国送出去的新娘子，半途给跑了，士兵一定会一路追赶，潘邵阳一个人跑应该没问题，带着你跑，看看你现在的样子，你们逃不了多远，就被捕获了，然后你们两个家族将面临各种降罪，甚至于株连九族。就算你们逃跑成功了，金国皇帝听到未过门的儿媳跟一个男人跑了，依金国人的性子，自己被宋国皇帝和小女子耍玩，一怒之下号召兵马，发动战事攻打宋国，两败俱伤是不可能的，如今我们军事薄弱，开战必输。因为你们的感情而让国家灭亡、生灵涂炭，你们心可安？”
柔福半信半疑地说：“不会你说的那么严重吧？”
潘邵阳叹气着对柔福说：“王妃分析的很正确的。”
“那么，我自残，我身上已经留有疤痕，再添一些疤痕也无所谓了，金国太子一定不会要一个有疤痕的女子？”柔福觉得这个主义好，渴望的眼神看着我们。
“不行！”我和潘邵阳同步说到。
潘邵阳的“不行”，是不希望也不舍得柔福再为了他而受伤。
我的“不行”是则是为王府考虑，因柔福来了一趟王府，回去后莫名自残，皇帝一定会联想到是王府出的主意，会牵连到王爷和王府上上下下的。
“那我要怎么做？”柔福焦急地看着我俩。
我发问道：“潘邵阳，有没有一种痴呆药？”
潘邵阳被我这么一问，有些迷糊地看着我，我补充道：“有没有那种药，让人吃了之后进入痴呆疯癫，但须是有解药，两个月后再令其慢慢恢复成正常人的药。”
“王妃的意思是让柔福帝姬进入疯癫状态，不适宜作为送给金国的太子妃，用药掩人耳目？”
“正是。”我坚定地回道，“柔福因被联姻，日日忧思导致痴呆疯癫也算蒙混的过去。若是不借助于药物，让柔福装出一副痴痴傻傻的模样，估计她是万万做不像的。皇帝看到自己的女儿疯癫痴傻，不适宜再送往金国，他只好重新选人，至于后面会选谁，我们就不管了。”
“嗯。”他们很有默契的同步回应着我。
我继续道：“关于药物，你务必要把控好两点。一、柔福生病，皇帝一定会让整个太医院的人来为她治病，你所给她服用的药物在太医们查看病情时千万不能被察觉，万一被察觉私自服用药物，你们都懂下场会如何。二、唤醒柔福帝姬神智的药必不能出错，我们只是掩人耳目，装傻一个月就够了，别一傻到底，唤不醒就完了。”
“王妃嘱咐的甚是，我回去好好研究一下，赶紧研制出药方子。”
我提醒他说：“药的研制，速度要快！到时候，你把药交与我，我会转交给柔福帝姬的。”
潘邵阳立即施礼道：“谢谢王妃的成全！”
柔福感佩交并地望着我。
我看着他俩的神情，“先不要谢的那么早，此事万一失败，你们也不要责怪我就是了。”
一旁的熙莲开口说：“夫人，柔福帝姬、潘公子，时间快差不多了。”
柔福拿出一样东西交给我说：“这里面是三张礼服的图稿，你拿好，我撒了个谎说是你会设计礼服而出来的，可再不好意思为难你咯。这是我自己设计的，到时候你把药和画稿一起交到宫里。”
六月天夜，冷月高挂，月光迷离，他们带着一丝希望离开了王府，我真心希望不要有什么变数，希望他们有情人能成眷属。
【三十九 封太子于赵桓】
人生就是万事顺畅的时候时光流逝，日子好过；遇上点事情就度日如年，时光难熬。m.www.uu234.net柔福帝姬、我、潘邵阳日日期待，终于在一周后，潘邵阳带来了痴傻丹药和解药，向我说明如何服用便离去。临离去的时候，还夸了我一句：“没想到王妃年纪尚轻，却能有成年女子的周密心思，看来在下还是不够了解你。”
同日的晚上，王爷带来消息，金国太子选中柔福帝姬，宋国皇帝预备在两个月后送爱女出嫁金国。这个也算不得是消息，打从送去的三幅做过手脚的丹青来看，柔福入选是铁板钉钉的事。
王爷发现我这几日忧心忡忡的样子，安慰道：“蓉儿，这是国事，我们都无能为力，你可不要忧思成疾，我会心疼的。”
“你的几位皇姐皇妹中，柔福与我最合得来，她也为王府做过不少好事，两月后她要远嫁金国，我很舍不得，”我眼中带泪地看着王爷，“那晚，她嘱托我设计的婚假礼服，我已经画好了。我能不能亲自送去，能不能再见一面柔福帝姬？”
“蓉儿，没想到你对柔福感情那么深。明天，你同我一道进宫吧。”
王爷对我是极好的，每每我提的要求，他总是无条件的满足我，有时候还辅助我的要求。我感谢眼前这位年纪仅18岁，事事如我意的男子，很多时候只要一想起自己大他一轮，都会鸡皮疙瘩一身。不过我与他相处的时间长了，也渐渐习惯他搂着我说情话的样子。此番，为了柔福和潘邵阳的事情，我这样瞒着王爷，是希望他不要卷入这件事情中，这世上万事没有不漏风的，要是此事被识破，我们都会受牵连，到那时候，我只希望王爷安好。
第二日，我跟着王爷入宫，先是参拜了皇帝，呈献了柔福帝姬大婚时所穿的礼服设计图纸，皇帝和尚衣局的大臣们见到图稿，连连称赞，称多年来从没见过如此大气端庄的婚嫁礼服。王爷满脸洋溢着骄傲。我称因不晓得柔福帝姬的心思，需要面谈，再做修改，于是我很顺利的来到柔福的寝宫。这回见到柔福，她的面色恢复了以往的神韵，或许是那一丝希望带给她美好的憧憬，人生很多时候活着就为了那一个念想。只要念想在，人就会好好对待自己。念想都没有，那就是绝望，活着也等于死了。
柔福见到我来，自是内心狂喜。可她的寝殿看守森严，人眼混杂，我们假意探讨礼服样式，我只寻了个适当的时机，悄悄把衣袖内的药物塞给她，耳边轻声嘱咐用药说明，每日一颗，连服四周，之后改服解药。潘邵阳说了痴傻药有后劲，就算停服后的两周，人依旧会处于呆呆傻傻的状态，傻到自己都忘记吃解药。因此我还承担了要提醒柔福吃解药的任务。
柔福拿到潘邵阳的药，就像获得了宝贝，不过也是，对别人来说这是避之不及的药，对她来说是拯救她命运的神药。只用短短一周研制的药物，希望这药不要出错。我默默祈祷，不要出错。
果然在一周后，听王爷说宫里的柔福得怪病了，我要求他细说，才知道柔福会傻傻的趴在花园啃地上的草，可把皇帝吓坏了，现在整个太医院都围绕着柔福转。
再过一周后，我向王爷打听柔福的病情，王爷摇着头说说是柔福的病越来越重了，她经常会嚷着自己要在河里玩耍，已经跳了三次河，宫女们24小时跟随，她吃草的习惯依旧没改，还多了一个习惯流口水，形同三岁小儿般胸前滴湿一滩。太医们医治说是帝姬忧思过度，神智混乱才一反常态。整个太医院都没有一个人能医治，如今已经向明间放榜，重金酬谢能医治此病的医者。
我急切问：“可有民间高手？”王爷以为我担心民间没有高手，事实刚好相反，我默默祈求高手不要来啊。
“蓉儿，莫要担心，民间来了两位高手，说皇妹得的病是心病，他们自由办法让柔福好转的。”
我的天啊，讨厌的民间高手，你们可要把柔福害惨了，不晓得柔福是否当得起药罐子，这个药那个药的灌进肚子，你要挺住啊，千万不要出差错啊。
让人绝望的事情还是发生了，不过与柔福无关，是和我家王爷有关。
柔福帝姬痴傻疯癫的模样已经持续了三周，太医们谏言说好好开导帝姬，让其想通，不要把心事郁结，症状就会减轻。皇帝以为自己女儿不是什么大病，就是心病，医治一两周便能痊愈，不会影响前去金国联姻。可是这都第三周了，柔福的症状丝毫没有减轻，反而痴癫的不分昼夜了，皇帝忧思这样的帝姬送到金国，一定会惹怒金国。天气渐渐炎热，皇帝操劳国事，再加上柔福的病，让皇帝病卧床榻，左右宰相觐见皇帝应早立太子，为稳定朝纲，朝臣们立太子的奏章像蜂窝涌至皇帝的案桌。一场见不到刀光剑影的内战就在今日落下帷幕，皇帝颁布圣旨，宣皇长子赵桓为太子。诏书大致内容：自朕登基以来，凡军国重务，用人行政大端，未至倦勤，不敢自逸。绪应鸿续，夙夜兢兢，仰为祖宗谟烈昭缶，付托至重，承祧行庆，端在元良。皇长子赵桓，为宗室首嗣，天意所属，兹恪遵初诏，载稽典礼，俯顺舆情，谨告天地，宗庙，社稷，授以册宝，立为皇太子，正位东宫，以重万年之统，以繁四海之心。册封之日定在农历大暑之日，也就是两天后。立皇太子的诏书一颁布，全国上下有人欢喜有人忧。肃王就是受益者，为显太子慈善大度，太子登基之时颁布释放令。“赦免五弟无知之罪，恢复封号，官复原职。”肃王被幽静的三个月，认为自己此生不再会有荣华富贵那一日，要终身受人监视、形同阶下囚。哪里想到此生还会重返王位，重获荣耀，感动地趴在地上，大殿之内跪谢良久，迟迟不起身，娓娓道太子的恩德浩荡，慈善心肠，他以后必定忠心护主，能想象出他的模样必定如同一条狗。
当晚，王爷拖着失魂落魄的身躯回来，那一晚我陪王爷喝了酒，用酒精麻痹一下他的感官也许是唯一的可以做的，酒后他大哭一场，痛哭自己的失败终究还是在长幼和出生上。我所能做的只有默默陪伴，静静聆听。
【四十 云逸酒楼之夜】
屋内，就留了熙莲服侍我们，眼见王爷三壶烈酒已是喝得底朝天，他摇晃着酒罐子，见是空的便随性地朝地上摔，口中嚷嚷着还要喝酒。www.uu234.net
借酒麻痹一下自己且尚可，可我不希望他喝的烂醉如泥。酒倘若真能消愁，我一定让他喝个够，可是那都是自欺，待脑袋瓜子清醒后心里只会更痛。三坛子酒下肚，也不晓得他有没有醉，酒多伤身总归不好，我便对熙莲使了个眼色不要再上酒，可我这样一个举止被他瞧得真切，对我无礼吼道：“怎么了，如今我要喝个酒还要听你的指示了？”
不管你喝多也好，还是内心绝望而需要发泄也好，我只当你是18岁的小孩无意无心，我便冷静说：“王爷，酒多伤身的道理不必我多说，我们已经努力过了，这个结局我们只能学会面对。”
“你懂什么，输了就是阶下囚，我永远是他的棋子。”他冲着熙莲吼着，“拿酒来。”
桌上又端来两坛酒，王爷直接捧着酒坛，仰头一大口，因倒得过快，弄湿了自己的衣襟，酒坛重重落在桌上。因那酒是今年才出的新酒，虽不浓厚却也辛辣得很，猛一口下去使得王爷呛了口酒喘着粗气，我上前替他擦拭，被他反手甩开道：“走开，不要管我。谁都帮不上我，都是废物，废物！”说完抱起酒坛又是猛猛的一大口。他这样喝法是在糟蹋折磨自己。
自荣德帝姬煽动王爷争夺太子之位，我们的魄力本就是逆流而上，历来皇家立太子论的就是长幼嫡庶有序，出生背景靠山。我们发动所有关系抱着一线希望拼力一搏，希望能险中求胜。早在争夺太子之位之初，我就已经做好胜败的心里准备，王爷若能当得太子，我跟着荣耀；王爷失败，我们依旧是康王和王妃。如今败了，也是在意料中的事情，已竭尽全力的我们，不应该有任何遗憾。在整个过程中我和我的家人也倾其全部，我们捧出一颗真心辅佐他，如今却说我们是“废物”，令我心头一颤。无论他是酒后胡言乱语还是酒后吐真言，遭他这般冷言冷语，如此不理智的王爷冒出一句“都是废物”，使我不禁自嘲自己爱着的这位18岁少年心智太为脆弱。经不起失败和挫折的男人是没有魅力可言的。再此多劝亦是无用，我冷冷留下一句：“你喝吧。”便独自离开王府，不许任何人跟随。。
出了王府，独自走在街上，我突然也很想喝酒，今晚30岁的心着实被18岁的小男子伤了第一回，有点无法接受。自从王爷带我逛庙会、泡温泉、下棋、聊天、甜言蜜语，这半年共处下来，我已将自己30岁的心换成15岁的少女心，我一心只想做好刑秉蓉，只想和王爷好好过每一天，至于他是否能当太子我并不太在意。眼前做好现在的我们也胜过无数平明百姓。名利与我都是浮云。今晚的他有点过了，他是太想当皇太子了，才会出语伤人。我选择原谅他，我毕竟长他那么多岁，就当童言无忌了。也许睡一晚，第二天醒来，他都不晓得今晚的话，我又何必与他计较。可那句“废物”却萦绕在我的耳边，真心换来指责和埋怨，我的心一阵阵刺刺的隐隐的痛。那种痛叫做人心依不足。
我来到云逸酒楼要了两坛酒，坐在角落，一杯杯自斟自饮。这酒好烈，喝到嘴里火辣辣的烧，从口腔经过肠道一辣到底，几杯烈酒下肚酒劲就已上头，浅浅的几分醉意使我脑海回想的都是现代父母的画面，离开那么久，我想我的父母了。大约喝了一壶半，眼前恍恍惚惚出现熙莲的影子，我使劲眨眨眼睛，是熙莲，到底是我的忠仆，才说我一个人出去走走，她还是不放心的跟我来了，内心一阵被关爱的暖意。我趴在桌上侧着头耷拉着眼皮委屈道：“我想回去。”
“那我们回王府吧。”
我口齿虽不清，脑子思路很清晰，我强调说：“你错了，我要回自己的年代去，明天你去把柔福带来，我要和她一起回去。”
“夫人，你喝醉了。我们回去吧。”
一想道回到王府要见到令我失望的小王爷，我一颗委屈的心酸酸的：“熙莲，你让我喝吧，我一个30岁的现代人，怎么能受18岁小毛孩的那番气，你知道的，我本不是这里的人，我要和柔福回去。”
“那你要怎么回去？”
是啊，我要怎么回去，我莫名来到这里，却不晓得回去的方式，会不会自己死了就回去了，可是今天的事还不至于让我去死，我喃喃道：“我不知道，怎么回去我不知道。”
“你清醒点！”
前面三句是女儿声，而这一句却是男子声音，很快我兜头盖脸地被浇湿，那几分浅浅的醉意被浇去了三分，我慌忙用手擦拭淋湿的双眼，待我再睁开看到是严肃的凌敖凮，也许我刚刚那番话让他觉得是醉酒后的胡话，于是用冷茶浇了我一脸好让我清醒。
“凌大人，你不要这样对夫人。”熙莲心疼地为我擦拭。
我冷笑一声，笑自己心智原来也是脆弱，略微受一点气也耐不住性子，吵着闹着要回去。我的回去又同别人不一样，别人的回去是回趟娘家，而我是要穿梭千年回现代。
不知不觉在这里已经停留半年了，刚刚说要拉着柔福回去的话既已出口，我是真的想回去，不知道现代还有没有我的存在，那一夜跌落荷塘的我，之后是死还是活不得而知，但只要有机会我还是想回去，我和柔福在这个朝代终归只是一个替代品，是虚拟的，这里不属于我们。想到这些，我更坚定自己要离开的决心，默默发誓只要找到方法我便离开。既然自己都要离开了，让他们知道现代的我又何妨，我不怒转而笑着对凌敖凮说：“我没有醉，你不用这么严肃，好吓人，来，你们都坐下来，像朋友一样，陪我喝两杯，然后一起回王府吧。”
听我这么说，他和熙莲很配合的入座。
“刚刚那些话，不是我的酒后胡话，”我端起酒杯与他们碰了一杯，一盏饮尽我接着说，“我来之一千年以后，现在对我而言是历史。在我那个社会没有那么多规矩，上下级可以一起吃饭喝酒聊天唱歌，今天你们不要拘束，好吗？”、
凌敖凮此时语气缓和了稍许说：“夫人，你方才所说的让在下感到荒谬。”
“夫人的话是真的，”熙莲借着酒劲替我说了句实话，“夫人她来自未来一千年后。当时她醉酒后醒来什么也不知道，着实把我吓坏了。然后夫人找到了一同穿越来的柔福帝姬，我才真正相信夫人的话。”
他深邃的眼睛看着我道：“还有这等离奇的事情？”
他那莫名的神情，与我刚刚穿越到此地是一样的，除了不可思议还是不可思议。我酒意似乎清醒了几分，我懒懒道：“凌少，你不要总是那么严肃，你先自饮一杯，我告诉你实话。”我是想称呼他凌少侠，但是觉得凌少好听，便这样随意的称呼了，我还是第一次这样称呼他。
他并没有太在意我对他的称呼，爽快而利落地自饮一杯。
“我不是刑秉蓉，我是袁蓉伊，我不是15岁，我30岁了。” 我摸着熙莲的头说，“小丫头，在我们那里你还是个学生，要天天背着书包上学堂。我们那里是和谐社会，人人平等，谁要敢用你这样的童工，就要坐牢。”
熙莲只知道我来自未来，却知道的并不详细，如今两人听我这么一说，都直愣愣地惊讶地看着我，我接着道：“为了证实我不属于这里，我允许你们都一个问题。”
沉默片刻，凌敖凮试探问：“你说的社会，可还是我们的宋朝？”
不愧是忠将之身，问的问题都是关于自己的国家，他还真把我的话当真了，可惜我历史学得不好，这个朝代的命运我还真不知道，但又不能显得我很无知于是道：“我说的社会是社会主义国家，早就不是宋朝了，我所在的是中华人民共和国，简称中国。我们那里富强、民主、文明、和谐、自由、平等、公正、法治、爱国、敬业、诚信、友善。”我一定是没有醉，十六字方针背的溜溜滴。
我答案显然是让他失望的。
熙莲讪笑问：“夫人，我想问问我何时嫁人？”
“你当我神仙啊，我怎会知道你几岁嫁人，若你有心仪的人了，告诉我，今年就把喜事办了！”我呵呵笑道，然后若有所思说，“在我们那里，没有指婚，没那么堵讲究，男女婚姻提倡自由恋爱，一夫一妻制。不像你们这里的男人能和……”
说到此处我动情了、自卑了，对感情我从来容不得有瑕疵，只要你不负我，我必将倾其所有，反之，就不好说了。穿越至此我虽说身为王妃，如今王爷爱慕与我，也未与两房侧室圆房，可这都是一时的，现在他才18岁，以后只要他想要，会有更多的女人来，女色永远是最不缺的。自卑刑秉蓉得不到专一的爱情，而刑秉蓉正是我袁蓉伊。
他见我沉默不再多言，举杯打破寂静道：“夫人。”
三只杯又一次碰杯。
“凌少，说起年龄，我也许长你几岁，我们已是朋友，你也知道了我的秘密，私下里，你喊我蓉伊吧，”然后转向熙莲说，“私下里，你可以喊我袁导。”
“蓉伊，我今年30，我们同岁。”凌敖凮平静的补充说明。
“嗯，既是同岁就免去兄妹的称呼，你唤我蓉伊，我称你凌少，这样坐在一起喝酒才轻松随意，来，干完此杯我们回王府吧！”
熙莲僵硬的喊了我一声：“袁导，我今晚当差，这酒就不喝了。”
之后，我找了很多理由喝了一杯有一杯。
那两壶酒喝到什么时候，我说了些什么都已经记不大清，似乎我一直反复强调我不要留恋这里，不属于这里，迟早要离开之类。那晚我只觉得胸前暖乎乎，微微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被凌敖凮背着，我头重身子软的很快在强壮温暖的背上睡着了。
云逸酒楼那一夜畅谈以后，我、熙莲、凌少的关系就不一般了，他们更多的把我当朋友而非主子，我把他们当朋友而非下人。之后我看见凌敖凮便改口叫他“凌少”。
【四十一 蓉儿的第一次心凉】
第二日天刚擦亮，我还满是睡意就被玉琴和熙莲从床上生生拉起，经她们提醒，我才记起今日有大事，皇帝颁布旨意于农历大暑之日举办册封太子赵桓的典礼，正是今日，要求亲王大臣全部到场，我自然逃脱不掉要跟着王爷前去。m.www.uu234.net
我实在没有睡够，迷糊着眼睛，满嘴酒气的我状态实在糟透了。不晓得昨天同样喝多的王爷此时如何了，便嘱咐玉琴去看看王爷可有在准备，玉琴便离去。
熙莲帮我梳着螺丝发髻，在铜镜中我和她的眼神碰了个正着，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我因担心昨晚醉酒的王爷休息的如何，也就懒得问她，可她终于忍不住道：“夫人，昨晚你说的那个秘密，还好只有我听到。”
她这么突兀地一说，原本还有睡意的我惊得彻底清醒，我反问：“我都说了啥？”
“原本两坛酒喝完要回王府的，可你硬是还要了一坛酒，结果你喝醉，是凌大人背你会来的。你说自己来这里之前的前一晚，他曾在深夜找过你，为了你这个话，奴婢担心了一整晚。”熙莲看了看我的反应，接着为难神色道，“夫人，你们那样是不可以的，你都已经有王爷了，王爷才是你今生的唯一。”
熙莲所说的意思是“他曾在深夜找过我”，“曾”就是已经发生了。我脑速飞转。想着是凌敖凮曾在深夜找过我刑秉蓉，还是凌敖凮曾在深夜找过我袁蓉伊？作为刑秉蓉的我并没有与他曾单独约见过，更何况是在深夜。作为袁蓉伊的我，一个现代我，一个古代他，何来的他找我，还是在深夜。
我噗嗤一笑道：“小丫头，你还知道唯一啊。我想你一定是听错了。”
熙莲帮我插上发簪，嘟着嘴道：“是你自己说的，那晚你吓死了，第二天你就来这里了。”
之前她的那番话我真的认为她听错了，可是这句话一出，我内心咯噔了一下，思绪将我牵引到电闪雷鸣在杭州酒店失眠的那一晚，我梦中所见到的古代风男子难道是凌敖凮？不可能啊，也对不上号啊，原本我还稀里糊涂无法断定，自从王爷战胜回归，皇帝奖励给他红蝙蝠玉佩，我就认定那晚我见到的男子就是康王。绝不会是其他人，更不会是凌敖凮。我说见过他之类的话，定是我酒后胡言乱语胡扯了。
熙莲见我安静的不说话，接着道：“要是王爷知道你嫁进王府前还跟凌大人私会，后果很严重。不过，奴婢很好奇，我天天和你在一起，你是怎么认识凌大人的？”
原来她是在担心这个问题，我倒是自己想远了去，便催促说：“好啦，之前的事，昨晚的话，已发生的事，过去了就不要提了。梳好了吗？”
“嗯，这样可以吗？”熙莲用镜子给我照了照，她的手艺是很好的，我很满意。她放下镜子问，“夫人，今天你穿哪一套衣服？”
我毫不思索的回：“穿那套浅绿色散花裙。”
门外一阵稳健的脚步声，我知道是王爷和玉琴来了，他才到门口便说道：“蓉儿，你梳妆好了吗？我们一起早膳吧。”
我当昨晚什么也没有发生，起身迎接，微笑着问：“王爷昨晚睡得可好？”
我示意熙莲和玉琴赶紧布桌。我见王爷脸色白中带点红血丝，估计昨晚他喝猛了有些酒精过敏。
王爷坐下喝了杯茶，平静地道：“昨晚不提了，我喝多了怎么也不见你来拦着我呢？”
我心想赵桓当上太子，你心里不好受，需要喝点酒麻醉自己心灵，我懂你才没拦你，如此掏心挖肺对你，你都说我是废物了。要是上去不知趣的拦住你，抢走你的酒坛，还不晓得会不会遍体鳞伤呢。
喝多的人必定口渴，那么小的茶盏一杯怎么解得了宿醉，我便给王爷又倒了一杯，语气略微婉转道：“我给你空间，让你自我调节发泄一番，王爷倒是有责怪我的意思了。”
他喝完一盏茶，眼神盯着茶盏道：“蓉儿，我更希望你陪在我身边。”
话中的意思似乎昨晚有人陪他了，而那人绝对不是我，我忙看向身边布桌的玉琴，她涨着微红的脸，朝我点了点头。我很快认定昨晚陪王爷的是潘娴静了，曾经多次在心里反复安抚自己，即使是她潘娴静、她刘佳怡，那都是正常的，都是迟早的事，王爷是属于我们的，而不是属于我一个人的。做了那么多安抚功课，看来都白做了，此刻我的心里泛起浓浓的酸意，站着的我觉得腿软， 脸上依旧保持的微笑，那微笑一定僵硬的很，还好此刻他没有看我，他看的是那只茶盏。
我强制克制自己的情绪，假装巧言道：“娴静妹妹陪你也能做的很妥当，而我却未必能如她。”这话里是夹杂着讽刺和醋意的，一心想忍住情绪，最终还是没能隐藏住。
听得我的一句看似大方，实则醋意满溢的话，他抬眼望我道：“蓉儿，你就那么大方吗？你就那么不在乎我的感受吗？”
开玩笑，是你自己选择的娴静，难道还有你被迫的说法？我为什么没有陪你，难道你不知道你的话多伤人吗？我30岁的心脏开始起伏，早膳已经布好，我深呼吸两口气之后道：“王爷吃早膳吧。”
用膳期间，我转移话题掩饰自己内心的伤痕，我建议王爷应该尽快把佳怡从刘府接回来了，毕竟佳怡是王府的人，就算犯了再大的错误，也不应在娘家一直躲着；再者事情过去都两个月了，只要佳怡从今往后好好做人，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就不要再追究了，有碍王爷的体面。王爷表示同意我的建议，决定参加完太子的册封礼后就去刘府一趟。
我们默默的吃着，安静的只有筷子碰撞碗碟的声音。我们谁也没问昨晚发生了什么，谁也没有对昨晚的人关心盘问，谁也没有再提昨晚的事。他似乎不知道我昨晚在云逸楼喝醉的事情。也是，熙莲不说，又有谁知道。我突然悲伤来袭，他起码要问一问我昨晚在干什么，睡得好不好；他起码要为昨晚自己的话道个歉；他起码要来跟我解释一下想法和做法。他什么也没做，只一句“你那么大方”责问我，我30岁的袁蓉伊爱着的人这般的冷漠，原来在这里没有人真正的关心我，我是孤独者。
早膳之后，我让玉琴帮我更衣。原来昨晚我前脚离开王府后，娴静后脚来看我和王爷，王爷喝的大醉。玉琴刚刚去王爷处传我话，见到娴静小姐服饰在床榻旁的衣架上，床榻上躺着的人虽看不清是谁，不用猜也能知晓了。
我心凉，这是身为王妃的第一次心凉，因大暑天，外热心寒互相碰撞的激烈，导致我发抖。玉琴见我状，想要安慰我，我忙阻止说道：“我没事。换衣服。”
【四十二 册封太子见柔福】
亲临皇室太子的册封礼，作为现代人的我能身临其境感受一回一国之主传位的*、隆重、神威，也算自己赚到了经历。www.uu234.net以后我总归是要回现代的，为了证明我来过这里，也好把这段炫耀炫耀。
高堂黄金龙座上坐的依然是老皇帝，而在下一层台阶设置了略微小一些的黄金龙椅，上面坐的则是今天的主角太子赵桓。他黄袍加身，金冠束发，面色红润光亮，皇帝的风姿都快被他比下去了。仪仗队千人朝天举号齐鸣，同时远处传来寺院钟鸣九响，与之共鸣，再是炮鸣二十七响，用*地号声、钟声、炮声昭告天下子民今日册封太子，国本稳固，社稷稳固。
鸣号结束，司仪发令，万人齐齐下跪，恭恭敬敬先是对皇帝九跪九拜，再是对太子六跪六拜。黄金龙椅上的皇帝和太子，接受着万民忠诚的朝拜。
拜完皇帝，金座上的徽宗帝喊道：“众卿家平身。”
拜完太子赵桓，他双手高举喊道：“请平身。”
这是他们今日唯一的区别。
这万人的朝拜者中自然有我和王爷，还有那刚刚被释放，且官复原职的肃王和他的正妃。
那金銮宝座曾是王爷日日思，夜夜想的地方；曾是王爷献出身命，用尽全力，想获得的位子。如今一切尘埃落定，无需幻想、努力和拼搏了。王爷你做好自己的九王，以后只能是九王。
命运总是这样捉弄人的，一心想要实现的梦想，想要得到的事物，有时候毫无条件的让你绝望，而当你真正绝望的时候又给你重燃希望。我看着身边失魂落魄、六神无主的王爷，我同情他，怜悯他。因为他几乎不太可能再有这种希望，可我内心向天默默为他祈祷，希望上苍有奇迹，不要让他绝望，也不要让我绝望。
今日我还有个大任务，会面柔福帝姬。自从上个月我把痴傻药给她，结果闹成皇帝册封太子，我内心是不安和愧疚的，或许没有柔福痴傻这件事情，皇帝不会急火攻心而病倒，满朝也不会催促着皇帝册封太子；或许没有柔福痴傻这件事情，荣德帝姬、王丞相和九王爷起码能有足够的时间操作运转；或许没有柔福痴傻这件事情，今日黄金宝座上的人是王爷了。也许这就是应了四个字“弄巧成拙”。
今日的场面柔福帝姬一定在场，我的眼神在人群中四处寻找，前三排跪的是叔伯重臣，第四排开始则是平辈弟妹，很快我看到柔福，她真的是一副痴痴呆呆的模样。
礼仪完毕，众人有序散去，我让王爷一旁等我片刻，王爷知道我向来与柔福帝姬要好，如今柔福帝姬得怪病，我去关心探望也属正常，便允了。
我疾步来到柔福身边，她呆呆的眼神空洞无神，嘴角一滩口水，脖子上系着一块绢布似乎是接她流露的口水的。我的天，这幅样子就如同智障痴呆小儿一样，不晓得潘邵阳见到这样的柔福还会斩钉截铁的娶她吗。我唤了她两声名字，她只好奇地仰望天空，并未注意到我，不清楚她是听不见我的声音还是她根本就不认识我了。我心里想着会不会民间高手的药给痴傻了，我连忙轻声问她的丫鬟含冬：“你家帝姬可有吃民间的药？”
含冬丫头心邻神会地回：“九王妃，你关照过我，除了你送来的药，其它药全部偷偷扔掉了。奴婢日日定时给帝姬服用您送来的药。”
我轻声快速问：“那28粒药到明日就服用完了吧。”
“嗯，是的，从明日起，我该给帝姬服用解药了。”
有钱能使人奋斗，我便说：“含冬，你做的很好，等柔福帝姬清醒后，我让她赏你100两，或许她愿意赏你1000两也不一定哦。”
含冬目瞪口呆道：“1000两？”
此处毕竟大庭广众，虽说众人散去，可难免人多眼杂，是不适宜说这种话题的，无奈柔福都这样了，我担心会出岔子，我必须再次提醒含冬，则严肃道：“记得明日起，一日两颗，早空腹一粒，午饭前半柱香一粒。”
丫鬟含冬抿嘴低头，表示明确。我便回到王爷身边，一起退出皇宫。
王爷把我送回王府，用完午膳，便前去刘府接刘佳怡回来。
自从晓微生日在府庆祝的那一天，我联手晓微、王爷，揭穿刘佳怡的阴险面具，才禁足一月不到的刘佳怡就被她娘家父兄接走。王爷算是仁慈的，这样黑心腹的女子，半夜刺杀王府，投毒害死潘采芹，王爷都没舍得送入刑部，或许他认为家丑不宜外扬，或许他认为刘家的势力可以协助他登上太子之位，总之是什么原因没有送往刑部让周甬断案，我不得而知，仅仅是禁足这样的惩罚实在是太轻了。王爷算是仁慈的，佳怡回娘家已两月有余，他没有动用王爷的身份和权利欺压和难为刘府。以至于让一些不晓得实情的王爷嚼舌根，施全早把他听到八卦学给我听。
二王说：“九弟真窝囊，自己的女人降不住，王府弄得鸡犬不宁，18岁一下子纳入三房，有他受的，怪不得朝廷要派兵出征，他总是首推自己，想必是他喜欢出兵打仗，待在王府实在头疼啊。”
三王说：“听说他的正妃刚入王府的时候疯疯癫癫，还老喜欢王茶楼闹市跑，五弟家宴搞什么歌舞，还得意洋洋的表演，如同歌妓，简直没有王妃做派，失了妇德，正妃都这幅样子，侧室就更不堪一提了，全府上下没个体统，有一个还回娘家了。”
四王说：“九弟的母妃从不得父皇恩宠，在我们几个皇子中，属他出生最卑微，如今倒是他好福气，纳了刑家的女儿，刑将军很得父皇赏识，为人处世周全，在朝廷颇有地位，九弟也算是傍上靠山了，如今倒也有点资本去争一争讨好父皇了。”
凤凰飞上梧桐树，自有傍人道短长。原以为女人喜欢八卦，在这皇家深宫，这些皇子也够黑舌的，把一个好好的王府和我说得一塌糊涂，还好我心智坚定，一个耳朵进一个耳朵出。
我这些日子总结的懒懒的，一早来回赶路，不停的跪拜，加上隔夜的酒尚未醒，我便上床睡一会儿。
等我醒来已是黄昏，我忙向熙莲打听，刘佳怡可有回来，熙莲的回话不禁让我心生疑虑。原来王爷此去并未接到刘佳怡，他白跑了。
【四十三 含冬丢失解药】
白天王爷去刘府接刘佳怡未成。www.uu234.net黄昏，他把自己锁在书房内，命令不得任何人打扰。
娴静因昨晚的王爷酩酊大醉伺机侍奉了一夜，令她初尝身为人妇的甜蜜，今晚得知王爷又将自己留在书房，以为是他在等她。娴静特特用心打扮一番，欲王爷再度垂怜。她端了些精致小吃，在丫鬟秋水的陪同下，向王爷叩门请安，怎料却被屋内的王爷婉拒。她留下吃食，黯然伤怀离去。这些都是玉琴描述与我听，或许其中她添油加醋了些，她和熙莲一样，眼里和心里只有我，她们是我的财富。
黄昏我吃完晚膳，便把施全请来，因白日他陪王爷同去刘府，事情经过应该最清晰了。
原来刘府家属知晓女儿在王府受罪，日式过得很是煎熬，就去通报了他们的主子赵桓。赵桓建议刘家把女儿接回来。原本刘家接来也没个想法，只是一味想着让女儿的情绪缓和一下，谁料王爷也没有要把佳怡接回去的动作，刘家等了一周也未将王爷的动静，自认面子落地。刘家恼怒，扬言女儿再也不会回王府，理由很充足：小女佳怡乃皇帝指婚，无奈九王不怜惜，处处针对，与小女至今未同房，致小女每日以泪洗面，忧思成疾，九王不依不饶，幽静体罚。念刘家爱女向来知书达理，王府却不容人，恐小女命陨，故小女再不返九王府。请九王退婚。如今赵桓成为当朝太子，他们刘家仰仗着太子更嚣张跋扈，说是太子认佳怡做了义妹，明日便去太子府谢恩。因此，今日王爷去接刘佳怡，碰了一鼻子灰，里外面子丢的彻彻底底，怎能不郁闷寡欢。
这一晚，我再一次给他安静，尽管我有很多话要跟他说。
翌日清晨，大暑天热跟烤似的。王爷礼节性的要去太子府道贺，我陪同。因知晓今日可能在太子府会见到刘佳怡，王爷一定会有说不出的尴尬，她毕竟还是王爷的侧室，唉。
不过才巳时正点，太子府门口前来道贺的人果然多得络绎不绝，大家都急吼吼赶在第一天来道贺。看来自古以来官场规矩多，谁在第一时刻来了也许不记得，谁没在第一时刻前来朝拜道贺，一定记住。或许是这个因素，大家都争先恐后的踏破门槛。
我正准备下马车时，瞧见两丈之外的柔福帝姬和荣德帝姬，我加快动作与她们打招呼。柔福依旧是昨天的呆样子，因为穿的单薄，胸口的口水印出里面的内衬，很不雅。荣德帝姬因协助九王夺储失败后，不露声色的向赵桓靠拢，希望自己家族能获得以后的安宁。
太子府内张罗着三十多张桌子，即用作茶几，又当餐桌。相熟的大臣们围拢在桌边品茶闲谈。他们大多是夸赞太子赵桓英俊奇才，难得的储君，国之有望。
我和王爷直接寻向太子，见他在与其他大臣闲谈，我们在一侧稍后片刻，他们退去，我们才上去道贺：“恭贺太子！”
赵桓似乎才看见我们，连忙笑着说：“九弟和王妃来了，九弟面色不怎么好嘛。”
王爷拱手行礼回：“昨晚贪杯了，没睡好。”
“不会是我当了太子，你才贪杯吧？”赵桓的这句话直接挑在王爷的心头上。
我连忙解围道：“太子果然高明。太子乃众王子为首，王爷一直尊敬和仰慕你，昨日想邀请太子同庆，无奈规矩在，我们就在王府为太子庆祝，才在昨晚多饮几杯。正是你荣为太子，我们开心多喝了几杯。”
赵桓呵笑道：“无妨、无妨，九弟，今日你可与我多饮几杯。”
王爷再度行礼：“臣感谢太子！”
一番道贺后，王爷和其他大臣聊天，而我转身去找柔福帝姬。眼见快到午时，毒毒日头晒得人发晕，还好太子府的人聪明，在院内顶了个大遮棚，大家都在那里喝茶聊天。
柔福帝姬一个人傻傻的坐着，丫鬟含冬并没有贴身陪同，我对此颇有不满。
我牵着柔福的手，心疼她如今的样子，轻声问：“你认得我吗？”
“你说什么？我要吃饭，我饿了。”
她的回答让我很失落，潘邵阳说的没错，痴傻药果然药性烈，好端端的姑娘如今成了个傻瓜，怪不得皇帝老儿要心疼的急火攻心病倒。
我不甘心她傻到什么都不知道，于是接着问：“含冬人呢？”
她口齿不清地回：“拿药去了。”
我一惊，连忙用手捂住她的嘴，待她不再出声才慢慢放下。
不是说她傻了吗，怎得一提人她就知道药呢？也许这28日来，含冬日日给她服药，她便记住了此人，此人一出现就是给她吃药。再者，这药是她的未来、是她的幸福、是她的潘邵阳，她可以忘记一切，但不会吃药。
远处墙角，我看到潘邵阳独站在日头下呆看着我和柔福。见到柔福的样子，他满脸悲伤心疼，可他不能表露，也不能靠近柔福帝姬询问关切。一个女子为了和心爱的男子在一起，付出的勇气是很多男子做不的。我佩服柔福为爱的勇气，我同情潘邵阳为爱的懦弱。你早接受柔福，也不至于今天要闹这场剧。况且，即便是一场剧之后，你们能否在一起尚未可知。
我对潘邵阳摇摇头，示意他不要过来，他无奈地再看一眼后转身离去。
含冬疾步走向我们，她满头大汗，带着哭腔说：“王妃，不好了，我的药丢了。”
我心头一紧，道：“轻声慢慢说，怎么了？”
“今出府带的一颗解药给弄丢了，也不晓得丢哪里了，”含冬强忍着眼泪，“奴婢想着午膳时间将到，预备给帝姬服药，发现解药不见了。我刚刚到处找过了，怎么也找不到了……”
我忙指示她道：“镇定点，你先陪柔福帝姬回去，就说帝姬身体不适先行离开。”
午宴开始，太子极其阔绰，酒宴的菜品如同国宴。
几位王子一桌，我与其他王妃一桌。我瞟向临近主桌的东边，围坐的是太子的侧妃们，一熟悉的女子身影，果然是刘佳怡。她今日果然来了太子府，也许她早已住在太子府也未知。今日她见到我和王爷并未行礼打招呼，眼神就如同陌生人般在我面前掠过。说什么太子义妹，都是鬼扯，她红光满面，谈笑风生，丝毫看不出面容憔悴，忧思成疾的模样。都和太子的侧妃们一起吃饭了，看来关系融洽啊，依我猜测，她如今应该早就是太子的女人了。依礼，她明明还是九王的人，九王还没给个说法，她怎能改投他人。依法，此婚皇帝赐，若情感不投缘，应由王爷退婚，太子迎娶，佳怡才算正式。这礼不合，法不依的，看来赵桓当了太子，是给刘家撑腰了。太子想要的女人，谁敢多管，更何况是刘佳怡爱慕太子，算是一种成全。我内心感叹“你们好随便。”
可又奈何，在当下，太子就是礼、就是法。
【四十四 太子来王府要人】
日头灼热，潮湿闷热的空气让人呼吸都感觉胸闷，何况我们还都是长衣长衫。顶 点 Ｘ ２３ Ｕ Ｓ这温度跟现代的夏天不分上下，现代的空调简直能供养我的命，再热再冷都不怕。我特怀念有空调冰箱的现代日子，现在想想这些高贵身份的皇宫贵族，活都不如我们现代人，细细想来绝对是社会主义好。（借此宣扬一下社会主义好哦）
热浪包围着每一个人，吃饭喝酒人人大汗淋漓，我也一样大汗淋漓，同时我还不时地担心丫鬟含冬丢落的药丸。要是被太子的人捡到可要怎么解释？我装傻？我否认？我啥也不晓得？全都推给傻柔福？唉，我想多了吧，或许谁也不晓得有这个药的存在。
规劝自己好好吃饭吧。可一顿国宴吃的甚是没有滋味。
期间谁也没有提起佳怡、我、王爷的话题。佳怡也未与我和王爷打招呼。我们似乎成了熟悉的陌生人。
宴席散场，我带着大醉的王爷回王府。只因太子的一句“今日你可与我多饮几杯”，王爷单独豪饮五杯已示甘愿臣服，之后又对饮三杯。众人也不规劝，兄弟几个反而还煽风点火，尤其是那肃王，今日他那哈巴狗的样子做的十足。人人都晓得他能有今日是太子仁慈，不计前嫌。可太子为何要这么大度只有太子自己心知肚明了。
本来我还觉得肃王有点男子味，起码他很疼爱自己的王妃和儿子，起码他还算有点男子的温情。今日他府中的王妃和儿子都没有来。禁闭削爵期间，听说他日日责骂妻儿，拿他们出气，肃王妃如今身染重病，他不管不顾。因太子再度另他重生，重返王位队列的他贴心贴肝的只认了太子，府中事宜和妻儿不闻不问。仅仅两月的光景，就让他这般丧失人性和人格，丝毫没有一点人样。我感叹天要下雨，人要变，毫无章法。
王爷大醉，回府猛睡一日，这一日，我依旧没有打扰他。得知王爷要休养两日，这日我便开始时时陪伴左右，端茶送水，与之谈心。我和王爷之间本没有什么问题，况且我终归是他的妻子，我们彼此需要一个台阶，谁让我长他12岁，长辈让一让小辈吧。白天我与他说说话，他想睡了，我就和熙莲在厨房做些精致可口的小菜；晚上陪他说说话，下下棋，道一些心头往事，让两个人的距离回到从前。
这日午间，饭后的王爷泛起困意，躺在床榻小睡一会儿。而我被这炎热的天气搞得实在无睡意，索性拿了一本《记事册》读了起来。原来这本册子里记载的是本朝杨门女将的事迹，杨宗保之妻穆桂英，武艺超群、机智勇敢，传说有神女传授神箭飞刀之术。因阵前以杨宗保交战，生擒宗保并招之成亲，归於杨家将之列，为杨门女将中的杰出人物。此类军帐中女子是我佩服的人，看到此处，让我想起在王爷军帐内见到晓微那一幕。我与她已有一个月未见了，她也不同往常，不再来王府送点什么衣物和吃食，我也没去过清风雅苑。想着我这个姐姐应该大度些，晓微是我自己要人的姐妹，等空闲了，我要去看看她。
我看的正入神，忽听得王爷轻声道：“蓉儿，我觉得这样很好。”
因我看得入神，并未听得清楚，放下书本，坐到床榻边，问：“王爷你醒了，说什么呢？”
王爷起身，靠在软枕上说：“我若不是王爷，我若是平民百姓，我耕地种菜，你生儿育女，我们简简单单生活，远离这是非之地，该有多好。”
你是在闹情绪吗？这也该闹够了呀，不该不依不饶想不开。我安慰道：“迚临，你不要这么想，你是当朝的九王爷，你血统尊贵，可是百姓敬仰的王爷，他们极其羡慕我们，你居然想要做回百姓，这样的话可不要再说了。”
王爷冷哼道：“羡慕我？我有什么好羡慕的，我生下来就是个卑微的王爷，我什么都不是我的，什么都不是我的，”他呐呐道，眼眶已经湿润，我心里明白他话的意思，用手将为他擦拭，王爷握住我的手说，“蓉儿，你已经很久没有喊我迚临了，如今我只有你了，我只有你了。你不要离开我。”
我听不得情话，被他这么一央求，之前的帐全部清零，我颇为感动地说：“迚临，你若需要我，我永远在你身边，你不离，我便不弃。”细想我又能去哪里，如今我虽有回现代的心思，可是却不晓得方法，我愣愣道，“我，离开你，又能去哪里？”
王爷抓住我的手，两双潮乎乎的手也分不清谁比谁的热，他急切而沉稳地说：“不，你是的我爱妃，我唯一爱的人，无论你怎么样，我都不会离开你，更不会丢弃你！”
门外熙莲报太子和佳怡来了。太子府道贺是两日前的事情，今日他们前来应该是为佳怡的身份而来吧，该来的事情总归要面对，我和王爷对视一眼，我们连忙起身出屋迎接。
“拜见太子殿下。”我们礼仪周全。
只见佳怡趾高气昂的跟在太子身边，她似乎忘却了自己目前还是九王的侧室。她这样的行为叫做红杏出墙，王爷实足戴了顶绿帽子。我们入到屋内，丫鬟上茶退去后，太子将一物放在桌上。
太子开口说：“九弟，这大热天的，你把我害苦了。”
“太子，您… 我…”王爷支支吾吾，无法明确赵桓的意思。而我看到桌上的物品，心里了然，完了害怕的事情，来了。
赵桓继续道：“我原本我不想来，可是佳怡在王府捡到了这个”他看了看我，王爷跟着赵桓的眼神，也同样看向我，“弟妹，你看看这是什么？”
“谁都看得明白，这是一颗药。”我平静地回答。
见我如此淡定，佳怡缓慢说：“这个药是柔福帝姬的丫鬟含冬丢落的，那日午宴前，我见到含冬疯狂地在找东西，不巧，被我捡到了。送到太医院检验，此药能让人镇静心神，专治人体精神和意识功能混乱。你们先是让柔福痴傻，逃过金国联姻。再让其服解药，恢复正常。我可有说错？”
王爷听得云里雾里，而我听的明明白白。我们谁也没有搭她的话。
我们越是沉默，佳怡越是恼怒，她干脆直言说：“九王妃，这是给柔福帝姬吃的解药！你们想瞒天过海！”
王爷惊呆，任凭我们对话，他根本插不上话。
我没有必要给佳怡说法，直接对太子回：“太子殿下，难道你不希望柔福帝姬快快好转吗？这个解药有什么不对吗？既然太医都说了这个药能治好柔福，何来的瞒天过海？”
“九王妃，你不要强词狡辩了，你做的那点事情都在我的眼皮下，如今彼此留点面子不揭穿你。九弟，你没想到你的王妃那么能干吧，居然敢对金国联姻的帝姬动手脚，这个帐要怎么算？”
我料定28粒痴傻药全都吃进柔福的肚子了，目前仅仅是一颗解药，说明不了什么。我咬紧说辞，死活不认就是了，理直气壮道：“我从来没有做过破坏金国联姻的事情，我没有那个本事。我倒是好奇，为何我们九王府的事情都在你太子殿下眼皮底下，我们对你有什么危害你竟这般防范我们。”
王爷本就没参与痴傻药这件事情，听到这里，他还是无法明白事情的来龙去脉，他张口却又说不出、问不出。
太子得意地说：“不过，我倒是还要谢谢弟妹，父皇正是因为柔福痴傻才病倒，满朝百官才推举我当太子，如若没这档子事，我的太子之位不晓得在哪里。”
王爷终于听明白了，坐着的身子重重往下沉。
我见状感觉不妙，但口中依旧说道：“太子殿下本就能力超群，如今归位正统属于命里。与我无半点关系，跟柔福帝姬痴傻更没有关系。”
“这样吧，九弟，我也不跟你绕弯子了，如今柔福虽痴傻，但太医说这个药四周后能让她恢复往常，不会影响柔福嫁去金国联姻。我就一个条件，你把佳怡放了，从此刘佳怡是我的人。你在这里签个字就好。”说完，佳怡从袖中取出一封文稿，欢快地交给王爷。
让刘佳怡回到赵桓身边这才是他俩今日真正目的，心想“太子不管你知道多少，如今一颗能让柔福恢复正常的药说明不了什么，要真的闹大了，反而对我有利。我可以说为了柔福恢复神智，九王寻遍名医终获得灵药，柔福帝姬数周便能恢复正常，丝毫不影响出嫁金国为太子妃。皇帝要是知道了，一定会重赏九王。你想要刘佳怡又何必绕这一大圈子，直接管王爷要人，王爷未必会不愿意，他这样做实在不高明。要是佳怡没有捡到此药物，你又会用什么理由和借口来要人？”
王爷看了一眼书稿内容，毫无表情地提了书桌上的笔，清晰地签上自己的名字，安然道：“刘佳怡是父皇指婚与我的，虽是我的侧室，我对佳怡小姐无意，佳怡小姐对我也是无情，我们既没有情义，更未圆房。今日太子您喜欢我府里的刘佳怡，劳烦太子跟父皇提一下，再加上这张我签过字的书稿，还刘佳怡一个名节，她跟着太子您不至于被人流言蜚语。”
“你居然愿意把刘佳怡给我？”太子诧异道。
“能成人之美为何不为。况且我有蓉儿就够了。”
佳怡捧着那张退婚书稿，整张脸遮掩不住的幸福感，她这般甜美的笑容，我在王府从来没有见过，如今她能回到自己心爱的人的身边能名正言顺，他们心愿达成，不打招呼便离开。
【四十五 柔福你要坚强】
看着他们张狂离去的背影，如今的赵桓有足够的资格在任何人面前张狂。www.uu234.net
我一直在想是哪里出了问题。赵桓到底知道多少？潘邵阳有没有牵扯进去？含冬对外人可有说起过什么？在信息阻塞的朝代，全靠猜测和想象。要说佳怡捡到痴傻药，那真的算不得把柄。此事的关键是柔福帝姬怎么痴傻的，要是他们知道了柔福是怎么痴傻的，那么我就逃脱不掉干系了，估计整个王府和我刑家都要遭殃。今日太子的行为并非来闹事，目的很明显，分明是来王府要人，而他们仅仅靠这么一颗药丸做的推断，又能耐我何？
刘佳怡，就这样被要走了，王爷不难受吗？我忙问王爷：“王爷，你为何签字放佳怡走？”
“她，对于我本就多余。我与她没感情，何不成全了他们。”王爷严厉看向我，问，“柔福来了一趟王府，回去不久就痴傻了，你和柔福到底做了什么？你还不如实把事情说完整？”
我再隐瞒亦是不可能了，便稍加改动说词，只道是柔福帝姬原本就不想远嫁金国，来王府后我们商量用痴傻方式避开那段婚约。回到皇宫，她就开始整日装傻，因装傻太久难免有些伤身心神智，佳怡捡到的药能补脑补心，能让柔福帝姬的身心神智伤的不至于过深。然这药是路梓钦为柔福把脉时开出的药方。
一番话说的兜底圆满，几乎没有漏洞，王爷皱眉道：“我知道柔福不愿意远嫁金国，之前她还让父皇为她和潘邵阳指婚，这件事情不会和潘邵阳有关联吧？”
我装傻不语，只摇了摇头。
王爷半信半疑地看了我一眼，然后坐到窗边，喝了口茶，顺了本书低首看着，似乎刚刚太子要走的人真的和他无关，从他脸上丝毫寻找不到不舍和心烦。我好奇眼前的他，佳怡和他虽没夫妻实情，可是名义上毕竟是一对，他要跟人如何解释这桩荒唐的事，他到底是怎么想的，我很模糊。
我和柔福莫名来到这里本以为算是落根了，好歹我们一起生活在一起寻找回去的可能，哪料到才半年光景就面对分离。本以为用个障眼法可以逃脱远嫁金国，也没有打听过金国是什么样的，金国太子是谁。出于好奇，我悲戚戚问：“金国远吗？”
王爷看着他的书，随意地回：“远，骑行需五日。”
我问：“金国跟我们这里一样吗？比如吃的，用的，气候之类。”
王爷略微想了想回：“那里冬季长达六个月，此时八月，他们那边应该是入秋了。”
我问：“金国太子是谁？多大了？柔福是他唯一的太子妃吗？”
王爷放下书，掀起眼皮望着我道：“蓉儿，你问得我都看不进书了。”
我回：“我想知道柔福所嫁的人是个什么样的人。”
“金国太子，42岁梁晅义，他的王妃五年前去世，尚未续弦。”王爷见我愣住，以为我嫌弃梁晅义年龄过大，便安慰道，“我知道你关心柔福，金国太子岁年纪虽是大了些，但是金国兵强马壮、国富民强，柔福在那里会过得很好。你不必担心。”
我真真愣傻了，梁晅义，是我在南阁寺、清风雅苑见过的狂徒，曾来王府向我示爱的狂徒，他确实说过自己的金国人，可他说自己是来这里做生意的。他居然是金国的太子。我思路凌乱了。
无休无止的炎热的夏天，终于盼来了第一场秋雨，雨滴落地发出的滴答声使得我心烦意乱。在太子府见过柔福到现在快一个月了，不知道这一个月她那边的情况。我也不敢轻举妄动，担心行迹暴露再度给太子和佳怡留下把柄。于是我对王爷谎称没有食欲，身子不爽，王爷立即安排路梓钦前来就医。趁着左右没人，我询问柔福帝姬的情况，才得知柔福的神智已恢复正常，可精神依旧不佳，宫里正在为她准备出嫁的嫁妆，她如今整日一类洗面。我让路梓钦有空多去为柔福帝姬把脉 ，同时让他传话：“让柔福帝姬找个机会，三日后的下午去南阁寺烧香。”
路梓钦给我开了个药方，领会我的意思便告退。
三日后，我寻了个理由，要为王府去南阁寺求个平安符，王爷允我外出。
我在熙莲和诗凤的陪同下来到了南阁寺。我们在寺庙内跪拜完毕也未见柔福身影，焦急地我在寺内不停地向外张望。
斜眼却看到身穿明黄色僧衣的广元住持，他轻缓向我走来，他举手行礼道：“阿弥陀佛，老衲给施主请安。”
我点头还礼：“广元住持。”
“老衲瞧施主的神态，似乎在等什么人？”
“嗯，在等一位老友。”
“曾经也有一位施主在这里等过一个人，和今日的你一样的焦灼神情。”
我不理解的看着他，心想今日这广元住持为何跟我讲这些，与我有什么关系吗？
“那位施主留下一串佛珠，说是你若来南阁寺，便让我交与你。”说完，他从袖中取出一串佛珠交与我。
我从广元住持手中接过佛珠，问：“请问住持，是何人？”我思索着，在这个国度，还会有谁认识我，还会有谁知道我会来南阁寺，还能指派广元住持转交信物。
“此人只报是姓梁，说是你的朋友，老衲既已经把佛串交与你，老衲告辞。”
望着住持离去的背影，我好奇住持怎么还会做这等传授男女信物的事情。好奇中，打量手中这串紫红色小紫叶檀佛珠，棕眼密实，牛毛细纹，金星密布，放在鼻尖一闻，幽幽檀香使人舒爽，原物的主人一定时常把玩，珠串包浆油脂发亮，是一串难得的佛串。那姓梁的，便一定是梁晅义，他怎么就知道我还会来南阁寺。他又为何要送我贴身把玩的佛珠。我先不去多想，让熙莲收好，继续等待柔福。
不一会儿，柔福终于来了。
她一身素服，脸色白的吓人，一见到我在等她，便加速跑来，她刚要说话，我示意什么都不要说。我们找了个偏僻安静的角落，让熙莲、含冬、诗凤三面望风把守。
我连忙关切地问：“你还好吗？你都恢复正常了吗？”
她哭丧的表情，答非所问道：“蓉妃，我怎么办？我死的心都有了。”
“就知道你会这样想，今日我见你，就是要告诉你要好好活着，总会有办法的。”我朝她确信的点头，我接着说，“金国的太子我见过。”
她诧异的看着我。
“梁晅义，42岁，五年前死了正妃，你也许未必是他真正想要的人。”我这样说并非空穴来风，但我也并无把握。
柔福眼睛瞪得更大了。
我语塞道：“我只是猜测，毫无根据。你嫁到金国，他若对你关爱有加，对你相敬如宾，你就从了吧，以后他是皇帝，你就是皇后。”
她眺望远处道：“我还以为你有什么好办法，看来我白来了。”
“命中有时终须有命中无时莫强求，这个道理你应该懂。无论发生什么事情，你要积极面对，寻找一切办法让自己坚强，只要活着就有希望！”我见她有些动容，接着道，“我们两人胜似亲姐妹，莫名来到这里，我们是彼此的亲人，若你…那留我一个人怎么办？我会努力寻找会现代的方法，若我们到了痛苦不堪的时候，我们便一起离开这里。所以你一定要坚强，为你，也为我。”
柔福眼里闪着泪花，被我说的动心，一行热泪滚落，哽咽道：“嗯，我明白，我会坚强。”
我自己的一番话触动到自己并不坚强的心，两行眼泪滑落脸庞，我温柔地无奈道：“今日一见，我们后期什么时候再见无期，但是你放心，我会想尽一切办法来找你。你若到了金国，记得给我写信，我们都用笔名，就用现代的名字，你殷茜，我袁蓉伊。”
柔福抽抽噎噎地无法说话，只是一味的点头。
她肯听我的话，我总算放心了。任何事情，只要还活着，就有希望。
我们的计划在预料中失败了。过完这个中秋，柔福要远嫁金国了，再半个月，她就是金国的太子妃了。从此她一个人，我一个人，我孤独的心也随着这气候，一场秋雨一场寒，透过屋外时不时的一场雨，我与她虽在同一片天空下，却要遥相呼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