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UU小说其他小说我的如此芳邻TXT下载我的如此芳邻章节列表全文阅读

我的如此芳邻全文阅读

作者:新月翩翩     我的如此芳邻txt下载     我的如此芳邻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二百零九章 偷马贼

    南边不似北疆一般荒芜,即便是如今万物开始凋谢的秋季,在南边也是照样的水草丰盛。m.www.uu234.net

    对此,凌珏深有体会。他虽不曾前往过北境,但一路南下,也足以和京都的情景做出对比了。

    他骑着马,晃荡在草丛及膝的小路上,不紧不慢,却眉头紧锁着。按照小二所说,他只要今日越过这座低矮的山头,便可到达罗庭了。

    照理来说,他从京都出发,一路虽不跌跌撞撞,但也是风尘仆仆。眼下目的地就近在眼前,实在不该做出这种表情才是。

    只是,回想起年初那罗庭一众官员可疑的表现,凌珏实在不知该以怎样的身份出现在他们面前。

    他还记得,这其中最引人注目的无非就是那位知府大人。

    堂堂一介知府,即便平阳侯家眷一行人来此并不是为了公事,可他也不能来时不迎,去时不送吧?

    那知府是否早已坐吃山空,早已做好了打算,要从天盛的朝廷分离出去?

    不过,眼下这些都是自己的猜测罢了。凌珏从来不会拿一些捕风捉影的东西去下定论。这是对事对人该有的基本态度。

    一路过来都是隐姓埋名,他自然不会在这最后时刻功亏一篑。看来,还是不声张自己的身份以及目的为好,这样才便于暗自打探。

    夕阳还未曾西下,只是稍稍偏离了些原本高挂在天空的位置。凌珏已然下马步行,牵着马匹的缰绳走进了罗庭城中。

    “对不起,让一下,让一下。”凌珏一路行来。

    人还没有到达罗庭最热闹的闹市区。人流却把他冲撞得宛如激流中的一株被连根拔起的水草。

    撞他的人是一个年轻男子,长发用发带绑起,读书人的文雅模样,见状连忙作揖致歉:“这位兄台,实在对不住了。”

    凌珏轻笑:“无妨,只是这前面发生了什么?”

    男子哎呀了一声,这才想起自己的大事还没有做,一边朝他挥手转身离去,一边据实相告:“是林员外家的女儿招亲,兄台也可以去看看。”

    还当是有什么官员欺压百姓的事件发生,方才让凌珏心里一紧。现下听闻了是招亲,兴趣一片索然。

    “算了,欲速不达。”凌珏将手中的缰绳超前使劲一拉,准备在城中随意逛逛。

    筑起的高台上,红衣女子一刀劈下,面前的男子衣衫全部迎风破裂开来。只是衣衫暴露之下,皮肉仍然完好。

    她一脚落下,正好踹在男子心口的位置,男子连连踉跄数步,而后更是直接躺倒在了高台上。

    台下一片唏嘘之声,仔细听来,大多多为嘲笑之言:“一个大男人,连个弱女子都打不过。”

    一个个哂笑不屑的表情就这样展露在人前,令台上败下阵来的男子实在面上挂不住。

    遂慌忙起身,衣袖遮盖了半张脸,朝红衣女子略一拱手:“是在下技不如人,告辞。”

    红衣女子并不理会,只是将手中的大刀挥舞得生风作响:“还有谁,尽管来战。”

    “好生剽悍的女人啊!”书生打扮的年轻男子惊呼,不觉得自己的声音都传到了台上的红衣女子耳朵里:“这么彪悍的女人,有谁敢娶呢?”

    红衣女子打量着刀背,打磨如新的刀面上清晰可见自己的一张俏颜:“既如此,不如你上来一战?”

    书生只觉得此话让他浑身脊背发凉,不知让红衣女子说出这话的对象是谁。但他总是没来由地心慌,似乎有种意识在告诉他:就是你啊!

    出于安慰,男子挤出一个僵硬的笑容来,自言自语:“总不会是我吧?”

    对啊,怎么可能呢?这台下之人何其多,半个罗庭的男人都汇集在此了吧。

    书生自以为十分有逻辑的分析了一番,心中稍稍松了口气。可下一秒,红衣女子的声音异常嘹亮:“就是你,小书生,别看了,上来吧!”

    众人十分配合的齐刷刷投下一道道炙热的目光,甚至还很默契地给他让出了一条直接通往高台的道路。

    书生大骇,连连摆手,一颗头更是变成了拨浪鼓:“不不不,这就不必了吧!”

    “不必?”红衣女子不依不饶,伸出手摸了一摸自己身侧的几缕在空中轻扬起的发丝:“你言语中对我不尊,我林依依也不是容不下别人的人。只要你能打赢我,往后随你怎么说。”

    书生拔腿就要跑,他可不是只会死读书的人。书上说了,识时务者为俊杰呢,而且明哲保身怎么看都是一个绝顶机智的决定。

    俊杰都会做的事情,是没有错的,他推开人群,“小生告辞了。林姑娘您尽兴就好。”

    “想走?”红衣女子一个空翻,竟然直接从高台上跃下,稳稳挡在了书生身前:“你这个人,怎么言而无信呢?”

    书生怕是怕,可是头脑还十分清醒:“从来没有答应你要比武,何来的言而无信?实是,实是是无理取闹。”

    言罢,书生负气大踏步离去。在听到身后红衣女子似是气急败坏的大骂声,书生才反应过来,他这个时候应该是能跑多远跑多远,远离这个是非之地才是。

    “别跑。”红衣女子置身后一众林家家丁的大吼大叫于不顾,朝着书生逃走的方向跑去:“你别跑,你让本姑娘丢了脸,今天无论如何都要同我比试一场。”

    真是不可理喻,书生慌不择路,好在此前街上大部分人都汇聚到高台那边了。

    听到身后接近的脚步声,书生越来越慌乱,依稀一个摊位前有人牵了一匹马。

    “圣人虽然不做这种不问自取的事情,但如今也顾不得那么多了。”趁马匹的主人一个不留神,书生就要上前抢夺牵马的缰绳。

    “小贼,你要干什么?”凌珏是没注意到有人想要偷马,只是有人侵入了他的范围,下意识伸手一捉,便捉到了。

    “你不会武功?”凌珏皱眉,微微诧异。既然不会武功,哪里来的胆子和自信来学人偷马。

    “不是啊,小生只想借马匹一用。”书生抬头,眼睛忽然睁大:“是你啊,兄台。”

    兄台?凌珏这才多打量了他几眼,“你不是刚才无意撞到我的那个人吗?”

    书生忙不迭地点头,似乎感觉到自己有救了:“是啊,兄台江湖救急,有人要追杀我。这马能不能……”

第二百一十章 江湖救急

    能不能借一匹马?这样的问话还没有说出口,书生就感觉自己的衣领从后面被人拎起:“好啊你,信口开河,信不信我撕烂你的嘴。www.uu234.net”

    书生拱手向凌珏求助:“兄台,真的,江湖救急啊!”转念一想,他借马的原意难道不就是为了躲开这红衣女子吗?

    既然眼下她都追了过来,那自己就是飞身上马也没有什么意义了。

    书生费力地挣开女子的掌控,闪退到凌珏身后。凌珏是他唯一可以抓到的救命稻草了:“兄台,我不过就是在一旁说了几句实话。这位姑娘就硬要拉扯着我与她比武。”

    说这话时,红衣女子已经攥紧了拳头,一言不发就要挥拳冲过来。

    只不过凌珏倒真的按照书生的想法,将他护在了身后:“姑娘,这位公子只不过是读书人,的确不会武功。你又何苦为难他?”

    当时的场景他未曾得见,不好只听书生或者姑娘的一面之词。不过书生会不会武功,凌珏一眼便可以看出来。

    书生的气息紊乱,若不是武功高强的人刻意伪装,那就是一点儿武功都不会。

    本来实是不想插手此事,不过麻烦都找到眼前。这位姑娘又实在太过蛮横,凌珏也就忍不住管管闲事了。

    “他当众嘲讽我,我难道还不能出出气了吗?”红衣女子也知道书生并不会武功,不过显然这并不妨碍她找麻烦。

    书生瑟缩着发抖,恨不得将自己的身体全部藏在凌珏身后:“兄台,世上哪有这样的道理?我不过就是说了几句,大致意思是这位姑娘蛮横娇悍,也没说错啊!不是吗?”

    “谁蛮横,谁娇悍?”红衣女子叉着腰,实在是气急,就连声音都嘶哑得难听。

    “就是你,就是你啊!”书生看到有人给自己撑腰,居然破天荒地与其针锋相对起来。

    而这一切在凌珏眼中看来,只不过是毫无意义的纠葛罢了,总是需要解决的。不是吗?

    于是,他伸出右臂将书生拦在身后,沉声道:“姑娘,你看,在下若和你比试一番,能否放过他?不再……”

    不再纠缠,到底还是没能说出口。因为他不能确定,对于眼前的这个红衣女子来说,这样的话是不是等同于再一次的招惹是非。

    红衣女子沉默不言,但显然是在思忖。

    书生就在这个时候,拉了拉凌珏的袖口:“兄台啊!我思来想去吧,觉得还是得提醒你一点。”

    “什么?”凌珏问过去。

    原以为这个书生会说什么好男不跟女斗,诸如让他下手轻一点的话。可是,凌珏没有想到。

    书生摆出一副十分痛苦难堪的样貌来,皱着眉头,撇着嘴巴:“这可是比武招亲,你要是赢了她,保不齐还得娶她呢!”

    他声音压得极低,最起码在凌珏听来,这应该是仅可以他二人听到的声音。

    可是不知为什么,红衣女子也听到了,并且为她自己抢着辩白:“你休要听他胡说,既然我追下了擂台,那就证明与招亲无关,仅是比武。”

    凌珏还没有接茬,反倒是书生着急忙慌地站了出来:“好一个仅是比武,说到做到啊!”

    “废话。”你个臭书生,既然有人给你收拾烂摊子,你就应该见好就收,安静待在一边就是。

    居然这张嘴还在喋喋不休?红衣女子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只是,这一眼书生没有注意到就是了。

    凌珏眼帘低垂,看到了红衣女子右手的大刀,弯唇一笑:“说好了,三十招之内,若你不能碰到我的半片衣角,你就输了。”

    实在是欺人太甚,艳丽无比的红色衣裳好像一朵红莲正在盛放,倏忽间,夹带着凛冽秋风便逼至眼前。

    看来,这女子的头脑实在不太灵光。凌珏哀叹了口气,紧接着便是身子一摆,弹起右腿,将直冲面门而来的刀锋踢出自己身体所在的范围。

    他是看到了女子手里的刀,才特意指定出的规矩。

    免得让这女子误以为是自己仗势欺人,毕竟有言在先,才不好让对方误以为自己空手接白刃是对其的不尊重以及羞辱。

    至于半片衣角,凌珏觉得拿实力说话,亦是对对手的尊重。哪成想,这女子气急败坏,竟是怎的做都不合她的心意。

    “你,有本事出招啊!”女子一咬牙,前腿跨出一步,刀影横扫而来。

    又被凌珏轻松躲开,只是苦了身后的摊位,在刀风的强劲下,竟然直接被一劈为二。

    一股土味儿在风中飘散,看得书生眼睛都直了:“妈呀,这要是方才一刀砍在人的身上,那岂不就是……喂,你这是想让他死吗?”

    书生自以为的抱打不平,却立即换来女子的咬牙切齿:“再说,再说,我就先砍死你。”

    “还有十招,姑娘。”凌珏在女子一招比一招密集的的处处紧逼下,站立如松,全然没有一丝狼狈之象。

    “不用你提醒。”又是几招使尽了浑身解数的攻击,只不过这样高强度的攻击已然完全比不过之前了。

    不说她体力下降的问题,就单是心浮气躁之下,招式路数全然乱了套。

    凌珏抓到了红衣女子攻击之中最大的一处漏洞,一脚踹了上去:“三十招已满。这下,你可以收手了吗?”

    “咳,咳。”女子已经脱力了,躺倒在地上的她,即便是恼羞成怒,也没有本事再站起来一战了。

    他们这边的打斗此时已是引来数人围观,女子用手遮挡,费力地站起身来。

    她知道,这浑身的酸痛,和面前的人没有一丁点关系,人家的一脚根本不痛不痒。只是她太过心急,反伤了自己。

    “我林依依虽是女子,但说话也是驷马难追。”红衣女子仰着头,倒没有觉得她自己的落败过于丢人。

    这个柳依依总是喜欢自报家门。书生这么想着,她的名字就是不想记住也难。还好她是一个女子,要不然迟早活成罗庭一霸。

    “多谢兄台仗义相助。”书生诚恳谢过。

    继而抿了抿嘴唇,终于向柳依依低下了头:“柳姑娘,此事全由小生的一张嘴引起,对不住了。”不过,我自己的嘴也没有说错啊!书生将这句必会引来是非的话咽回了肚子里。

    书生说着,便弯下了腰身,态度倒是出奇得好。如此一来,再纠缠下去,就当真无理取闹了,柳依依索性摆摆手:“罢了罢了,这位公子,还未请教您的大名?”

第二百一十一章 阴差阳错入常府

    “在下,姓林,双木林,单名一个‘木’字。www.uu234.net”事情往往就是如此,在人还没有精心打算之前,它总会逼得人立即做出选择。

    就好比眼下,“林木”这个化名原应是自己仔细思索之后,用于人前的身份。

    凌珏万万想不到,会是在如此荒诞无稽的情况之下,以这么猝不及防的方式信口胡诌出来的。

    林依依大喜,将之前的不快全部抛之脑后:“公子,原来咱们是本家啊!”

    “啊?是,是啊。”凌珏附和着:“姑娘不说,在下都没有反应过来。”

    怎么会是与林依依同样的姓氏,凌珏强颜欢笑着维持表面的客套。他自己姓“凌”,当时只想着取一个谐音字,居然忘了眼前的这位林姑娘了,真是百密一疏啊。

    还好这种只有凌珏感到的尴尬并没有维持多久,就被一旁的书生打破了。

    他挤过来凑话:“兄台,小生常钺。”

    “常公子。”凌珏颔首示意。

    岂料柳依依在一旁不留情面地翻白眼:“谁问你了,手下败将。”

    常钺咬起字眼来:“柳姑娘,我们不曾比试过,何来手下败将一说呢?”

    事实证明,这个世界上,有两类人是万万不敢得罪的。

    一是柳依依这样的女人,她们不讲理起来会让你无从招架。二就是像常钺这样的书呆子,咬起字眼来就像咒语,讲起道理来更是一套套的。

    凌珏牵过身后的马来:“柳姑娘,常公子,在下初来罗庭,就不多聊了。有缘再会。”

    凌珏人还未迈得动步子,闹市那头,就跑来一伙衣着服侍清一色打扮的人,他们聚拢过来:“姑娘,您私自逃离擂台,老爷知道了还不骂死我们吗?”

    “行了行了,这就回去。”柳依依不堪其扰,竟是比凌珏还要离去得早。

    只是柳依依在一众人的簇拥之下快要消失在街市一头的时候,还不忘扭过身来:“林公子,我家就是林员外的林府,我们有缘再比啊!”

    凌珏头疼,他巴不得现在就远离罗庭这个是非之地。

    “哎。”看着凌珏一言不发地牵着马走开,常钺一把拉住了凌珏的缰绳:“林公子,你先别急着走。”

    “你干什么?”凌珏感觉自己的好耐心已经到达了一定的极限。

    “我瞧你这样子是远道而来的吧。”常钺真佩服自己的观察入微,其实他八成早就忘了,凌珏早就说明过自己的情况。

    两个大男人,晴天大白日的拉拉扯扯。凌珏挣脱,“是,在下还要赶着投宿,就不打扰了。”

    说着,凌珏就头也不回地往前迈步离开。

    常钺急了,不敢再兜圈子:“不是啊,林公子你误会我的意思了。书上都说,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

    “所以呢?”凌珏站住了。

    “东厢房已经整理好了,林公子,你想住多久就住多久。”常钺再次说话之时,凌珏却觉得自己恍然如梦。

    他是真心后悔自己当时为什么要停下脚步多问了一句,所以呢?

    他的马都被安置在了常府的马厩里,就是想走也走不成了。

    “常公子。”凌珏觉得如果现在他能拿面镜子看看自己的笑容自然不自然就好了:“你是常府的公子?”

    常钺很不以为然的样子:“是啊,我爹是朝廷命官,所以他一直逼我读书,就是想将来让我混个一官半职。”

    真是无巧不成书。看来,真的得改主意了。

    凌珏方才苦着的一张脸,现在却大放异彩,旁敲侧击地询问:“常公子,那你爹是?”

    那时初来罗庭之时,他本就不是本着单纯游玩的心思来的,所以对当时露面的官员都有个大致印象。

    记忆里,可没有一个姓常的官员啊!

    如果不出所料,想必那常钺的爹就是当时以各种理由拒不露面的罗庭知府。

    常钺没有发现凌珏的刻意,一边在前头带路为凌珏介绍府中陈设,一边还不忘回答凌珏的问题:“家父就是罗庭的知府。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凌珏被问得莫名其妙。

    常钺笑得狡黠:“我爹是知府,可我却不是个纨绔。”

    原来说的竟然是这个。凌珏不好意思说,这难道不是基本应该的吗?

    “算了。”常钺摆摆手:“不难为你了。不过,你心里可千万不要有什么负担。我爹他老人家一月能有十几天不在府上,你安心住着便是。府里上上下下都是我说了算。”

    常钺这段话的信息量可不少,凌珏温言道谢。如果不是这家伙的自来熟,他也不可能在刚来到罗庭的第一天就得到这么重要的消息。

    不过,常知府能有半数的时间不在府里,是干嘛去了?其中绝对有猫腻。

    “这有什么好谢的。”常钺还以为凌珏是因为有了着落而道谢,“你以后也别公子公子的了,叫我常钺就好。”

    “那个……”常钺突然停下了步伐:“如果你不介意,我可以叫你林木吗?”

    凌珏心中有愧,虽说他是因公才前来探查的。可是总感觉利用欺骗了常钺,叫他林木这个化名,更是像时时刻刻在提醒自己的所作所为。

    正想要拒绝,常钺却笑得开怀:“看来,你是答应了。”

    凌珏一头雾水,他哪里表现得像是答应了的样子?不过看着常钺兴致勃勃的样子,他也不好一盆冷水浇下去。

    只听得常钺一个人在前面絮絮叨叨:“你就在府上一直住着,来年开春了,春闱之试咱们可以一起结伴去入京赶考。”

    如此一看,常钺倒还真有些自食其力的意思。凌珏笑了笑:“若是那时一切可以落定,自当陪你入京。”

    落定?常钺不知道凌珏说的落定是什么意思。不过还是开心地为凌珏推开东厢房的院门,“往后,这间院子都给你住了。”

    说着,常钺还当真把一串钥匙交到了凌珏的手上:“林木,钥匙给你,安心住着。有什么需要,就尽管告诉我。”

    这一串钥匙并没有什么分量,可不知为什么此刻在手心里不仅变得沉甸甸,甚至还有些灼热。

    凌珏正要推辞,可下人却突然跑来。看到自己这个外人在一旁,便贴近到了常钺的耳畔,低声不知说了些什么。

    见常钺微微点头,下人这才离开。离开前,还忍不住打量了几眼凌珏这个眼生的客人。

第二百一十二章 神龙见首不见尾

    “走。顶 点 X 23 U S”常钺拉起凌珏的手腕就要走,全然忘记了他们二人是刚刚认识的。

    有的时候,不得不佩服有些人的自来熟,就比如眼前的这个常钺。

    佩服归佩服,凌珏不是很自在,忙抽了出来:“去哪里?”

    “,你看我这脑子。”常钺敲了一敲:“忘了跟你说了,我爹回来了。我给你介绍介绍。”

    真是巧上加巧,凌珏勾唇一笑:“既然暂居知府大人的府上,理应是去拜见一番,不然就不成体统了。”

    常钺在前头引路,见凌珏又归于沉默,便解释起来:“林木你不用担心,只有我爹一个人。要是还有别人在的话,我肯定事先会知会你的。”

    凌珏点头:“多谢,我只是觉得自己这样一个江湖人士突然出现在府上,怕太过唐突。”

    常钺总是会在适当的时候解开自己的疑惑,都不需要问。还有什么会比这样的人对自己查探更有帮助?

    刚才他之所以沉默不语就是在想,若只有常知府一人就还好,毕竟他们此前素未谋面。

    可若是还有罗庭的其他官员在场,那他的身份就等于不揭自露了。

    正盘算着如何询问才不会显得生硬怪异,常钺居然就跳出来争抢着为自己解答疑惑。

    “前面就是了。”也不知道绕过几个回廊,耳中只有秋风乍起中檐下的风铃叮当作响一路这么伴随着。

    再然后就是常钺的嗓音响在耳侧:“你没事吧?”

    凌珏摇摇头,自己走神了。不过就是一个知府,可这府里的规模看着却不逊色于京都的一些官员。

    “爹,你怎么今日回府来了?”常钺刚迈过门槛,就忙着向知府介绍起自己身边的凌珏:“这位是林木,今日在街上儿子辛得他仗义相助。”

    要说这做父亲的知府也是够奇怪,初次听闻儿子这么说话,竟然也不问问事情的始末。

    这位姓常的知府起身,径直朝凌珏走过来:“林公子,若不嫌弃,不如就在寒舍住下。”

    他和他儿子真是心有灵犀一点通。凌珏这么想着,便赶忙俯首作揖:“回伯父,小侄四处游历,今日来到罗庭,也多亏常公子提供便利。”

    听到凌珏这么说话,常钺笑得连眉眼都弯了起来:“这根本不算什么,那个,爹,你要没有什么事的话。儿子就先带林木四处逛逛了,他行李还没整顿呢。”

    知府略微颔首,答应了:“你们下去吧,常钺,可千万不要怠慢了林公子。”

    凌珏知道欲速不达的道理,如今悄无声息地潜在了知府家中,已经算是成功了一大步。至于其他的嘛,那就来日方长好了。

    凌珏拱手辞别,跟着常钺离开了这里。

    只是凌珏不知道的是,知府盯着他离去的身影好久都没有收回目光。

    “我们不是要四处逛逛吗?”摸清常府的构造,对来日也是利大于弊的。凌珏自然不会放弃这个大好机会。

    常钺笑着挠挠头:“我是怕我爹拉着你问东问西,你若想看看的话,我这就带你去逛逛。”

    凌珏自然点头。

    这常府的确比一般府邸要大上许多,也就是说,它的规模远远超过了按照天盛严明律法下的知府府邸的规模。

    常府里面主房连着东西两处厢房院落,在东西两侧又分别建有人工开凿出的水池以及栽种有南边特有植株的庭院。

    此时,水榭临风,二人的衣袍被吹在身后扬起了异常柔和的弧度,常钺终于还是挡不住心里的好奇:“林木,你为什么来罗庭?”

    罗庭什么都好,有他的家,有他的亲人,可就是太过荒凉。在自己爹的面前,林木的那一套说辞他可不信。

    不过,他自然没有他爹那么多心了,外来人员的来历目的爹总要排查得清清楚楚。他只是觉得游历来到这里的情况实在是少之又少,少到了匪夷所思而已。

    “不是都说了,游历至此嘛。”凌珏自然知道这话的可信度实在太低,不过他宁愿一条道走到黑,也好过编一个其他理由。

    “那,我能问你为什么游历吗?”常钺笑得讪讪的,看上去像极了一个做了错事在征得父母原谅的孩童。

    凌珏只能胡编了一个理由出来,并且煞有介事地警告常钺:“我是逃婚逃出来的,你可别传得到处都是。要不然,我该被抓回去了。”

    常钺眼睛瞪大了,立马捂住嘴巴,不住地点头,被捂住的嘴里面还在含含糊糊地保证:“你放心,我不说,我什么都不说。”

    拿着钥匙开了东厢房的院门,凌珏特意去马厩牵回了自己的马。常府还真的不是一般府邸就能比得上的,东西厢房都各有马厩,既然如此,凌珏又何必舍近求远。

    夜深人静,凌珏这才从床上翻身而起。一边解开随身的包袱,一边却还在暗自庆幸。

    好在常钺将整串东厢房的钥匙都交由了自己手上,现在若无例外,这东面的院落应该没有人可以随意出出进进了。

    他燃起了桌上的烛火,掏出了包袱里的笔墨纸砚。他的包袱和常人不同,笔墨纸砚都用不惯外面的,所以凌珏宁愿背上沉甸甸的包袱也不愿在读书写字上凑合将就。

    他将纸张铺开,沾了墨水的笔尖在纸面游走,不多时一副属于常府的地图便跃然纸上。

    只是,人的记忆毕竟有限,凌珏就算刻意去记,也不能一时之间记个完全。

    摈弃那些模糊不清的,细看这地图,居然只有现在所居的东厢房一侧,以及东西两侧的水池以及庭院。

    其他院落的屋檐层层叠叠,大屋套小屋,凌珏并不能记得清楚。

    不过好在,他从今日起就可以蛰伏在此。抓到知府的辫子根本不是什么难事,只要确保自己的身份不会被轻易撞破就可以。

    常知府是后半夜坐着马车从常府离开的。

    离去的时候,除了常知府向来走哪里带到哪里的马夫知其行踪以外,整座常府上上下下的一干人等,包括常钺在内的众人,居然都不知道知府是什么时候离开的。

    还真是神龙见首不见尾。

    凌珏起了个大早,便从常钺的唠叨中得出了这样的结论。

    “常钺,我问你。”常钺说什么都要拉着凌珏共同用膳,他便也只能顺从下来他的心意:“知府他是,经常这样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吗?”

第二百一十三章 诗会云集

    不知道该如何形容知府的怪异行径,凌珏思前想后,便也只能照着常钺的意思说了。m.www.uu234.net

    常钺腮帮子里塞了满满的食物,闻言头也不抬地含糊答道:“是啊,我爹……”

    “你还是先把东西咽下去再说。”凌珏听着难受,打量起眼前的人来。

    这个常钺可不是普普通通的穷酸书生一个,他说到底都是知府的儿子。

    可是行为举止可一点儿都不像个大户人家的感觉,单从这一点来看,也不知是该夸他独树一帜呢,还是怪他吃没吃相,站没站样。

    常钺很是使了一把劲,才把嘴里的东西全部咽了下去:“我爹他常年不在府上,即便是我这个做儿子的,也常常是白天才见过他一面,可一觉起来人却没影子了。”

    知府的现状由此一看,应该并不是刚刚才开始的,看到常钺如此习以为常的反应,俨然也是多年的习惯了。

    “怎么?”常钺第一次对于凌珏的问东问西产生了好奇,“有什么问题吗?”

    “没,只是觉得知府大人真是个大忙人。”凌珏审视着常钺的表情,和他所料相差相差无几,并不能看到任何怪异的神色浮现于常钺的面颊之上。

    凌珏便又顿了一顿,才开口:“我过往游历之时,也没见哪个大人昼伏夜出的?想来,也是奇事一桩。”

    常钺起身,脸上还依旧挂着笑容,只是这笑容怎么看怎么多出了一分促狭的味道:“你莫要揶揄我了,还当我不晓得,你这是在明里暗里讥诮于我。”

    凌珏低着头依旧自顾自地笑着,是一种将事态悉数掌握于心的笑容。

    在旁人眼中看来一向多有自视甚高的感觉,可是不知怎的,常钺就是觉得林木异于常人。

    或许是他古道热肠的出手相助之时,自己便无法对他存下妄言妄断之意了吧。

    即便林木言语之中多有隐瞒,经他口中得出的结论又大多经不起推敲,那常钺也无法用心底一闪而逝的恶意去揣测他。

    “我有何好讥诮于你的?”凌珏挪动步子,正要走出房门之际,身子终是停下了。

    人虽然是背对着常钺,声音却格外的清晰:“父是父,子是子,从来没有人能够将这二者混淆,除非是你自己。”

    常钺自认自己不是什么一心只读圣贤大道的书呆子。相反,优越的家世既让他跳脱了书生的刻板,也让他不同于那些只知道站在父辈打下的“江山”之上的纨绔。

    不过,饶是对自己有着精准认识的常钺,却对凌珏的一番言辞迷惘了。

    什么叫做父是父,子是子:“林木,你什么意思?”

    在常府的下人眼中,他们的少爷常钺鲜少带人过府,更别提其人会是以尊客的身份长住。可这偶然住了一回,却住进来一个比主家还难伺候的公子哥。

    凌珏长期待在常府里,对下人虽然是宽和大度,可对待不见踪影的知府却是总说着一些云里雾里的怪话。

    就好像存了什么不满,却还不肯明说一样,不过这也只是众人的错觉。因为常钺不仅没有因此而疏远林木,反而视其为知己一般的人物。

    常府里人人都道,圣贤之言果然是好东西,即便没有知府大人亲力亲为的鞭策,常钺也俨然成长为了识大体,知进退的儿郎。

    对于常钺来说,自己是没有什么秘密的,这是连下人都知道的事情。

    昔日的林木只是以恩人的身份进入常府,可才不出几日的功夫,因为常钺的关系,居然可以成府里半个主子了。

    知己的情分,远远比恩人要重。恩人只是在适当的时机以恰好的姿态出现,因而在双方之中产生了有效的联系。

    可知己,拨除掉恩情这份急转直下的际遇中被迫的求援,才是真正的心交。

    显然,常钺对于凌珏的感情,已经不仅仅只是恩情了。下人们更不敢怠慢。

    “林公子。”管家来请。现如今这常府东面的院落尽数归了林木,他一个管家竟然不能在府里来去自如。

    凌珏推开房门,颔首示意:“我们这就出发吧,莫让你家少爷等急了。”

    昨夜常钺盛情来邀的时候,千叮咛万嘱咐了今日是个罗庭的大日子。

    可思前想后,凌珏还是决定轻装上阵,的确没有什么可准备的。特别是他已经问过了,此去并未有罗庭的任何官员与他们同行。

    想必也是民间自发组织的什么集会吧。

    二人同上了马车,常钺大手摆了一摆:“此去有林木陪我,你们大可放心,都回去吧。”

    管家便是不愿,也只能履行其责,拦着其余人等,一同目送着属于常府的马车渐渐远离。

    凌珏安坐,挑眉问道:“早说了你们府上有趣得很。”

    他还不明说,针对这一点,常钺最是无奈,只好故作不知:“敢问林大公子,哪里有趣了?”

    “常钺你年方几何?”

    林木抛出的这个问题当真让人哭笑不得,且驴唇不对马嘴,常钺还是照实答了:“二十有二。”

    “二十有二,老大不小,出个门却还要一众仆从鞍前马后地伺候着。这难道不有趣吗?”想来知府置其儿于不顾,却对府里的下人都是要求颇为严格。

    真不知是爱儿吗?还是不爱儿?许久没有见过如此自相矛盾的人了,也是这一点,似乎更加证实了罗庭的这位知府大人暗中所做怕不是什么见光的勾当。

    常钺哪里知道凌珏这曲折的千番心思,只是解释起来:“是你误会了。我们此去的诗会名家云集,没有个一天一夜是绝对不会结束的。”

    不结束,就意味着夜晚不能归宿,要寄住在诗会的主办方那里。

    不是他常钺身边一定要跟着伺候的下人,而是知府可以夜不归宿。作为少爷夜不归宿,性质就大大不同了。

    “少爷,林公子,到了。”车夫搬过来长凳,替二人一应铺设好了,这才传话。

    “这里是……”凌珏的语调是往下降的,他不是不知道这里是哪里,而是知道。

    正是因为知道,所以他陈述一般的口吻当中却存了些不敢置信。

    “走啊!”常钺从后面推了一把呆若木鸡的凌珏:“怎么样?没想到这里的规模这么大吧?”

    是啊,他怎么会想得到!凌珏压下了眉眼中的不快,跟上前去。

第二百一十四章 水或深浅不知

    “这里是诗会?”

    凌珏的问话在常钺耳中听来却是明知故问:“这里是温泉庄子,诗会前后荡涤身心,岂不快哉?”

    凌珏没有言语,有什么快哉的?别人不知道这温泉庄子的来历,还当他也不知道吗?

    “走,我们去前面看看,为你引荐几个昔日的同窗。顶 点 X 23 U S”常钺看来很是开心,嘴角一直翘起。

    老远的水池中两个男子在下人服侍下,穿上里衣之后,又缓缓披上了各自的外袍。

    他们走来,一个青衣,一个紫衣,容貌虽然算不上丰神俊朗,但也是精气神十足。

    想来应该是才看到常钺和凌珏,他们二人朝着常钺所站的方向快步走来:“常钺,许久不见啊!”

    “二位是甘予的人?”凌珏自知他插话插得十分无礼,便赶紧作揖致歉:“在下本无意冒犯,在此向二位兄台道歉了。”

    那两个人本来是面色不愉,但在听到“甘予”二字的时候,心头乍起的惊异很快就把那不逾给压了下去:“兄台真是神人,连我们的底细都可以摸得清清楚楚。”

    紫衣少年用胳膊肘戳了一把常钺:“常钺,还不向我们介绍介绍?”

    常钺也被凌珏的言辞震惊到了,久久回不了神。此时听到有人呼唤自己的名字,方慌忙应答:“林木,那日林家姑娘为难于我,正是他为我解围的。”

    面前的二人自然不会知道这半路冒出来的林家姑娘是个何许人也,只道既然能助常钺解围,自然不是凡人。

    青衣少年名唤王醒之,紫衣少年顾明朗与其是总角之交,二人从小到大便是形影不离。在二十多年的生涯之中,几乎没有人可以介入到他们之间。

    也只是三年前,前往甘予的云居书院念书的常钺是唯一一个可以同时获得二人认可的人。

    凌珏在听到三人说起那时的情况之时,不禁也暗自咂舌。如此听来,这常钺岂不是也不是常人了?

    “还真是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啊。”其实他们不知,这样近似于揶揄的话鲜少会从凌珏口中所说。

    凌珏并不是没有知心朋友,陛下算一个,却碍于身份。于恒也算一个,碍于已破损的情面。

    只是平阳侯世子的身份,让他太会擅长于粉饰太平了,仅此而已。

    今日实在是情之所至,只因那时初见常钺之时,常钺留给人的印象真的好不到哪里去。

    “话说回来,林兄。”顾明朗几番温言相谈,觉得时机已熟:“我与醒之想知道,你是怎么知道我们是甘予的人?”

    顾明朗和王醒之都不明白,他们彼此之间不过初见,只不过一句“常钺,许久不见”,林木是怎么知道这么多的?

    好奇之心过甚,甚至引起了顾明朗心底的惴惴不安。就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这莫名的不安来得为何如此莫名其妙?

    凌珏站在原地,打量了一眼这里来来往往的少年:“这里来往没有一个是穷酸潦倒之人,大家的身份基本持平。”

    “所以呢?”王醒之觉得这并不是凌珏能一语道破他二者身份的理由。一定是尚有保留。

    “醒之的性子就是如此,风风火火,急不可耐。”常钺忙着出来打圆场。这几位仁兄是个什么脾性性格,没有他再清楚不过的。

    王醒之脾气暴躁,根本沉不住气。而林木这个家伙,有时候常钺甚至怀疑他是不是故意的,故意给他兜圈子,却就是憋着不说。

    他生怕自己一个一时不备,让这俩人再给掐起来。到时,他又应该站在谁身边呢?

    “林木,我也想知道,你就别卖关子了。”常钺只能借口他自己也十分想知道。

    本来常钺也是个好奇心甚重的人,不过林木却有种魔力,和他待久了,什么好奇都能给泯灭得一干二净。

    “你们许久未见,那就绝不是罗庭的人了。”凌珏说着说着似乎又抓到了什么,于是声音不自觉地低了下去:“罗庭与甘予同属庚都,若不是自甘予而来,我实在想不出还会有第二种情况。”

    其实还有一层原因,常钺说要留宿的时候,凌珏就有想到过,怕是有人要远道而来。

    这些并不重要,不过是些少年意气的读书人想要举办一个诗会而已。

    关键却是在诗会的场所。

    凌珏借口随处逛逛,避开了常钺三人:“你们许久未见,趁此也好热络热络。”

    凌珏沿着温泉的外围缓步而动,盯着水面上方一层薄薄的,却怎样也散不开的雾气发呆。

    思绪万千,虽不似一团乱麻,却因为很多线索的忽然出现,而致使他一时无法摸清这其中头绪。

    当时初来罗庭之时,刘青山等人便将他们迎来了这处温泉庄子。

    依照刘青山所言,他只能知道这是罗庭官员特意为他们一行人准备的。而这温泉庄子如今是在谁名下,似乎显得尤为重要。

    温泉庄子地处罗庭,却同时邀来了罗庭与甘予的贵族之子。

    凌珏同常钺方才在庄外下车的时候,庄子虽然称不上是重兵把守,里里外外却也是层层守卫。

    看来,一向以贫瘠自处惯了的罗庭,正如池中之水一样,不浅呐。

    “林木,你不来泡泡吗?”再次回神之际,却是常钺和那王醒之顾明朗二人在池中泡澡,正在唤他。

    “好。”凌珏也大方褪去外袍,由顾明朗和王醒之带来的小厮保管。

    他只身来到罗庭,今日之行常钺也并没有带什么下人。一来二去,竟然要麻烦新结识的顾明朗和王醒之了。

    “嗨。”常钺的一张脸被雾气包围着,却开始了回忆:“明朗,醒之,我问你们,还记得我们是怎么认识的吗?”

    明朗不回话,被雾气遮掩也看不大清楚他是什么表情。

    只有王醒之眯着双眼:“我与你那是不打不相识,你和明朗,算是惺惺相惜吗?”

    常钺猛然从水池里站起来,身上带起的水流呈注一般地往下淌,“好兄弟,记得就好,一会儿咱们就和杨同窗好好玩玩。”

    凌珏将脸朝下埋进了水中,看着一根根发丝在水中氤氲着,心却不由地飞远了。

    他听到了常钺的打算,心里泛起一股说不上来的堵塞。奇怪的是,他并没有参与的打算,却因此有些失常。不由地感慨一句,莫不是老了,玩不动了吧?

    直到双眼在水中浸泡得太久,干涩到不行,凌珏才复抬起头,大口呼吸着新鲜口气。

第二百一十五章 厮见毕归座

    “这边。顶 点 X 23 U S”常钺似乎一直在关注凌珏,以至于他才刚刚从水里探起身子,就被常钺看到了。

    “诗会什么时候开始?”湿漉漉的上了岸,此时常钺正站在三个人正中间等着他。

    顾明朗努努下巴,很快他随行的小厮递上凌珏的衣袍和干爽的帕子:“戌时开始,今日比往年更盛,估计亥时方得结束。”

    “嗯。”这样也好,最起码从时间上来看是足够了。

    “我们先去回廊下坐着吧,想来人应该差不多就要齐了。”常钺带头,先行入列。

    凌珏对这地方并不能算不熟悉,可眼下自己的身份可是刚来这里的林木。总不好脱离了那三人独自行动。

    四人先后入座,凌珏就近挨着常钺而坐,尽量选了一个视野较为宽阔的地方。

    这是一次机会,以小见大,定不难看出这罗庭以及甘予的盘根错节。

    其间不断有人来敬酒,相互打招呼,每每这时,常钺必然是最受欢迎的那个,也是最擅言辞的那个。

    顾明朗和王醒之坐在他身侧,为了不让常钺下不来台面,便也只能相互跟着打声招呼,厮见一番。

    这时,一个唯一穿着与众人格格不入的书生模样的男子上前:“常兄,顾兄,王兄。”

    王醒之还是最耐不住性子的那个:“你既然来了,那杨右霖呢?他人何在?”

    杨右霖?莫不成就是常钺口中所说的,那位姓杨的同窗?

    凌珏在这场剑拔弩张,看不到血的战场中,始终不发一言。旁人眼中的他仿佛和外界所有的喧嚣完全决断。

    但实则,凌珏的心从来没有离开过这里片刻。他眼观六路耳听八方,不敢懈怠放过任何一个角落。

    那书生垂着脑袋,不知是因王醒之的责问而感羞愧,还是因为王醒之带来的难堪在隐忍。

    最后,还是常钺出声打破僵局:“就这样吧,他不是杨右霖。”

    此言一出,那书生如蒙大赦,作了一揖,连忙离眼前这四人远去。

    眼下却是开口打探的好机会,凌珏凑近:“这不是名家云集的诗会吗?怎么还有这样的书生?看他的神情,似乎很是落魄?”

    凌珏此番言语可是在心中拿捏了好久。他深知常钺虽是个宦官子弟,但打心眼里看不起纨绔。

    其实,看得看不起本身已经没有任何争辩的意义。当是时,官宦巨贾之家,谁还能逃脱一顶纨绔的帽子?

    只是,常钺不愿做这样的人罢了。

    既然不方便在常钺面前提到穷酸富贵这些字眼,那么,避开就是了。

    常钺在凌珏面前即便有所犹豫,也向来不隐瞒:“他和杨右霖是一伙的,那会儿在甘予两人合起伙来,想把我赶出云居书院。”

    “够了!”,顾明朗忽然沉声,投过来的一双眸子似是在隐隐发亮:“常钺,这种事情说一次痛一次。你何苦自揭伤疤。”

    常钺摇摇头:“伤疤也总有愈合的一天,无妨。方才在泡温泉的时候,你不说话,我便猜到了你是想息事宁人。”

    “可是……”

    王醒之接过话茬:“可是,你要明白,就算你我三人躲着不去招惹,麻烦也会自动找上门来的。”

    这么一番来去,顾明朗叹了口气,却是终究没有再阻止了。

    只有常钺的声音不高不低地响在耳侧:“说来,这事其实还挺复杂的。总之那时,梁源和杨右霖设计诓我,陷我于偷盗之举。”

    偷盗之举,再结合之前王醒之说的什么不打不相识。

    凌珏已然对那时的情况做出了大致推测:“他陷害你偷盗,醒之兄便来与你讨要说法。这个时候,明朗兄便又站出来为你说话,是这么一回事吗?”

    常钺双眼亮了一亮,哈哈笑了起来:“林木,你可真是个神人。事情差不多就是你说的那个样子。”

    “那梁源他?”凌珏锲而不舍,即便是跑偏的话题,他也要尽力拉回来。

    “梁源家道中落日久,就是一个破落贵族,他家中想借着杨家翻身。这都是供认不讳的事实。”常钺其实常常在想,梁源甘心吗?

    梁源为了家族势力,不惜去奉承杨右霖。好在,杨右霖终归也是读书人,并没有在其他事情上太过为难梁源。

    独有那么一点,几方势力相斗之下,梁源成了攻破常钺的有力武器。

    “这温泉庄子就是杨家的私产。”说到这里,常钺脸上露出了一种凌珏在其脸上从来没有见到过的轻蔑之气。

    虽是轻蔑,却带了一分读书人自成的傲气,一点都不惹人讨厌。反而让人忍不住在心底生出些刮目相看的意思。

    王醒之猛然扬起脖子,将诗会还没开始前的一壶酒灌了几大口:“这庄子是杨家的私产又能如何?”

    凌珏和常钺都知道,王醒之突然生出的戾气不是因为他们所说的一番言语,仅仅只因杨右霖:“我们今日就让他在自家庄子出尽洋相,尝尝那些被人陷害屈解的滋味。”

    不知为什么,凌珏忽然很想端起面前的一杯酒,也喝一大口,然后举杯肆意道:“算我一个。”

    但是,没有收手的机会,因为他连出手的资格都没有。

    夜幕终于落下了,在遥远的星河彼岸,那里是京都,日日夜夜朝思暮想的京都。

    即便那里也是一番浑浊与黑暗,他还是想回去。

    “大家,杨公子来了。”有人举起手中之杯,负责鼓舞渲染气氛:“让我们一起举杯痛饮。”

    座中之人,皆是一片欢欣喝彩之声。人人都知道,这诗会的主办人可是杨右霖,谁又会不给他面子?

    只有常钺在内的四人一片冷寂。

    只是凌珏以林木之名混迹在其中,此时绞尽脑汁也乏了,既无力也无心为其叫好。

    “今日我做东。”掌声雷动间,杨右霖已然出现在回廊的廊口。

    这场诗会也算是罗庭和甘予的盛会了,来往之人人数繁多,如此一来,也只能在温泉四围的长廊之中举办诗会。因而有些人还并不能看到杨右霖的长相。

    这有些人自然就包括凌珏和常钺在内的四人。

    王醒之十分不屑:“好多应和之人啊,真想看看待会儿他们究竟还能不能跟着应和出来。”

    顾明朗也跟着冷笑一声:“应声虫而已,活着最简单了。”

    凌珏不禁哑然于顾明朗的精辟之言。应声虫,凡事都不需思虑,只要附和,无管违心与否,岂不是最简单的生存方式吗?

第二百一十六章 月下玉树绽香

    杨右霖直接端起酒杯,走过前面的回廊,对其旁有人的主动打招呼,也只是颔首微笑。

    再然后,便是径直朝着常钺几人走来。

    王醒之攥紧了拳头,伸出手掌便是往案上一拍:“这家伙,居然还自己主动找上门来。”

    顾明朗不动声色:“你先别急,看看他要做什么。”

    杨右霖绕过一脸愠色的王醒之,走过近似于面无表情的顾明朗,停在了常钺的面前:“常兄,没想到,你今日回来。”

    常钺看着对方手中的酒杯,便也从案上端起一杯酒来:“昔日同窗俱在,叫我如何不来?”

    凌珏还以为这个杨右霖会再次旧事重提,与常钺三人纠缠不清,即便这是一个非常愚蠢的做法,但也丝毫不排除这种可能。

    所幸杨右霖并没有这个打算,不过敬了一杯酒之后,便转身离开了。

    “他什么意思?”王醒之额头上的青筋早已暴起。显然是如果杨右霖会来寻麻烦,他立即就会与其争个输赢强弱。

    “稍安勿躁。”顾明朗盯着杨右霖离去的身影,声音沉着如深水水底:“杨右霖不会当众与我们撕破脸皮的,他一定另有打算。”

    一直在一旁沉默不语的常钺忽然将杯中的酒浅酌了一口:“那就只能比试比试是他的速度快,还是我们快。瞧好吧。”

    最后这一句话,常钺是对凌珏说的。凌珏一直不曾发表过自己的看法,虽然常钺知晓其向来话少,可总也不至于缄口不言。

    凌珏点点头,他自然不知道这三人准备了什么计策,只能坐山观虎斗了。不得不承认的是,尽管他不希望背后得利,但是碍于真正的目的。如果事情不起波澜,那他岂不是什么都查探不出来吗?

    杨右霖站到了廊下的风口处,这池子四围尽是席位,座无虚席,想必但凡是罗庭甘予稍有地位的人,都受到了邀请吧。

    “今日是我杨右霖诚邀各位前来一聚,吟诗作对,才不负今晚的正好月色。”杨右霖伸手招呼下人:“为博一个好彩头,我今日特意为优胜者准备了一份大礼。”

    一听闻此话,四下里立即掌声雷动,叫好声连成一片。

    不知为何,凌珏坐如针毡。向来的推杯换盏便含了许多的客气虚礼,但今日的人声鼎沸之中,却还多了些追捧的意味。许是他从未入过官场,还是看不通透吧。凌珏这么安慰着自己。

    两个下人奋力抬了一只木箱出来,只是木箱上锁,其上还盖着一块红布。

    众人全在窃窃私语,杨家可是财大气粗,势力滔天,这位杨右霖则更是挥金如土。

    举办诗会难得会真心结交三两好友,多半终会沦为附庸风雅。其实大家全部心知肚明,这不过是杨大公子为了满足自己那人前炫耀的一己私欲而已。

    不过,既然幕布拉开,有人表演,台下就更不乏观众了。

    有人问道:“杨公子,这优胜者的奖励是什么啊?拿出来让我们大家伙开开眼可好?”

    杨右霖咧嘴笑着,要的就是这个效果,他亲自上前揭下了红布。

    “这怎么还有个锁子啊!”有人忍不住发出来的唏嘘之声,似是很失望。

    不过并没有让众人失望太久,很快一柄钥匙插进了锁口,随着应声转动箱子被开启的声音传来,里面木箱中的东西散发出了异常的一股馨香。

    “这香味……”凌珏用手捂了一捂口鼻:“绝对有古怪。”

    王醒之早已经把杨右霖列入了自身的对头之列,听闻此言,自然是大大的赞成:“林兄说得对,这香味着实透着一股不怀好意。”

    是不是不怀好意,现下还很难说出个所以然来。凌珏一向不喜用自己私人的情感强加在事物身上,因此并没有再对王醒之的话做出什么回应。

    此时的木箱已然完全在众人面前展露无疑。那是一株新树幼苗,会发光的树。

    “杨大哥,这不过就是一株树吗?”说这话的人不是别人,正是此前在云居书院里与杨右霖一丘之貉的梁源。

    梁源的话道出了很多人的心声,只是这些人通通都有一个特点,那就是不敢说而已。

    这两人的双簧倒是配合得天衣无缝。若不是此前的过节让自己遭了罪,怕今日还真要被他们瞒哄过去了。常钺这么想着,并不说话,他倒是很想知道,杨右霖的葫芦里卖得究竟是什么药。

    杨右霖的下人已经将那株会发光的树从箱中取了出来:“这可不是一般的树,传说是西王母所辖的昆仑山山巅的昆仑玉树,其香可传百里,其叶更可入药。”

    也不知这杨右霖所说是真是假,大家议论纷纷。毕竟这么玄乎的东西,谁也没有见过,根本不具备鉴定真假的能力。

    当然,这还不算完。杨右霖背着双手开始信步晃荡在玉树四周:“我翻阅了古书遗迹,玉树上可留三足金乌,山巅那是终年风雪不化,是为极阴。三足金乌又是太阳的化身,极阳。也就是说,这玉树是结合了至阴至阳之力。”

    温泉庄上此时鸦雀无声,众人不知是不是都被这些言语惊愣住了,耳中只有泉水流动的哗哗声在提醒他们,这并不是说书人口中的光怪陆离。

    全场人的反应全系他一人之身,杨右霖得意到不行:“只要遇到懂行的仙家,这玉树便可以发挥其极大的效用,活死人,肉白骨。”

    “啊?起死回生呢!”大家像炸开了锅一样交头接耳,场面一时热闹非凡。

    王醒之终于忍不住了,顾明朗实在拦不住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站起,喝问:“请问杨公子,活死人肉白骨的宝物,你为何肯拿出来作为诗会的奖励?”

    杨右霖捋捋额前的碎发:“那自然是为了彰显我杨右霖的心诚了,在下是真心愿意结交今日在场的诸位。”

    “呸,我看,我看你是满口谎言。”王醒之骂骂咧咧的声音越来越大,最后还是被顾明朗硬拽下了右半边袖子,这才堪堪跌回原来的座位。

    常钺扭过头,看向凌珏:“你觉得世界上真的有什么活死人的玉树吗?”

    他没有想到杨右霖会备了这么一段奇闻异事在这里,不过事情也依旧在他掌控的范围之内。

第二百一十七章 回光返照

    “虽然未曾得见,也从未听说。m.www.uu234.net”凌珏看向人影幢幢的廊下风口,那光线柔和,却照亮了一方:“不过,我料想应是没有。”

    “嚯,如此肯定的语气。”常钺心内大喜,朝着凌珏竖起了拇指。

    他也是如此想的,杨右霖纵使财大气粗,也绝没有可能会把起死回生的至圣宝物拿出来吧?如此一来,那想必就是子虚乌有的事情了。

    “口说无凭。”顾明朗难得体现出如此咄咄逼人的这一面:“杨公子光说起死回生,如何证明?”

    有人出言反驳:“你这人好不懂规矩,此玉树明明就是杨公子拿来给优胜者的奖励,岂容你在此处唧唧歪歪?”

    四下里不少应和之声,这样的道理顾明朗岂会不知,只是这玉树有假,这人也另有一番心思。

    他扬声:“诸位也莫要觉得是在下好事,你们难道不想知道这玉树是否当真可以起到活死人,肉白骨的效用?”

    众人鸦雀无声,这话的确戳中了他们的心事不假。若天下有这等奇药,那何惧生死大劫!

    “好,顾兄坦诚,我杨右霖自然也该为大家伙儿展现出点诚意。来人,抬上来。”杨右霖将双手举至头侧,鼓掌为号。

    此时夜色已深,远处的景象若不借着灯火之势,实难看清。常钺身边忽然摸来了一个书生打扮的人,他趴伏在常钺身侧,扯了扯常钺垂下的衣角:“少爷,少爷。”

    常钺低头,看清来人之后,吃了一惊:“怎么是你?情况有变?”

    那人似是为难,半晌才点了点头,附耳上前:“杨右霖那里守卫森严,我们混进去的人并不能成功调换他的东西。”

    凌珏此时才恍然大悟:“难怪看你之前如坐泰山一般沉稳,原来是早有打算。”不过听这人来禀的样子,应该是竹篮打水一场空了吧。

    “哎!”常钺叹口气,起伏的胸脯恰恰反应了他此时内心的不甘,不过不甘也无他法,“罢了罢了,今日就放他一马。”

    “不是啊,少爷。”这人说话大喘气,“小的的意思是,东西来不及调换了,但我们人调换了。”

    “人调换?什么意思?”常钺虽然摸不着头脑,但是听他的意思事情看似有了转机。

    “就是,就是人调换了的意思。”就是了半天,什么都没有说出来。

    不过,不需他仔细阐述。常钺和凌珏很快便明白了所谓的人员调换是什么意思。

    下人们遵照杨右霖的指示,很快便抬上来一个被白布蒙住头脸的人。

    “这个人怎么一动不动啊?”席位紧挨靠前的几人发问。

    那人被布蒙住,的确一动不动,也不知是生是死。为何抬上这人的缘由,座中之下也差不多了解了个大概。

    常钺不禁好奇,这白布之下的人本应是要同杨右霖演出好戏的,如今真的神不知鬼不觉地李代桃僵了吗?

    “此人身受重伤,虽不至于身死,但也基本是半死不活了。”杨右霖命人掀开白布。

    那人的确一张面容苍白,失了血色,嘴唇发紫,若没有什么神医仙草去治病救人,估计当真时日无多了。

    “仙人之法,可以起死回生。右霖愚钝,虽不能做到起死回生,但也可以救人于危难。”杨右霖右手端着一只瓷碗,左手拿着匕首,在那株玉树表面来回剐蹭着。

    “玉树的粉末,便可以将此人从鬼门关中拉回来。”杨右霖吩咐下人为那人服下他从幼苗上挂下来莹莹发光的粉末。

    常钺心中打鼓,不禁侧目望向自己府上的下人:“你有几成把握?”

    那人眼睛笑成一根直线:“少爷,你就放心吧。那前面躺着的人早就不是他杨右霖的人了。”

    原本只是面如死灰的病患,却因为在昏迷之中被强制服下了那些成分奇奇怪怪的粉末之后,开始浑身抽搐,剧烈咳嗽。

    “这,这是怎么回事?”在场的不是些会写歪诗,就是些一门心思全部扑在入仕之上的书生,有哪一个是擅长医术的?

    不过病情是严重还是缓解,这是有目共睹的事情。再也不是几句场面话便可以随便糊弄过去的。

    杨右霖心中本就有鬼,哪里禁得起这样横生而出的波澜,一时便就慌了神,用脚踹了踹那人,磕磕绊绊地道:“你,你别装死啊!这可是神树,是神树。”

    病患霍然睁大了双眸,那眼球之中的眼白占据了大半,口中更是不断喋血。他颤颤巍巍地抬起双臂,作势便要去掐杨右霖的脖子:“你,你害我!”

    场面一度变得不可控起来,杨右霖感觉摆摆手:“快快把他抬下去。”

    “是是。”左右也早就慌了神,听到杨右霖的命令,更不敢犹豫。

    “这,这是怎么回事?”杨右霖自言自语,面色惨白得恍如方才的病患。

    王醒之一直黑着的脸此时终于露出了几分得意的神色,他站起高声:“杨公子,你不是说玉树可以起死回生吗?怎么刚刚那位仁兄病情不见好转,反而有愈演愈烈之势呢?”

    “你,你们一知半解,懂得什么?”杨右霖不肯相让,与其针锋相对:“那是淤积在体内的毒血,吐出来就没事了。再说你们难道没有看到,他方才想来掐我吗?哪个死人是这么孔武有力的。”

    顾明朗的思绪回到从前,那时杨右霖也是凭着一张巧舌如簧以及荒诞不经的妖言惑众之法,陷害了常钺。

    顾明朗起身:“杨公子难道不知道回光返照吗?他是要被你害死了。”

    人命关天,哪个敢将这种东西挂在嘴边?即便是有人想到了这个层面,也不敢红口白牙一张一合就说出如此言论。

    顾明朗实在胆大得很。

    温泉庄子里的气温骤降,明明不到隆冬之日,这南边的秋天却堪比北方的凌冽风霜。

    常钺也终于坐不住了:“杨兄,非是我们兄弟三人要与你过不去。你如果不是心虚,为什么要将之前那位患者抬下去?我们大可以共同商讨救治之法。”

    “对啊,人多力量大。”诗会上出了人命,没有一个人是愿意看到的。

    常钺面容上闪过一丝冷笑,没有任何人看得到。

    一时之间,常钺就想到了从前在云居书院的日子。那个时候诬陷起自己来,杨右霖可是不遗余力,其余人也是看得不亦乐乎,看向自己的眼神更是如今日的满满质疑与责难。

第二百一十八章 有如神兵天降

    “还是说?”王醒之跟着一唱一和:“你是怕那位兄台已因你的原因身死?”

    “胡扯,胡扯。www.uu234.net”口中所说明明是在为自己辩白,可杨右霖显然慌了神,声音越来越低沉。

    “王醒之,你不要忘了,你是客,我才是主。”片刻的慌乱之后,杨右霖似乎找到了借位倚仗的缘由。

    凌珏低下脑袋,不禁发出了短促的笑声,他伸手招呼了身边常钺的下人:“你来,我且有事要问你。”

    如今的凌珏当真成了常府半个主子,下人凑近:“林公子,你要问什么?”

    “何以在东西掉包不了的情况下,人手却置换了?”

    凌珏如此一问,常钺也转过了身来:“但说无妨,正好我也想知道。”

    他都不知道,自家的下人们这么机灵?

    原定的计划本应是在杨右霖将宝物呈现在众人面前之前,对其进行调换。

    只是,这件事情的成功与否无法对杨右霖知根知底,便注定了有太多不稳定的因素掺杂其中。

    哪能想到,杨右霖不知从哪里找来了一个光是外表就足以震慑众人的玉树。

    常府是知府大人的府邸不错,库房里奇珍异宝亦是不在少数。

    可当下人们奉着常钺命令去掉包的时候,这才发现居然找不到可以乱真的代替品。

    无奈之下,还是常钺和凌珏眼前的这个下人急中生智。东西换不了,不如就换人。

    他打听到玉树的效用类似于药材,便趁温泉庄子里的人不注意,将杨右霖原本要用的病患打晕,换上了自己人。

    书生打扮的下人笑了起来:“少爷,那可是咱们府上的阿祥,平日扮鬼唬人最有一套了。”

    常钺投去一个赞赏的目光:“回去定然少不了你们的奖励。”

    且说前面廊下的风口处,杨右霖坐立难安,面前的众人盯着自己的眼神让他恨不得找个狗洞就逃走。

    “少爷,不好了,不好了。”又有下人神情大骇地慌忙来报。

    “什么不好了?本少爷好着呢!你说话给我注意点。”杨右霖一肚子火气没有地方撒,也是该这个下人命里倒霉。

    下人这才意识到自己失言了,噗通一声跪倒在地:“我们的夜明珠粉末被人,被人偷了。”

    “什么?”这一声大吼出自杨右霖的口中,他之前苦心孤诣的伪装如今却是被自己一层层扒开。

    事情都说到了这个份上,众人心里都七七八八明白了什么,只是还缺一个人站出来。

    常钺便是那个站出来的人:“世上根本就没有什么昆仑玉树,活死人肉白骨更是无稽之谈。发光的玉树正是杨右霖用夜明珠上刮下来的粉涂上去的,至于香气自然也可以后期加上去。”

    杨右霖还想解释什么,只是情急之下,他却全然忘了。正如他所说,他是主,其余人就算有什么表情也是不会轻易摆在脸上的。

    杨右霖拼命摆着双手:“你们别听他胡说,事情不是这个样子的。”

    这个时候,解释就是掩饰,又有哪个人会站出来为这么明显不过的事实说话?杨右霖等于把自己进一步推到了火坑里。

    “那是……”众人心思都在杨右霖的越描越黑以及他那渐渐无法克制的激烈情绪上,并没有注意到一道黑影的存在。

    也就只有一开始就在观察温泉庄上风吹草动的凌珏,才注意到了这样的一道黑影。

    那黑影的动作十分迅疾,从灯火通明的内屋窜出来之后,便一个纵身跃上了屋顶。

    众目睽睽之下,能做到这样的悄无声息。光论这个轻功就不是一般小贼比得上的。

    凌珏眼睁睁地望着融入夜色中的身影一步步轻松跃过此起彼伏的屋顶墙瓦,还差一道高墙他就要翻出去了。

    几乎是同一时间,凌珏忽地起身,压低声音告诉身旁的常钺:“我身体不太舒服,解个手,顺便随意走走。”

    不等常钺回答,凌珏掀起衣袍:“容林木先告辞。”

    他是熟悉温泉庄子上的路的,众人根本没有闲心放在一个素未谋面的陌生人的离去之上。

    因此,他很快便离开了温泉庄子。凭借方才高墙的位置,凌珏朝黑衣人离去的方向追赶了上去。

    温泉庄子还是比较偏僻的,东西两个方向都是一片树林,只有来时的东南方向是一条羊肠小道。

    而这唯一的羊肠小道也是因为众人经常来往于此,久而久之,双脚踏过,车辙碾过,这才出现了一条道路。

    也就是说,其实温泉庄子四周原本就是一片茂密的林子。

    不出百步,凌珏已经进入了黑漆漆的树林,他不敢再随意冲撞进去。夜晚时分,今日月色黯淡,群星寂寥,极容易迷路。

    “兄台何故出手相助?”凌珏相信,如此短的时间内,以自己的脚程必然拉近了二人之间不少的距离,那黑衣人必定跑不远。

    不远处的一棵大树上,叶子抖落了几片下来。

    凌珏上前,站在树下,因为夜色的原因,他并看不到树上蹲了什么人:“兄台何不现身,一解在下之惑。”

    黑衣人纵身落下,身侧几片叶子飘然而落:“我早已逃之夭夭,你为何要苦苦相追?”

    凌珏并未将这些话放在心上,不知为何,他瞧着这人的身形似是有点眼熟。

    但光线太暗,此人还蒙了面,他辨不清此人样貌,根本无法判别对方的身份。

    “兄台出手帮了我的朋友,在下只是想亲自道谢。”凌珏拱手,算是致谢。

    不过,致谢归致谢。凌珏伸手便要去抓黑衣人脸上蒙着的黑巾。

    黑衣人的确没有任何防备,不过反应倒是快上许多。

    凌珏的指尖划过黑巾的布料,未及更深入一分,就被黑衣人抬起的胳膊格挡开来。

    他退出数步,正好移开了密集树影的笼罩,身形更为清晰:“你干什么?”

    凌珏一招扑空,知晓此人功夫高深,如他不愿,自己强求也得不到什么好处:“阁下若不露脸,这等恩情让在下无以为报。”

    “不需你报恩。”

    他匆匆扔下这么一句,转身就蹬着身侧的树干,借力要离去。

    凌珏哪里肯放其离去,观其身形身法,凌珏相信,他必定是在哪里见过此人的。只是不知为何,眼下却想不起来了。

第二百一十九章 不欢而散

    凌珏也飞快纵身追了上去,恨只恨今日诗会,原以吟诗作对为主,兵刃利器实在不好随身携带。www.uu234.net

    仓皇之下,便也只能随意从地上捡起一段枯枝。

    一个投掷,正好打在了黑衣人的左肩处:“再偏入几寸,便是肩井穴,慎刺。”

    黑衣人这才停下了脚步:“你到底要干什么?”

    “你倒是特殊。”凌珏绕步走到了黑衣人的面前:“并不讶然这个穴位。”

    黑衣人的耐心实在不大,说出口的话,细听之下,还含了不少隐忍克制的怒意:“凌公子,要干什么还望你直说。”

    凌与林谐音,但此人说得必定不是林,而是这个“凌”。

    林木这个化名,他也只对常钺和他那两个同窗用过,眼前的这个黑衣人并不是他在罗庭见过的。

    如此,凌珏便也有些心急起来,他上前一把揪住黑衣人的衣领:“我只想知道,你是谁?”

    说来也怪,这回黑衣人并没有再躲了。凌珏当然不会以为是在自己武功的压制下,此人妥协了。

    恰恰相反,黑衣人的武功比自己高了一倍不止,他想什么时候逃脱便可以什么时候逃脱。

    如果所料没错,这只能证明黑衣人不再执著于身份的隐瞒了。

    黑衣人主动伸手解开面巾,“凌公子,在外有因,便只能如此称呼了。”

    凌珏知道他的意思,纵然眼下只有他们两人,可这里终归是罗庭地界,难保不会隔墙有耳。还是小心为上。

    旁人都惯称自己为“珏世子”,可如此一来,却等同于把自己的身份宣之于众了。这样一看,还是凌公子保险得多。

    “你是……”随着面巾的落下,凌珏终于识得了面前这人的身份:“你是无忧?”

    无忧,那位陛下的暗卫。暗卫当时可是由他和苏少将军共同组建招来的,凌珏对暗卫的职责理应再清楚不过。

    这里是罗庭,地接颐凰,想来也是因颐凰一事。只是陛下既已派他来此,又何苦再派一个暗卫前来?

    似是知道凌珏的困惑所在,为避免其误会,无忧沉声说明了自己的来意:“主子府上有一宾客,身份难定,只知道是来自这边的,属下便是奉命来调查的。”

    凌珏点点头,让出一条道路来:“今晚失礼了。若有什么忙需要帮,尽管来找我即可。”

    无忧也是个机警的,害怕暴露他们的身份,更怕陛下的事情外传。将陛下换成了主子,更将皇宫说成了府上。

    无忧重又拉起面巾:“公子如今在常府,还是不见得好。免得各自难保。”

    看着无忧消失于夜色,凌珏也缓缓朝温泉庄子的方向走去。他出来时间不早了,避免身份遭猜疑,还是尽快回去为好。

    无忧口中所说的宾客,应该就是那个乐师彤管吧。凌珏有印象。

    那人如今以乐师身份暂居宫中,一开始彤管的蛰伏便是有所预谋,凌珏那时早就注意到了,并且也曾出言提醒过陛下。

    只是陛下似乎觉得凌珏太过惊弓之鸟了,这才错过了调查其人的大好机会。眼下,应是不能从彤管身上挖出什么东西了,陛下这才派无忧来颐凰。

    但愿陛下他能遂了心愿吧。凌珏已经分身乏术,只能先去解决一部分内忧。

    “林木你回来了?”凌珏再遇到常钺的时候,他已经醉的不省人事,被顾明朗和王醒之一左一右架着,即便双眼眯着还是一眼看到了凌珏。

    “你也是,解手怎么去这么久?”王醒之也喝了不少,脸颊红成一片,人倒还算清醒。

    “里面气氛不好,就出来透透气。”面对不相熟的人,凌珏认为根本没有必要解释什么,只需要做到不要让人生疑就行。

    这三人中唯有顾明朗是唯一清醒的,他看向凌珏:“行了,林兄,你也不要同醒之计较,他这个人就是如此,喝多了容易上头。”

    “顾兄多心了。”凌珏接过二人架着的常钺:“常钺现在醉酒,原谅在下没有法子自作主张请二位过府歇息。”

    顾明朗摆摆手:“哪里的话,我们二人虽从甘予前来,但也不至于会变成流落到露宿街头的下场,不会叫你为难的。”

    “醒之,我们走。”

    王醒之一个人举着一壶酒,看似开怀得许多。直到那二人的身影远去,凌珏才扶着常钺坐上了回常府的马车。

    与前几日无异,知府依旧没有回府。凌珏吩咐常府的下人照顾好他们少爷,自己便先行回了东厢房。

    他万万没有想到,这说好的诗会结束得会如此快,在他走开的这段时间里都发生了什么,看来得等到明日常钺醒了酒再说了。

    次日,凌珏尚在睡梦,他一向梦浅,有下人的声音传来,听声音是由远及近,似乎正在外面走动。

    这是这细碎微弱至此的动静,却足以把凌珏惊醒。

    “他醒了吗?”原来是常钺的声音,听这动静,许是他在问门外的下人。

    “回少爷,小的不知道。不过没有听到屋内有响声,想来是还没有吧。”

    凌珏起身整理好床铺,很快换了衣裳,这时还顺便嗅了嗅昨日出门的衣裳,居然还沾染了几分残存的酒气,十分难闻。

    “林木,你醒了吗?”常钺轻轻扣响了房门,声音都不敢放开。

    凌珏一把拉开房门:“请进。”有那么一瞬间的错愕,倒叫凌珏感觉自己和常钺的主客身份完全倒了个个儿。

    “你先下去吧。”常钺摆了摆手,随意将下人打发走了。

    “一早便来找我,有事?”凌珏倒了一杯茶:“醒醒酒吧。”

    常钺不如往常一样大方,不知为何反而显得有些局促,杯子握在手心里也不喝:“昨夜,你借口离去,是否生了我们的气?”

    凌珏摇头:“这话从何说起?”

    为了证明自己绝不是草草的敷衍了事,凌珏又多问了几句:“不过倒是想问你,昨夜我回去的时候,诗会怎么早早地就散了?”

    他记得,是常钺亲口所说,诗会没有个一天一夜是绝对不会轻易结束的。

    虽然早就预料到必定有不少时间都花在了互相的附和追捧之中,但当时短短的时间绝对不够开展诗会。

    “杨右霖收不了场,大家自然不欢而散。”言简意赅的几句总结,常钺已经把事情说了清楚。

第二百二十章 旧事难断

    常钺咬了咬牙,才又接着问道:“你是不是觉得我昨日做的事情过分了?”

    原来常钺纠结许久,始终问不出口的竟是这个。www.uu234.net凌珏也为自己添了一杯淡茶:“既然是他骗人在先,那你们几个后发制人也没有什么过不过分一说。”

    况且,他们之间还牵扯到了过往的旧事。

    “那个病患最后怎么样了?”与其重点在关心他们过不过分这件无聊的事情上,凌珏倒是想知道那个掉包的人最终是否无恙。

    虽然知道这是常钺和他的两个同窗着手安排的,但那个吐血抽搐的场景也太过逼真了些。

    常钺忽而笑了起来:“阿祥,你还不快进来?”

    一个身形健硕的中年男人,穿着常府下人的衣服闻言立马就走了进来。

    “他,就是阿祥?”说实话,当时夜色苍茫,阿祥自始至终都没能露个脸,人都甚至因为平躺而让人无法看到身形。

    除了印象中听到常钺提到了阿祥这个名字,凌珏才发现自己对于昨夜造成那样轰动事件中心的病患都认不出来。

    “是啊,林公子,小的就是阿祥。”阿祥谦和地笑着,好像昨晚的事情浑然与其没有关系。

    “你看到了也就放心了吧,阿祥无碍。”常钺居然叫阿祥过来,只是为了证明他没有拿人命开玩笑。

    其实有的事情,是不需要证明的,他既然肯说,旁人必定会信。

    “那这是怎么回事?”凌珏只是惊讶,昨夜的肌肉抽搐以及大口吐血可不是能装出来的。

    常钺一脸神秘地笑了出来:“这是一种,类似于假死药的东西。”

    凌珏了然:“原来如此。”他并没有多嘴去问假死药的来源,常钺不说,自然有其原因。

    “只是,我想提醒你一句。”凌珏忽然展现出很是担忧的神色:“那个杨右霖指不定会因此记恨上你们三人,来日必定是隐患。”

    岂料,他这句话刚说完,却引得常钺捧腹大笑不止:“林木,我发现你这个人怎么想得这么多?至于嘛,就当是一报还一报,况且他杨右霖怎么知道是我们几个动的手脚?”

    常钺有句话没说,经此一事,可算是将自己心底的恶气好好出了。

    他可不比杨右霖将自己赶出云居书院的手段阴险毒辣,昨晚的事情至多只能算是小惩大诫,什么罪名都没有让杨右霖背,他凭什么记恨?

    “我这也是忠告。”凌珏见常钺自有心思,知道自己再怎么说都是没用的:“毕竟他以前能做出这样的事,难保他日后就不会做。”

    常钺点头,这终归都是林木的一片好意。

    “还有一点,我始终想不大明白。”凌珏斟酌着开口,以使自己的问话听上去不要那么刻意:“你不是知府的儿子,为什么会被这个杨右霖左右?他是谁?”

    杨右霖是何许人也,凌珏并不关心。他关心的只有杨右霖背后的杨家。

    “说来惭愧。”常钺羞愧地低下了头。

    凌珏不忍心戳穿他,他的这幅作态早就看出来了。回想起那日,常钺一个大男人居然会被柳依依追得满大街跑,料想八成这事十有**是他自己不争气了吧。

    但,凌珏直觉,这也和杨右霖势大脱不了干系。

    “杨家说来奇怪,明明只是商贾之家。可是背后却好像有什么高人撑腰一样。”常钺也百思不得其解:“不仅云居书院的教书先生对其是马首是瞻,就连罗庭甘予的不少官员也要敬他们三分。”

    不知常钺是不知更多的内情,还是故意有所隐瞒,为何在讲述这一段的时候,特意避过了常知府不谈呢!

    凌珏借口昨夜喝酒喝多了,送别了常钺之后,便将自己关在了房门内。

    罗庭这里的事情似乎越来越有趣了,不仅有一个知府搅弄其中,现如今居然还牵出了一个财大势粗的杨家。

    虽说无忧目前也来到了这里的地界,但昨晚观其态度,似是不愿过多透露行踪,想与之合作定然是要费番周折的。

    无忧多有推脱之嫌,不过有一点却被他说中了。现如今自己的形式不太妙,不至于寄人篱下,但也身受局限。

    凌珏将换下染了水酒的衣裳洗干净,晾挂在东厢房的院落中,便借机赶往常府的后门。

    现如今,经过自己的白日无心闲逛,熬夜绘制地图,整座常府的地形已经摸得差不多了。只有一处后门的位置尚处于未知状态。

    “林公子。”几名排成一列纵队的侍女见过凌珏后纷纷行礼。

    一路上见到的下人对待凌珏的态度都十分尊敬,许是因为常钺嘱咐在先,现如今,凌珏倒当真成了常府的半个主子。

    凌珏不好显得自己过于心急,待这一队侍女走远后,他这才不急不缓地往后门的方向走去。

    队伍最后的一名侍女忽然捂住肚子,嘶哑着嗓子喊痛,轻轻拍了拍前面的侍女:“小付,我突然肚子痛,你能帮我把这个东西给管家送过去吗?”

    小付和她是同乡,本来就答应过父母要相互照应的。见状,虽然不是很乐意,但也大方接过了她手中的东西:“那你快去快回,管家的脾气你又不是不了解。”

    侍女因为机灵,有幸被常府的老爷赐名,她笑吟吟地起誓:“小付既然肯帮我,那我雅云一定会在老爷面前帮你说好话的。”

    这话该如何接?小付讪讪笑了一笑:“你还是快去吧。”

    她们是同乡,面对雅云每次的求助,小付不得不帮忙。但其实如果抛开同乡的这层关系,小付觉得,自己哪怕是豁出去了这张脸皮,也不会去和她走近的。

    还记得刚刚一同入常府的时候,雅云和她一样战战兢兢,生怕哪里说错做错。

    可自从得了老爷的欢心,被赐了一个名后,雅云的行事越来越胆大,小付甚至觉得自己都快不认得雅云了。

    甚至有时候她逢人说话的那股矫揉造作的样子更是让小付气不打一处来。

    但是,那能怎么办呢?毕竟没有撕破脸皮,小付摇摇头,很是无奈,很快迈步追上了前面的队伍。

    雅云轻车熟路地摸到了常钺的书房外:“少爷,您在吗?雅云有事求见。”

第二百二十一章 君子之交坦荡荡

    “进来吧。顶 点 X 23 U S”常钺放下书卷,看着来人,他记得这个叫做雅云的丫鬟。

    此前她深得父亲的赏识以及器重。但常钺怎么也瞧不出来这丫鬟半点的与众不同。

    “少爷,雅云见过少爷。”她福下身子,可一双眼睛却时常往常钺的身上乱瞟。

    常钺被她看得浑身不自在,不自觉就恼了:“你有话快说,别总瞄我。”

    雅云噗嗤一声笑了,用袖子遮挡了几下面容,这才捏着嗓子:“少爷,雅云是有事相告。可不知这事情该如何开口,这才数度去看您啊!”

    “咦。”常钺一个激灵,这个雅云好好说话不行吗?故意捏着嗓子发出的声音真叫人恶心。

    父亲怎么会看上这样的下人,莫不成她的与众不同就是会谄媚几句吗?

    不过,雅云算是算差了,喜欢她的人是父亲,而不是他常钺:“你既然不知如何开口,那就不如不说。出去吧。”

    雅云哪里能想到有如此不怜香惜玉的人,以往老爷在时,她这招屡试不爽的。

    雅云忙摆手,跪倒在地:“少爷,您一定得听雅云说啊。”

    就知道什么不知如何开口,不过只是一个耍弄人的伎俩而已。

    常钺才不会允许一个下人闹翻了天,还能任由他们牵着鼻子走不成?他没好气地道:“打定了主意就说,扭扭捏捏故作姿态的成什么样子。”

    雅云羞得满脸通红,她终于意识到少爷和老爷果真是不一样的。老爷更好说话,别看少爷一副儒雅斯文的样子,但实际上满脑子的圣贤之论把他脑子都读坏了。

    半点不解风情,雅云背地里翻了一个白眼:“少爷,就您带回来东厢房的那位客人。”

    “他怎么了?”常钺这一回连声音都冷了起来。

    他可以忍受下人的不尊,也可以忍受一些婢女暗中的曲折心思。毕竟,人往高处走,从某种意义上来讲也是人之常情,何错之有?

    亡母身故,他身为人子,虽然一方面不愿父亲续弦,可是让父亲因此而孤身一人,也不是一个人子最正确的决定。

    但是,胆敢往他带来的客人身上波脏水,叫他如何能忍下这口气。

    雅云可能还没反应到常钺语气中的冷然,自顾自说了起来:“那位林公子啊,整日游手好闲,就喜欢在咱们府中闲逛。雅云总觉得他,他是不怀好意,另有图谋。”

    常钺这回更气急了,将书卷置之一旁,看都不看一眼:“不怀好意?另有图谋?那你身为一个下人,每天在我父亲面前晃悠显摆什么?说穿了,难道不是为了接替我母亲的位置?”

    越说越气,常钺的胸前不断起伏着:“你给我出去,林木他是好是坏,还轮不到你来操心。再有,以前我一直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过现在我改主意了,你最好不要让我知道你妄想勾引老爷,不然就把你驱逐出常府。”

    他顿了一顿:“我说一不二。最后劝你,林木是常府的客,由不得你在分不清是非黑白前胡乱猜疑。”

    雅云的心思就这样被毫不留情地戳破了,脸上哪里挂得住。那些绮丽却为人不齿的想法啊,还未成形,就已经“胎死腹中”了。

    登时,雅云感觉就连自己的双腿都好像被钉在了地上,半寸都移动不得。

    “你还不走?”经过两人方才的冷寂,常钺一时激动的心情总算是得到了缓和。但还是看着这个丫鬟碍眼。

    雅云咬咬牙,害怕自己话还没说完就又被常钺断掉,立即以很快的语速说完:“少爷,雅云知道您不爱听。但是您想想,林公子忽然来到罗庭就遇到身为知府公子的您,然后这段日子府中哪个下人没有见到他的身影。他一直在咱们府上闲逛,说不准……”

    一腔好不容易壮起来的胆气基本也灭得差不多了。雅云抬眼望向了常钺,这最后半句实在是不吐不快:“说不定他就是在打探地形。雅,雅云退下了。”

    待到两扇房门轻合上,常钺这才从刚刚雅云一段上气不接下气的话中回过神来。

    他不愿以恶意去揣测对自己有恩的人,也不愿让猜忌成为主导他们二人关系的关键。这才没有多想。

    雅云的话,其实也不是毫无道理的。可这,难道都是有预谋的巧合吗?

    常钺将书卷整理成一摞,这才出了房门,随意召来一个下人:“你可见林公子?”

    下人拿着扫帚正在扫地,“林公子,刚刚听雅云姐说过一嘴,若是少爷您问,就告诉您林公子往府上后门方向去了。”

    “你退下吧。”常钺脸色终于僵硬起来。这个雅云真是好手段,把他们父子二人皆玩弄于鼓掌之中了。

    她怎么就会判定自己当真放心不下林木的来意而出来询问,居然还早早地吩咐了其余的下人。

    心中尽管咽不下这口气,可双腿还是不自觉地迈向了后门的位置。待会儿见到林木可怎么说话?

    凌珏先常钺一步来到了常府的后门,这后门和所有深宅大院的后门都一样。除了耸立的山石花草,就是墙角处的狗洞十分惹眼,如此的平淡无奇。

    “林木。”常钺绕过一座假山石,看向了他:“你怎么在这儿?”

    凌珏自然不知道他被一个小丫鬟摆了一道,不过,即使他知道了也改变不了什么。

    既改变不了来到常府后门的事实,更改变不了他来罗庭这里的初衷。

    凌珏笑着上前:“只是四处逛逛而已,和你一样。”

    常钺见他面色无异,根本不像雅云说的那样怀有旁的心思,便不大好意思起来:“我也是,下人们都说你在这里。常府虽大,但真正知心可以畅谈的也就只有你一个。”

    “顾明朗和王醒之与你交情不错,昨夜他们或许可以回来与你一叙。”凌珏为此道歉。

    实在是他没有左右常府宾客来去的权利:“只是,你当时酩酊大醉,就算知道你们是同窗好友,我也不好自作主张。”

    常钺如此一听,更将心中浮起的些许猜忌压在了心底。人家林木大大方方地承认并不算错误的“错误”,恰恰证明了其所作所为坦坦荡荡。

    反倒是自己在这里猜疑,常钺惭愧极了:“明朗醒之与我同窗共读不假,可是他们未必喜欢与官宦之家相交甚重。我倒要谢谢你,没有让我们三人为难。”

第二百二十二章 家法问罪

    “嗯”,不知是不是早知道常钺也会是这样的决定,凌珏只是淡淡地朝他笑了一笑:“尊重你的决定,顾兄和王兄也不像是不懂其中缘由的人。www.uu234.net”

    “我忽然想起,书房里还有书没读完。”常钺讪讪地陪笑,自己先前的误会让他一时之间无法面对:“你自己在府里随便走走吧。”

    看着常钺离去的背影,凌珏不禁就想起了那日罗庭初见时的情形,不免感慨一句:“真是个嗜书如命的书呆子。”

    行至后门的门口,常钺听到了些动静,看向紧闭的木门:“谁?”

    一扇小木门之外,常钺不是没有听到动静,好像是有什么人想要破门而入。

    可是常府的后门一向隐蔽,不仅在常府之中很难找到,就是这府邸之外都是一片草木掩映。

    所谓正门与后门之分,于常府而言,不过就是些该有的摆设而已。

    这后门闲置多年,怎会有人找到?

    木门被一股大力拉开,常钺看清面前来人的身形之后,长出一口气:“爹,怎么是你?大白天鬼鬼祟祟的?”

    知府一股子恨铁不成钢的样子,开口喝了常钺几句:“你好端端跑后门干什么?”

    对于知府突然的大动肝火,常钺真是莫名其妙:“我好歹也是府里的主子,怎么就不能来这边了?”

    他自然不会说是因为从下人嘴里得知了林木来到这里的消息,依照爹疑神疑鬼的性子,真是找不痛快。

    对啊,常钺一拍脑袋瓜,他怎么忘了,林木还在呢!

    “爹,我们回去。儿子有事和您商量。”常钺赶紧侧身闪到一侧,堵住了知府部分的视线。

    表面上虽然游刃有余的样子,但心里却着实不安,林木这个时候千万不要从这边路过啊!

    好在知府常年也不在府上,对于常钺不自然的表情流露没有那么明察秋毫,点点头,神情显得尤为郑重:“正好为父也要话同你说。”

    “跪下。”万没有想到,跟着知府回了前厅以后,从父亲嘴里说出的第一句话竟是这个。

    常钺不甘心,却也只能照做:“爹,我做错什么了?”

    “我问你。”看知府的神情,这回事态当真十分严重:“昨晚诗会你和你那两个同窗到底做了什么好事?”

    “哼。”常钺一声冷哼,将背脊更加挺直了几分。这个杨右霖果真被林木说中了,贼心不死,经此事不仅不知反省,还死抓着他们不放,当真是小人肚肠。

    “你不说,好,你不说。”常知府大声吼着,招呼下人:“来人,家法伺候。”

    知府本就经常不在府上,下人们名义上尊称他为一句老爷,但不少都直接听命于常钺。一时之间,竟然没有一个人肯挪动步子的。

    “怎么?都反了是不是?”常知府气得吹胡子瞪眼。

    这个样子的爹,可真没有见过。许是一时赌气,也许是只想看看究竟他能不能下得去这个手。

    常钺大喝一声:“去拿。”他的这声吼叫直接盖过了常知府在耳边聒噪不断的声音,也让下人们面面相觑,不敢置信。

    “快去啊!”其中一个下人推了一推身边人。

    那下人同情似的看了一眼常钺,不敢再逗留,很快取了荆条上前:“老爷,拿来了。”

    “老爹,你居然为了杨家那个不肖子孙打我?”常钺瞪大了双眼,看着荆条紧紧勒在知府的手心里,硬是勒出一条红痕。

    “他不肖也由不得你去教训。”说着话,一鞭就迎风打在常钺的身上:“你做事,到底知不知道轻重?”

    这个劲道并不轻,在场的众人都能听到因为挥舞荆条而带起的呼啸风声。

    “少,少爷。”下人们慌了神,但常钺除了一张脸憋得通红,不见任何异样,好像那一鞭子抽的人不是他。

    “怎么办啊?总不能眼睁睁看着少爷受苦吧?”问话的下人正是昨天扮成书生模样混进诗会的人。

    他旁边有人出谋划策:“去找林公子来。”

    “林公子?”他不敢确定,“这,这能行得通吗?”

    不管行不行得通,“这都是唯一的办法了,我们掩护你,快走。”

    几个下人飞快扑到常钺面前,阻止知府:“老爷,少爷身娇肉贵,您要打就打小的们吧。”

    凌珏此时早已从后门附近彻步朝东厢房的方向往回走,人正在若有所思地思考着什么。

    就见一个颇为熟悉的面孔跌跌撞撞地从前厅里冲出来。

    一个怔愣,凌珏才发现,那人正朝着自己跑来:“公子,林公子,大事不好了。您快随小的去救救我们家少爷吧。”

    顾不得解释什么,凌珏已经跟着来到了一片狼藉的前厅。一屋子的人吼的吼,叫的叫,细听之下,竟然还隐隐有人在小声啜泣着。

    “晚辈见过知府大人。”不需了解事情的来龙去脉,凌珏已大步上前。

    知府见到外人,这才收了荆条,冷冷看向凌珏,语气还一时软不下来:“林公子,有事吗?若无事,就不要妨碍本官教训儿子。”

    “您真的当他是儿子吗?”凌珏侧目一望,常钺的脸上已经因为疼痛而布满了汗水,人却还愣是一声不吭。

    凌珏也不知自己为何会这么咄咄逼人,说出口的话居然不似以往那么圆滑世故。

    或许是因为对方根本不够格做一个父母官,也或许是因为自己看不惯美其名曰对儿女好的假模假样吧。

    “林木,你,你别说了。”感受到知府的呼吸变得急促,常钺竭力喝止了他。

    “嘴长在我身上,想怎么说就怎么说。哪怕从今日起,你我分道扬镳也无所谓。”凌珏深知,自己也并不是一时冲动。

    如今常府地形俨然烂熟于心,若还呆在此地,那不就是等着他们瓮中捉鳖嘛!

    他需要一个借口光明正大地离开常府,而此时的常钺也需要有人站出来为他说几句公道话。一举两得的事情,凌珏没有道理不做。

    凌珏沉声:“您是贵人多事缠身,可我林木自小也没有见过如此荒谬的事情。哪一个父亲对儿子的事情不闻不问,一待出事便只知道教训打骂。”

    “怎么?”凌珏上前几步,扶起来地上的常钺:“您难道真觉得棍棒底下出孝子不成?但那也是有前提的。”

    知府被凌珏几句话说得哑口无言,只剩下干瞪眼的份儿。

第二百二十三章 官不与富斗

    看着面前少年的沉着冷静,知府这才反应过来,明明他自己才是常府的主人:“林公子,还希望你看清自己的身份,在这里轮不到你来说话。”

    常钺也微微侧过脸去,颔首谢道:“林木,这件事你本不必插手。算了,你走吧。”

    “算?怎么能算呢?”凌珏忽然莞尔一笑:“是我让阿祥这么做的,不如此,杨右霖又怎么可能计划落空。”

    常钺皱皱眉头,望向了凌珏,他不敢相信,林木怎么会替他顶罪?他为什么会?

    不过,常钺一张干得起皮的双唇张了张,还是什么都没有说。他既没有替凌珏辩白,也没有承认其孤注一掷的说法。

    “胡,胡闹。”知府头疼,用双手攥成的拳头狠狠捶了脑仁几下,才恶狠狠地看向了面前的二人:“你们知道杨右霖是什么人吗?得罪他,那是吃不了兜着走。”

    自古以来,哪里有这样的道理?常钺忍不住与知府辩论了几句:“常言道‘民不与富斗,富不与官斗’,凭什么在我们罗庭这道理就要反过来了?”

    “常钺,你真是读书读傻了。”知府也不愿再做纠缠,深吸一口气:“趁着事情还没闹大,你跟我去杨家上门道歉。”

    “我做错的事情,哪怕豁出去这条命我也会去道歉。”常钺本来还犹犹豫豫要不要继续跪下去,此时一听这等荒谬之言,直接回嘴:“但如果我没有做错,爹你就是拿刀架我脖子上,我也不会去说任何一个字的。”

    常钺这是第一次公然顶撞,他愤然转身便要离去,不顾知府在身后的嘶吼:“常钺,你给我站住!”

    既然常钺都走开了,那么凌珏更没有道理会受制于人。他随意弯唇便是一笑:“知府大人,告辞。”

    “林木,你挑唆我儿。”知府骂骂咧咧的声音因为距离的远去而渐渐听不清了。

    但凌珏便是捂着耳朵都能想象到,无外乎就是要将他赶出常府去。只是,这样一来,却暗合了自己的心意。

    “常钺,你站住。”前面有一个稍显瘦弱的身影,他的衣裳虽然不是很华贵的布料所制,但也足够和下人区分了。

    “林木,现在我留不了你了。”常钺显得很愧疚,一张脸恨不得埋到地下去:“其实你完全可以置身事外,何苦来淌这趟浑水。”

    以前儿就说过他一张嘴的功力无人可敌,那个时候凌珏还不愿承认。可现下看来,他既骗了这父子二人,却还要悄无声息地卖个乖。

    他是极不情愿的,或许极早抽身也是减轻罪恶感的一种方式:“本来以客的身份待在府上便多有叨扰,更何况,食君之禄担君之忧,别说那么多了,我去给你上药。”

    这个知府可是够狠,先前凌珏只以为他不过是做做样子威慑罢了。可当常钺褪下衣物,看清后背上那一道道纵横交错,渗出斑斑血迹的惨状之后,便是凌珏都不忍直视。

    “你忍着些。”凌珏为其细心上药,可思绪却不由地回到了当时知府动用家法的场景。

    常钺虽然是一个一心只读圣贤书,充耳不闻窗外事的书生。但是有一句话,他显然比任何人都要看得透彻。

    那就是,自古以来,便是富不与官斗。更何况,常钺的父亲并不是一般芝麻大小的官员,好歹也是堂堂知府。怎么会处处看着这个杨家眼色行事,还宁愿让儿子蒙受这等不白之冤。

    “我也奇怪。”常钺说着,开始两眼发直,盯着某一处角落发起呆来。

    凌珏并没有问出心中所惑,他甚至觉得自己去欺骗这样一个不谙世事的书生太过分了些。

    但是似乎常钺每回总能不打自招:“以前在云居书院我被杨右霖设计冤枉的时候,我爹他就不肯站出来帮我说话。你知道吗?”

    常钺提起旧事,眼中居然噙着泪水,声音听上去也不大对劲了:“后来醒之明朗帮我洗刷了冤屈,可我爹反而骂我,说我是多此一举。他甚至还说,还说云居书院待不下另找一家书院就是了。”

    凌珏从来不主动过问云居书院里面的事情,他隐隐觉得,即便常钺可以用简单的几句言语就将事情讲个大概。

    但能让他这么一个一门心思全部扑在书本上的人,念念不忘这么久,其中苦楚想必不是外人就可以轻易了解到的。

    此时听到他的讲述,凌珏总算清楚了。原来,不仅仅是来自同窗的诬陷让他意难平,常钺的亲生父亲居然帮着外人合起伙来欺负他。换成任何一个人,都未必有常钺处理得好。

    如果说当初进入常府是误打误撞,那么后来潜心打探那就是自己的有意为之。如果说当初对于常知府的诸多猜忌只是为了证实什么猜测,那么现在的一切反常便是将事情推到了水落石出的地步。

    凌珏起身:“常钺,有的事情我现在还不能和你说。”

    他一直都在隐瞒,隐瞒诸多,隐瞒来意,隐瞒身份。即便是现在,他也仍然在隐瞒。

    可是,要说出这番话,凌珏觉得,他都是鼓起了勇气的。要知道,承认事实有时候就会面临着对方失望伤心的样子。

    可事实就是事实,无论外表伪装了多么完美的假意,始终都得有揭露的那一天。

    常钺点点头,面色上的淡然并不是伪装出来的。他是早知道了凌珏的隐瞒:“其实,林木是你的化名吧?”

    这回终于换了凌珏瞠目结舌,他没有想到这个看上去呆头呆脑的书呆子居然能看到这么多。他也没有想到,常钺会如此直白。

    但,不仅如此,凌珏喉头翻滚了几下,才缓缓吐出:“不止这些,或许有一天你就明白了。但这一天,想必不远。”

    他拉开房门,迎着天边几抹淡然失色的晚霞,心里如释重负:“我记得刚才你有一句话说得特别好。”

    “什么?”常钺并不能摸清这么多,一张惨白小脸费力地抬起。

    “做错事,就要道歉。那么,也必定要赎罪。”凌珏顿了一顿:“如果有一天……我希望,你还能是那个心中有义的常钺。仅仅只是常钺。”

    林木的身影最后消失在了门边。但他说的话却不停在常钺脑海中重复。

    爹,你到底在干什么?
本节结束
阅读提示:
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cc/r20887/ 第一时间欣赏我的如此芳邻最新章节! 作者:新月翩翩所写的《我的如此芳邻》为转载作品,我的如此芳邻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①书友如发现我的如此芳邻内容有与法律抵触之处,请向本站举报,我们将马上处理。
②本小说我的如此芳邻仅代表作者个人的观点,与UU小说的立场无关。
③如果您对我的如此芳邻作品内容、版权等方面有质疑,或对本站有意见建议请发短信给管理员,感谢您的合作与支持!

我的如此芳邻介绍:
从前有座山。山里有个道观,道观里住着一个不谙世事的道士,道士不会炼丹制符也不会算卦占卜。在每一个云卷云舒的日子里,他只会抬头呆呆地盯着天空。一个少年追寻至此,扬言他与此山颇为有缘,从今往后便不走了:“小爷苏云起,在此山之巅,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你说,和这里是不是相当有缘?”道士自是无语,笑道:“乖徒,这位公子说与你有缘。”女弟子凌玥不假思索地扬眉:“乌云蔽月,不是好兆头,要有缘也是孽缘。”我的如此芳邻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我的如此芳邻,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我的如此芳邻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