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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会摔跤的熊猫     剑骨txt下载     剑骨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七十二章 生比死难

    其实宁奕想要的情报也很简单。

    从西妖域离开之后,他一直对“金翅大鹏鸟”保持着极高的警戒之心,这位东妖域的霸主已经盯上了自己,如果自己的行踪暴露,便会直接惹来杀身之祸,这一族有好几位妖君,甚至还有妖圣坐镇。

    只不过天神高原的八大姓王帐,也不是吃素的,两千年来安然无虞,说明这片草原上有着相当强硬的“后台”,到底是谁……宁奕还不知晓。

    但他心中隐约有所直觉,这片草原上的太平,与当年的“乌尔勒-额图”有关。

    狮心皇帝在这里起势,以铁骑征服高原,在战争之后,完成了他的许诺。

    带给这片草原和平。

    宁奕以神念浸入这块玉佩之中,片刻之后,神情有些复杂。

    金翅大鹏族最近没有异动。

    关于“往生之地”的消息,一点风声也没有走漏,一切就像是未曾发生过的那样。

    至于“白早休”被自己掳走的消息,也没有放出,自己捅了这么多刀,看来对方是准备打落牙齿往肚子里吞。

    越是这样沉默,便越是说明他们的杀心之浓郁。

    越是杀心浓郁,便说明待在天神高原的安全。

    因为被幽冥妖君击中,奇点的空间出现了裂缝,于是宁奕机缘巧合落在了这里……现在看来,金翅大鹏鸟似乎并没有“察觉”到自己?或者说,他们没有办法在这片草原上大张旗鼓的动手。

    已经好些日子了。

    以大鹏族妖君的速度,如果能够动手,想必早就出手了。

    宁奕轻轻松了一口气。

    自己最忌惮的场面不会出现了。

    只不过……白如来那个家伙,是一个难缠的角色,自己摧毁了生灭规则,小白帝不会轻易放过自己。

    宁奕回想起往生之地的那一战。

    自己破开十境,抵达命星境界,完成了生命本质上的晋升,同时领悟“后天道胎”,接着破境之势头,以大道长河一度碾压“小白帝”,在棋盘下找到了一线生机逃生。

    而如今,那股玄妙的感觉已经消散。

    如果被“小白帝”找上门来……恐怕是一场大麻烦。

    不过,宁奕并不担心。

    “等我炼化生字卷,便再无悬念。”

    他现在需要找一个足够安静,像是当初东境大泽不老山那样的地方,安安心心修行,把生字卷炼化,在这之前,他得把草原上的势力分布,以及如今的局势摸清楚。

    ……

    ……

    这块玉佩里有两个消息。

    一个是东妖域金翅大鹏族的动向,这个消息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平淡无奇。

    而另外一个消息,可以说是“石破天惊”了。

    与天神高原毗邻的南妖域,几乎每个人都听闻了……灞都城的姜麟,被东皇击败,受了重伤,具体的细节尚不明确,至于东皇的伤势如何,也无人知晓。

    在妖族天下游历的“东皇”,号称是两千年前妖族共主的转世投胎身。

    而姜麟,白如来,则是与他并称前三甲的年轻天才。

    大家一直对于三人的高低,强弱,有所探讨,而真正的实力高低,这些年来一直无法划分,因为这三位天才虽然一骑绝尘,但彼此之间没有比斗,没有厮杀。

    姜麟和白如来被称为两位未来的妖域帝皇。

    而“东皇”则是沉默寡言的在灰界战场厮杀了一番,定下了一个约定之后便飘然离开,孤独行走在四境之中,背后没有背景,也没有势力。

    东皇击败姜麟,这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三人之间的平衡被打破了。

    东皇下一个目标会是谁呢?

    毫无疑问……还剩下一个人。

    然而宁奕的直觉告诉自己,白如来并不是东皇的“狩猎目标”,生死之间游走,宁奕有着很强大的感应。

    白如来在盯着自己。

    东妖域的“狩猎”并没有停止。

    ……

    ……

    宁奕揉了揉眉心,长长吐出一口气来。

    车队的行进稍稍停歇。

    田谕下了马车,搀扶着先知缓缓踏出车厢,找了一个相对暖和的地方,生出一团篝火,大家围在一起,快要抵达天启之河,大家的神情都还算轻松。

    天色不早了。

    季节缘故,草原上的天黑得有些早,有人拎来两头壮硕的肥羊,动作利索的开膛破肚,把内脏清除,以清水彻洗,夹在篝火之上,羊肉的油脂被火焰烧得劈啪作响,羊油滴落在篝火上,火势更加旺盛,欢呼的歌声在夜晚的草原上响起,雪鹫的长鸣在空中回荡。

    宁奕找了个借口,来到了不远处一个无人的地方,手腕微抖,袖袍里掠出四张符?,把周围镇压起来。

    他一只手按在眉心,剑气洞天轻轻开合。

    一声鸟雀哀鸣响起。

    “白早休”被他掷出,丢在地上。

    这位白郡主,在宁奕破境之后,被逼迫出了“妖族真身”,妖力被封禁,血脉被囚压,可谓是凄惨到了极点,此刻坠落在地,宁奕也不再去施加外力,妖族本命真身逐渐褪去,白早休重新化为人形,她瑟瑟发抖地环抱四肢,向后依靠在巨大山石之前,望向宁奕的眼中,连愤怒和凶戾都被抹去了,只剩下畏惧。

    宁奕掷出一件大黑袍,平静道:“我问,你答。”

    白早休嘴唇发抖,神情苍白,置若罔闻。

    “金翅大鹏族在东妖域监察生灵……用的是什么手段。”宁奕蹲下身子,凝视着白早休的眼瞳,“天神高原的鹰隼在盯着妖族,你们知道么?”

    他并没有动用神魂法门,而是就这么看着白早休的双眼,这不是信任,而是自信,如果这个疯女人敢在自己面前撒谎,那么宁奕便会让她付出对应的代价。

    白早休轻轻伸出一只手,扯过黑袍,罩在自己身前,她声音沙哑道:“‘燕巢’可以知晓四域之事……天神高原的土著,所用的手段,早就在掌控之中。”

    宁奕心底叹了口气。

    天神高原固然辽阔,但比起两座天下,还是差了太多。

    不出自己所料。

    这一切看似和平安详,实际上暗流汹涌,白如来手里仍然握着无数棋子,只要自己没有回到大隋,那么便要直面这场“狩猎”。

    宁奕继续问道:“妖君不能踏入这里?”

    白早休摇了摇头,她像是一个不含感情的木头人,道:“天神高原有一个难缠的家伙,实力太强的异族人,会被高原上的阵法直接斩杀……不过他是个将死之人,这片草原的和平维系不了多久了。”

    与自己想的一样。

    有个很强的存在在守护这里。

    与乌尔勒有关么?

    “是谁?”宁奕皱起眉头。

    白早休摇头,道:“不知。”

    宁奕继续追问,“‘燕巢’是什么?”

    白早休摇头不语。

    宁奕眯起双眼,“你能感应到白如来的位置?”

    说到这里,白早休索性闭上了双眼,不与宁奕对视,摆出一副要杀要剐随你的姿态。

    宁奕淡淡开口。

    “姜麟被东皇打死了。”

    白早休猛地睁开双眼,死死盯住宁奕,一字一句道。

    “不可能。”

    宁奕木然道:“没有打死,但半死不活……想必是有的。”

    这位白郡主恨恨盯着宁奕,眼眶竟然莹润起来。

    只可惜宁奕心底连半分怜惜之情也无。

    他语气带着厌恶,缓缓道:“灞都城的事情我已听说了。若不是你在灞都城横行霸道,何至于此?姜麟也好,白如来也好,都是拜你所赐,如今东妖域的棋盘崩塌了,白帝还没有出关,如果得知了这个消息,你说……会不会被你直接气死?”

    这一番话,字字诛心。

    白早休气得咳出一大口鲜血。

    她看着宁奕,一字一句道:“你回不去大隋了,也是拜我所赐。”

    宁奕眯起双眼,他笑了起来,“是啊……我现在回不去了。”

    “我若是有机会,我不仅仅要杀了你,我还要杀了那个姓裴的贱人,杀了与你有关的朋友,亲人,把他们的皮肉全都剥开,抽筋剥骨,熬炖成汤,一口一口喂给你吃。”白早休的语言恶毒到了极点,到了此刻,她的脸上已经看不出畏惧,只有愤怒,和无尽的怨恨。

    宁奕只是沉默。

    无动于衷。

    他漠然注视着这张神情狰狞的面孔,毫无表情的赞叹道:“演得真好。”

    从一开始的瑟瑟发抖,到泪流满面,再到现在的怨毒诅咒。

    这个女人说的话,他一个字也不相信。

    “你想让我杀死你么?”

    宁奕挑了挑眉,“大隋有个鬼修,身上有一件宝器叫琉璃盏,死者只要有一缕魂魄,便可以在盏中重生,你已经千百次流露出求死的意念……白帝修行生灭规则,想必做出一盏专门呈纳你魂魄的‘琉璃盏’,并不难。我若是杀了你,便是给了你解脱,对吧?”

    白早休愤怒的神情已经昭示了答案。

    “宁奕……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的。”

    “你放心,我不会杀你。”宁奕默默攥拢十指,他平静道:“杀死一个人实在太简单了……有时候,活着才是痛苦。”

    只要白早休还在自己手上,白如来就不会放弃追杀自己。

    “我在等那个救你的人……”宁奕微微屈起两根手指,他弯下身子,凝视着白早休的瞳孔。

    宁奕看出了对方瞳孔里真正的惊慌,失措。

    他由衷地笑了。

    “白郡主,生比死难啊。”

    大鹏的戾鸣响起,白郡主向后掠去。

    然而宁奕的手指更快,刹那之间,指尖便点落在她的眉心,一声戾鸣剧烈的波动,荡开,然而在四张符?的压制之下,这些声音化为虚空溅散的涟漪,逐渐平复。

    剑气洞天开又合。

    一切恢复寂静。

第七十三章 跳一支舞(上)

    夜晚的霜雪,寒意,被篝火驱逐。

    宁奕回到驻扎地的时候,这里的歌声和舞蹈,正在最精彩的时刻,孩子拍着手掌,摇晃着脑袋,齐声哼唱着古老的小调,声音并不激烈,有一种安详大同的温暖感,年轻的青壮男人,和身材窈窕的女子,扭动腰肢,随着拍子舞蹈。

    一片热闹。

    田谕一个人蹲在篝火旁,默默看看这一幕。

    身旁有人站了起来,被莽牛角捅了一下的高骅,现在像是没事人儿一样,拍拍屁股,牵了一位漂亮姑娘的纤腕,两个人摇曳在人群中。

    那厮还对自己挤眉弄眼,示意自己也来加入。

    田谕有些无奈。

    然后肩头被人轻轻拍了一下。

    “乌尔勒。”

    他微微一怔,看到来者之后,笑了笑,道:“你忙完了?”

    田谕是一个聪明人,对于“宁奕”身上的“秘密”,他从不多问,也绝不好奇,就连真实的名讳也不想知道,直接以“乌尔勒”替代了。

    刚刚升起篝火,宁奕就不见踪影。

    在经历“雪龙卷”事件之后,田谕就彻底放下了“戒心”,在他看来,像“乌尔勒”这样的大修行者,想要覆灭自己一行人,实在太过简单,能与年轻天神一起同行,已经是一种荣耀。

    宁奕点了点头,蹲在田谕身旁,老实人递来一只烤的金黄焦脆的羊腿,羊腿的小腿骨被丝帛相当精致的包裹着,大腿肉被切成网格,单单是这副卖相,便令人垂涎欲滴。

    宁奕没有拒绝,接过羊腿,啃了一口,含糊不清的赞叹道:“嗯……好吃。”

    田谕嘿嘿笑了笑,道:“特地为你烤的。”

    听起来怪怪的……

    宁奕又啃了一口羊腿,问道:“为什么不去那边?”

    伸出手,指了指篝火。

    田谕摇头,“我得看着,万一出现什么意外了呢?”

    说到这里,田谕犹豫片刻,望向车厢的方向,道:“乌尔勒,先知大人他没事吧……先前看他精神变好了,如今又嗜睡了。”

    宁奕笑着摇头道;“一路奔波颠簸,好不容易能歇脚,他老人家现在睡得可香了。”

    也是。

    田谕神情复杂,他望向宁奕,遇到“乌尔勒”之后,一路上紧绷的心弦终于可以放下了,天塌了有个子高的人顶着,跟乌尔勒在一起,总是会觉得莫名的安心。

    宁奕打趣道:“我看那边,似乎有个姑娘,一直没有接受别人的邀请,一个人孤独蹲在篝火那边,时不时望向你这里……你小子该不会没发现吧?”

    宁奕眯起双眼,悄悄指了指篝火那边。

    两位女子坐在一起,并没有加入歌舞之中,周遭一片冷清,与外面格格不入。

    一位披着黑袍,长发披肩,神情平静冷漠。

    另外一位披着雪白大袄的年轻少女,身上带着草原独有的野性美,留着一头短发,眉眼柔和,此刻双手环抱膝盖,捧着骨杯,一口一口小啜。

    自从宁奕坐到田谕身边,便发现了这少女小心翼翼,断断续续投来的目光。

    其中意味,不言而喻。

    田谕匆匆瞥了一眼,心头咯噔一声,苦笑着摇了摇头,道:“乌尔勒,你就别消遣我了。”

    宁奕笑道:“有贼心,没贼胆呐?”

    田谕笑骂一声。

    他性格有些沉闷,看起来一副不苟言笑的肃然模样,但是笑起来还算是五官端正,只不过平日里脸上写满了“生人勿近”这四个字。

    宁奕啃完了那只羊腿,懒洋洋道:“喜欢就去表白啊,有好感就去追啊,你羊腿烤的那么好,哪位姑娘吃了不惦记?”

    田谕无奈道:“有些事情说不得。”

    宁奕眯起双眼,他忽然坐直身子,问道:“有什么事情说不得?”

    田谕没有见过宁奕这副凝重严肃的样子。

    他一时之间被问住了。

    宁奕缓缓道:“大家活得那么艰难,今天过去,都不知道会不会有明天。既然如此,为什么还要给自己留遗憾?万一错过了呢?”

    他像是在问田谕。

    也像是在问自己。

    田谕默默咀嚼着这一句话,陷入了思考……一路东行,多少次在生死边缘游走,多少次就死在长夜里,再也看不到明天?

    乌尔勒说的没有错……

    但是,这句话细细咀嚼,怎么听起来不像是在说自己呢?

    田谕揪了揪自己不多的头发,望向宁奕,发现乌尔勒的神情有些恍惚。

    田谕试探性问道:“乌尔勒,你错过了那个人吗?”

    月光之下,篝火之旁。

    田谕看着正襟危坐的乌尔勒,轻轻喃喃道:“或许吧……如果我留在这里……或许就错过了。”

    揪着头发的草原汉子,不知道对方此刻心底在想谁。

    他尽可能去脑补出一个“女子”,却无法想象出乌尔勒喜欢的女子是什么模样。

    等等……为什么是一个?

    也许不止一个呢……

    既然如此……

    田谕甩了甩脑袋,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迸出这个念头,不过像乌尔勒这样的人,应该有很多的仰慕者吧,他望向远方那个披着白袍的年轻少女,不知道为何,心里多了一些悲哀。

    目光对接,后者对田谕吐了个舌头,然后恶狠狠的瞪眼。

    田谕连忙避开另外一道目光,心乱如麻,连忙问道:“乌尔勒,你喜欢的那人……不会等你吗?”

    宁奕笑着问道:“可万一我死在这里呢?”

    田谕怔住了。

    他没好气怒道:“说什么呢?你,你可是……乌尔勒啊!”

    这声音有些大,引来了许多侧目的眼光。

    田谕的脸上有些发烧,他咳嗽一声,“喝酒,喝酒,我请你喝酒!”

    老实人掷来一只“水袋”,好心提醒道:

    “草原上独有的叶子酒,很烈。”

    宁奕接过酒袋,笑着喝了一大口,辛辣入腹,浑身暖洋洋的,通体舒泰。

    田谕由衷感慨道:“乌尔勒,好酒量!”

    宁奕闭上双眼,任由多余的酒液滑过下颌,中间没有停歇,一饮而尽,叶子酒初入口时,带着一股凛冽的寒意,像是霜寒打过,叶子割喉,接着便是万物化开的春日暖阳,热流从小腹升腾,蔓延到浑身四处。

    闭上眼后,什么都看不见。

    喝了酒,又像是什么都看见了。

    比起田谕,这只雪鹫部落,宁奕才是真正的跋涉者,流亡者,他的家乡远在万里之外,想要归乡,路途漫长。

    他的对手是东妖域的小白帝,灞都城的姜麟,灰界的东皇。

    准确的说……是整座妖族天下。

    每一天都在生与死的边缘游走。

    而万里之外,的确有人在为自己守候,那扇归乡之门曾经一度开启,而后在自己面前被关闭。

    还有机会回去么?

    从踏出皇陵的那一天起,宁奕每天都会问自己。

    这个信念一直坚定,未曾动摇,但那扇门关了之后……似乎有了一丝挣扎。

    他猛地睁开双眼。

    ……

    ……

    田谕目瞪口呆。

    这已经不能拿“好酒量”来形容了,草原上人人善饮,但能喝一整袋叶子酒的,已经是饮中豪杰,凤毛麟角,乌尔勒一口气便饮尽了,这算是什么?

    怪胎。

    田谕有些心疼的拍了拍自己的酒袋,他的酒量已是不俗,特地备了一个比常人大两倍的大酒袋子,满满当当出门上路,这些日子,叶子酒都是省着喝的,因为没有储备,喝一点少一点,他可舍不得。

    就这样一路走走停停,今日快到终点,还剩一大半,才动了“奢侈一把”的心思。

    宁奕的这个举动,吸引了很多人的目光,尤其是那些正值芳龄的少女,她们注视着“乌尔勒”仰首将酒袋一饮而尽的场景。

    宁奕睁开双眼之后,便站起身子。

    所有人都望向这里,一时之间,歌声和舞蹈都停住了,不知道乌尔勒要说什么。

    宁奕的目光扫了一圈,望向篝火的角落。

    那两位女子的神情有些微妙。

    宁奕笑着望向那位披着雪白大袄的少女,两道目光对碰之后,后者的面容飞起了两酡红晕。

    “敢问姑娘名讳?”

    少女放下古杯,感激地望向宁奕的方向,认真道:“叫我灵儿就好。”

    宁奕在田谕耳边传音道:“不要感谢我。”

    众目睽睽之下。

    宁奕拽起了目瞪口呆的老实人,在雪鹫族人的注视之下,对那位年轻少女发出了邀请。

    “灵儿姑娘……他想请你跳舞。”

    出乎意料的。

    一片安静。

    寂静。

    孩童们停下了啃羊肉,羊排的动作,怔怔看着这一幕。

    少女脸上写满了问号。

    田谕悲痛的声音极轻地响起。

    “乌尔勒……这是我亲妹妹,田灵儿。”

    宁奕的动作有些僵硬,他笑容不减,但一字一句从牙缝里挤出声音来,“见鬼……你怎么不早说?”

    田谕拿着只有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恨恨道:“你以为我会喜欢没胸没屁股的?”

    宁奕挠了挠头。

    周遭的孩童在努力憋笑。

    少女的面容满是涨红。

    田灵儿咬牙切齿道:“乌尔勒,我想请你跳一支舞。”

    这次轮到宁奕懵然了。

    少女站起身子,身上披着的雪白大袄随之滑落。虽是大雪天,但她穿的却相当清凉,带着野性气息,凹凸有致的轮廓,让宁奕怀疑自己刚刚是不是听错了。

    田谕郁闷补充道:“可能是长大了,我向你保证,之前不是这样……”

    随着起身动作,少女的骨杯应声落地,里面原本装的是烈酒,如今空空荡荡,全部被她喝完。

    借着酒劲,满脸通红的田灵望向自己哥哥,认真严肃道:“你要是说服乌尔勒,我就说服琴姐也陪你跳一支舞。”

第七十八章 雪鸩

    小元山上,雾气缭绕。

    一道身影盘坐在山门之前,宁奕的黑袍随风摇曳,他神情恬淡,眉心上一枚“红枣”凝聚而出。

    他此刻的坐姿,就像是当年坐在紫霄宫山顶的那位白发道士。

    青天在上,大道在下。

    山门之中,一道又一道的阵法飞掠缭绕,在宁奕身旁凝聚,这些“蝌蚪”一般的晦涩符?,现在看来,已经不是那么难以理解。

    阵纹被拆解,在大道长河之中翻滚,成为长河江水之中的雪白浪花。

    宁奕陷入了入定之中。

    那位符圣,坐在木质轮椅上,默默看着那道坐在山门的年轻身影,神情复杂。

    他轻声喃喃道。

    “真像啊……简直,一模一样。”

    当初那位散仙人,坐在这里拆解阵纹的时候,也是这般模样。

    ……

    ……

    日子一晃即过。

    篝火缭绕,夜幕降临。

    “明明说,去去就来……老哥,你是不是在骗我?”田灵儿蹲在田谕身旁闷闷不乐,怀疑道:“已经两天没看到乌尔勒,乌尔勒是不是被我吓跑啦?”

    田谕哭笑不得,端起酒杯,刚刚要喝酒,差点一口气喷出来。

    在田谕身旁的苏琴也被少女逗笑了。

    田灵儿瞪了个白眼,用力捏了一把田谕的大腿,老实人一个激灵,浑身一颤。

    “田谕,这都篝火晚宴了,乌尔勒怎么还没来?他要是出了什么三长两短,我可要找你算账!”

    田谕揉着发青的大腿,纳闷道:“乌尔勒没来,为什么要找我算账?”

    少女哼了一声,双手环臂,嗔道:“我不管我不管,看不到乌尔勒,我就怪你!”

    田谕笑着摇了摇头,他望向身旁空空荡荡的席位,小元山的那位符圣大人,为自己一行人都安排了住所,而且还真的留了篝火晚宴的位置,这是草原八大姓一年一度的狂欢盛会,从小就是他想要目睹的场景。

    今日真的实现了。

    心境有些摇曳。

    据说在篝火晚宴上,八大姓会进行一场“角力”。

    母河上下,分别来自八座领地的年轻子弟,会赌上自己背后的荣耀,在此相互较量,而八位草原王会在青铜台的最高处观战,他们手中握着象征着八大姓血脉和权力的“王旗”,以此来钦定下一任的继承者。

    只要能够获得“王旗”的认可,那么便是王旗下的“小可汗”。

    这是一场宏大的盛会。

    也是一个难得的机会。

    只不过这几年来,八大姓的“小可汗”已经确定了自己的地位,在族内基本上没了挑战者,不过在篝火晚宴上,也能看到这些人出手的场景。

    田谕喃喃道:“不知道这些‘小可汗’,跟乌尔勒比,又如何?”

    在他心中,乌尔勒是一个“天神下凡”般的人物。

    但田谕对于外面的世界一无所知,乌尔勒给他的感觉是很强,雪鹫王给他的感觉也是很强,这一路走来,直到坐在这里,他所见到的“符圣大人”,“白狼王”,乃至白狼王庭里一些强大的修行者,都给自己这种感觉。

    强。

    很强。

    摸不到深浅的强。

    没有办法,田谕一直呆在西方边陲,而这些人,随便挑一个出来,都比他的“五境”要强大太多了。

    他从小就被灌输着“母河”乃是草原领袖的思想,来到天启之河,时常会有自卑之意,这里的普通修行者,都身负纯真血脉,更不用说那八位小可汗,乃是千里挑一,万里挑一的顶级天才!

    能够在八大姓的母河领地成为年轻一辈的佼佼者……田谕只觉得仰望。

    从小的思想原因,即便是如今,把“小可汗”跟“乌尔勒”放在一起,田谕也不觉得乌尔勒能绝对领先。

    因为乌尔勒太年轻了。

    年轻的有些不真实。

    尤其是田谕见到了银熊,黑狮这两族,极其强壮的体魄之后。

    他十分怀疑。

    乌尔勒那般瘦削的身子里,所隐藏的力量,当真能够跟八大姓的野蛮血脉媲美吗?

    田谕怔怔出神。

    少女的身旁,有一道熟悉身影坐下。

    高骅拎了一壶酒,笑意盎然,这几日他总算是松了一口气,来了天启之河,顿顿好酒好肉招待着,更是赶上了一年一度的“篝火晚宴”,此刻看起来心情大好。

    “据说乌尔勒在小元山修行……”高骅笑着对田谕挤眉弄眼,“我刚刚拎了两壶酒,从小元山甲卫那弄来的小道消息,说是他一人坐在山门之处,如坐雪山之巅,霜草飞掠,紫霞漫天,星辉瀑卷。”

    “符圣大人可是白狼王庭的‘脊柱’。”高骅仰头,酒液顺延脖子流下,咕隆咕隆,声音含糊不清,“所以……大可放心。”

    田灵儿眨了眨眼。

    霜草飞掠,紫霞漫天,星辉瀑卷。

    她脑海里已经隐约浮现出了一副画面。

    连忙摇了摇头,少女拿起酒壶,眯起双眼,狠狠喝了一口。

    高骅大声笑道:“快哉,快哉。”

    歌舞升平,夜宴长乐。

    四周是喧嚣的器乐交击声音。

    大家围绕着青铜台,而那八面王旗之下,白狼,金鹿,黑狮……依次坐落,八位小可汗在人群拥簇之中,已经准备出手,如今的青铜台上,乃是一些族内的年轻子弟,登场交手,互有胜负。

    “听说雪鹫王旗的小可汗,实力很强,不输上三姓……”高骅笑了笑,道:“待会就要见分晓了。”

    田谕也听说了。

    如今的雪鹫王旗小可汗,名叫“雪鸩”,体内的血脉据说抵达了返祖境界,与上一任雪鹫王可以媲美,可见血脉之强,风头大盛,一时之间,隐约让雪鹫王旗,有了第四大王姓的呼声……这一次的青铜台,雪鸩若是可以击败上三姓的小可汗,那么对雪鹫王旗来说,便是一件大喜事。

    只不过,田谕丝毫不关心。

    他们这一脉,已经彻底脱离出了“雪鹫王旗”。

    如今再想到雪鹫王的那副面容,田谕的心底只觉得厌恶。

    ……

    ……

    醉意朦胧的高骅,打了个酒嗝,他惘然抬起头来,发现自己的面前,不知何时,已经多出了一位相当高大的身影。

    “你,你是谁?”

    田谕眯起双眼。

    这道身影站在这里,就像是一座小山,单单是外放的气势,就给人一种极大的压迫感。

    “突突尔。”

    田谕眯起双眼,他记得这个汉子,当初在雪鹫王帐内,此人似乎是雪鹫王的贴身护卫。

    他的手臂,被苏琴握紧。

    田灵儿也下意识向后靠了靠。

    田谕的心头闪过一丝不祥。

    他寒声道:“怎么,你想动手么?”

    突突尔并没有回答。

    他只是沉默地俯瞰着身下的两男两女,脸上露出了一丝轻蔑。

    田谕轻轻拍了拍苏琴的手,示意无事,然后猛地站起身子,他与突突尔的距离贴地很近,此刻猛地站起,他的额头几乎抵在突突尔的下颌。

    两人之间,剑拔弩张。

    高骅顿时酒醒,护住了身旁的两个女子,如临大敌,看着面前的大家伙。

    “篝火晚宴,青铜台外,不准动手,这是八大姓立下来的规矩。”田谕冷冷道:“你若是动了手,违了规矩,要被流放边境,雪鹫王也保不了你。”

    突突尔咧嘴笑道:“我不会在这对你动手。”

    田谕冷笑一声,并没有过多纠缠的意思。

    “那么就请便吧。”

    说完这句,他便不打算再理会突突尔。

    “田谕。”

    突突尔的声音带着三分冷漠,他站在这里,已经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此刻喊出了田谕的名字。

    四周都是一滞。

    突突尔伸出一只手,指了指那座青铜台。

    “你可有胆量,与我登台,为大家表演一二?”

    田谕笑了笑,道:“不好意思……我可没这个功夫。”

    他可不会傻乎乎的答应。

    突突尔平静道:“你再考虑一下。”

    “我都说了……”

    田谕的声音戛然而止。

    他瞳孔收缩,雪鹫血脉的潜在视野,让他看清楚了突突尔手指的那个方向,在雪鹫王旗的方向,一个披着白袍,满头霜白长发的年轻男人,正坐在席位之上,那男人生了一张阴柔俊美的面容,一直闭目养神,此刻缓缓睁开双眼,对自己微微笑了笑。

    雪鹫王旗的小可汗。

    田谕攥拢双拳,他望向站在自己面前的“庞然大物”,喉咙里压抑着愤怒的低吼声音。

    令他愤怒的……是那位小可汗身边,有一位神态苍老,恹恹不振的老人,此刻昏昏沉沉睡去,头发披散。

    “别担心,八大姓的规矩在这,我们没有对他做什么。”突突尔淡然道:“小王爷请他过去喝了盏茶,老人身体可能不太好,岁数大了,总是嗜睡……但如果你拒绝了,那么我可不能保证,他一定能醒过来。”

    与此同时,一道连绵纤细的声音传来。

    神情慵懒的雪鸩,睁开眼后,接过下人递来的茶水,他轻轻吹了吹茶盏热气,传音道。

    “田谕,听说你傍上了符圣大人这座靠山,所以嚣张得很。这些年来,你是一个敢打雪鹫王旗脸面的人……”

    “我是一个要面子的人,丢的面子,一定要找回来。今晚我不为难你,只要你能在突突尔手上走过三招,这笔恩怨就一笔勾销。”

    田谕望向青铜台,八大王旗的执掌者,此刻高坐青铜台上,有说有笑,似乎不曾觉察这里的异样。

    他咬牙切齿道:“你就不怕白狼王知道?”

    雪鸩浑不在乎笑道:“等你捱过今晚再说咯。”

    阴柔男人没了什么耐心,懒洋洋道:“登台丢个人,换他一条命,很难抉择么?”

    田谕额头青筋鼓起。

    他深深吐出一口气来。

    高骅,田灵儿,苏琴,以及周围的人群,都愕然看着对立的两道身影。

    一道饱含怒意的声音响起。

    “好……我答应你。”

第七十九章 青铜台(求月票)

    “哥!”

    田灵儿第一时间红了眼。

    她想要站起身子,却被高骅压住了肩头。

    这一路上生死相依,逆境厮杀,无人比高骅更了解田谕……

    田谕没有解释什么,轻描淡写的笑了笑,只说了两个字。

    “无事。”

    但高骅却看到了他死死攥拢的双拳。

    ……

    ……

    青铜台上,比试完的两位年轻人,结束争斗,相互施了一个礼,然后走下台去。

    突突尔面无表情,一只脚踩在青铜台上,然后双手按压台面,整个人翻身而上。

    座下响起一片哗然。

    八王旗都知道这位“猛士”,在雪鹫王旗之下的头号护卫,是雪鹫王不折不扣的心腹死忠,体魄极其强大,据说刀枪不入,即便被铁锤抡砸头颅,也不会受伤。

    竟然有人想要跟这个家伙比斗?

    是哪个猛人?

    众目睽睽之下,田谕登上了青铜台,他翻转手腕,神情冷冽,心境有些忐忑。

    田谕一直是一个对自己有清楚认知的人……他知道自己的实力有限,也知道自己对抗突突尔,即便拼出血性,也不可能打赢对面。

    但此次的比斗,若是如雪鸩说的那般……扛过三招。

    他觉得自己能够做到。

    田谕一只手摸了摸自己的胸口,深深吸了一口气。

    在抵达天启之河前的那一天晚上,乌尔勒给了自己一样“东西”,那是一件如鸟雀翎羽的长袍,披上之后,大小便可以随心意变换,乌尔勒并没有解释这样物事的来历,而是直接将其慷慨的赠予自己。

    只不过这件长袍有所破碎了。

    田谕试过以自己的古刀,去刺向翎羽长袍,结果不可思议的一幕发生了,自己的刀气被袍面震开,连白痕都难以划出。

    他并不知道,这是东妖域金翅大鹏族郡主白早休的珍贵宝器,若是保持完好,十境修为都无法撕扯破坏,即便如今有所损坏,也足够防身。

    宁奕赠予田谕“百鸟袍”的本意也是如此。

    防身有大用。

    “三招。”田谕望向自己的对手,调整呼吸,喃喃道:“我只需要抗住……三招。”

    ……

    ……

    青铜台上,八面巨大的旗帜猎猎作响。

    这里是八大姓的权贵汇聚之地,他们俯瞰着青铜台的“战况”,歌舞缭绕,八位执旗者就在青铜台的最前方。

    如今青铜台上的对阵,被八位草原王看见了。

    金鹿王笑道:“这个小子叫什么名字?竟然敢与突突尔对阵,难道不要命了?”

    白狼王的神情难看起来,他望向在一旁闭目养神的瘦削男人,如今青铜台上的“对阵厮杀”,想必背后有着复杂曲折的故事。

    雪鹫王在青铜台上极少发言,几乎不开口,三大姓的草原王注意力放在那个叫“雪鸩”的年轻人身上,这是雪鹫一族天资惊艳的小可汗,今夜若是不出意外,三大姓的霸主地位,便会受到挑战。

    白狼王木然道:“他是我白狼王庭座下贵宾。”

    几位草原王都有所动容。

    “此人的修为有些薄弱……资质倒还算行,只不过他身上的血统,似乎是与雪鹫王旗……”金鹿王说到这里,便止住了,他望向雪鹫王,前些日子的营帐冲突,他们自然有所听闻,心念一转,便立即明白了。

    雪鹫王淡淡道:“私人恩怨,青铜台上解决,八大姓的优良传统,在王旗战前,不妨给各位添些开胃小菜。”

    坐在红木椅上的雪鹫王,肩头罩着一件极其宽大的白氅,双手缩在袖中,看起来像是环抱双臂,此刻一只手微微下垂,落在了腰囊位置,指尖摩挲,轻轻揉捏着那一片扁平的金灿翎羽,神情有些恍惚起来。

    白狼王的声音,将他思绪拉扯回来。

    “雪煞,不要忘了规矩,比斗可以,不可伤人性命。”

    雪鹫王慢条斯理道:“这是他们的私事了……我可干预不了。”

    “我这个人一向宽容大度,从不记仇,此事可与我无关。”他笑了笑,淡淡道:“不过你说得对,不要忘了规矩……希望突突尔能告诉那个年轻人,什么是草原上的规矩。”

    后面的几个字,雪煞几乎是一字一顿念出来。

    几位草原王的神情都有些古怪。

    “从不记仇”这四个字,从白狼王口中说出来,他们还能接受。

    从雪鹫王口中说出来。

    令人想要发笑,却又笑不出来。

    ……

    ……

    青铜台下,满是欢呼,吵闹,喧嚣。

    不明真相的观展者,等待着一出好戏的上演。

    而苏琴和田灵儿的神情紧张到了极点。

    青铜台上,则是一片寂静。

    田谕抽出了自己腰间的古刀,微微躬身,反手持刀,摆出了战斗姿态,他的脑海里万念皆净,浑身上下的肌肉都绷紧了。

    突突尔活动着自己的身子,双手?w掌外翻,浑身上下,爆发出炒豆子一般的脆响。

    除了雪鸩以外,其他七位小可汗,看着青铜台上的那个庞然大物,神情都是一片凝重,像突突尔这样的悍卫,在草原上极其罕见,据说他跟在老雪鹫王身边的时候,八岁就曾经徒手打碎过狼王的头颅,觉醒血脉之力后,更是可以与“银熊”,“黑狮”这样的力量型血脉进行角力。

    在当年的某场篝火晚宴上,年幼的突突尔,与人互换招式,被人以铁锤砸中头颅,只受了轻微的伤势,而那人却被他一只手臂掏空了心肺……在青铜台上杀人,老雪鹫王花费了很大的力量才保下他,从此作为“雪煞”的贴身护卫,伴随新一任的雪鹫王长大。

    突突尔已经很久没有登上青铜台了。

    这场战斗,其实没什么悬念。

    大家都在好奇,这个叫“田谕”的男人,到底是什么来头,又有什么样的胆气,敢与突突尔在青铜台上厮杀。

    雪鸩的神情满是笑意,悠然自得,双臂舒展,看着青铜台上完全不成正比的两道身影。

    突突尔漠然道:“小子……你可知道,草原上的规矩是什么?”

    摆出战斗姿态的田谕,耳旁传来了一道剧烈的破风声音。

    那个身材高大的壮汉,脚底踩踏地面,狠狠疾射而来,整个人像是一株撞钟古木,脚底发力之处,青铜台的地面似乎都被踩得裂开。

    草原上的规矩,是弱肉强食,适者生存。

    若是低位者想反抗高位者……那么便要付出生命的代价!

    下一刹那。

    田谕便被这股巨大的力量撞中,根本来不及反应,架刀的姿态都被撞散,整个人被撞飞而出,他闭起双眼,双手攥住古刀,狠狠拧腰翻身,向着地面插下,刀尖重重插下,使得他没有直接飞出古台,整个人极其狼狈地磕在地面之上。

    一片烟尘。

    满是寂静。

    这等骇人的力量,让观战者神情震撼……突突尔的体魄就像是莽牛一般,如果就这么被撞中,恐怕整个人的骨头都会撞碎吧?

    那个可怜的年轻人呢?

    骨架已经散掉了吧?

    突突尔站在两者相撞的原地,他保持着一击肩头贴山靠的姿态,缓慢收势,脸上浮现出一抹笑容。

    真是比自己想象中还要脆弱不堪呢……一碰就碎。

    突突尔忽然皱起眉头。

    他望向烟尘之中。

    那里传来了剧烈的咳嗽声音。

    不仅仅是突突尔的神情变了,台下所有人的神情都变了。

    雪鸩的笑意凝固起来,他眯起双眼,神情陡然阴沉,单手发力,轻轻捶打在小桌桌面,之前那盏茶盏无声的跳动一下,接着碎裂开来,茶水从破碎的杯具之中潺潺流淌。

    “怎么可能?”

    烟尘里,一道身影,摇摇晃晃站起了起来,然后沉重拔刀,刀身与青铜台严密地插在一起,拔出之时,带着刺耳的摩擦声音。

    “哥!”

    台下,田灵儿紧紧悬着的那颗心,几乎提到了嗓子眼里,她忍不住惊喜叫了一声。

    苏琴更是死死攥拳,指尖几乎嵌入了掌心之中。

    但见烟尘散开,并没有血气,那个站起身子的年轻男人,只是面容有些狼狈,但紧接着便挺直了脊背,身上似乎连伤口也没有……

    突突尔神情难看到了极点。

    被自己这么一撞,还能站起来?

    他想到了上次在雪鹫王帐内的冲突,当时自己没有在意这个年轻人,两两对撞之下,还吃了一个小亏……事后回想起来,并不是田谕厉害,而是那个不显山不露水的家伙,背地里动用了“阴招”。

    果不其然,在被白狼王请去之后,那个家伙便不见踪影,据说是被符圣接到了小元山,当日自己会吃亏,恐怕是因为“符?”的原因。

    突突尔万万没有想到,这个叫田谕的家伙,竟然还真的有一身“强大体魄”?

    青铜台上,田谕一只手擦了擦嘴唇,默默将溢出肺腑的血迹抹在漆黑衣袍上,这件衣袍之下,百鸟袍的翎羽轻轻嗡动,发出阵阵脆响。

    这个大家伙,莽劲厉害得很……即便有乌尔勒相赠的衣袍,劲气还是渗透进来,自己像是被一头莽牛撞了一下,虽然没受皮外伤,但一度窒息,脏器险些都要裂开。

    只不过,刚刚的一撞,让田谕摸清了突突尔的底。

    三招。

    不成问题。

    他咧开嘴,当着所有人的面,缓缓伸出一根中指,勾了勾,笑道:“还有两招,放马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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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章 草原上的规矩(求月票)

    青铜台上,一片烟尘,缓缓散去。

    看着还站在自己面前“安然无虞”的田谕,突突尔的神情相当难看。

    他能感觉到空气之中,弥漫着若有若无的杀意。

    雪鸩就坐在青铜台下,面无表情盯着自己,那位注定要接过雪鹫王旗的小可汗,性情暴戾而古怪。

    突突尔暴喝一声,他整个人前踏一步,劲气从肌肉内迸发,直接将衣袍都撕裂,一拳擂打而出,这一拳犹如战锤,隔空爆响。

    田谕的耳朵都要被风声撕裂了。

    田谕一刀递斩而出,刀光划出一道清亮弧线,然而那只包裹着罡气的拳头,如金刚钵一般,将自己的佩刀砸得咔嚓碎裂。

    突突尔低吼道:“给我死!”

    田谕闷哼一声,双手抬起,如金蛇缠丝一般,并没有选择去硬撼突突尔,他身上有“百鸟袍”,只需要化开这一拳的力道,便足以全身而退。

    两只手掌,化为幻影,捉向突突尔的一拳。

    田谕的血脉是鸟雀属相,身法敏捷,要论力量,肯定不如突突尔。

    这叫一技之长,避敌之短。

    然而,这世上还有一句话。

    一力破万法。

    田谕的两只手掌,在贴近那只拳头的时候,他的面色骤然变了,在这一刻,他意识到了自己的想法有多天真……突突尔的拳头,单单是四周不断迸射的罡气,在尺余距离,便令他擒拿而下的双手手掌,皮开肉绽,鲜血四溅。

    这股劲气,根本不是凡夫俗子能够抵抗的。

    这一拳,狠狠捶打在田谕的胸口,“砰”的一声,将青铜台上的劲气都震散。

    这一声闷响,就像是雷雨季节的穹顶落雷,声音沉闷而且响亮。

    台下的一些观战者,神情都起了微妙的变化,这一声入骨捶打……不会出人命吧?

    田灵儿神情惨白。

    苏琴闭上双眼,身子摇摇欲坠。

    青铜台上,短暂的死寂,这些烟尘全都散开。

    有人惊呼道。

    “他还站着……还站着!”

    ……

    ……

    突突尔的拳头,被两只手掌按住,田谕的双手,已是惨不忍睹的血肉模糊,颤抖扶住那只巨大拳头。

    嘀嗒嘀嗒的粘稠鲜血,在风中被吹成一小串连绵长线。

    两人对立而站,一高一低,一个人巍然如山,另外一个人则是如风中浮萍,随时都可能被吹散了。

    突突尔皱起眉头。

    这一拳,就算是八百年的雪狼王,也能被直接锤杀。

    这个出自西方边陲的年轻男人,身上的血脉无比低微,修为更是只有五境……怎么做到抗住一拳不死的?

    田谕的发丝垂落,他的眼眶里有血丝浮现。

    后背被这一拳打得有些凸出,他的衣袍内,传来连绵不绝的鳞甲震颤声音,那一拳为点的磅礴力劲,被百鸟袍的无数鳞甲所分担,节节分散,化小……但即便如此,他也有些无法承受了。

    再强大的宝器,也无法弥补境界上的差距。

    实力相差的太大了。

    突突尔的耳朵微微侧动一下,他隐约听到了风声,紧接着便明白了田谕能抗住两拳的原因,这个家伙身上披着一件不得了的宝器,相差如此之大,竟然硬生生化解了自己的拳劲。

    “是宝衣么?”突突尔俯瞰着田谕。

    田谕笑了笑,没有回答。

    他的声音夹杂着血丝,还有轻蔑。

    “还有一拳,你打得死我么?”

    突突尔神情一滞。

    他听到了一声咳嗽,接着面颊上传来了湿润的温度,一口掺杂着鲜血的唾沫,被田谕喷了出来。

    那个瘦小男人抬起头来,嘲笑道。

    “……杂种。”

    耳旁立即响起剧烈的破风声音。

    突突尔的神情狰狞起来,抬起一只手掌,五根手指如蒲扇一般。

    这一巴掌,对准了田谕的脑袋。

    他何时受到过此等屈辱!

    八大姓的戒律,青铜台的规矩,都被他抛在脑后。

    你有宝器,但宝器护不了头颅。

    “我要你死!”突突尔的暴喝声音在青铜台上炸响。

    狂风席面,田谕闭上双眼,脚底微微一错,身子向后仰去,他的面颊生出了无数纤细的毫毛,四面八方每一缕的空气流动,都被肌肤所捕捉。

    血脉,开启!

    田谕的后背几乎要贴在青铜台上,他的腰身陡然发力,像是一条蟒蛇,双手按在台面上,整个人匍匐掠出,刹那将自己弹射到了青铜台的另外一边。

    而失去了理智的突突尔,则是一个巴掌抡空,整个人向前踉跄一步。

    田谕双脚踩住青铜台地面,如弩箭一般射出,一瞬之间,便来到了突突尔的后背之处。

    田谕猛地睁开双眼。

    眼瞳之中闪过一缕霜白杀意,他瞬间从腰间拔出另外一柄完好无损的古刀,对准突突尔的后颈扎了下去!

    “铛!”的一声,金铁交撞的声音响起。

    田谕神情阴沉,自己的这一刀,被一只翻转的手掌挡住,突突尔的肉身体魄实在太强了……自己的全力一刀,连掌心都无法扎破。

    于是青铜台上,两个人的姿态便凝固,定格。

    田谕一只脚踩在突突尔微微弯曲的小腿之上,双手持刀扎在突突尔后颈处……只可惜这一刀被挡住,否则便是一击漂亮的反杀。

    他吐出一口鲜血,望向台下的雪鸩。

    只有两个字。

    “三招。”

    三招的赌约,已经结束了。

    雪鸩的神情有些微妙。

    他此刻的目光并没有与田谕对接,而是望着随时可能跌下青铜台的“突突尔”,被田谕一只脚踩在膝弯处的巨人,眼里已是一片漆黑,整个人安静下来……这就是让雪鸩神情变化的原因。

    对雪鹫王帐忠心耿耿的突突尔,其实是一柄双刃剑。

    这个头脑简单四肢发呆的大家伙,如果受到了刺激,那么便会变成不可控的杀人机器……根本就不可能停止下来,除非精疲力尽,在一次外出之时,突突尔陷入了这种狂热状态,只身冲入莽牛潮中,杀死了数十头莽牛,才逐渐恢复理智。

    为了能够更好的驱使“突突尔”,雪鹫王动用了王旗的力量,在突突尔的血脉之中种下了“雪鹫王令”,这道王令,可以让突突尔陷入狂暴,也可以让其从狂暴之中醒来……而如今,整座王帐之中,只有两个人能够动用这股力量。

    一个是坐在青铜台最高处的雪鹫王。

    另外一个,则是雪鸩。

    雪鸩皱着眉头,看着即将陷入狂化的突突尔。

    三招的赌约已经结束了……不得不说,田谕赢得很漂亮,无论他用了什么手段,抗住突突尔的三拳,是一个值得尊重的对手。

    雪鸩听说了那一日在王帐内的事情,也了解了西方边陲发生的异变,此事如今由白狼王庭负责,但事实上,西方边陲的瘟灾,是关乎整片草原的重大事件……这一行人的确是来禀告异常的,在王帐内与雪鹫王起了冲突,故而遭受了驱逐。

    “的确有罪,但罪不至死。”

    雪鸩在心底默默衡量一二。

    他平静道:“那么……便到此为止吧。”

    他一只手按在自己眉心,雪鹫王令的力量波荡而出。

    青铜台上的比试,到此为止。

    约好了三招定胜负,突突尔没有打败田谕,自然算是田谕赢了……自始至终,他都没有动那位老人,此事之后,他也不会继续纠缠,而是兑现承诺,将其送回住处。

    雪鹫王令的无形血脉之力,扩散而出。

    突突尔的瞳孔里,漆黑的色彩逐渐消散,意识逐渐回归。

    他听到了小可汗的声音。

    “突突尔,你已经败了。”

    巨人的眼中有一抹惘然,微微抬起头来,望向青铜台上方的位置。

    田谕松了一口气。

    他松开踩住突突尔膝弯的那只脚,收起古刀。

    然而,下一刹那。

    田谕瞳孔收缩。

    场台上迸发出一股极其狂暴的劲风,神情惘然的突突尔,一瞬间重新回复了凶神恶煞的模样,瞳孔满是漆黑,回身便是一击重拳,狠狠捶打在田谕的腹部,打得田谕弯下身子,咳出一大口鲜血,整个人倒飞而出。

    坐在台下的雪鸩,听到了雪鹫王冷然的声音。

    “雪鸩,还记得我教你的第一节课是什么么?”

    青铜台上,白狼王神情难看,站起身子。

    激发了王令的雪鹫王,同时站起身子,不动声色,挡在了白狼王的面前。

    “两个小辈过招,何必那么激动?”他微笑道:“更何况……死不了,掉层皮而已。”

    ……

    ……

    坐在青铜台下的雪鸩,身子颤抖。

    他神情挣扎,闭上双眼,脑海里回想起过往的画面。

    在天启之河,大草原上,被钦定成为小可汗的那一天。

    雪鹫王告诉自己。

    草原上的规矩只有一个。

    弱肉强食。

    活下去,就要不择手段。所谓的气魄,风度,乃至于尊严……都是活着的人,强大的人,才能拥有的。

    而他如今所拥有的一切,都是雪鹫王赐予的。

    他其实与突突尔一样。

    一日不成为王旗的执掌者,他便一日不可以抬头,不可以忤逆。

    他心中的确有着某道界限。

    但……难道要自己要为了一个外人去违背雪鹫王么?

    双拳徐徐松开。

    雪鸩心底已经有了答案。

    他的神情重新变得冷漠起来,看着青铜台上的风暴,眼神里最后的悲悯也缓缓消散。

第八十一章 天神下凡(求月票!)

    雪鸩漠然注视着青铜台上,陷入了狂化状态的突突尔,到底是一个怎样的存在,没有人比他更清楚。

    那个叫田谕的男人,即便有宝器护身,也支撑不了十个呼吸,会被突突尔直接撕碎,浑身炸开。

    然而青铜台上的风暴之中,传来了一道轻微的嗤然声音。

    像是有人撕开了风。

    不仅仅撕开了风,还带来了雪。

    一枚冰屑飞掠而出,被雪鸩两根手指夹住,他皱起眉头,看着这一片雪屑在自己指尖冻结,连带着指尖的一小片肌肤都被冻上霜寒。

    这是……什么?

    因为罡气掀动的风暴中心。

    田谕双手挡在自己的面前,他只觉得自己浑身都被要被磅礴的劲气撕开了,喉咙已经满是血丝,挤不出更多的声音,突突尔撞来的身影像是一座小山。

    他闭上双眼,脑海里想到了苏琴,自己的妹妹,先知大人,一路上走过来,陪伴自己抵达天启之河的同伴们……

    还有乌尔勒。

    田谕挤出了一抹苦笑。

    自己这副模样,被乌尔勒看见,要笑话的吧……明明给了自己一件宝器,但实力还是太差了……

    那股威压瞬间便抵达了自己的面前。

    与此同时。

    他的耳旁,传来了轻微的撕裂声音。

    迎面而来的罡风,瞬间支离破碎,化为一蓬又一蓬的狂潮,在田谕面前的三丈之外瀑散。

    有一道身影,像是“撕裂”了空间,指尖微微勾勒,无数道符?秘纹在风暴中心流淌,撑开了一道燃烧着神性的门户。

    他从门中走来。

    无数的光明围绕,匍匐,拥簇。

    田谕感受到了炽烈的温暖,他下意识睁开双眼,看到了无比熟悉的那个背影,一瞬之间,鼻尖酸涩,喃喃开口道。

    “乌尔勒……”

    不是在做梦吧?

    那个男人轻轻嗯了一声,算是回应。

    宁奕的指尖,小元山的符?秘纹如倒悬海水一般汇聚,即便是有“大道长河”去推演,他也花费了数十个时辰,才将符圣摆出来的秘纹破开,这并不是一个简单的事情,这些秘纹在白狼王庭内连接着任意一处的空间,整座白狼王庭的地底,都是符圣当年布下来的阵法。

    从小元山完成闭关,宁奕便觉察到了“百鸟袍”的震颤和哀鸣。

    那件白早休的珍贵护身宝器,在赠给田谕的时候,便多留了一个心眼。

    宁奕寄托了一缕神念在其上面,当田谕遇到强敌的时候,自己可以第一时间察觉……一念之间,宁奕便捕捉到了青铜台的位置,接着便是以指尖符?阵纹,撕裂空间。

    他没有迟到。

    脚尖落在青铜台上的那一刹,宁奕便看见了那个迎面撞来的巨大身影。

    那个在王帐内遇到过的,名叫“突突尔”的小巨人。

    如果真要按境界划分杀力,突突尔的实力相当不俗,可能有着十境的力量,而此刻似乎陷入了某种狂化状态。

    宁奕皱起眉头。

    他望向青铜台上,雪鹫王就在那里……是他动的手脚么?

    此刻的突突尔,有着可以与十境巅峰修士对捉厮杀的本钱,浑身血气燃烧,这是一种类似东境邪术的法门,燃烧精血,大量消耗寿命,来换取体魄和力量的飚增。

    ……

    ……

    青铜台上地面寸寸炸开。

    突突尔双手攥拢如锤,转身拧腰,所有人的目光之中,看到了炽烈的圣芒里,在瘦削的田谕面前,似乎多了一道身影。

    那道身影站在田谕面前,要替他挡下这一击。

    田灵儿瞳孔收缩,她一眼就认出来了“宁奕”!

    轰然爆破的风流声音,从青铜台上炸开,在地面瀑散,离得近一些的观战者,伸出一只手来,几乎无法直视那台上炸开的光明……然而光明消散,所有人都看清了匪夷所思的一幕。

    雪鸩的神情猛地变了。

    田谕的身前,那个从天而降的年轻人,一根食指,抵在突突尔的双拳之处。

    这一幕实在太具有视觉震撼性。

    突突尔像是一座山。

    而宁奕……像是一株草。

    此刻以山撞草,更像是以卵击石。

    宁奕的脚步连后撤一分也无。

    他站在光明和浩荡之中,神情平静而又淡然,

    一根手指抵压在突突尔的拳头之处。

    接着,第二根手指轻轻搭在其上。

    瞳孔一片漆黑的突突尔,发出了野兽一般的怒吼,他高喝着踩踏脚底的地面,双脚踩住一张巨大的蛛网,整个人埋下头颅,却像是撞在了一堵厚墙之上,无论如何,都无法再前进一丝一毫……直到宁奕将五根手指都搭在他的拳面。

    宁奕道:“跪下。”

    五根手指按下。

    突突尔的额头,青筋鼓起,他喉咙里的怒吼声音,逐渐变成了声嘶力竭的狂啸,再变成哀求,悲嚎。

    坐在青铜台下的雪鸩,神情满是怔然,这是他第一次看到突突尔在狂化之后,流露出这样痛苦的表情,发出这样凄惨的嚎叫……原来发狂的野兽,也是会知道求饶的。

    宁奕没有理会。

    他五根手指发力。

    “噗通”一声,突突尔跪在了青铜台上,巨大的头颅艰难抬起,然而宁奕的声音犹如敕令一般再度响起。

    “低头。”

    那颗头颅在巨大威势之下,艰难对抗,上下起伏。

    突突尔低下头颅的那一刻。

    宁奕的另外一只手抬起,两根手指并拢,轻轻按下。

    一缕剑光从天而降,如落雷般瞬间闪过。

    一抹鲜血从突突尔后颈之中迸溅而出,连绵不绝,犹如细狭瀑布。

    这头野兽轰然倒地,眼神之中的光彩逐渐消弭。

    田谕跌坐在地,怔怔看着这一幕……他从未想过,乌尔勒竟然有着这般恐怖的体魄。

    他忽然觉得自己就是一个笑话。

    他竟然还质疑乌尔勒身体里潜藏的力量,平日里跟自己有说有笑的“宁奕”,此刻就像是一位黑衣修罗,沉默不语,杀意腾腾。

    但世间的光芒,都围绕着他。

    于是……他更像是一位天神,一位携带着怒火来到人间的天神。

    宁奕的脚底,青铜台上,流淌蔓延着突突尔的鲜血。

    一片死寂。

    ……

    ……

    青铜台上,白狼王的神情明显有错愕,也有惊讶。

    那一日,他在王帐之中,见过这个年轻人,当时“宁奕”的修行境界掩藏的极好,他竟然没有看出此人的修为,事后只是得知,符圣留下了那一行中的某个人,在小元山参悟符?……没有想到,这人便是宁奕。

    即便是现在,他依然没有捕捉到宁奕的准确境界。

    从他出手击败突突尔的动作来看,干净利落到了极致,没有丝毫的多余动作,从这一点来看,这个年轻人,是命星境界的大修行者?

    白狼王的神情有些古怪。

    这也太年轻了。

    草原上有这种天才?

    即便是妖族天下,或者大隋,在这等年龄,能够成为命星的,又有几人?不过屈指之数。

    与白狼王神情形成鲜明对比的,正是之前阻拦其出手的雪鹫王。

    雪鹫王眉心的王令一颤,突突尔的神魂被宁奕的执剑者剑气直接斩碎,作为王令的宿主,他也受到了一定的影响,雪煞身子摇晃,翻身将双手按在青铜台上,不敢相信自己眼前看到的画面……青铜台上,跟随自己多年的突突尔,已经倒在地上,头颅被一缕剑气穿透,死的不能再死,地上潺潺鲜血汇聚如小河。

    是那个人!

    那个在王帐见面之时,便藏锋不露的年轻人。

    雪煞痛苦的捂住胸口,喃喃道:“突突尔……突突尔……”

    随自己一起长大。

    自己许诺过的。

    突突尔距离看到自己许诺的“那一幕”,只差最后一些了。

    若是没有这场比斗,那么便不会有这场惨剧……

    而这一切,都要怪在那一行西方边陲的贫民身上。

    雪鹫王攥拢双拳,他望着宁奕,一字一句,带着杀意。

    “贱民,在八大姓会议上……出手杀人,你可知,该当何罪?”

    青铜台上。

    披着黑袍的年轻男人置若罔闻。

    田谕的神情满是焦灼,他捂着发涩的胸口,想要开口,却不知道说些什么。

    青铜台上,比试可以,但不可涉及性命,当初的突突尔便是因此险些被处刑……

    然而宁奕的神情一片平静。

    他望着青铜台下,在篝火晚宴上的群众,他看到了一些熟悉的面孔。

    苏琴。

    高骅。

    田灵儿。

    缓缓醒过来的先知老人。

    当初跟自己跋涉草原,抵达天启之河的那些孩童,妇女,分布在篝火晚宴的各个角落。

    此刻,所有的目光都聚焦在他的身上。

    宁奕望向青铜台,轻轻开口道。

    “告诉他,我叫什么。”

    田谕怔了怔,下意识道。

    “乌尔勒……”

    这三个字说出口的时候,他的面色变了变。

    这个声音同样从田灵儿的口中传出。

    接着便是那些见过宁奕只身拦截草原雪龙卷的西方边陲之人。

    像是呼唤和猜测的声音,此起彼伏的渺小声音,逐渐汇聚的声音,缓慢扩大,最终成为一道充满敬意的回答。

    乌尔勒!

    那个草原上,两千年来的大君,从未有人质疑的真神。

    最高处,雪鹫王,白狼王,八位草原王,都愕然看着站在青铜台上的黑袍年轻男人。

    宁奕体内的狮心王结晶轻轻震颤。

    他抬起双臂,站在光明与浩瀚的狂风中心。

    嘴唇微启,喃喃道。

    “我是……乌尔勒-额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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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二章 八王旗之战(求月票!)

    “我是……乌尔勒-额图!”

    青铜台上,响起了宁奕威严而又肃杀的声音,在这一刻,抬起双臂的黑袍年轻人,就像是世界的中心,所有的目光都聚焦于他。

    乌尔勒-额图!

    两千年来草原唯一的大君!

    宁奕望向青铜台最上方的雪鹫王,他反问道。

    “你要定我的罪?”

    ……

    ……

    狂风渐渐消弭。

    那道恢弘的声音,还在随着风气缭绕,扩散。

    在场的每个人,都听清楚了这个回应。

    田谕攥拢双拳,眼眶通红,看着宁奕,台下的那些人,那些一路从西边边陲跋涉而来的雪鹫旧部,此刻都是神情激动。

    他们等待这一刻已经很久,在前往天启之河的路上,这些人全都称呼宁奕为“乌尔勒”,而宁奕从未正面回应过,最多只是笑着点头,算是默认了这个称呼。

    他们信奉着先知的话。

    而今天,此刻。

    乌尔勒当着八大姓的面前,宣布了自己的身份!

    白狼王一阵心神恍惚,他看着那个意气风发的年轻人,想到了在小元山看到的一副壁画,那副历经两千年岁月的壁画,大部分的细节都已经模糊……但唯一可以看清的,是两千年前大君的姿态。

    神韵何其相似?

    气魄何等相同?

    雪煞双手按在青铜台城墙上,指尖嵌入石块之中,他盯着宁奕,寒声道:“笑话……乌尔勒已经死了两千年了,你一个异乡人,胆敢亵渎草原的天神,我不仅仅要治你的罪,还要将你处刑!”

    雪煞话音刚落,他刚刚准备翻身掠出,白狼王的手掌便轻轻搭在了其肩头,草原上的第一王,神情平静,此刻的局势与之前形成了逆转。

    白狼王看着雪鹫王,平静道:“你不要忘了,乌尔勒……本就是异乡人。”

    一片哗然。

    青铜台下有些人,并不了解当年的历史,更不知道那位传说中的天神乌尔勒,是一个怎样的身份。

    白狼王淡淡道:“当年草原陷入水深火热,内部仍在厮杀,乌尔勒的出现,让草原拧合起来,你不要忘了,我们在两座天下是何等的忍受屈辱,这一切都是因为血脉和地域带来的偏见……难道你已经忘了当初的教训么?”

    雪鹫王的神情一片阴沉。

    他寒声道:“你疯了?”

    白狼王摇了摇头,“我没有疯……至少我比你清醒。在这片草原上,任何人都可以是乌尔勒,但这两千年来从未有人做到,原因很简单,在这之后,再无一人,可以同时获得八面王旗的认可。”

    雪鹫王神情一怔。

    “八面王旗,象征着草原上八道最强大的血统……当初的乌尔勒,虽然是一个异乡人,但得到了天启之河的祝福,也征服了八面王旗,他有着无与伦比的血脉力量。只有这样强大的王者,才配得上‘草原真神’的称呼。”

    白狼王挑了挑眉,他望向宁奕,道:“你来的很巧。”

    这里……正好有八面王旗。

    这句话的意味,再明显不过。

    白狼王站在青铜台上,他一只手按住雪鹫王,身旁的巨大白袍,猎猎作响。

    他望着宁奕,眼神里带着复杂,既没有鄙夷,也没有信任,而是小心翼翼的谨慎,还有藏在最深处的期待。

    你说你是乌尔勒……那么,证明给我看。

    宁奕抬起头来,他看到了白狼王的双眼,也看懂了这双眼眸里蕴含的意味。

    宁奕笑了笑,露出一口洁白牙齿,他蹲下身子,拍了拍田谕的肩头,轻声道:“辛苦你了,下去休息一会……接下来,就交给我吧。”

    田谕神情复杂,重重点了点头,他捂住一边手臂,缓缓站起身子,想了想,还是不放心地转头道:“乌尔勒……要小心呐。”

    宁奕笑着点头。

    他站在青铜台上,目光环绕一圈。

    今夜是八大姓的篝火晚宴,执掌八面王旗的小可汗都在青铜台下,等到各方势力的年轻人比试过招,一切都快要结束之时,这八位年轻天才,便会压轴登场。

    上三姓,下五姓,这八位修行天才,背负着不同的妖族血脉,也拥有着人类的星辉修行法门……他们会代表背后的王旗,进行一场比斗,最终的获胜者,会给背后那面王旗带来无尽的荣耀。

    宁奕眯起双眼,这所谓的“王旗”,有些像是执剑者的天书古卷……当然远远无法相比,但至少也是一件品秩不俗的宝器。

    八面王旗,在八位小可汗手中。

    但是……在暴露自己的实力之前。

    宁奕望向某个方向,他在雪鹫王旗的下方,看到了那个白发披散的阴柔男人,那个叫“雪鸩”的小可汗,此刻神情阴晴不定。

    宁奕站在青铜台上,他背负双手在背后,望向雪鸩,微笑道:“让你两只手,敢上台否?”

    雪鸩的脸色阴沉到了极点。

    雪鹫王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

    “不要给他机会……拒绝他,此人只不过是个跳梁小丑,再过片刻”

    声音就此中断。

    青铜台上的雪煞,微微一怔,接着眼神难看起来。

    竟然忤逆了自己?

    断去两者之间联系的雪鸩,缓缓站起身子。

    他无视了雪鹫王传到自己耳边的声音,而站起身后,行路之时,甚至一眼都没有去看那位青铜台上的真正执旗者,因为此刻雪鹫王旗在自己手上……而他修行至今,积攒的那份骄傲,不容许自己在此刻退缩!

    雪鸩看着这个跟自己岁数差不多的男人。

    他登上青铜台,双手?w掌,微微舒展身子,浑身上下爆发出炒豆子般的脆响。

    雪鸩只是木然说了四个字:“拳脚无情。”

    宁奕笑了笑。

    他仍然是那副背负双手的姿态,望着这位雪鹫王旗的小可汗,淡淡道:“有什么招式……你尽管施展。”

    雪鸩低声说了一个“好”字。

    声音爆破而出,刹那之间,这位小可汗已经出现在了宁奕的面前,他五根手指攥拢,在宁奕面门之处抓去,先前宁奕与突突尔的那一战,他看在眼中,这个异乡人的体魄很强,但天下武功,唯快不破。

    雪鹫的纯种血脉,在此刻开启到了极点。

    青铜台上,一阵狂风掀起。

    这五根手指,下一刹那,就要抓爆宁奕的头颅。

    然而宁奕的速度更快。

    他背负双手,脚步微错,比起雪鸩如疾射弩箭的前冲,他更像是闲庭信步,微微侧首,毫厘不差的躲过这一爪。

    雪鸩瞳孔收缩。

    他继续前冲。

    宁奕继续后掠。

    两人一前一后,在烟尘之中相互纠缠,只不过宁奕只守不攻,神情平静至极,双手始终背负在背后,甚至连身子的左右摇晃程度,都降至极低,雪鸩已经双手并用,鹰爪如钩,掀起阵阵破风,却连宁奕的一缕发丝都触碰不到。

    雪鸩的眼瞳逐渐变细,在这个过程中,他的血脉不断攀升,到此刻激发到了顶点,瞳孔缩细成为一条狭小的短线,指甲弯曲生长,变得漆黑且坚硬,招招抓破虚空。

    “给我死!!”

    雪鸩的喉咙里迸发出愤怒的吼声。

    一头白发,如瀑狂舞。

    场面看起来像是一边倒的压制,宁奕在漫天爪影之中被压制得毫无喘息机会,台下的其他几位小可汗,看到这一幕,都是神情凝重……今夜的篝火晚宴,便有传言说,雪鸩会借此机会挑战上三姓的未来执旗者,而且胜算不小。

    白狼,金鹿,黑狮的三位小可汗,此刻都是满脸的严肃,雪鸩此刻的状态,杀力攀升,而且一口气机极其绵延……如果换做是他们来抵抗,此刻稍有不慎,露出破绽,便会付出惨痛的代价。

    这是一种相当暴戾的打法。

    而令白狼,金鹿,黑狮这三位上小可汗更加觉得震撼的,是那个自称“乌尔勒”的年轻人,展露出来的强大身法,在如此狂暴的进攻之下,完美的保持着闪躲和后撤,连一丝破绽也没有露出。

    他没有动用双手……三位小可汗实在想不明白,放弃双手,还有什么机会在这种厮杀当中搏回上风?

    这个自称“乌尔勒”的家伙,恐怕要食言了。

    然而此刻的局面对他相当不利,很快就要被逼到青铜台的边缘,就算食言动用双手,又该怎么去抵抗雪鸩的攻势?这等杀伐之术,如浪潮叠加一般,越到后面,越是不可阻挡,此刻已经叠至**,气势如虹。

    “给我死,死,死!!!”

    雪鸩已经陷入了一种疯魔状态,他始终盯着宁奕背负在后的双手,漫天爪影笼罩着这个黑袍男人,这个男人再不出手,便会硬生生被自己撕碎。

    已经抵达了青铜台的边缘。

    宁奕退无可退。

    雪鸩的周身三尺,全是指爪拍下的幻影。

    避无可避,退无可退。

    雪鸩狂啸一声,扑身而上。

    宁奕双脚踩在青铜台的最后一块砖石上。

    “砰”的一声。

    一道沉闷而且有力的撞击声音。

    一连串抛飞而出的血珠。

    宁奕仍然是那副双手背负在后的动作。

    他神情木然。

    而面前的雪鸩,下颌被一击膝撞砸得扭曲,整个人双脚离地,向上飞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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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三章 我要你臣服(求月票)

    “这,怎么可能?”

    “发生了什么?!”

    上三姓的三位小可汗,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们睁大双眼,神念掠出,捕捉着所有的细节……然而就在眼皮底下发生的一幕画面,竟然没有看清?

    雪鸩是怎样飞起来的?

    三位小可汗神情恍惚。

    天下武功,唯快不破,而如何击破雪鸩的杀伐之术,宁奕已经给了他们最好的答案。

    那就是比雪鸩更快。

    ……

    ……

    “咚”的一声,重重摔落在地。

    雪鸩看到了一袭黑袍,神情万年不变的平静,就站在自己面前,他面容狰狞,双手按地,向后掠去,然而落地之后,那袭黑袍还是站在自己面前,像是从未挪动过步伐,烟尘四溅之中,雪鸩狂啸着挪移,他的天赋秘术被驭使到了极点,而这座青铜台又极大,于是一道又一道的虚影在烟尘之中侧翻,扭转,显得极其狼狈。

    无论他掠至哪里,那股巨大的压迫感始终存在,抬起头来,那袭墨一般漆黑的长袍永远在自己面前。

    雪鸩的下颌被刚刚的一击膝撞砸碎了,血肉模糊,他那张阴柔俊气的面庞都毁了,此刻看起来相当狰狞,但这已经是宁奕收手的结果了……宁奕的本意,从一开始,就是要羞辱这位“卑鄙”的雪鹫小可汗。

    以田谕这种老实人的性格,绝不会与突突尔交手。

    田谕受的屈辱和痛苦,他会加倍奉还。

    雪鸩狂吼着,在地上翻滚一圈,撞在了宁奕的脚前,他五爪狠狠抓下,只抓了一个空,五根手指的强大劲气将青铜台地面直接抓碎,带出一大蓬碎石,接着便被一只脚踩中,发出凄惨的嚎叫声音。

    宁奕一脚踩住雪鸩的手掌,那个激发全部血脉的阴柔男人,又是狠狠一爪袭来,宁奕面无表情一脚踢出,脚尖撞在指爪间,体魄之间的对撞,宁奕毫无疑问的取得了胜利,只用了三成力的一脚,碾压之势的扫过,一阵爆碎的骨骼破开声音。

    雪鸩喷出一大口鲜血,神情苍白。

    他抬起头来,此刻他连宁奕的脸都看不见,只能看见黑袍的边角。

    这个人是故意的……以这种体魄,一开始直接硬碰,自己根本奈何不了对方,他让自己蓄力,让自己起势,然后在自己最鼎盛的那一刻,狠狠迎面击倒自己。

    宁奕面无表情。

    “还不动用王旗么。”他等得有些不耐烦了,而这个念头刚刚萌生,身下便传来了一股狂乱的妖力紊流。

    宁奕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雪鸩的双眸彻底白化,眼瞳和眼白融为一体。

    他的长发泛起寸寸银光,整个人的后背肌肤,内里如置两颗滚珠,扭曲跳动,然而将血肉缓慢撑开,在血雾迸溅里,生出一对巨大肉翅。

    “王旗的力量?”宁奕有些讶异。

    他看着悬浮而起的“雪鸩”,那个炼化了雪鹫王旗的家伙,身上的气息呈几何倍数的增涨,而这股气息,则让三大姓的小可汗都变了脸色。

    “雪鸩与王旗的融合程度竟然如此之高?”白狼王庭的小可汗望向身旁的那两位,发现对方眼中与自己一样满是惊骇。

    八大王庭的王旗,有着强大的血脉潜能,而执旗者,手握王旗之时,便可以大大增涨自身的血脉浓度,以此拔高战力。

    不同的修行者,对王旗的利用率自然也是不同。

    据说当年获得八面王旗的“乌尔勒”,在同时激活八面旗帜之后,拥有了驱使草原万物生灵的伟大力量,在这片天神高原之上,剑指之处,所向披靡。

    三大姓的小可汗,望向雪鸩,眼里满是忌惮。

    如果说,先前只是认为雪鸩与自己有一战之力。

    看到此刻的雪鸩,他们便隐约有了一种不祥的预感……雪鸩能把王旗炼化到接近返祖的程度,与他一对一对捉厮杀,最后倒在青铜台上的,一定是自己。

    “他……藏得好深。”金鹿王庭小可汗喃喃自语,一阵后怕。

    如果是自己登台了,此刻又是什么场面?

    或许自己在逼出雪鸩施展雪鹫秘术之后,就落入下风了……到了最后,双方各自施展王旗力量的话,他还真的不是如今雪鸩的对手。

    手握黑狮王旗的小可汗同样神情难看,他望向青铜台上悬浮的雪白身影,隐约有着不祥的猜测……若是自己与此刻雪鸩角力,即便有黑狮血脉,恐怕也无法敌过。

    小白狼喃喃道:“他这不是要争四大姓的位置,他这是……想争第一啊。”

    ……

    ……

    宁奕眯起双眼,打量着自己面前的“雪鸩”。

    在激发王旗之后,雪鸩的气机变得浑厚,体魄肉眼可见的强大了,可见王旗的确是一个好东西,竟然把雪鸩最大的短板给弥补了。

    宁奕喃喃道:“不知道集齐八面王旗,会有什么作用?”

    执剑者的八字古卷,每一个字,都是天地之间至简的道理,此刻的草原王旗,给了宁奕一种“仿制”的感觉,八面王旗,每一面都蕴含着独特的血脉之力。

    从先前白狼王的话中,可以知晓,两千年前的乌尔勒正是集齐八面王旗的唯一存在。

    “这就是狮心王骑草原无敌的原因么?”宁奕低垂眉眼,他能够感应到,自己体内的狮心王结晶,正在不断震颤,这是一道跨越千年的呼喊,已经太久没有见到“王旗”了,只不过宁奕并没有打算放出狮心王结晶,更没有动用其力量的打算。

    他仍然背负双手,但是此刻已没了玩下去的意思。

    雪鸩在青铜台上悬浮而起,背后两只肉翅缓慢拍打,无数银色秘纹在头顶闪烁,汇聚,然后喷吐出一枚炽烈的“炮弹”。

    轰的一声!

    宁奕的面前,炸开冰冷的劲风。

    三尺之外,一道圆弧形的屏障撑起,剑气从他的袖袍之中溢出,丝丝缕缕围绕周天。

    宁奕看着雪鸩,那个激发王旗的阴柔男人,还在蓄势着更大的“杀招”,天地四周的灵气都在向着他头顶飞掠,雪鹫王旗的力量凝聚成为一个细小的白洞,霜屑兜转。

    青铜台上,寸寸覆盖霜雪,在数个呼吸之内,结满冰渣。

    雪鸩高高飞起,双手抬天,然后托起那道雪白的白洞光球,狠狠坠砸而下。

    迎风而涨。

    整座天幕都如坍塌一般。

    自始至终都没有动用双手的宁奕,抬起头来。

    他面无表情说了一个字。

    “去。”

    下一刹那。

    腰间细雪剑器自行掠出。

    一抹长光如虹,劈卦斩开!

    ……

    ……

    细碎的冰屑,四散炸开。

    田谕一只手挡在面前,他微微侧身,将妹妹和苏琴揽在怀中,以自己的肉身,后背,去遮挡炸开的炽热光芒。

    犹如惊雷炸开。

    所有人眼前都是一片银白。

    耳旁嗡嗡作响。

    而当一切都恢复的时候,仍然有冰渣不断掉落。

    青铜台上,那道悬浮而起的身影,已经坠跌而下,跌出了与王旗之间的感应状态……雪鸩失去了意识,昏迷不醒。那张阴柔的面孔上,满是殷红鲜血。

    这些鲜血,倒不是被宁奕击伤,而是他激发王旗之后,求胜心太切,用力过猛所致。

    宁奕蹲在青铜台上,手掌轻轻把玩着一面细小的王旗,那只王旗不过巴掌大小,看起来相当精准,雕刻着一头雪白的飞鹫,他轻轻掷了掷,掂量一二。

    空气之中有穿梭而来的呼啸声音。

    细雪剑光在漫天下落的雪屑之中辟易自如,然后“咔嚓”一声,重新归鞘。

    宁奕缓缓站起身子。

    他没有去动用“狮心王结晶”,而是以自己的力量去感应,可惜的是,这面王旗似乎没有什么反应。

    雪鸩败了……台下已经有了唏嘘感慨的声音。

    田谕望着宁奕,三大姓的小可汗也望着宁奕,他们神情复杂,等待着宁奕催动王旗,来验证自己的“大君身份”。

    然而。

    短暂的沉寂。

    台上一片安静,“乌尔勒”握着王旗,自顾自端详,斟酌。

    却没有生出异变。

    宁奕看着王旗,他仍然没有动用狮心王结晶,而是坚持用自己的血脉去试探王旗。

    他的神情阴沉起来。

    宁奕拿着极轻的声音,一字一句开口质问道:“难道,你是觉得我……不够资格么?”

    五指用力。

    宁奕凝视王旗的瞳孔,浮现出一抹蔚蓝色的光华。

    内里有一片大海浮沉。

    雪鹫王旗的旗帜,开始发出剧烈的震颤,像是俯首,更像是悲鸣。

    田谕怔住了。

    宁奕只说了五个字。

    “我要你臣服。”

    五指攥拢旗杆。

    雪鹫王旗的旗帜表面,无数雪白光华飞掠,在宁奕面前凝聚成一只巨大的雪鹫,雪鹫振翅,长啸,而宁奕只是缓慢压掌,于是这只象征着天启河一方血脉与荣耀的王旗,就此低头臣服。

    在青铜台上的雪鹫王,胸口感到了一股郁塞,他望向宁奕,心中竟然多了三分畏惧。

    这是什么力量?

    站在青铜台上的宁奕,挥袖之间,那道雪鹫光华就此散去。

    他微笑望向青铜台下的其他七位小可汗,“见笑了……各位是把王旗乖乖送上来,还是准备一起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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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四章 宁奕,又见面了

    宁奕手里轻轻掂量着雪鹫王旗。

    青铜台下,几位小可汗的神情有些古怪。

    小白狼先站了起来,他笑着望向青铜台,与白狼王眼神对接,立刻心领神会,对着宁奕施了一礼,笑道:“两千年来……无数人想要挑战乌尔勒的权威,想要成为第二位大君,只可惜他们都失败了。”

    他顿了顿,认真道:“我想,比试就不用了……这里的确没有人是你的对手,能获得雪鹫王旗的认可,也不是一个巧合。”

    八大姓的小可汗,虽然面色不太好看,但都认同了小白狼的说法,这里的最强者,就是三大姓,就连小白狼都承认了自己不如“宁奕”,他们又何必逞能……更何况,之前那个登台的,败地如此凄惨。

    雪鸩躺在青铜台上,意识浑沌,全身是血。

    他们可不想落得如此下场。

    于是,清了清嗓子,小白狼望向自己身旁,同为小可汗的其他几位年轻人,他柔声道:“草原上的天谕曾经说过,获得八面王旗的认可,天启之河的祝福……如此便有资格,成为第二位受万兽拥簇的‘大君’。”

    宁奕微微凝神。

    八面王旗,集齐之后,听说有着驭使草原万物生灵的力量。

    在这片地域,得到八面王旗的认可,基本上等同于横扫无敌。

    小白狼挑眉道:“但王旗可不是凡物……这些年来,无数惊艳天才都尝试过,但他们都失败了,除了乌尔勒,便再也没有人能做到。”

    在所有人的注视下,他缓缓问道。

    “你若是失败了,又该如何?”

    “乌尔勒”这三个字,对草原的意义极大,如今宁奕顶着这个称呼出现,在篝火晚宴上获得了所有人的瞩目。

    他若是自证失败,这便是一种无法容忍的欺骗……不仅仅证明他是骗徒,也足以说明,连之前拥簇他支持他的那些人,也是骗徒。

    田谕的心头咯噔一声。

    据他所知,想要获得一面王旗的认同,需要强大的血统……八面王旗的血脉之力各不相同,所以导致了如今草原八大姓分据的局势,即便有某位草原王修为强大到足以镇压其他几位,也无法驾驭不同血脉的王旗。

    这一点,也导致“草原大君”,这两千年,只是一个虚无缥缈的传说。

    连两面王旗的感应者都未曾出现。

    想要同时获得八面王旗的认可?

    简直是……痴人说梦。

    ……

    ……

    青铜台的最高处。

    雪鹫王注视了整场闹剧的发生,自己相当欣赏的“接班人”,无视了自己的谕令,选择上台与这个“异乡人”决斗。

    然后,惨败。

    不仅仅输了。

    还将“雪鹫王旗”这般重要的东西,输在了那个家伙的手上。

    雪鹫王的双手十指,按在青铜台面上,他的发丝垂落,眼眸里的惨白霜意,流淌过一缕金灿意味……与此同时,他腰囊里的金色翎羽微微一颤,接着便是缓缓亮起,犹如明灯一般,在逼仄阴暗的小洞天内闪逝,四周的光芒凝聚成为一道涡旋。

    白狼王看着自己身旁的雪煞,他微微眯起双眼,觉察到了不对。

    雪鹫王的身上,似乎有什么异常?

    一闪即逝。

    白狼王背负一只手,默默在袖中掐诀,笑意不减,另外一只手仍然搭在雪鹫王的肩头,道:“雪煞……你猜猜,那个自称‘乌尔勒’的年轻人,能不能令第二面王旗产生感应?”

    ……

    ……

    宁奕手中握着那面雪鹫王旗。

    他看着小白狼,笑道:“你觉得我做不到?”

    小白狼从腰囊里取出自己的王旗,那面王旗与宁奕手上的不同,虽然也是白色,但带着一股肃杀之意,黑色纹绣的狼形轮廓,潜在旗帜之下,光华流淌,比起雪鹫王旗要更多三分的威严。

    草原八大姓之首,白狼!

    白狼王旗悬浮在空中,小白狼并没有刻意以心神去驾驭它,而是任其迎风飘摇,猎猎作响,呼啸拉扯,这面王旗来到了宁奕的面前。

    宁奕并没有急着伸手去握他,而是望向青铜台下的那位小可汗。

    小白狼笑着伸出一只手,做了一个“请”的姿态。

    宁奕淡淡道:“那我就不客气了。”

    他闭上双眼,体内的气血不再压抑,澎湃的血气在经脉之中炸开,宛若大江大河一般,一只手抓向那枚白狼王旗。

    青铜台上。

    等待着雪煞答复的白狼王,听到了一个沙哑的声音。

    “闹剧……”

    声音很小,但是其中绵藏的劲气却很足。

    双手按在青铜台观台处的白袍男人,衣袍猎猎作响。

    那双惨白的眸子,此刻浮现出一缕凌厉的金灿。

    雪煞没有抬头,染了一层霜白的发丝,不断被吹起,不断在面颊上乱拂。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

    “闹剧!”

    这道声音第二次响起,用力更深,以至于雪煞的双手按压之处,那面青铜台,发出咔嚓一声,瞬间平铺两张蛛网裂纹。

    青铜台下的宁奕,瞳孔收缩,他的耳旁传来剧烈的破风声音。

    宁奕仰起头来,面颊被一道风刃擦过,一角衣袍被撕扯破开。

    他瞬间反应过来,以无比迅猛的速度伸出那只手,想抓住那面悬浮在面前的白狼王旗,然而比他反应的更快,白狼王旗轰然一声,被无形气浪卷地抛飞而出。

    小白狼神情一变,也反应过来,双手掐诀,以心神感应,想要拽回王旗,然而却喷出一口鲜血,面色惨白,向后蹬蹬蹬退了数十步。

    漫天的狂风,在天启之河掀起,不仅仅是青铜台,座下的那些宴席,酒杯,瓷盏,都被掀得倒卷而出,轰然的破碎声音此起彼伏。

    惊慌失措的人群,在此刻尖叫起来,这些风刃极其凌厉,所过之处,便带出一蓬鲜血,不多时,空气中便弥漫着淡淡的血腥气息。

    漫天大风。

    天启之河如开龙卷。

    这晚宴的火焰尽数熄灭。

    然而却有一场更盛大的火……燃起了。

    在雪煞的眼中。

    白狼王一只手按在雪鹫王的肩头,他背后的那袭大氅被风吹起,高高抛飞,他就保持着这个姿态,按在雪煞肩头的那只手,覆上一层寒霜,徐徐凝聚出冰渣。

    青铜台上的其余六位草原王,此刻都站了起来。

    以雪煞和白狼王为中心,一张巨大的,霜寒的蛛网,在青铜台的最高处蔓延,每位草原王的脚底,都结了这么一层霜寒,寒意凛冽,缭绕攀附。

    狂风之中,雪煞缓缓松开双手。

    他慢慢转身,望向与自己平起平坐的这几位草原王,喃喃开口,把未说完的话说完。

    “这简直就是……一场闹剧。”

    他伸出一只手,指向远方的宁奕,笑道:“你们不会真的以为,他是乌尔勒吧?”

    雪煞望向宁奕的方向。

    他漠然注视着这个人类。

    然后准确的念出了“乌尔勒”的名字。

    “宁奕……大隋的罪人,从妖族南下逃亡至此,一个凄惨到连家都没有的流浪者。”

    宁奕皱起眉头,雪鹫王知道自己的名讳?他是如何知道的?

    他心头隐约猜到了一个不妙的事情……

    “这般狼狈的一个人类。”

    雪煞笑着望向白狼王,“你们竟然给他触碰王旗的机会?如果他真的成功了,那么我这么多年来的努力,又是为了什么?”

    白狼王眯起双眼,他缓慢握拢五指,自己小臂上的霜雪不断破碎,又不断生出。

    这位草原上的第一王,只是轻轻问了一句话。

    “雪煞。你想要……造反?”

    背靠青铜台的雪鹫王,摇了摇头。

    他认真而又悲悯地抬起双臂,这天地的风雪更大,霜寒更深,无数木桌被掀地而起,涌向天顶。

    “这怎么能叫‘造反’呢?我……是想给这片草原更好的未来。”

    雪鹫王眼里一片金灿流淌。

    他轻轻呢喃道。

    “我亲眼看到了的,那里是一片光明,正是我们的归处。”

    那里……哪里?

    白狼王皱起眉头。

    雪煞疯了。

    为了今日,雪煞藏得够深,隐忍够久,这个家伙的修为……竟然突飞猛涨,攀升了如此之多?

    白狼王放出神念,他的神情陡然一变。

    由雪煞掀起的狂风,掀动了草原上的星辉,连同白狼王庭的阵法,也剧烈摇晃起来,整片空间,都不再稳定。

    有一道异样的气息,渗透进来。

    安定了两千年的草原……迎来了“不速之客”。

    ……

    ……

    小白狼喷出一口鲜血,面如白纸,他踉跄后退,被金鹿王帐的小可汗扶住,才堪堪止住后退身形。

    “如何?”金鹿王帐的小可汗关切问道。

    小白狼摇了摇头,嘴唇干枯。

    他的心口像是被剜了一刀,喃喃道:“王旗……王旗呢?”

    丢失了神念感应,只能四下环顾,一点一点望去。

    他看到了青铜台上的宁奕,正在望着一个方向,神情满是肃杀。

    于是小白狼也望了过去。

    那里是天地大风汇聚的“奇点”,无数风气破碎,自己的王旗就卷在其中沉浮。

    他神情欣喜,刚刚想要掠去。

    无数狂风里,一道身影缓缓走出。

    一把握住“白狼王旗”。

    他望向青铜台,声音之中满是寒意。

    “宁奕……我们又见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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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五章 涅??妖圣(求月票)

    “宁奕……我们又见面了。”

    一身白袍的白如来,以指尖触碰奇点,在“雪煞”发起动乱的这一刻,击碎了草原上阵法最薄弱的那一点。

    他望向青铜台上,站在自己面前不远处的那个黑袍男人。

    这一切,都不是巧合。

    而是必然。

    这场篝火晚宴上的伏笔,早早就已经埋下,燕巢捕捉到了宁奕的动向,所有的情报在东妖域的地底流淌,风声被扼杀在光明之下。

    利用那片“金色翎羽”,完成与新任雪鹫王的合作,发动这场草原政变,让东妖域的力量渗透进来。

    白如来踏出狂风,吐出一口气来。

    这一次,宁奕再也跑不掉了。

    刚刚抵达天神高原,他的余光便瞥见了一道掠来的身影。

    小白狼一只手挡在面前,他的血脉在此刻攀升到了极致,浑身的血气燃烧,他的四肢生长出纯白的狼毛,奔跑途中,逐渐变为四肢着地,在这一瞬间便扑了出去,化为一道势大力沉的炮弹。

    那面王旗……就在那个“不速之客”的身边。

    “嗯?”白如来皱起眉头,他望向自己的手边,一面舒展开来的雪白旗帜。

    他听说过草原上的八王旗传说。

    也知道所谓的“乌尔勒”的故事。

    白如来望着那道飞掠而来的身影,极其厌恶的低声开口。

    “卑劣的血种……”

    他一只手攥住大旗,极其随意的一砍而下。

    “嗖”的一声。

    漫天狂风被这一斩,切得爆碎开来。

    小白狼的脊背汗毛炸起,风声响起的那一刹,他便头皮发麻,四肢踏地,硬生生改变了自己的前进方向,擦着那道狂风而过,余光望向身后,那道浩荡斩切之气,连绵不绝掀破大地,带着霜草和地皮翻滚而起。

    这是何等的杀力?!

    他刚刚回过头来,面前便是一黑。

    那个踏破虚空而来的身影,一瞬之间便抵达了他的面前。

    甚至没有动用白狼王旗,只是一拳打在下颌,便打得他抛飞而出,鲜血在狂风之中滚出,瞬间便被湮灭,整个人的意识就此荡散。

    “轰”的一声。

    白狼王庭的小可汗,飞出了数十丈,一路上后背撞碎七八张古桌,最终撞在青铜台的壁面之上,昏死过去,比雪鸩还要凄惨。

    其他的六位小可汗,在“白如来”降临的那一刻,便感应到了浓郁的危机。

    六杆王旗,在此刻通通施展而出,六道颜色不一的光柱,在天启之河的河畔亮起,直通云霄。

    金鹿王庭都小可汗,此刻双手不断掐诀,面色紧张,望向那个给自己带来极大压迫的年轻身影。

    那家伙身上的气息……是个妖族。

    竟然也是这般年轻?

    与他心有灵犀的其他几位小可汗,都施展出了王旗的力量,六道光芒,在六个方位亮起,在短短两三个呼吸之内,便完成了掐诀结印,狂风之中多出了野兽咆哮的声音。

    “给我镇压!”

    金鹿,黑狮,云豹,银熊,火狐,青蟒……六道光芒,在云层之中凝聚,如雷暴一般,轰然倾泻而出,对准的目标只有一人。

    白如来的身形,瞬间就被淹没。

    雷暴翻滚,六道王旗的力量还在持续施加。

    而青铜台上,一只手按在自己腰间剑鞘上的宁奕,并没有选择以“雪鹫王旗”的力量,加入到这场“镇压”之中。

    宁奕望着远方的雷暴,喃喃道:“没有用的……”

    声音刚刚落地。

    雷暴之中,便传来了一道轻微的撕裂之音。

    “倏忽”的风声,无形的气浪,瞬间便切斩而出,金鹿王帐的小可汗,甚至来不及躲避,半个肩头被风气斩中,接着整个人倒飞而出,喷出一大口鲜血。

    连绵的“刀气”在风中交迭翻滚,而持刀的那个人只是随意挥舞手中的白色大旗,以旗杆作为刀身,一抹又一抹的刀气便绵延翻滚,化为一片一片的刀罡!

    六道王旗光芒,被白如来的刀罡击打得支离破碎。

    小白帝重重将白狼王旗插在地上,面无表情,轰然一声,六杆王旗的持有者,在同一时刻喷出鲜血,悬浮在空中的王旗彻底失去了色彩,坠跌在地。

    “不过尔尔……土鸡瓦狗。”

    白如来蹙起眉头,他看着自己手边的“白狼旗”,淡淡道:“这就是传说中乌尔勒的宝器……能驭使草原万物生灵的‘王旗’?实在是太让我失望了。看来草原上所谓的真神,也不过如此啊。”

    那六位小可汗,修行境界距离他相差太远。

    但其实这八面王旗的杀力,并非如此不堪……此刻白狼王旗在他手中,被当成了一个斩切的工具,若是八位王旗齐聚,递斩而出的杀气,还会更上一层楼。

    ……

    ……

    六位小可汗的面色难看到了极点。

    他们六人围攻一人,竟然都输得如此难看。

    那人羞辱了“乌尔勒”……这是他们所无法容忍的。

    小白帝笑了笑,掸了掸衣袍上的雪尘,淡淡道:“自我介绍一下,我叫白如来,来自东妖域……是这片草原未来的征服者。”

    倒在地上的六人,神情惨白。

    竟然敢如此猖狂?

    上一位征服草原的,是两千年前的“大君”。

    但大君深得所有人的爱戴,故而征服这片草原……依靠的并非是武力,而是人心。

    此刻的篝火晚宴,彻底陷入了动荡之中,雪鹫部落别有用心准备的暗部,在这场狂风发动之时,第一时间突袭而出,阵法破碎,白狼王庭的甲卫在拼杀之中落入下风……这些雪鹫战士的杀力惊人,各个骁勇善战,而且悍不畏死,瞳孔之中烙刻着一抹渗人的金色。

    是妖族的秘术!

    四面八方,都是哀嚎声音。

    在七大姓看来,这是一场毫无疑问的“叛乱”。

    雪鹫部落,背叛了八大姓定下来的规矩。

    而“雪煞”则是联手了“东妖域”的金翅大鹏族,早早蓄意谋划这场动乱。

    ……

    ……

    篝火晚宴的火焰已经熄灭了。

    更大的,暴乱的火焰,却被点燃。

    雪煞抬起双臂,他的背后,青铜台的最高处,一盏又一盏雪白的冰焰凝聚而出,他体内的力量还在攀升,而此刻让白狼王觉得压抑的……不是雪煞的力量,而是这片天地,隐约传来的压迫。

    有人开口打破了青铜台上的寂静。

    青蟒王的声音,带着三分沙哑。

    “你说的光明……是什么?”

    雪煞享受着血脉上的提升,他望向那几位草原王,目光里带上了怜悯的意味。

    “看到了么……我身上的力量,只需要付出很小的一点代价,便可以收获到如此巨大的回报。”雪鹫王轻声开口,“不仅仅是我,这片草原上的每个人,都能够享受这份力量……乌尔勒是一个卑贱的人类,他是一个无耻的骗徒,我们本该得到更多,然而人类给不了草原光明。”

    青蟒王艰涩开口道:“你是说……妖族?”

    雪煞笑了笑。

    他没有否认。

    而是将这个“妖族”的词语,范围缩小,使其更精准了一些。

    “是……东妖域的,金翅大鹏。”

    他的眉心,那一缕金灿的杀意,愈发凛冽。

    自己麾下,这些雪鹫战士,之所以能够以一抵十,悍不畏死……全都是“金翅大鹏”秘术的原因,这一族在东妖域是绝对的霸主,主掌五行之中的杀伐之术!

    雪煞望着七位草原王,他喃喃道:“我们本该拥有更多的,血脉,地位,尊严……大隋能给我们什么?没有人瞧得起我们,导致这一切的就是血统,只需要从根源上改变这一切就可以了。”

    “只要大家愿意牺牲一部分的‘灵智’,换取足够多的血脉浓度……那么我们就可以被妖族认可了。”雪煞笑了笑,一字一句,无比认真,“东妖域会接纳我们,这片高原会迎来真正的和平……乌尔勒给不了的,真正的,和平。”

    一片死寂。

    没有人回应。

    七位草原王,看着雪煞的神情,各自不同,有愤怒,有畏惧,有同情,怜悯……

    没有认同。

    也没有理解。

    这是一个不可理喻的疯子。

    白狼王站在雪煞的面前,他看着气势攀升到了极点的雪煞,轻声问道:“你……真的这么认为么?”

    “东妖域会把我们这些‘异种’接纳下去,视为己出……而且给我们公平对等的资源……”

    白狼王看着雪煞。

    他的身上,霜雪在不断破碎,不断凝结,重复着这个过程。

    “你真的认为,当我们把性命教给妖族的时候,妖族会让我们活下来……而不是轻易捏碎。”

    白狼王的声音越来越寒冷。

    他的气势也越来越强盛。

    这位草原的第一王,看着雪煞,从得知雪鹫王与东妖域联手的那一刻,他的心底就没有必胜的把握了,这些年来,草原能够在两座天下夹缝之中顽强生存,依靠的便是内部绝对的团结和凝聚。

    如今,出现了一丝裂痕。

    站在最高处,背靠天地霜雪的雪鹫王,笑道:“我们会被认可的,对吧?”

    这个声音,并不是去询问七位草原王。

    雪煞的胸口,一片金色翎羽缓慢飞出,悬停在青铜台的高处,无数风雪凝聚,从出现的那一刻,整个世界,都以它为中心。

    一个低沉沙哑而且苍老的声音在那片翎羽中响起。

    “那是……自然。”

    白狼王的脸色一片惨白,眼神中有些绝望。

    他终于明白了自己之前觉得压迫的原因。

    那片翎羽之中,乃是涅??妖圣的意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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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六章 老龙钟响,东皇再临

    自妖族天下,凤鸣山再南,以至于人族北境长城,一条在地图上稍显“狭窄”的地带,天光难倾,黑白参差……而流淌于“黑”和“白”之间的颜色,便是灰色。

    灰之地界。

    妖族抵达涅??境界的大能者,几乎都在凤鸣山留下了一缕神念。

    凤鸣山于妖族天下之意义,等同北境长城于大隋,这是妖族南方边陲的最后一道底线,多年以来,两方对捉厮杀,都在凤鸣山以南,北境长城以北。

    大隋的光明皇帝,留下了一道敕令,永镇北境,只要倒悬海之禁制一日不破,两族之间的战争就无法真正爆发。

    故而灰之地界的厮杀,只不过是“小打小闹”,这数千年来,从未有过妖族突破北境长城,或者人类打破“凤鸣山”的情况出现。

    妖族天下虽然割地分据,各族争雄,但涅??妖圣彼此之间的立场倒算得上清明,能站在最后那一步的大人物们,在大是大非面前拎得清算得明,各自留出一缕神念,虽然本尊不在,但也足以应对“突发情况”。

    今日之凤鸣山,并不太平。

    金翅大鹏族的大长老“白长灯”,留在凤鸣山上的那一缕神念,似乎有所摇曳……这其实只是一件小事,放到平时,根本就不会引人注意。

    但是在凤鸣山“老龙钟”敲响的时候,涅??妖圣的神念都会凝聚出现。

    “咚”

    “咚”

    “咚”

    钟声在凤鸣山的山顶响起,与此同时,一个披着宽大黑袍的“男人”,正在缓慢登山,他的衣袍上沾染了些许的金色鲜血,身材极其高大,步伐缓慢,钟声巍巍荡开。

    山顶之上。

    几位涅??妖圣的意识,都凝聚成型。

    第一时间,就有人发现了“白长灯”的异样。

    那一缕神念凝聚而出的“形态”,缥缈如烟,看起来相当不稳定,随时都有可能化散开来。这位东妖域金翅大鹏族的大长老,实力极强,功参造化,即便在涅??境中,亦是难缠的角色。

    而神念凝形至此,莫非是出了什么意外?

    这些日子,东妖域的近况,在诸位妖圣的心中,已经有了一些猜疑。

    燕巢能瞒普通的修行者,哪里能瞒得住他们?

    西妖域的棋盘崩溃了,金翅大鹏族这些年的谋划都如竹篮打水一般,尽数落空,导致这一切的,不是别人,正是一个叫“宁奕”的人族剑修。

    而出了如此大事,睚眦必报的东妖域竟然没什么反应?

    最令他们忌惮的“白帝”,更是连一点气机也寻觅不到了。

    今日的白长灯,凝形都不稳定,这一幕让几位妖圣看在眼里,心中的一些想法,便隐约有了落实和证明。

    白长灯见状,只是一笑,风轻云淡道:“诸位无需担心,白某并非是身体有恙,只是今日碰巧……需要动用神念出行一趟,不妨碍凤鸣山之事。”

    他望向凤鸣山下,以一己之力,震响“老龙钟”的那个男人。

    那个登阶的“年轻人”,身上肩负着两种截然不同的岁月感,一种是年轻如初生,另外一种则是沉淀如大海,然而这两种相悖的感觉,糅合在了一起……凤鸣山的“老龙钟”,乃是两千年前妖族共主“东皇”留下来的宝器。

    这个男人背负着如今天下最大的谜题。

    而即便是他们这些妖圣,也无法证实他究竟是不是“东皇转世”?

    “距离上一次见面,那股岁月感更重了。”白长灯身旁,北域的一位妖圣喃喃自语,“他体内的血脉在觉醒,这的确是远古至强的皇血……”

    顿了顿。

    那位妖圣皱起眉头,“他身上的血……是?”

    麒麟血!

    凤鸣山上,无灞都城的修行者。

    灞都老人虽然留了一缕神念,但已经太久没有亲自抵达凤鸣山,灞都城这样的大势力,更像是超然入圣的“世外宗门”,灰之地界有着大量的冲突,也有大量的机缘,而这一切,都被放弃了。

    一个凝结了古种异血,数量稀少的超凡势力,的确没有办法在灰之地界,像金翅大鹏族一样呼风唤雨,毕竟那一片“金色翎羽”,往往就代表了整座东妖域。

    如果此刻凤鸣山上,有灞都城的妖圣,那么他的脸色必定会十分难看。

    西妖域棋盘一战,东皇击败姜麟,这个消息已经在妖族天下传开了,沸沸扬扬,众所皆知,然而这一战究竟是什么样的“战况”,是双方力竭最终麒麟惜败,还是东皇以碾压之势取胜……这却是不可知的机密了。

    而今日,登山的黑袍男人,身上连一丝伤势也没有……衣袍上斑斑的金色麒麟血,便已经揭示了答案。

    姜麟在他手上败的很惨。

    白长灯的眼神一片晦暗不定。

    “姜麟败了……”他早已经在白如来那得到了消息,但如今亲眼看到“东皇”,心中还是有些许的感慨。

    能够成就涅??之身的,无一不是惊才绝艳的修行者。

    而他们此刻看着登山的那个年轻人,看着对方体内澎湃滚动的气血,看着近乎完美的血脉结构,仍然有些心动……比起之前,年轻东皇变得更强了。

    这个家伙从凤鸣山离开的时候,并没有取走老龙钟,而是开玩笑似的说了一句,“等我游历一趟,确认了天下第一人的身份,再回来取钟。”

    为了这句话,在白如来奔赴东妖域汇报情况之后,白长灯特地给了这位东妖域太子两件极强大的宝器,以免遇上东皇,像是姜麟那般吃亏……如果此人真的是两千年前妖族共主的转世,那么无论是姜麟还是白如来,都不可能是他的对手。

    至少目前来看,无法匹敌。

    ……

    ……

    山阶动摇。

    凤鸣山脊,随着东皇的踏步,而微微震颤。

    极其高大的身影,缓慢行走,但是每一步踏下,这座古山的核心之处,便似乎有什么要喷薄而出。

    灰之地界的妖修们,纷纷抬起头来,仰望那道身影。

    “是东皇……他回来了?”

    “他身上的血,是姜麟的血!是麒麟血!”

    “天呐,他竟然一点伤也没有?”

    一道又一道声音,在凤鸣山地界传荡,这些妖修的神念相互碰撞,传递着东皇回归的消息。

    “东皇”是这几年来,凤鸣山最重要的年轻人物。

    他的出现,一扫妖族在灰之地界的颓态,甚至给了大隋狠狠的反击……大隋的曹叶二人,都曾经在灰之地界参与过“战争”,彼时横扫无敌,妖族几乎无人能够抵抗。

    而东皇则是直接镇压了所有遇到的敌手,打得大隋不敢撄锋!

    他今日回归凤鸣山,是要取“老龙钟”!

    他要证明自己,而且……来履行那场赌约。

    登上山顶。

    黑袍男人的眼神里无悲也无喜,离开之时,他的血脉还不像今日这般强大,直至此刻,也依旧算不得完美,这离开的几年,他经历了许多生死,最终窥见了一片小圆满。

    “东皇”看着比自己修行境界高出一大截的那些妖圣,眼里并没有敬畏,也没有仰望,妖族天下赌上了三件涅??宝器,等待的就是自己的回归。

    而今日,正是因果生花之时。

    他微笑道:“诸位,久等了。”

    是时候了。

    东皇抬起一只手来。

    他握住拳头。

    天地之间,凤鸣山上,龙钟长颤,一条金灿魁梧的老龙,从云雾之间探出狭长头颅,怒吼咆哮着,在音浪之间附身,最终撞向山顶唯一的实体。

    东皇闭上双眼。

    凤鸣山内积攒多年的妖力,终于喷薄而出,两千年来积攒的力量在此刻灌顶而下

    他感应着这两千年来的风霜,这件宝器与自己的灵魂正在合一。

    先天灵宝。

    老龙钟。

    整座凤鸣山,一时之间,琉璃色彩,光明彻放!

    滚滚钟声荡开。

    千里之外,北境长城。

    将军府邸,坐在书桌前静悬狼毫的沉渊君,眉尖忽然挑起,他桌案前的纸张轻轻一颤,无形的气机从窗外倾泻而来。

    他轻轻搁下毛笔,一只手按住桌上长刀,缓缓站起身子。

    笔落的那一刻,书房里已是空无一人。

    整座北境长城,悬挂三件涅??宝器的城门之处,滚雷一般连绵炸响,在三件宝器里刻下来的因果之力,反复长鸣。

    当初两座天下约战,涅??境界的大人物添加彩头,南北两边,各自添了三件涅??宝器作为胜负的“赌注”,即便是悬空城中,涅??宝器也极为罕见……可见这一战的分量之深。

    沉渊君的身形瞬间便抵达北境长城城门之处。

    他面无表情,双手按在城头之处,望向远方大地。

    滚滚钟声,在灰之地界扩散。

    北境长城的阵法自行触发,无数如琉璃一般的巨大鳞片,在长城方圆周身升起,这些钟声滚至灰之地界边缘,便渐渐消散。

    最终只留下一道身影。

    东皇的神念犹如天神一般,在云雾之间翻滚凝聚。

    那道巍峨身形,坐在天地最高处,俯瞰众生。

    他头顶一座龙纹黑钟,木然道:“我来履行赌约。”

    顿了顿。

    “大隋,可有人来与我一战?”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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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七章 金刚钵,扶摇扇

    “呲呲”

    青铜台的上空,那片悬浮着的金色翎羽,发出了淡淡的震颤之音。

    整片空间,都摇晃起来。

    这是金翅大鹏族大长老“白长灯”的意识,而远在凤鸣山的白长灯,此刻意识摇晃,跨越了数千里抵达这里的时候,带来了一片震荡之音。

    空间撕裂。

    大钟长鸣。

    他的本尊在东妖域闭关,但两缕心神彼此交融,那片“灰之地界”的景象,便稍稍浮现了一角。

    虽然只是一角,但却被宁奕清楚地捕捉到了。

    “这是……东皇?!”

    宁奕的神念极其敏锐,他在那片金色翎羽撕开的空间裂缝之中,看到了此刻凤鸣山的景象,一个极其高大的黑袍男人,独坐凤鸣山顶,四周天地灵气汇聚,无数妖灵跪拜臣服,一口龙纹黑钟幽幽长颤,发出天地共鸣之音。

    “难道,那场赌局约定的时候到了?”

    宁奕心头一凛。

    羌山神仙居的姜太虚大真人,曾对自己说过这场“北境赌约”,两座天下,在北境长城和凤鸣山,各自压上了极重分量的赌注,十二件星君宝器,三件涅??宝器。

    这一战,大隋必须要接下。

    东皇游历行走妖族天下,在击败所有敌手之后,便重回凤鸣山。

    此刻,应该是下了战书。

    过不了多久,便是大隋迎战……而能够当东皇对手的,大隋只有一人,神仙居的谪仙人。

    洛长生。

    这一角光景,被宁奕看见,也被白如来看见。

    身为东妖域的太子爷,白如来自负修行境界在妖族天下的年轻一辈之中,能够列入前三甲,而在见到东皇之前,他并不认为有谁能胜过自己,至于那头纯血麒麟,胜负也不过是五五之开,真要生死厮杀,谁也奈何不了谁。

    但是西妖域棋盘,在大雪山上,东皇给自己留下了相当深刻的印象。

    他从来不依靠宝器。

    回到东妖域部署“燕巢”之时,他隐约觉察到了一股不祥预感,那位东皇完成了击败“姜麟”的举动之后,下一个目标应当就是自己,看到大雪山的麒麟血迹,白如来回府之后没有托大,立即从大长老“白长灯”那,取走了两件宝器。

    一件名为“金刚钵”,另外一件则是“扶摇扇”。

    这两件宝器的品秩相当不俗,远远强过一般的星君宝器,但可惜单独拎出来,都无法成为“涅??宝器”,处于悬在一线不能突破的位置。

    这两件是金翅大鹏族的古老秘宝,代代相传,数千年来,有些宝器蒙尘,有些宝器破碎,而“金刚钵”和“扶摇扇”,则是从未有丝毫损坏的痕迹,岁月似乎对这两件宝器不起作用……即便是自己的父皇,在成为“白帝”之前,也对这两件宝器爱不释手,只不过到了后来,金刚钵和扶摇扇,用处便不再那么大了。

    据说这金刚钵和扶摇扇,不只是两件单独的宝器……似乎还有其他的功效,但这些年来,一直未曾被发掘出来。

    ……

    ……

    那一片高悬白狼王庭上空的“金色翎羽”,迸发出巨大的威压。

    “白长灯”的涅??意识,直接降临在这片王庭之地。

    青铜台的最高处,白狼王,金鹿王,黑狮王,上三姓的三位草原王,在金色翎羽笼罩范围的最前方,他们的眼前,整个世界都黑了下来,然而便是一双巨大的金灿隼眼睁开

    轰的一声。

    妖圣境界的魂念,在他们的脑海之中炸开。

    这是一种血脉,境界上的绝对碾压。

    这也是雪煞带来这片金色翎羽的最重要的原因……这场草原的暴乱,需要他在青铜台上镇压七位草原王,而仅仅凭借他自己,凭借雪鹫王旗,自然无法做到。

    所以这一切,在此刻爆发。

    在八位小可汗拿走王旗,在篝火晚宴上切磋之时,八位草原王随身携带的王旗,此刻都不在身边……这种机会,一年只有一次。

    而剩下来的,就要交给自己的盟友了。

    金翅大鹏鸟。

    穹顶之上,空间破碎,鸟雀的戾鸣之音响起,天边阵阵金灿光雨,击穿虚空,打碎阵法而来,这些金翅大鹏鸟,从遥远的东妖域启程,在草原阵法被白如来戳碎奇点之后,跨越虚空横渡而来。

    雪鹫王神情平静而又肃杀。

    他望向穹顶,那一片又一片盘旋的金色光雨。

    这便是他最大的倚仗!

    雪煞的头发披散下来,他拽着自己的衣袍,缓慢将其扯下,裸露而出的肌肤,金色与银色的毛发一同生长,他的身上不止是雪鹫一族的煞气。

    丝丝缕缕的锐利杀意,在血液里流淌

    雪鹫王望着其他七位草原王,寒声道:“你们一个一个,还沉浸在乌尔勒给草原带来的美梦中……都已经过去两千年了,还没清醒吗?”

    他吐出一口气来,双手十指垂落,锵然一声,钩爪破开肌肤,锐利生长而出。

    “你们等着吧……等我证明给你们看。”

    雪煞抬头望天,喃喃道:“等平定动荡,集齐八面王旗……我便是新一任的草原天神。”

    ……

    ……

    “嗖”的一声。

    宁奕的耳旁掀起一道锐利的破风声音。

    宁奕眼神一冷,他俯低身子,这道风刃擦着他的面颊划过,与此同时,白如来的身影已经鬼魅般浮现在他的面前,两者撞在一起,宁奕一拳打在白如来的下颌,白如来一记膝撞砸在宁奕胸口。

    狂风呼啸破开。

    两道身影被对方的巨大力道震退,宁奕躬下身子,双脚踩在地面不断后掠,白如来则是被打得高高抛飞,背后双翼猛地一拍。

    下一刹那,两人又重新撞击在一起。

    速度越来越快。

    声音越来越响。

    狂暴的气流轰击之中,金鹿王帐和黑狮王帐的小可汗,忍受着伤势的痛苦,抬头看着不断被攻击余波溅开的气浪,此刻面容已经是一片煞白。

    他们亲眼目睹了宁奕击败雪鸩的那一场战斗。

    他们知道宁奕强。

    却不知道宁奕竟然这么强。

    随意一刀斩碎六王旗合击之力的“白如来”,被誉为妖族天下前三甲的绝世天才,此刻竟然奈何不了这个异乡人?

    “宁奕,给我死!”

    白如来体内的气血澎湃翻滚,上一次在西妖域棋盘,他吃了一个大亏,在宁奕破境之时,他手里一件宝器也没有,恰逢对方浸入了悟道状态,打出大道长河的“因果”,险些把自己镇压。

    这一次,情况截然不同。

    他知道宁奕身上有一柄极锋锐的剑器。

    白如来一掌镇压而下,五根手指如番天印般,无数璀璨金光在那道“?d”字秘纹之中炸开,两者之间距离不过三丈,一步踏出,整个世界都被金光轰开。

    他眼里闪过一道雪白剑光。

    宁奕拔剑了。

    细雪剑锋划过剑鞘,被单手攥拢剑柄,瞬间拔剑出鞘。

    这一抹剑光划过一道弧形,磅礴的神性,化作风雷,崩裂开来

    执剑者的剑气,境界够高,便可斩切世间万物!

    宁奕眼神极冷,他盯着白如来的面颊,这一剑,自左而右的横切开来,接着便是自上而下的砍落!

    瞬间便划出一道十字弧形!

    然而咫尺之间,白如来的掌心,隐约有雷音翻滚,金光翻涌,在他面前如钵一般荡漾开来。

    宁奕神情苍白,此刻脑海之中像是被一座大钟狠狠撞中,无数雷光如蛇狂舞,思绪全都被砸得抛飞而出。

    这是神魂秘术……不,是宝器!

    宁奕的余光瞥见了白如来掌心的那缕“?d”字佛印,与上次不同,这枚佛印带着一股浓郁的岁月气息,白如来的面前浮现出一座半圆形如铜钵倒悬的屏障,细雪剑气与之撞击在一起,发出沉闷的破碎声音。

    是一件护体宝器,也是一件神魂攻击宝器!

    这雷音侵入了自己的脑海之中。

    宁奕咬紧牙齿,唇角溢出一抹鲜血,他猛地一咬舌尖,神池之中猛地一道涟漪荡开。

    万幸的是,他的神魂根基无比牢固。

    刹那便回过神来。

    “抗住了?”

    白如来眼神微微收缩,这“金刚钵”,乃是他留着对付东皇的手段,大雪山上见识了东皇举世无双的体魄,他便想从神魂这一点下手,金刚钵的神魂冲击极其强劲,一般同境修行者,至少会出现一个呼吸的怔神。

    这一个呼吸,便足以决定胜负。

    宁奕竟然是瞬间破开?

    “那么……你再试试这个!”

    白如来的面色阴寒起来,他一只手轻拍腰间,一缕风气从天地之中掠来,接着便是无数道无形之风,轰隆隆如雷鸣一般,在他掌心流淌。

    宁奕面色苍白,但眼神明亮。

    他望向咫尺之间的小白帝,左手金刚钵,右手扶摇扇。

    金刚钵乃是一抹金灿火光,幽幽燃烧。

    扶摇扇则是万千狂风凝聚,隐约汇聚成巨大羽翎长扇的形状。

    这两件宝器的形态极其古怪……都不是实体,而是虚态。

    宁奕闭上双眼,喃喃道:“我有一剑,可破万法!”

    神池内的微小星辰,如尘埃一般,翻滚起来。

    无数潮水,围绕剑气。

    细雪如浩荡长光,被宁奕逆着天地大风递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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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八章 小白帝之秘(求月票!)

    细雪的剑气,与无数狂风撞击在一起。

    宁奕的身形,瞬间就被轰轰烈烈的风潮所湮灭!

    他屏住呼吸,双手持剑,直刺而出。

    在“扶摇扇”挥舞而出的漫天狂风之下,宁奕脚底的土石,寸寸炸裂,四周的物事全都破碎,这不仅仅是“风”那么简单。

    扶摇扇赋予了这些风一种与众不同的特性。

    “湮灭!”

    宁奕隐约觉察到,这股力量,与自己在往生之地感应到的“灭字卷”,有异曲同工之妙。

    这是一种规则之力。

    体内的那颗微小星辰,疯狂轰鸣。

    神性输出提升到了极点。

    与西妖域棋盘的那一次交手不同,白如来……变强了!

    而且变强了很多!

    不仅仅是这两件宝器带来的加持……宁奕心中隐约有个猜测,这位东妖域太子,很有可能在回府之后,利用这段时间,完成了某道意境的领悟突破。

    宁奕的嘴唇溢出鲜血,越是在重压之下,他的眼神越是明澈。

    他望向头顶。

    那片金色翎羽,威严越来越大。

    比起西妖域棋盘的境况还要糟糕,这是金翅大鹏族涅??妖圣降临的意识,此刻在帮助雪鹫王镇压其他七位草原王……如果完成了对这七位草原王的镇压,那么便要轮到自己了!

    而且,此刻已经到了镇压的最后关头。

    青铜台的上方,已经有了破碎不堪的声响,天地狂风,金色翎羽的意志之下,这座青铜台都要坍塌,可见那七位草原王承受着多大的压力。

    宁奕的耳旁,是无数射箭般的羽翼破空之音。

    穹顶之上,一片又一片的金色光雨泼洒下来,金翅大鹏族未开启灵智的妖灵,从奇点处破壁,横渡虚空而来,此刻在妖圣翎羽的意志之下,在这片大草原上贴地飞行,帮助雪鹫部落完成镇压。

    宁奕看见,田谕正在拼命举剑,抵抗着雪鹫甲士的进攻,而此刻一缕金色鹏影闪逝而过,他的肩头被两爪抓得血肉横飞,直接炸开一蓬血雾。

    飞掠的鲜血。

    愤怒的嘶吼。

    整片草原都陷入了动荡……而这一切,都是因为那片金色翎羽。

    自己第一次踏入雪鹫王帐,就闻嗅到了不祥的气息。

    果真应验了小元山符圣的那句谶言。

    宁奕抿起嘴唇,他想要杀出这片青铜台,去救下田谕,救下先知,然而脑海之中始终有一片理智压制住自己。

    在这片动荡之中,以自己的力量,实在太过渺小。

    金翅大鹏族的妖圣在上。

    自己什么也做不了。

    田谕的双肩都被鹰隼攥住,他被拖曳着飞起,双脚离地,朝着青铜台的方向,面目狰狞的大吼。

    宁奕的双眼有血丝浮现。

    “乌尔勒!!”

    田谕的声音被爆碎的风刃淹没。

    数十张抛飞的古木桌案,在宁奕侧面砸来,三丈之外,便被剑气斩切开来,化为无数木屑,被直接打散,如瀑布一般倾泻滑掠而出。

    宁奕耳边的声音越来越嘈杂。

    宁奕心中的声音越来越安静。

    自己出关之前,那个坐在小元山山门之处的老人,对自己说的那句话,不断重复,不断放大。

    “领悟阵纹之后……去天启之河!”

    宁奕咬紧牙齿,深深望向远方的动荡烟尘。

    他没有再犹豫,五指在面前划动,虚空发出阵阵破碎之音,银色的秘纹在指尖绽放。

    须臾之间,宁奕的侧身开了一扇四方门户。

    他猛地一剑砍出,剑气与狂风撞击在一起,震得白如来向后一滞,借此机会,他踏入门户之中。

    “想走?!”

    白如来第一时间发现了异样。

    在西妖域棋盘,宁奕便动用了奇点逃生。

    这一次故技重施。

    他怎会犯下同样的失误?

    这一次,绝不会放过宁奕!

    小白帝长啸一声,收起扶摇扇,浑身燃烧金灿杀意,化为一道金色长虹,赶在这扇虚空门户关合之前掠入其中。

    ……

    ……

    浩袤草原。

    莽莽大月。

    八大姓的篝火晚宴,将这条母河的所有修行者,都吸引而去,于是此刻,草原上显得格外静谧。

    一片空旷辽阔!

    然而,一缕银色秘纹在虚空之中点落,接着便是如挥墨般的连点成线,迅速勾勒成一扇四四方方的银色门户,一道身影从中奔出,宁奕单手护在面前,像是从火海之中遁出,无形的“罡风”在他体魄周围不断炸响。

    跌出门户的那一刻,宁奕落在这片草原上,翻滚一圈,他隐约往后瞥了一眼,八大姓的篝火晚宴,已是在身后十数里地外。

    紧接着他的面色便是一变。

    背后汗毛炸起。

    宁奕低下头来,瞳孔里有着燥热的光芒亮起。

    这片草原上,原本雪白的霜草,此刻染上了丝丝缕缕的红意。

    下一刹那

    汹涌澎湃的赤红火焰,便从背后门户之中席卷而来。

    宁奕猛地转过身来,他双手攥住细雪首尾,将其横在自己面前格挡。

    “咚”的一声!

    那个浑身包裹在火焰之中的瘦削身影,犹如一枚炮弹,狠狠以肉身砸来,裹挟着炽热的高温,撞击在细雪之上,磅礴的劲力化解了大半,但仍然撞得宁奕倒飞而出。

    宁奕的双脚一度离地,他不断踩踏脚底霜草,才堪堪止住退势。

    嗤然升腾的白烟,在剑面上流淌。

    宁奕嘴唇干枯,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细雪,又抬头望向远方包裹在火焰之中的那道悬浮身影,丝丝缕缕的火焰缓慢消散,白如来的面容逐渐显现而出。

    “这是……火之意境?”

    宁奕皱起眉头。

    上一次在西妖域棋盘之时,并没有见白如来施展这道意境。

    怪不得白如来的气息变强了。

    境界抵达了命星之后,一般都是敛息,不显山不露水,如果在收敛之后,依然给人这种感觉……说明境界提升了很多。

    “恐怕不止是‘火之意境’……”宁奕在心底喃喃自语:“白如来想要成为第二位白帝,他在修行路上的图谋必然极大,绝不可能修行单一的意境。”

    像是剑湖宫的飘雪剑君,雪之意境修行到了极点,也不过是一个星君而已。

    想要成为涅??境界的妖圣,需要一条足够强大的“道”。

    金翅大鹏鸟,主掌杀伐。

    金之一字,天生圆满。

    宁奕眼神一亮。

    “很有可能是五行意境……而且是五条道路一起修行,之前在西妖域棋盘之时,未曾圆满,只展露了‘金’之一字。”

    白如来乃是纯种的金翅大鹏鸟,即便不修行,也有着极强大的金字杀意,烙刻在眉心,而他修行五行之道,更是可以藏住其他的四条意境,只以“金”之一字,展露修行境界。

    五行……是一条极其强大的道。

    如果白如来修行的真的是“五行”之道,那么……此人的心机之深,便远超姜麟。

    以天赋秘术,遮掩其他四条道境,等到五行圆满再出手。

    不出手则已,一出手,便是石破天惊。

    而此刻,悬在草原上空的白如来,身上的火焰愈发弥散,最终缓缓湮灭,只留下了一朵婴儿拳头大小的猩红火焰,悬浮在肩头,与此同时,他的白袍一侧,滚出了一枚晶莹剔透的水珠,大小与火焰相差不多。

    如是这般,一共四朵幽光,悬浮在他的肩头,左右,前后。

    水,火,木,土。

    再加上眉心一缕金灿杀意。

    金!

    “还真就五行啊……”宁奕抹了抹面颊,他望着那个悬浮在空中的白袍身影,笑了笑,默默攥拢自己的细雪。

    在青铜台上,白如来动用“金刚钵”和“扶摇扇”,都不曾暴露他修行五行的秘密……可见他城府之深沉。

    “我似乎看见了什么不得了的大秘密了……”

    宁奕笑了笑,“都说南姜麟,东如来,你们二人并驾齐驱,齐名当世,现在看来,似乎你藏得更深一些啊。”

    姜麟的双刀,意境,血脉,还有一些杀伐手段,都被妖族天下的四境所知晓。

    而白如来则是从不动用宝器,从不动用意境,只以天赋秘术杀人,被南域的妖修,认为是过度依靠天赋的天才,昙花一现,终将凋零。

    他将“五行”这门大杀器藏得死死的。

    悬在空中的白如来,衣袍翻飞,猎猎作响,他这一次没有急着动用金刚钵和扶摇扇,这两件宝器,早早就被上面钦定了赐予的人选,在他年幼的时候,便得到了这两件星君宝器。

    只不过他从未动用过……从踏上修行路来,他所有猎取的宝器,全都“宠溺”的给了自己的妹妹白早休。

    与世人所认为的一样。

    他是一个天才。

    与世人所认为的……又不太一样。

    他展露出来的,只不过是“冰山一角”,他可以接受姜麟与自己齐名,他一边渴望着证明自己是最强的那个人,一边压抑着自己的手段。

    东妖域的白如来,并非不会动用宝器,并没有只有天赋秘术。

    草原之上,那一缕金灿杀意,从小白帝的眉心缓慢脱离,化为一道金光灿烂的光团,一共五枚滚珠,便在他面前不断碰撞,直至被他一只手掌握住。

    白如来俯瞰宁奕。

    他漠然道。

    “杀了你……这些秘密,便不会有人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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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九章 咫尺飞剑(加更!)

    五颗蕴含大道气韵的宝珠,在白如来掌心凝化。

    五行之道!

    天地之初,一片混沌,而支撑这座世界的根基,便是“五行”,金木水火土,构造天地万物……道宗里有着专门针对五行之道撰写的术法,在诸多意境之中,五行乃是直指本源的最强意境之一!

    踏入命星之后,意境凝化,头顶的那颗“星辰”,会汲取源源不断的星辉之力。

    此刻的修行者,对于自身的提升,更注重“意”。

    十境的根基已经打下。

    在长陵能够留下姓名和碑石的那些天才们,都是在命星境界,便领悟出一条超强的道境,即便最终无法成为“涅??”,也是最强那一级别的星君。

    大隋的神仙居“姜玉虚”,“楚江王”,包括自己的师姐千手,都是有着极强大的道境作为倚仗,才能够横扫星君境界无敌手。

    抵达星君的杀力极限。

    而小白帝,在命星之时,便妄图执掌“五行”,野心已经不只只是星君这么简单了……

    草原上狂风席卷。

    宁奕盯着白如来掌心的五枚本源法珠,神情凝重,这五行之力,如今连小圆满也算不上,只能算是凝聚雏胚,但已经极为恐怖,每个人对天地灵气的感应有限,能够掌握五行之中的某一条道境,已经足以成为极限星君。

    像是剑湖宫大名鼎鼎的“飘雪剑君”,虽然自身的“雪之意境”不是最本源的五条道境,但是再加上“剑之意境”,仍然成为了那个时代最强的星君之一。

    因为纯血金翅大鹏鸟的原因,白如来可以轻松掌握最强的“金”字杀意。

    而其他的四条道境……则是可遇而不可求的机缘,不仅仅要看自身对天地灵气的感应天赋,也要看后天的造化。

    雏胚已经凝聚,这一条道路最难的那一步,第一步,已经踏出。

    这五条道境,只要有一条抵达小圆满,白如来应该就可以晋升成为星君,一条大圆满,那么他便成为“飘雪”这样的极限星君。

    五条道境小圆满,又是一个质变。

    等到五条道境大圆满,彻底执掌五行……妖族的东妖域便会出现一位更强大的,新的白帝!

    “已经凝出雏胚了么……”

    宁奕明白了白如来隐忍的原因了。

    在西妖域棋盘,恐怕这位小白帝,已经有其他的道境可以施展打压自己了,只不过一直忍着没有动用。

    因为五条道境全都凝聚雏胚,会有一个很大的提升。

    白如来的天赋原因,金字杀意肯定为主,其他四条道境将五行填补圆满,此刻的杀力整整攀登了一个大台阶。

    ……

    ……

    漫天的杀意,被白如来握在掌中。

    他望向草原上的黑衫身影,五根手指张开,磅礴的大道意境,化作天地威压,向着宁奕碾压而去

    宁奕面无表情,瞬间拔剑。

    细雪的剑锋划过一道弧线,宁奕的喉咙发出一声闷哼,抵着这股巨大压力前行,然而在两个呼吸之后,他双脚踩踏的那片草地,便拔地而起,无数土石被磅礴劲气卷起。

    宁奕被这道恢弘力量拍中,喉咙一甜,整个人倒飞而出。

    这天地万物,都是由“五行”衍生。

    掌控了“五行”,便是掌控了万物的衍生和崩离。

    白如来连那两件宝器都没有动用,他的背后,火焰焚烧,水珠震颤,诸般异象缭绕,一双巨大的金色鹰隼眼瞳就此睁开。

    接着便是一双数十丈大小的巨大羽翼,根根翎羽金灿透明,尽数是由金字杀意组建而成,这是五行之中他最为擅长的道境。

    天赋秘术!

    “给我杀!”

    其他四条道境,作为辅佐。

    天地震颤,草原之上,宛若千骑冲锋,宁奕的面前身下,一道巨大沟壑炸裂开来,他狠狠一剑插入悬崖峭壁,借着反震力跃起,驭剑而行。

    叶先生的“逍遥游”被宁奕催动到了极点。

    这五行道境……实在太强了。

    打不过。

    宁奕在拼命向着“天启之河”飞掠。

    然而背后的那股危机感,非但没有减轻,反而更加浓郁。

    宁奕微微侧首。

    身后展开巨大金灿羽翼的“白如来”,此刻五行意境护体,宛若神灵一般,全力追赶之下,速度竟然不输“逍遥游”!

    两者之间的距离并没有拉开。

    白如来的神情相当难看,他盯着前方驭剑的那个人族剑修。

    自己是何许人也?

    世间极速的纯血金翅大鹏鸟!

    有风杀之力相助。

    自己全力施展了,竟然还是追不上这个人类……开什么玩笑?

    白如来眼神彻底冷了下来。

    他万万没有想到,这个人族剑修竟然还有这等底牌。

    在宁奕眼中,白如来今日展露出了压箱底的手段,“五行道境”的“雏胚”宝珠……这位东妖域太子的心机之深,已经让宁奕觉察到了十分危险,若有机会,必须要趁早杀之。

    而在白如来眼中,这个人族剑修,同样是一个心腹大患。

    自己在西妖域棋盘就没杀掉他。

    在草原再见面时,这个人类又变强了……虽然自己动用了“五行道境”,完成了对宁奕的打压。

    但自己父皇的“生字卷”还在宁奕手上,目前还未被炼化,若是等宁奕再炼化“生字卷”,实力又会更进一个台阶。

    越到后面,越难杀。

    以雪鹫王雪煞给自己的情报,还有青铜台的现状来看……宁奕似乎还想集齐天神高原的八面王旗,这是想成为第二个“乌尔勒”?

    这是绝不容许发生的情况!

    必须要杀!今日就要杀!

    白如来握拢五指,一拳隔空对着宁奕的后背打去,漫天流水爆破而出,与剑气对撞,神性在境界落后的情况下,被打得一片乱沸,接着便是五行道法的凝聚转化,水火之道瞬间变化,宁奕的黑衫背后,凭空炸开了一场璀璨烟火。

    驭剑而行的宁奕,身子踉跄,背后剑气被火之意境炸开一道口子,脚底微错,向下坠落,他一只手捂住臂膀,背对草原落下。

    白如来与宁奕对视一刹。

    “嗡”的一声。

    白如来连忙闭上双眼,神魂之中,如同被一柄大锤砸中,他虽然凝聚五条道境雏胚,但神魂之术终究羸弱,但天赋预感到了危机。

    掌心的那缕“?d”字火焰,呼啸澎湃。

    金刚钵的“?d”字虚炎,在小白帝面颊毫厘之前熊熊燃烧,将这一击神魂攻击彻底拦下。

    他再度睁开双眼,眉心有一股剧烈的压迫之感。

    瞳孔之中,一缕极其狭窄的剑气锋芒,挤破“金刚钵”的火焰,刺向他的眉心。

    即将坠落在地的宁奕,单手捂住一条臂膀,而那柄原先踩踏的“细雪”飞剑,则是化为一道雪白长虹,倏忽射出。

    白如来的瞳孔陡然收缩。

    这一剑来得太快,节奏太好,紧跟着神魂冲击的余波袭来。

    白如来的喉咙里,吐出了一个极其晦涩的爆破音节,在千钧一发之际,无数火焰席卷,金翅大鹏族的秘纹凭空铺展开来,细雪的剑气在眉心之前狠狠刺下,却如同撞上了一座大山,无数秘纹被剑气凿得支离破碎,只可惜这一剑终究没有刺入小白帝的眉心。

    白如来两根手指并拢狠狠斩切而过,指尖撞在细雪剑锋之上,将这柄古剑的锋芒都砸得黯淡下去,化为一道流光钉入下方草原。

    于此同时,宁奕也跌落在草原之上。他翻滚一圈,瞥了一眼插在十丈之外不远处的细雪,面无表情收回目光,紧盯着空中的那道“巍峨神灵”。

    臂膀处的熊熊火焰就此熄灭,宁奕单膝跪地,挺直脊背,一根手指按在眉心。

    “剑气洞天……开!”

    眉心光芒绽放一瞬。

    无数宝器,轰隆隆翻滚而出。

    一枚古钟飞出,迎风而涨,雷音轰鸣,无数音节在其中流淌,神性翻滚。

    一座大鼎,飞撞离开剑气洞天,瞬间便化为一座数十丈大小的小山。

    数十件宝器,如同倒悬瀑布一般,从宁奕的剑气洞天之中汇聚,向着空中的“巍峨神灵”砸去。

    白如来在看到这些宝器的时候,眼神便红了起来。

    这些都是他多年厮杀,然后留给妹妹白早休的宝物!

    宁奕打开剑气洞天的刹那,还刻意留了一抹虚影,让自己看到白早休的影像。

    自己的妹妹,被封锁了妖力,打出了本命真身,囚压在这个人族剑修的小洞天中。

    “宁奕!”

    白如来的杀念攀升到了极点。

    这些宝器,品秩都相当不错,他小白帝留给妹妹的,又怎会是凡物?只不过白早休懈怠修行,境界不够,发挥不出真正的功效,而此刻在宁奕的神念操纵之下,这些宝器全都大放光芒,这个人族剑修的身上有一种比星辉更强大的力量。

    白如来一件一件拍碎迎面而来的宝器。

    他的理智都快要被愤怒冲散。

    而蹲在地上的宁奕,始终眼神平静,他的手指始终按在自己的眉心之中,神念敏锐捕捉着方圆数里的所有动静。

    他在等待。

    等待一个最合适的时机。

    神池之中,有三柄扁平飞剑,已经躺了很久。

    但从未蒙尘。

    就在白如来拍碎最后一件宝器,身子从高空消失,瞬间来到宁奕面前的时候。

    宁奕松开了手指。

    躺在神池数年之久的三把飞剑只是一颤。

    由静入动,瞬间掠出。

    神池之中已是空空如也。

    白如来的眉心,有一抹雪白长虹刺入,剑尖刺入血肉之中,接着便是第二柄飞剑,头尾相撞,再是第三把。

    白虹。龙藻。龟文。

    咫尺飞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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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章 寂灭

    三把飞剑。

    头尾衔接,撞在距离宁奕只有三尺距离的白如来面前。

    眉心之处,有一只手掌,掌心向外,原本金光熠熠的“?d”字秘纹,此刻鲜血淋漓。

    一柄飞剑刺穿掌心,剑尖抵在眉心之处,锋芒刺破了白如来额首的肌肤,一缕歪斜的金灿血液流淌而下。

    三柄飞剑的贯穿之势,叠加在一起。

    只差一点点……

    然而这么一点点,便是咫尺天涯。

    伤得了,杀不了。

    宁奕的神情阴沉下来,他瞳孔收缩,双手猛地抬起护在面前,一击势大力沉的鞭腿横扫而来,耳旁是虚空的破碎声音。

    他重重飞了出去。

    脑海里一片意识震荡。

    一击鞭腿扫荡而出的“白如来”,握拢五指,将那柄飞剑死死攥在掌心,其余两把飞剑瞬间便被气机荡开,在草原上切开两片草地,划出两道交叉的弧线。

    宁奕被这一击打得倒飞而出,他双手十指掐诀,裴?f的“驭剑指杀”法门,在此刻施展开来,白虹被小白帝死死捏在掌心,不断震颤,激荡出绵密的剑气,若是白如来不肯放手,这些剑气便会侵入血液之中,再入骨髓。

    白如来仍然攥拢“白虹”,他一脸阴沉地掌心发力,试图想要以自身的掌力,捏碎应天府的坐镇飞剑,只可惜这把飞剑当年的主人,乃是涅??境界的大修行者曹毗,严格意义上来说,应该算是半件涅??宝器。

    如今的白如来只能让剑气意念震颤,却无法击碎这把飞剑。

    “这个人族剑修,怎么这么多宝物?”白如来的掌心被剑气穿透,他倾泻全力到掌心,却无法像之前拍碎那些宝器一样,直接将这柄宝器摧毁,反而吃了一个暗亏,半条手臂被剑气蔓延开来。

    他皱起眉头,以另外一只手将白虹拔出,狠狠以指尖叩击,一弹之下,白虹飞剑剑尖休养多年的剑尖气韵,直接被弹得破碎开来,显然在这场战斗之中是派不上用场了。

    养剑千日,用剑一时。

    咫尺飞剑之术,便是如此,裴?f当年修行“剑藏”,一半是浩浩荡荡的剑器浪潮,藏剑数量高达万柄,极其强大的神念操纵之下,剑器如海洋一般倾泻而出,可以以一己之力,攻城掠地,对抗数万大军。

    这便是飞剑之术的一个流派,以一敌多,修行神魂之术,驾驭数量庞大的飞剑,直接以剑海将敌人淹没。

    另外一个流派,裴?f也有修行,而且抵达了更高的境界。

    在天都皇城的血夜之中,他险些杀死太宗,依靠的便是单体袭杀的飞剑术。

    两个流派,一大一小,前者“驭剑”,后者“指杀”。

    那柄“野火”在裴?f剑气洞天之中的篆养,相当耗费资源,与之前那些量大的飞剑截然不同,所以“野火”的单独厮杀能力,几乎抵达了“先天灵宝”的最强境界,也正是这样,才能在天都皇城的铁律和皇座之下,重创全盛时期的太宗皇帝。

    其实当年裴?f,在妖族天下那一战时,斩杀妖圣,“野火”尚未抵达那层境界,但在此战之后,白帝龙皇都是拒战,裴?f的剑心才真正得见圆满。

    宁奕对“飞剑之术”的了解并不深。

    龙藻,龟文,白虹,这三把飞剑,一直篆养在自己的神池之中,几乎不曾动用,但在青山府邸那场厮杀之后,宁奕倒是对驭剑指杀的法门烂熟于心,闲来无事便会在心中默诵一遍,偶尔也会试着以指杀之术磨砺自身剑道。

    神池的水涨船高,这三把飞剑的篆养条件自然也是越来越好。

    在冰川高原“寂灭”的这三年,三把古剑也一度寂灭,此刻剑身之上,还带着当初的寂灭意味。

    掌心被“白虹”贯穿的白如来,面色有些难看,他虽然拔出了那把飞剑,但是死气还是侵入到了他的血肉之中。

    寂灭之道。

    生死大道。

    若说有什么意境,能够与五行相媲美,那么“生死”二字,便是其中之一,甚至两者单独拎一个出来,都可与“五行”争锋。

    生与死,乃是天地万物,都逃不脱的亘古规则。

    直接修行“生死”,而且成功圆满的……从古至今,两座天下,就只有一个人成功。

    徐藏。

    宁奕从冰川高原上醒来,身上隐约沾染了一些生死寂灭的意味,只可惜在北妖域一趟行走,后面到西妖域棋盘,摸滚打趴,这股寂灭意境便被焕发的剑气抹去……只留下了浅淡的痕迹,偶尔回想起冰川高原“死去”的记忆,只能看到一片灰白。

    无数大雪在头顶飘飞。

    生命的温度降到了极致。

    连意识都被冻得模糊。

    这便是“寂灭”给宁奕带来的最大体会。

    此刻,白如来的掌心,竟然隐约传来了一股寒意……五行道境在体内流淌,竟然无法化散这缕寒意,这像是死气的东西,虽然势小,但却是跗骨之蛆,随着那柄飞剑传递而来之后,便直接汲入髓中,无法再抹除。

    “这是什么东西?”白如来的眼神厌恶到了极点,他望着宁奕,像是在看一个死人。

    草原上,三柄倒飞而出的古剑,在空中抛洒,如同有人牵线一般,重新交叉飞掠,回归宁奕的剑气洞天。

    对于飞剑之术,宁奕修行的境界还不算高,面对白如来,此法一时奇袭,或许能够奏效。

    但对方已经有了防备,若再施展飞剑,就是白白浪费心力。

    这一次三把飞剑的动身,宁奕收获了一些“意外之喜”。

    这三把飞剑,本身主人残留的痕迹已经极其浅淡了,而随着自己从皇陵走出,它们的身上,竟然沾染了一缕浅淡的“寂灭”意味。

    宁奕在天都亲眼见了徐藏出手。

    生死剑道的逆天之处,在于无数境界的差距,直接将对方的生机全都摧毁。

    当初的太宗,若不是踏出迈向不朽的那一步,生机无穷无尽,便会直接被徐藏的生死剑道带走。

    这世上,除非是不朽,谁又能逃得了“寂灭”的下场?

    那一缕寂灭意境,在白如来掌心蔓延,只可惜并没有扩散,更没有办法像天都的那一剑,将死气成倍的传染,但始终有一缕寒意……白虹这一剑,做到的事情,就是让小白帝距离“寂灭”,近了那么一些。

    通俗来说。

    折寿。

    白如来的眉心有一片阴翳,这缕挥之不去的剑意,无论他尝试什么手段,都无法抹去,冥冥之中已经有了感应。

    自己的寿元,似乎因为这一剑,受到了不可逆的折损。

    天下道法,寂灭之术,从未有过这等手段……让一个人慢慢“寂灭”。

    他望向宁奕的眼神都有些变了。

    如今他的修行路还长,一点寿元,算不了什么,若是换了一个人……换了一个垂垂老矣,即将死去的人,捱了这一剑,又会如何?

    这一剑不强,也强。

    它无法立即杀死一个人。

    但在某种特定的时刻……这不可抹除的寂灭,哪怕只有一缕,也可以杀死那些“绝不可杀死”的人。

    ……

    ……

    宁奕收起三把飞剑,他擦了擦唇角鲜血。

    细雪拔地而起,化为一道流光,瞬间掠入掌心。

    宁奕的背后,就是那片“天启之河”,波光粼粼,大月高悬,这条长河是草原的母河,连绵如老龙,此刻湍流激浪,一望无际,看不见其首尾。

    十数里地的奔行,执掌了五行道境的白如来,的确在境界上压了自己一头。

    被小白帝打,宁奕攒了一口郁气,堵在胸口。

    在收回“龙藻”,“龟文”,“白虹”之后,宁奕似乎隐约有所领悟。

    他抬起头来,望向小白帝。

    五行道境的力量极其丰盈,白如来浑身包裹在道境的威势之中,掌心的鲜血很快流淌殆尽,伤口结痂,在数个呼吸之中痂壳脱落,这种伤势的恢复力,已经可以与白骨平原的“紫霞”相媲美。

    这是金翅大鹏族的天赋之一。

    在妖族天下,强大的修行者,要么像是灞都城的那几位师兄弟,各自都是罕见的古种,要么是姜麟这样的皇血,但无论是哪一种,都是数量极其稀少的存在……几乎没有什么族人,因为血脉高贵,所以孤独。

    但金翅大鹏鸟却偏偏是一个例外。

    在妖族天下,几乎找不出一族,既比他们血脉强大,还比他们数量庞大。

    这是一个接近完美的“种族”,整片东妖域都匍匐在金翅大鹏鸟的统治之下。

    大隋迎来了太宗这样的强大皇帝。

    而妖族天下没有被太宗击垮……是因为东妖域诞生了“白帝”,如果没有“白帝”,仅仅依靠“龙皇”一人,无法将太宗最巅峰的时期拖住。

    白帝的出现,使得妖族完成了两座天下最强者之间的制衡。

    若是没有他……那么天下的局面都会不同。

    白帝出现之后,大鹏鸟的血脉似乎变得更加强大了。

    据说白帝一直在做着与太宗一样的尝试……如果他成功了,如今的东妖域,实力和地位,都会提升到史无前例的高度。

    所有的族人,血脉都将接近返祖,接受不朽带来的馈赠。

    这一幕,对大隋来说,是一个灾难。

    悬在空中的白如来,忽然皱起眉头。

    他望着宁奕,感应到了一股熟悉的气息……在西妖域棋盘上,宁奕破境之时,他曾感应到这股气息。

    他望着那道缓慢盘膝坐下的身影。

    四周的草屑,都飞掠起来,围绕宁奕旋转,犹如一条古老长河。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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霜杀百草的年代,少年走出菩萨庙,接过全天下最重的剑,向着人世间,斩开了一线光明。 …… …… VIP群【莲阁】:549974786。(进群需要提供粉丝星值截图。) 一群:深水巨兽群:559826111。(已满) 二群:剑骨聊天群:903405682。(妹子群主,欢迎灌水。)剑骨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剑骨,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剑骨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