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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新月翩翩     我的如此芳邻txt下载     我的如此芳邻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二百二十四章 为亲者隐

    “少爷,林公子走了。www.uu234.net”

    常钺背部受了伤,人只能趴在床榻上,此时听闻下人来禀,并不意外:“走了便走了吧,无妨。”

    林木不走的话,难不成留在府里让父亲为难他吗?反正自己都已经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了,哪里还有余力去帮林木说话。

    其实刚才林木为自己上药时的那一番奇奇怪怪的怪话,就让常钺心里多少猜中了一些。

    “告诉下面的人,要是林木见我,不需通传,直接把他领来见我就是。”常钺直觉,他和林木的缘分不止于此。

    这一夜,常知府居然没有外出,而是选择呆在了府里。

    “爹,儿子从来不会过往您的事情。”一豆跳动的烛火将知府的面容衬托得柔和了些许,这才给常钺造成他们父子没有嫌隙的错觉:“您一直以来到底在做什么?”

    显然是没有预料到常钺会将话题引到这样敏感的分明,常知府控制不住地脸僵了一僵:“你还小,不懂,朝廷的事情你就不要管了。”

    “是吗?我不小了。”常钺并不像以往只是浅尝辄止。

    其实林木告诫他的那些话,他何尝不明白。都是亲生父子,他只是不愿把父亲想象成那种人罢了。

    “行了,今晚你早些歇息吧。”常知府抖了抖衣袖,深吸一口气,语气却不容置喙:“明日一早陪我去杨家。”

    兜兜转转,居然父亲的心思还在这个上面。常钺第一次对父亲发火:“去杨家干什么?”

    “自然是赔礼道歉。”说完这句话,知府摔门离去。

    “阿祥,我跟你讲。今晚之后,你千万不要说见过我。”常钺竖起一根指头,反复警告:“明白吗?”

    “小的明白。少爷,您还是快翻墙吧。小的,小的撑不住了。”此时常钺正骑在阿祥的肩头,毕竟一个大活人的重量,阿祥的双腿忍不住打起颤来。

    “那就别废话,再往上抬一点。”常钺双手扒着高墙,寻找了半天借力点,才将身子的重量倾泻在了右腿,左腿则搭上了墙头。

    “少爷,您真的要走吗?”阿祥不明白,反正就是一句话的事情,为什么少爷宁愿离家出走也不愿低个头。

    说话间,只见常钺一个纵身已经翻到了墙的那边。听到了脚步声渐远,阿祥只能四下里看看,见无人,这才赶紧离去。

    待明日一早老爷看到少爷不在的时候,一定会大发雷霆的。阿祥有些不安,不过还是很快沉浸入了梦乡里面。

    “客官,您几位?”深夜时分,就是街头的客栈都要熄灯关门了。常钺多了个心眼,不敢就近随便找家客栈。

    他笑着回复眼前的掌柜:“我是外乡来的,能不能在你们这里帮工?不用给工钱,只要管……”

    说到最后,常钺还不好意思起来。他虽是知府的公子,不过平日里深居简出,和那些欺压一方的贵族不同,俨然活成了一个傻愣的书呆子。

    让书生自行讨生活,还是有些难度的。毕竟这个开口,他就开不了。

    掌柜一双睡眼惺忪的眼睛亮了一亮:“我懂你的意思,后院就有你住的地方。这样,今日傍晚刚刚来了一位客人,你去打点热水给他送上去就歇息吧。”

    “是,谢谢掌柜的。”常钺喜笑颜开,还为自己取了个化名:“您叫我,叫我小才就好。”

    “行,小财,快去收拾收拾。”掌柜伸了个懒腰,并不知道常钺口中的“才”是什么意思。

    利落地整理妥当,提了热水来到了客人的房前。

    “客官,您要的热水。”这才走了没几步,常钺却感觉有些吃不消了。

    “进来吧。”里面传来的声音不大,但是却是很富有磁性的一种声音。

    常钺一愣,这个声音好生熟悉啊。来不及多想,他应声推门进去,一个长身玉立的男子正缓缓往下褪掉外衣。

    常钺脸颊烧红起来,十分不习惯地咳嗽起来:“您,您要的热水。”

    那人侧目:“放下吧。”

    “等等。”那人转过身来,语气霎时便带上了几分惊讶以及欢喜:“常钺?”

    这人居然认得出自己。常钺抬头迎上那人的目光,旋即便笑了出来:“真是千里有缘来相会,林木,只要你在罗庭,就逃不出我的视线。”

    凌珏啊了一声,“这些话你还是留给你未来的娘子说吧,说给我这样一个大男人怪怪的。”

    常钺将木桶里的热水缓缓倒入了木盆里:“我这也是一时欣喜,失言了。”

    “你怎么来这里了?”凌珏没有想到会在这个时辰,这个地方遇到常钺。

    常钺愁眉苦脸地将凌珏离去之后的事情一五一十说了出来:“你别看我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但我还是有骨气的。让我给杨右霖道歉,做梦。”

    凌珏对常钺的一通唠叨避之不谈,“既来之则安之,你还是不要被知府大人发现才是。”

    其实初见时的喜悦,差点让凌珏忘记了自己的身份。如果说他身边躲了一个知府公子,那岂不是说自己也随时有身份被暴露的危险嘛。

    他没说出口的话,常钺却了然于心。他一脸郑重的神色:“林木,你放心,我不会拖累你的。至于你要查什么,不必顾虑我的因素。”

    当初柳依依对自己不依不饶的时候,常钺就发现了凌珏的与众不同。那种眉目里自成的镇定与淡然自处,并不是故作姿态的。

    他们罗庭这样的小地方哪里会出现这样的神人。说话,做事,处处透露着一股神秘莫测的感觉。

    想必是从京都来的什么大人物吧。

    “站住。”常钺提起空木桶就要离开,却被凌珏一声喝住了:“我不是让你离开。你自己多留心就好。”

    常钺背对着凌珏,看不清神色,只能依稀看到他点了点头。

    “那个。”一向在外人面前表现地滴水不漏的凌珏很是难为情:“常钺,我当你是朋友,这一点是真心话。但是恕我现在不能告诉你我真实的名字以及身份。”

    “林木。”常钺笑了起来:“林木,这个名字就很好啊。我只希望,如果真有你说的那一天,我爹他……”

    他并不瞎也不聋,可他宁愿装聋作哑,一直以来把自己安于不知情的位置。仿佛这样逃避,一切就从没有发生过。

    这不就是书上说的,为亲者隐吗?不过能隐多久值得思量?

第二百二十五章 采花赠妹

    “打,给我往死里打。www.uu234.net”

    天蒙蒙亮的时候,常钺离家出走的事情便东窗事发。

    知府自然怒火中烧,派人抓了阿祥来拷问:“说,你知不知道少爷去哪儿了?”

    阿祥此刻才明白昨晚自己为何心里总是惴惴不安,原来不是担心少爷有没有着落。而是在担心自己的小命。

    “老爷,已经打了二十棍了。再打下去,阿祥怕是……”持着木棍站立一旁的下人别开眼去,即便有衣物遮挡,阿祥也早已是一片血肉模糊。

    “你要不说,就是死路一条。”知府并不为此动容,相反正好借着此来威胁阿祥。

    阿祥嘴里已经开始往下淌下一串血水:“小的,小的不知道。”

    他不知道为什么今日大清早老爷一发现少爷不见,立马就把他抓了过来。明明昨晚上他仔细看过四周了,除了他和少爷,没有一个人在场。到底是谁通风报信的?

    “他要是不开口,就打他打到死为止。”知府扬扬手,很是不耐烦地大步离开了这令他窝火的地方。

    千里之外的京都,一程秋风萧索涌起,让人连连直打哆嗦。好像是一夜之间气温便骤降了下来。

    宫里不少人都换上了厚装,或多加了一件衣裳,或外披着及地的直领对襟的披风。

    “彤管乐师,天凉,要不您还是回去吧。”一个小太监尖声细语地凑了过来:“不然,奴才们没法和陛下交代啊!”

    别看彤管对太后和陛下多有些恃才傲物的不尊,但自打他进宫以来对宫人们倒和颜悦色。也是如此,小太监才敢事无巨细都拿出来提醒一遍彤管。

    “你们若是嫌冷,可以先回去。”彤管只穿了一件薄薄的单衣,秋风一吹,那衣裳紧紧贴在了肌肤表面:“到时就说是我的意思,陛下不会怪罪的。”

    太监心知回宫添衣裳的打算落了空,垂手立着:“乐师您不回去,奴才们更不敢动了。”

    彤管的行动一向受限,不仅活动范围仅限于宫内的几处,就是他人到了哪里,身边也总会有太监婢女随行。

    说是方便服侍,其实谁心里都知道,这不过就是一种监禁罢了。

    彤管摇摇头:“我四处走走,便回去。”他还没有顽固到丧心病狂的地步,若是因他的缘故而让这些太监宫女受不相干的影响,那又是何苦呢!

    原本依照他的性子,若是听到小太监这样一番言辞,立马便会转身回去。

    不过眼下不同了。彤管又朝前走了几步,正巧遇到了今正昊和今言。

    “彤管乐师,前面那二位是金大人父子。”小太监又很合时宜地凑了上前:“我们还是回避着些吧。”

    “为什么要回避?”彤管这一回不再好说话,往前走了几步,不与宫人们为难:“陛下既然说了此处随我来去,那见到大人们打声招呼即可。”

    小太监只得作罢,之前陛下有吩咐,让他们守着彤管乐师,尽量避免他和朝廷的官员们有什么直接的往来。

    不过,那时陛下也只是说了避免,没有让他们以宫人的身份去拦一名乐师啊!

    在这皇宫内外,最最碰不得的便是“僭越”二字。以下犯上必定不是他们这种为奴为婢靠着主子几句吩咐就可以为所欲为的。

    前些日子,听说新入宫的平阳侯长女凌瑶,也就是如今瑶嫔。她手下的一个婢女,就是拿着主子的鸡毛当令箭,在宫里可是肆意妄为了一次。

    可那之后,听说那个婢女被痛打了一顿,便是如今都下不了床呢。

    有小道消息传来,那个婢女还不是宫里指派过去的,是瑶嫔从娘家亲自带进来的。

    对自己人都能下如此狠手,宫中人人暗地里都骂一句瑶嫔心狠手辣。但同时也因此更加警醒了几分,那就是万万僭越不得。

    今正昊父子俩下了早朝并没有急着返回府邸,不知为何就晃到了这里来。

    彤管礼貌性地上前问候:“见过二位大人。”

    今正昊捻着胡须,微微颔首。他是朝廷大员,本就不需向一个宫廷乐师行礼。

    只有今言以同样的礼数客气回了过去:“乐师。”

    彤管不知是心情大好,还是什么缘故,对眼前二人的来意起了兴趣:“二位大人何以行到如此偏僻的地界?”

    彤管名义上是陛下请来的乐师,可从没有在任何一场宴会上得以见过其人。便是不知情的人,稍稍在这其中动动脑筋,都不难想到实情如何。

    闻言,今言立马显出一脸忧色:“中元那日,舍妹受了些惊吓。听闻此时节,只有皇宫此地还有些残花许会一放,便采摘些回去安抚安抚。小女儿嘛,聊胜于无。”

    “原来如此。那彤管不打扰二位大人的雅兴了。你们请便。”不劳彤管身后跟着的一众宫人忧神,他自己倒很主动地与今家父子拉开了距离。

    彤管辞别了今家父子,更是没有再做停留。就像小太监之间建议的那样,回了乐师应住的宫里。

    半夜,陛下传召。召的便是日夜跟着彤管的小太监。

    “说说,今日可有什么发现?”夜以继日的批阅奏章,明烨的神色不是很好。

    小太监俯首,将白日里所见所闻一字不漏地讲了出来:“回陛下,奴才们一直跟着彤管乐师呢,他并没有任何过分的行为举止。”

    明烨从小太监口中得知了彤管偶遇今家父子一事,也对他们谈话的内容了解得清清楚楚。

    确实,事情就如小太监所言,并无任何的异常。

    宫里的确只有彤管所在的那片地区有一些残花,可是外臣没有旨意便肆意在皇宫别院溜达,是不是太过胆大了些?

    不过转念一想,中元那日又是鬼节,闺阁女子受惊,当哥哥和父亲的这么做也的确是无可厚非。

    各种想法一时之间全部涌上心头,明烨眉心隐隐跳动起来,他怎么总觉得事有古怪呢!

    “陆公公。”明烨抬头,唤来了一旁的陆公公:“你明日便去今府上替朕探望探望今爱卿,顺便挑选些宫里开得还算好的花簇,一并赠予了他的爱女。”

    那今言不是说,他的妹妹受了惊吓吗?身为天子,理应体谅诸位卿家才是。

第二百二十六章 待霄百日

    陆公公赶到时,今歌正在自家庭院里无所事事。顶 点 X 23 U S

    人一旦空闲下来,许多心情就会寻到空隙进而无事生非。彼时发生在今歌身上的事情正印证了这一点。

    在她目光如炬的注视下,一个婢女因为紧张手心出了一层薄汗,终于手中打滑,摔碎了架子上一只瓷瓶。

    她簌簌地发着抖,小心翼翼地向今歌投去胆怯的目光。果不其然,立即便换来一声冷斥:“不长眼的东西,这是我最喜欢的瓷瓶,如今倒叫你给打碎了。”

    婢女惶恐跪在地上,不断磕着头:“姑娘饶婢子一命吧,婢子一定,一定当牛做马来服侍您,绝不敢有二心。”

    听到婢女求饶,今歌冷笑起来,这样的笑容更显得她面目可怖,就是其余一旁不关己事的下人都不免提起了心吊着胆。

    当牛做马?此生都是她今府的下人了,做的活计本来就与牛马无异,还当什么牛做什么马?

    今歌挑挑眉头,她是心中有事,才会花费大好时光在这里盯着下人做事。如今一团乱麻的心情不见好,反倒更严重了。

    倒也想不出什么惩罚的法子,遂摆了摆手:“滚远点,别碍我的眼。”

    说的话是难听至极,不过这在婢女耳中听来已经是莫大的好事了。她连连点头,不敢再发什么言语,生怕下一秒这今歌就反悔了。

    “陆公公怎么来了?”今正昊和今言一脸诧异,二人问的是陆公公,却不由自主地对视了一眼。

    陆公公逡巡了一圈,不见有今歌的身影,“奴才是来传陛下口谕的。”

    他侧身指着身后跟来的两名小太监:“这两盆花是宫里花匠特意栽种的待霄草和百日菊,陛下说了,今家是天盛的肱股之臣,即便是今姑娘受了惊,也不敢大意。这才特意差奴才来探望探望。”

    说完了来意,陆公公状似意味深长地感慨道:“陛下可是用心良苦啊!二位大人说呢?”

    今家父子二人立马应和起来:“是,陛下体恤臣下,还劳烦公公走这一遭。”

    陆公公又打量了几眼屋内,奇道:“那二位大人带奴才去见见今姑娘如何?也好叫奴才交差,免得陛下忧虑。”

    今正昊犹豫起来:“这……这怕是多有不便吧!今歌她尚未及笄婚配,公公您?”

    今言也万不会坐视不理,不过终究姜还是老的辣。

    他说出口的言语可就带了些不善的意味了:“是啊,这宫里的妃嫔外男见不得,那我们今家的姑娘外男自然也是见不得的。公公不能仗着您是陛下的人,就坏了规矩吧!”

    陆公公摇头浅笑,他跟在陛下身边多年了,难听的话听了也不下百句,自有一番应对之策:“奴才和外男又不一样,不然,陛下又何苦派奴才前来探望呢?二位大人,你们说,是不是?”

    今正昊明显慌了神,只得不停重复一个字:“是,是。”

    今言的双手下垂着,看来此事已成定局。他只能悄无声息地将自己的右手背在身后,立即比出了一个暗号。

    一旁立着的下人见此会意。

    今言顺从地伸出一只胳膊,做出请的姿势:“陆公公,这边请。”

    看到今言二人领着陆公公离开,那下人才立刻抄近路跑去。一路上连大气都不敢喘,生怕自己慢了一步从而误了公子的大事。

    “姑娘,姑娘,宫里来人了。”下人赶到时,地上正是一片碎瓷片。

    他便料想,姑娘此时心情怕是不好。可是事有轻重缓急,就算惹毛了姑娘,也万不敢把公子和老爷交待下来的事情出半分的差错。

    下人硬着头皮:“姑娘,陛下身边的陆公公来了。”

    今歌还尚未反应过来:“他来来呗,天要下雨娘要嫁人,他可是陛下身边的人。我们今家又能说什么!”

    下人急了,居然上前想要动手推起今歌来:“公子吩咐了,他和老爷对外宣称您中元鬼节那日受了惊,您现在应该配合卧床不起做做样子。”

    “呸,做什么鬼样子!”今歌的脾气也来了:“谎是他们撒出去的,要装病他们怎么不装?”

    下人简直急出了眼泪,干脆跺起脚来:“姑娘,您,您要是不配合被陆公公发现了,那就是欺君大罪啊!要满门抄斩的。”

    满门,抄斩?这几个字的威慑力还是相当足的,今歌吞咽了口口水,可还是不愿口头低下头来:“那,那行吧。本姑娘就配合他们一回。”

    今歌着急忙慌钻进了她的闺房,一掀锦被,人被严严实实地包裹住了。

    只是,今歌惆怅,她今日晨起好不容易化的妆一会儿岂不是就暴露了嘛!

    她的气色这么好,那个破太监除非眼瞎心盲,要不然指定就穿帮了。

    不过,时间也肯定来不及了。今歌只能在心里默念,那个陆公公千万不要凑近来看。

    “陆公公,这边请。”今言的声音就响在外侧。

    今歌听得出来,这是今言故意放大声音,为的就是给她提醒。真够可以的,他们自己撒出去的弥天大谎,到头来却要连累她。

    由不得今歌生气,只听帘子一挑落地的声音,便是几人脚步走近,然后因为走路而带动起来的衣料摩擦的声音。

    的,虽然细碎,但却令今歌越来越不耐。她紧咬着嘴唇,有那么一时间,心底生起的怒意竟然暂时压制下去不少因为心虚而生成的恐慌无措。

    “陆公公,小女尚在修养身子。我们……”今正昊看到安安分分躺在床榻之上的今歌,心里这才很是松了一口气。声音越发压得低了:“我们轻声些便是。”

    陆公公是有皇命在身没错,可是再往进走,绕过屏风确实传将出去不好听了。

    他点点头:“既然今姑娘还在调养,那奴才也不便打搅。这就告辞了。”

    今正昊欢喜迎了陆公公出去,又被叮嘱了几句要好生照料那待霄草和百日菊,千万不要枉费了陛下的一番苦心。

    今言借口照顾妹妹,暂且留在了今歌的闺房中。

    看着那道身影由今正昊招呼着总算是大放心宽地离开了。今言脸上不由闪现出一抹讥诮的神色。

    “你看上去,很是不屑?”今歌睁着一只眼打量着他的神色,很是疑惑地问道。

第二百二十七章 帝心多疑

    “不过就是传话的狗奴才。www.uu234.net”今言连头都没有转向今歌,“我们还能怕了他不成?”

    “真是人前一套,背后一套。”今歌忍不住就是一番腹诽,一个翻身从床榻上起身:“也不知道是谁怕出了错处,还让我来配合。”

    这是她第一次觉得躺下也是一件备受煎熬的事情。

    “总之,你也看到了。”今言让下人将御赐下来的待霄草和百日菊搬进了今歌的闺房里:“陛下定然起了什么疑心,只不过一时之间抓不到有力证据而已。”

    那两盆待霄草和百日菊开得正艳,纵然它们的花期就是近日,开成如此盛放的样子原本也不是稀奇事。

    但细心地裁去别枝杂叶,还是别有一番生趣的。不得不佩服皇宫中花匠的手法,宫里就是宫里,不仅荣华富贵是天下无双,便是连花花草草都是绝无仅有。让人怎能不艳羡?

    手捻了捻百日菊的花瓣,又打量了几眼待霄草:“陛下为什么送花给我?”

    今言翻起了白眼,用看傻子一般的神情看向了自己的妹妹:“你的脑子怎么时好时坏的,难道是说这两盆花有毒?”

    若他真的是如斯的想法,再怎么样,都应该表现出紧张的神情来。

    可是,他只是嘶了一声:“不应该啊,你哥我就好端端的,难道这花还会看人下菜碟不成?”

    今言没有一日不找今歌麻烦的,和寻常兄妹的亲密无间还不同。这麻烦除了揶揄嫌弃,就剩下了如那日一般的威胁逼迫。

    今歌被逼无奈,羞红了脸:“我是说,我是说,会不会陛下他是想?”

    今言此时才恍然,明明今歌她也知道这不过只是一场做戏,怎么还犯起了糊涂?

    原来是存了这样的心思,遂不咸不淡地开口:“你想多了,以你的资质才貌还摸不到宫门就应当铩羽而归了。”

    “这两盆花你可得好好照料,若实在无能,就去找花奴过来。”今言嘱咐了几句:“有了这御赐的花,往后陛下派人可是一点儿借口都不用寻了。”

    他双眼微眯着,似乎是在盘算如何应对的政策。

    连声音都带上了越发冰冷的寒霜:“还有你,这些日子就千万不要出门了,躺在床上做你的病千金就是,胆敢透露出一点风声,我定然饶不了你。”

    今歌抽了抽嘴角,这才回答出来一句是。连多余的一个字都不想说,和今言说多了就统统是浪费。

    “今言,你出来。”今正昊此时应是送了陆公公回来,正在屋外唤他。

    今言这才应答了一声,抬脚就要离去。

    人虽然要走了,但却还不忘再次威逼起今歌来:“记住,我们今家荣辱与共,一荣俱荣。但更要记住一损俱损的道理。”

    今歌没有给出任何反应,此时的她已然是骑虎难下了。难不成因为她个人的软弱胆怯,和那若有若无的忠义,她就要去和今家断绝关系吗?

    这是绝对不会为世所容的。一个脱离了宗族庇佑的女子,还能妄想有什么好出路?

    打从今正昊和今言存了异心的那天起,今歌便也注定要踏上这条不归路,无所谓什么情愿不情愿,只关乎不成功便成仁的孤注一掷。

    只是,她很懊恼,终是气不过,狠狠揪下来一片百日菊的花瓣,紧紧攥在了手心之中:“都是骗子!”

    她懊恼的是,纵然各人有各人的打算与想法,那说到底都是一家人。

    早早说出他们的打算,难道她还能叛逃不成?为什么要拖到今日,一点儿转圜的余地都没有的时候,才把事情告诉她?

    更何况,这其中多少,还不都是她摸到了些蛛丝马迹,自己推断出来的!

    哥,爹,你们到底要瞒我到什么时候?

    一旁的婢女自然不知道今歌因何大发雷霆,只噗通噗通几声跪了一地。

    为首的一个婢女扑上前,不断磕着头:“姑娘,您有什么气拿婢子出就是,可千万不要和陛下御赐的东西过不去啊!”

    御赐?今歌缓缓低下头,待眼帘当中清晰映出那一抹秋日独有的艳红,这才怅然松了松掌心。

    一片花瓣就那样悠然落下:“去找花奴来照料,若有失,立即取了他的性命。”

    今歌可没有心思去照料这种花花草草的东西,更何况,今言说中了,她的确没有这种能力。

    从气愤当中偶然脱身,今歌听到屋外路过的那两人的寥寥数语。

    今正昊声音低沉,听上去心情很是不快:“依你看,陛下他这是什么意思?”

    今言倒是个淡然自若的人,不急不缓:“试探。陛下觉得我们今家和彤管走得太近,可一时拿不到什么证据。自古以来,帝王便诸多猜忌,不过就是试探而已。”

    再后面,今言又叽哩哇啦说了些什么。似乎今正昊也不时和他探讨起来。

    只不过,那就不是今歌能听得到的了。他们已然走远了。

    陆公公此时刚刚回宫,便急着将他在传话赐花之后今家众人的反应悉数禀报给了明烨。

    明烨点头,眉目舒远,神情淡然的好像说话的人不是他一样:“但愿今家父子一片赤诚,是朕想多了。”

    哪一位君王不想帝位坐得长久,便是他也不例外。可是,朝代的更迭似乎给了太多人心头一个不该有的萌芽。

    他要防的事情实在太多了。多到有些力不从心了。

    “即日起,乐师彤管在宫中行走不再受限。”不入虎穴焉得虎子,这不过是一招诱敌深入的诱饵罢了。

    但何时收线,如何收线,这等掌握生死大局的权利可一直在他的手里。只要彤管还在宫里,让他如何,不过都是自己的囊中之物。

    明烨唤过陆公公,单独嘱咐他:“明里解了彤管的行动受限,但背地里必须加派人手,日日来禀。”

    陆公公俯首称是,眉头皱成一团,却不敢叫明烨瞧见。于是,只能将头低得更低:“陛下,奴才有一句话,不知当说不当说。”

    陆公公是跟在明烨身边的老人,对于他,明烨比朝中很多大臣都要信得过。

    闻言,便忍俊不禁:“你话都说到了这份上,还有什么当说不当说的。想要说便说。”

第二百二十八章 进城

    “是。www.uu234.net”陆公公这才开口,只是一字一句显然是斟酌考虑了许久:“奴才知道宦官不能干政,只是今日一见,觉得今家父子的表现有鬼。”

    自然是有问题的,不然他又何苦去派人试探。

    明烨点点头:“这你就不用管了,传令下去,看好彤管就是。”

    几匹骏马早已从数日前火速南下,占据罗庭城外的一家客栈。只是没有进一步的命令,他们不敢轻举妄动。

    如今,京都的主人飞鸽传来书信:时机成熟,借南人暴乱的由头,速速解决掉凌珏。

    这便是书信上所言的大致意思,领头的人将命令传达下去。

    “头儿,我们这么多人怎么进城?”怕是还没进城,身上携带着的刀兵就会被尽数扣下。

    领头的人胸有成竹:“收拾一下,明一早日扮成商队进城就是。把你们的兵器都藏好了。”

    上级早有吩咐,京都里不方便动手。如今平阳侯的世子出了京都,就是斩草除根的最佳时机。

    若不能一击必杀,难道还等着他找到有力证据之后跑到陛下面前去通风报信吗?

    一队人马早就来到了此地的据点,只是苦于没有下一步的命令而只能原地待命。

    如今得到了上级的指示,纷纷都摩拳擦掌起来,隐隐地有些激动。

    他们的上级便是今家,但无论是那今家父子还是这伙雇佣而来的杀手。他们心里都最清楚不过,他们真正要奉命的主子才是他们行动的绝对首领。

    今家势大,不过也只是主子手中的一枚棋子而已。若不能在该出力的时候起到作用,那么与他们这些只懂得卖命的杀手也无任何差别。

    因此,这伙人中难得有对今家有什么好脾气的,身上的杀伐之气甚重。

    他们的头领却是不同,他是直接受命于主子的。他深知眼前这伙人是亡命之徒,弑杀的本性早就占了理智的上风。他们所求也不过是到时享尽荣华富贵。

    可是自己却是被人拿捏住了命脉。否则的话,天下太平,明家的皇位稳坐,这些才是大势所趋。他又何必赌上自己所有的身家性命去涉险?

    盼只盼,主子早日松口,放过他一家老小。

    翌日一早,有一队商队排列地整整齐齐进城。守城的守卫隔着老远就看到了,不禁互相交头接耳起来。

    实在是这伙人虽然打着商队的旗号,可表情面容严肃地仿佛每一个路人都欠了他们五百两的银子似的。

    “站住!”两名守卫伸手拦下,冲着领头的人喊道:“例行检查,把你们车上的箱子都打开看看。”

    众人都没有想到昨日的担忧如今竟然会一语成谶,不禁一个个攥紧了双拳,虎视眈眈地盯着那两名守卫。

    领头的心里火冒三丈,既然守卫要看,就大大方方给人家看便是。一个个做出这副模样,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吗?还嫌事情闹得不够大吗?

    他一声喝斥:“你们还愣着干什么?快给二位守卫大哥打开箱子。”

    箱子之内有暗格,既然要一众人马浩浩荡荡地进城,自然不能向上天祈求,单凭运气了。

    说句实话,一个两个单枪匹马地入城,未必会引起重视。但他们人数众多,守卫如果不排查他们,那就全部是吃闲饭的了。

    也因此,昨日他让大家都将随身的兵刃藏入了暗格。只要不要因为心虚而露出马脚,相信守卫也不会查得那么严。

    只是令他万万没有想到的是,这群没有脑子的货,险些就将他昨日的苦心付诸东流了。

    两名守卫一前一后打开了箱子,他们拿着套了剑鞘的剑在里面随意翻腾着。

    除了一些廉价的药材,就是一些女人家们要用的胭脂水粉。只是和药材一样,这胭脂水粉也不是什么好东西,透露着一股刺鼻的香味,实在呛人得很。

    这什么狗屁货物,这也值当他们跟护崽似的护着?守卫忍不住做呕吐状:“虽然罗庭是小地方,可你们的东西也要用点心吧!”

    转念想想,这东西要是抹到他们娘子的脸上,该是有多么的令人生厌。

    两名守卫终于放行,只是处处透露着一股嫌弃的样子:“你们可以走了。”

    领头的面色无异,还十分懂礼数地点了点头:“真是麻烦二位守卫大哥了。我们商队的人常年行走在外,见到人就以为要劫他们的货。抱歉,实在是抱歉了。”

    守城门的守卫常年日晒风吹雨淋,难得有人这么会奉承,一片真心道歉的样子。纵使他们的货物不怎么样,但人还是挺会说话做事的。

    其中一人的面色这才稍稍有了缓和,冲着商队道:“你们快走吧,以后押送货物的时候可别一个个凶神恶煞的,就是没有嫌疑也要惹人生疑。”

    在守卫和守卫的同伴看来,他这是发自内心的善意提醒。

    可是落入了一众人的耳朵里,可就没有那么单纯了。甚至有的脑子直,多心的人当即面色就黑了下来。

    领头的恐迟则生变,立马张罗队伍跟上:“快走,别在这里堵着耽误两位大哥执行公务。”

    真不知,找了这样一群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杀手究竟是对他的行动有益还是有害。

    不过,也没有办法了。现如今,他们都是一条绳上的蚂蚱,纵使不愿,也只能同舟共济了。

    一队人马终于得以进城,长期的盘踞在那间狭小的客栈里,只因那里是他们行动的据点,便于收集各种城中内外的大小消息。

    只是,他们不知很多消息就像是背后的闲话一样,若不是亲自在场,事后费多大的劲都是再难打听到的。

    “喂,你说说,他们那都什么东西?”一个守卫看着人马远去,终于将心底嫌弃的话一股脑儿说了出来:“胭脂水粉能呛死人,那药材也不知是不是发了霉的东西,敢情吃死的不是他们家人!”

    另一个劝慰了几句:“你少抱怨几句,他们黑心是黑心,不过也没有违反什么禁令。这就不是咱们衙门的守卫该管的事情了。”

    二人这才歇了谈话,看向远处一个步履蹒跚的老者,他身上背着的一个包袱把他有些佝偻的身躯压得更是直不起来。

    “你站住,例行检查。”包袱这么沉重,谁知道里面藏了什么东西。

第二百二十九章 由北入南境

    事实证明,一般检查的结果都是过于杞人忧天了。毕竟如果人人进出城门都是心怀叵测,那么这天下岂不就要大乱了!要知道,天盛建国至今,不过才历经了二位君主。

    那老者的包袱里之所以那么重,全是因为把吃饭用的家伙事都装了进去。

    如此一来,两名守卫便有些懈怠起来。反正再过半个时辰,就到了换班的时辰,偷个一会儿懒也无伤大雅吧。

    二人干脆闲聊起来。

    “头儿,我们下一步怎么办?”队伍中有人发问,那声音不带丝毫的压制就这样响在了大街上。

    一时之间引得数人纷纷回头侧目。

    “闭嘴,以后说话顾忌着些名讳。”一个头儿,等于在聪明人的面前自揭身份。

    “啊,是,徐大哥。”那人凑了上前:“据据点的线人所说,那凌珏已于数日前就进了城。城里无人接应,我们怕是……”

    “人都在一座城里了,迟早能打探出他的消息。”杀手的领头叫徐东风,为人不仅头脑清醒,还遇事镇定。即便是这群杀手,都很少有不听命于他的。

    想来也是如此的道理,众人找了一家客栈先安置下来。躲过了城门处的守卫,并不意味着他们就可以高枕无忧。

    这个年头,偶尔行走江湖的侠义之士佩戴刀剑倒也不是什么奇事,官府大多会通融一二。只是像他们十几名的人皆统一携带兵器的话,被发现了的罪名恐怕会即刻当诛。

    “就这间吧,远离闹市,想来也不会有什么是非找上门来。”徐东风很快便选定了一家客栈。

    众人弃了货物,牵着马匹入住。那药材与胭脂水粉本来就是为了起到混淆视听以掩人耳目,如今目的达成,再带着就是多余。

    杀手们讲究的是轻装上阵,任何有可能会拉低他们效率的事情,都会被视作无用。

    倒是徐东风脸黑了下来,低声嘱咐着身边的一人:“先把东西一齐带进客栈,回头找个没人的地方再扔了也不迟。”

    在他看来,杀手是一把利器,可以有效取到敌人的首级,在这个拼杀的过程中,他们要做的就是器物,控制他们的人则是背后的买主。

    可杀手若是一点儿脑子都没有,只指望买主指挥,怕还没有达到目的,就俨然命断他乡了吧。

    他早就有所听闻,那位平阳侯世子有勇有谋,文武双全。说句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的话,他们不一定能得手。

    “哟,客官,您,您们是打尖还是住店啊?”这一个个黑面神一般的家伙直叫小二犯怵,可是谁会和钱过不去呢!他也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徐东风张罗着随行的人马得到了妥善安置:“回头吃的送到我们房里去。”

    “是,是。”小二目送着他们一行人上了楼,松了口气,不在大厅吃就好。

    “小财。”小二呼喝了一声,在他看来,这个任重而道远的任务非这个新人莫属:“待会儿你去后厨看着,然后给楼上的客人送饭去。”

    常钺点头,“好,知道了。”

    这些日子,他出了常府,才知生活不易。可是想要后悔也没有办法了,更何况,他只要一想到他一旦服软,父亲立即就会逼着他去和杨右霖道歉。如此一想,就是再大的苦也得吃。

    不就是被其他的小二刁难几句,安排了些脏活累活嘛,还好。

    常钺去后厨将吃的酒菜纷纷装盘,又用食盒装了,这才给新来的客官送了上去。

    “进。”常钺还不知道今日的客官是伙什么人,只道和寻常一样,便有些疲累地扣响了房门,里面很快传来有人的应答之声。

    他推门而进:“客官,这是您的酒菜。”他一一取出,在不大的木桌上都安置妥当。

    “有劳小兄弟了。”这人长得虽然魁梧,看上去一副不好惹的样子。

    可出口还是挺客气的,只听徐东风问:“小兄弟,我们是北面来的商队,前些日子,路上遭一伙强人打劫,有兄弟走散了。就想问问你。”

    人家既然有难,常钺自然热心相帮:“客官你有什么问题尽管问,如果我知道的话,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哟,你这小兄弟,出口成章,不简单啊!”徐东风为引得常钺更多的好感,不禁竖起了大拇指。

    常钺讪讪地笑了起来,其实心里后怕得要死。他怎么忘了,他如今只是一个客栈的帮工而已,又不是中举的秀才,在这里拽什么文!

    幸好,显然徐东风的心思并不在这里:“我们之前便是一路南行,我就想啊,那位走散的兄弟,会不会是比我们前几天就已经来了罗庭。”

    徐东风并没有自顾自地说下去,而是不断打量着常钺的神色:“你们是开客栈的,平日里接待的就是南来北往形形色色的人物。你,小兄弟你有没有见过有北人口音,然后穿着打扮挺矜贵的公子哥的?”

    “啊!”常钺奇怪,不禁笑了出来:“你们商队怎么还有个公子哥?”

    徐东风即刻补充了言语中的不妥:“是这样的,小兄弟啊,这事我告诉你,你可别出去传。他是我们东家的儿子,你明白的,衣食起居总会和我们这些卖苦力的稍有不同嘛。”

    常钺点点头,颇有些心得。心想,自己不就是这样的嘛。

    见常钺若有所思的样子,徐东风内心忍不住一阵窃喜,他刚入罗庭,没打算立即就有什么收获。

    不过只是闲来无事套一套话,难不成真的会被他套出什么有价值的东西来吗?

    “那个……”害怕常钺印象不够深刻,徐东风赶忙接着道:“哦,不过我们少东家呢,平日里还是比较低调。也可能只穿一袭素色的衣裳,但料子绝对是顶好的。”

    本来常钺脑子里还是一片混沌,此时一听他说这些特征。

    混乱的脑子好像渐渐清晰了起来:北人口音,矜贵,公子哥,低调,好衣料……

    这些点连起来,不就是,不就是林木嘛!

    常钺咧嘴笑了出来。

    前几日夜深人静的时候,他还在辗转反侧,暗自苦恼,自己就是那百无一用的书生。可没想到,今日这么快他就可以帮到别人了。

第二百三十章 情急跃窗(加更)

    常钺的表情已经能说明问题了。www.uu234.net

    徐东风催了几句:“小兄弟!你要是知道些什么,一定得如实相告,否则找不到少东家,东家可要急坏了。”但愿不是空欢喜一场。

    常钺这才点头:“我是认识一个这样的年轻人。”

    不过,他总不能听信一面之词吧!他怎么记得林木虽然没有将他的来意身份全部透底,但也并没有表现出来任何和商人有关的信息吧?

    这里面应该还是值得推敲一番。

    徐东风大喜过望,他没有想到这是瞎猫碰上死耗子了:“小兄弟,他在哪儿?”

    面前的这个年纪不大的男人眼珠子都快要瞪出来了,常钺不安地后退了几步,拉开些距离:“你,你等会儿,我前些日子好像有拿了他一个什么信物,我,我去给你找找。”

    信物?徐东风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上面让他们伺机杀了凌珏,只提供了一些类似于他的长相以及平素爱好等最粗浅的线索。

    这信物一说,他还从来不知道。

    “你先站住。”情急之下,所有的好脾气全部被徐东风甩在了脑后:“什么信物不重要,你先告诉我他人在哪儿?”

    “他,他人。”常钺就是再迟钝,现下也觉察出了什么不对劲,“我,我和他不过几面之缘。等我回去找到信物,说不准就……”

    就了半天,什么都没有说出来,因为常钺实在不知道该怎么把信口胡诌出来的谎言编下去。

    “哎,你别走。”徐东风伸手就要来抓:“拿到信物,你是不是就有法子找到他?”

    现在这层楼全部都是他的人,只要他一声令下,完全可以抓住那小子。

    但是,初来乍到,他实在不好搞出这么大动静,他倒不是怕惹祸上身,只是万一打草惊蛇了,岂不是得不偿失?

    常钺除了点头只能点头:“是,那个信物他当时和我说很重要。什么时候,只要我拿出来,他就会帮我。”

    看来还是一场不太公平的交易,倒像是那个平阳侯世子会做出来的事情。

    “那行。”稍微镇定下来,徐东风又恢复了那个和蔼可亲的样子:“小兄弟,我们少东家的下落就靠你了。”

    常钺胡乱点头,声音有点干涩:“嗯。”

    离了徐东风所在的房间,常钺才感觉自己可能闯了祸。他撒开腿往林木住的房间跑去。

    他视林木为恩人,也视他为朋友。不过即便是亲生兄弟,也要遵照礼数。往日他进入林木的房间,都是会敲响房门,然后征得林木的同意的。

    不过,此一时彼一时,现在情况不同了。常钺怕,自己一个迟疑,人就会被那个男人抓走。看上去,那男人之前的以礼相待应该都是假的。

    他一把推开房门,林木向他投来诧异的目光。只是语言里还是如往常一样温和极了,并没有因他的无礼而生气:“常钺,你怎么突然就闯进来了?”

    常钺转身,不忘在外头张望了几下,确认了走廊上没有人。这才紧紧闭上了房门:“刚才有伙人自称是北边来的,还向我打听你的下落。”

    常钺为了节省时间,只能把这段故事尽量简化,推了凌珏一把:“林木,你快走吧。我看他们可不是什么好人。”

    “你一定是被知府大人抓怕了,这阵子风声紧,难为你提心吊胆了。”不是凌珏轻视于他,关键是常钺什么时候具备分辨好人坏人的能力了?

    况且,能让自己这么淡然处之的真正原因是,连常钺都不知道自己究竟姓甚名谁,别人怎么会知道呢?

    常钺急得咬牙:“今天小二让我给他们送饭,我就觉得他们不像是商人。结果到了他们领头的房间,那个领头就问有没有一个年轻人,操着北音,然后是装扮很是矜贵的公子,也有可能只喜穿素衣。你说说,这不是你是谁?”

    凌珏不知该作何反应,常钺的确说得没错,这些就是他的特征。但是同时期罗庭这么大,来往之人络绎不绝,找到一个与他相似的人不像是什么难事。

    “你,你怎么这么冥顽不灵?”常钺不知说些什么才能让林木赶紧离开:“就这么和你说吧,他骗我说是要寻他们少东家。可是,等到我稍微表现出来一点知情的样子,他的脸色表情一下子就变了。”

    常钺忽地抬头,对上了林木的双眸:“你一定也是大户人家的吧,我就问你,他关心的点是不是很古怪?我,我也说不上来那种表情是什么含义,反正不是单纯的担忧或者欣喜就是了。”

    “哦,对了。”常钺忽地拍起了自己的后脑勺,让他认定了那人有问题的点,他怎么就忘了说呢:“之前他特别温和,一口一个小兄弟的,然后还称呼你为少东家。自打我无意透露出什么来,他就完全变成气急败坏的样子。”

    听常钺如此的说法,凌珏终于意识到了什么。只是,他不明白,会是谁这么迫不及待就要出手?

    还有,会不会是常钺太过草木皆兵了?

    常钺离开的时间太久了,久到徐东风终于坐不住,久到他起了疑心。

    徐东风顺手从床榻下抽出自己藏好的刀兵,招呼起其余人来:“跟我出来,抓人。”

    本来罗庭的条件就不是很好,这里又远离闹市,客栈里不少地方都需要重新修缮。

    十几个人一齐从走廊上大步向前,光是年久失修的木板就吱呀吱呀不停作响。

    不过这倒是提醒了常钺和凌珏。常钺一刻都不敢放松,以至于此时的他听觉显得异常敏锐:“他们来抓你了,你快走!”

    凌珏点点头,这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常钺的直觉终于对了一回。

    他几步走到窗边,这不过只是二层的高度,凭借自己自幼就开始的习武,其实算不得什么。

    凌珏右脚踏了上去,可是……他有些担忧地转身看向常钺:“我可以保命,但你呢……”

    凌珏并不是嫌弃常钺不会武功因而会成为了自己的累赘。只是,他不确定,他带走或者不带走常钺,到底哪一种决定才是对常钺有利的。

    毕竟,常钺不是普通人,况且,常钺目前所处的形势也太复杂了点儿。

    “我,我是知府的儿子。”常钺惨笑了起来。

    他没有想到,一直为他不屑的身份终于还是成为了自己的护身符:“我把身份亮出来,他们就不敢怎么样我了。”

第二百三十一章 分道失散

    “怕就怕,你不亮身份还好。顶 点 X 23 U S”凌珏回身,架起俨然缩成一团的常钺:“一亮身份,反而会招致杀生之祸。”

    “走!”几乎是同一时间,当凌珏和常钺破窗跃下的时候,徐东风带人闯了进来。

    “快,抓住他们,不要让他们跑掉。”徐东风悔不当初,都怪他太过于轻信那小子了。

    眼见到手的人就这么飞了,就是脾气再好的人,也克制不住:“不论生死,凌珏和那小子抓住以后重重有赏。”

    十几名杀手分别从窗户和大门追杀出去。此时还是白日,饶是这远离闹市区的位置也免不了人来人往。

    忽而恍如神兵天降一般的十几人训练有素,在追击着什么。百姓见了,虽有片刻的恍惚,但还是知道他们若不赶紧避让,定会被殃及池鱼。

    “让开!”徐东风和他的手下再也顾不得许多,势要一击必中。

    街边两侧的数个摊位被推倒,菜叶,鸡蛋砸了一地,还混合着某一口大锅里的热油,倒叫不少人遭了殃,仰头嘶吼了起来。

    不少人被这样的场景震慑住了,一言不发。但这其中也不乏暴脾气的,直接破口大骂。

    可惜,这伙人跑掉的速度太迅猛了,转眼间就如十几道黑影一般掠过。对于这些无关痛痒的责骂在他们听来更是充耳不闻。

    路口中央刚闪出的一匹驴车来不及停下,只见徐东风等人好像学到了爬云之术一般,双脚一蹬,先是踏着驴的头,再在空中一个翻转,并且借力拉着的驴车,稳稳越过了挡路的驴车。

    “世子,你跑不掉了。乖乖束手就擒吧。”徐东风想要喝止住前面的两人。

    “世子?你是世子?”

    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身后的尾巴没有甩掉,常钺反而向自己投来了这种惊诧到不行的目光。

    “这个之后再说,现在我们必须逃掉。”凌珏抓着常钺的臂膀紧了一紧:“否则,不仅是我,你也会有危险。”

    常钺整个人直接懵掉,只是本能地迈着双腿跟上凌珏的步伐。

    在他看来,身后一众人的追击好比魑魅魍魉,虽然不知道究竟他们和林木有何过节。但常钺也知道,被他们追上了,铁定是死路一条。

    而身边的这个人,不管他是世子还是何人,林木何尝害过他?

    “逃掉之后,你一定要告诉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常钺越发地觉得林木这个人身上有太多的秘密了,如果他还被蒙在鼓里,那么就是心脏也要负荷不起了。

    “我说一不二。”前面出现了一条小巷,对于凌珏来说,或许反而是一个机会。

    他拽着常钺的手就是一松:“我们分开跑,你先躲进巷子里去。”

    常钺是惹毛了那伙人不错,如果放在以往,他们必定会不遗余力地来找常钺的麻烦。可是,现在他们的目标是自己。又加之,常钺是知府儿子的事情还只字未提。

    凌珏完全有把握,如果能让常钺躲开这麻烦的中心,常钺或许就可以规避掉这一场风波。

    况且,到时他以一敌对方的十几人本来就没有什么胜算,再加上常钺这样一个不会武功的人,还得分身去照顾他。那他能胜出的几率就更是微乎其微了。

    徐东风带人很快追了上来,他看到了常钺躲进了巷子口:“你们两个去追那个臭小子。”

    胆敢把他玩弄于股掌之间,徐东风的这口恶气自然没有那么容易出掉。是凌珏低估了:“阁下要杀的人是我,何必为难于他?”

    此时的凌珏不过就是因为讲了句话的功夫,已经被团团包围,避无可避了。要想争得一线生机,只能拼死一搏,撕出一条生路来。

    但是,常钺不一样,他还有很多机会。

    徐东风嗤笑,望着那条逼仄的小巷:“你们还不快去!听他的干嘛?到底谁才是头儿?”

    那两人互看了一眼,也不知道是谁在刚进入罗庭城的时候告诫他们要警惕名讳。

    “他跑了。”其中一个人回神,这才望到常钺虽然没有武功傍身,但好歹年轻气盛,跑出了好远的距离。

    “追!”两个人就像两支离弦的箭一样,不断缩短着和常钺之间的距离。

    这一幕尽归了凌珏的眼底,但凌珏也只是收回目光,紧紧盯着面前的徐东风:“我不知道是谁派你们来的,不过料想,杀不了我,你们就交不了差。而我如果不能从你们手里逃脱,想必最终也逃不过客死他乡的命运了吧。”

    凌珏深知,他再也无法帮助常钺更多。要让他做交易是不可能的,罗庭的毒疮不拔,只会百害而无一利。他绝不会做只争眼前朝夕利弊的燕雀。

    而替常钺说话,只能是害了他。如果让眼前的这伙人知道了常钺和自己的关系非比寻常,那么常钺便连最后一次置身事外的机会都没有了。

    事到如今,他只能装作浑然不在意的样子。只希望常钺的腿脚可以快些,福还是祸只能靠常钺自己了。

    凌珏仓皇逃掉的时候,什么东西都来不及收拾,除了背上背着的一把铁剑。

    他抽出利剑:“既然左右避不了这一战,那就让我看看阁下的功夫好了。”

    一个剑锋划过,凌珏闪到了徐东风的身前。擒贼先擒王的道理他还是懂得,殊死一战是必然,可是寡不敌众的情况下就必须得投机取巧。

    徐东风能成为这伙人的头领绝不是浪得虚名,几招下来居然不落下风。

    反而是凌珏,情况就没有那么乐观了。光对付一个徐东风俨然就是耗费心神的事情,更遑论,徐东风还有那么多的帮手。

    刺啦一声,是布帛裂开的声音。凌珏这才发现,原来自己右臂的袖子已经被划开一道口子。

    他的衣料价值不菲,能被轻易地划开,可见此人功夫还不错:“我现在倒是很好奇,究竟是什么样财大气粗的买主能请得动各位?”

    “嘶”,右臂上突然一片冰凉。凌珏低头去看,原来那个口子不仅仅是划破衣服这么简单,一道不深不浅的伤痕正在缓缓开裂,之前已经溢出的鲜血现在都逐渐干涸了。

    “即便世子你拥有通天彻地的神功,也是双拳难敌四手。”徐东风的大刀直冲着凌珏的面门劈下。

第二百三十二章 逼退

    凌珏想躲,可是他发现自己的左右两只手不知什么时候被缠上了铁链。m.www.uu234.net

    瞳孔里那开刃的刀尖一寸寸贴近自己的肌肤,凌珏一咬牙,用尽浑身的解数才将右手的锁链狠狠一摆。

    锁链的那段,本来那人正在窃喜囚禁住了凌珏,可没有想到这神来的一招,竟通过锁链之力将他整个人甩飞了出去。还不偏不倚正好撞到了徐东风身上。

    徐东风高举的刀锋一偏,只砍在了凌珏的左肩头,鲜血霎时喷涌而出。

    凌珏捂了捂肩头,虽然这刀伤依旧很重,但伤在这里总比那刀尖按原路砍下来顷刻毙命要好得多。

    趁他们踉跄之际,凌珏赶紧挥剑摆脱了铁链的束缚。

    “混蛋,没想到你还有这一招。”徐东风被激怒,像疯了一样地举刀挥舞着逼近。

    刀法凌厉,似乎每一招每一式都发挥出了他全身的力气,凌珏负伤的手臂奋力抬起,用手中的剑才堪堪挡下一击。

    可是,这刀势实在是太迅猛了,就连握着剑柄的虎口都被震得发麻。

    凌珏已然负伤,虽然眼下徐东风的攻势蛮力有余,但招式却已大乱,凌珏要想从他们手下逃脱依旧不是一件轻松的事情。

    还好,不到片刻的慌乱,凌珏便镇定了下来。徐东风的破绽百出,他手中的利剑趁势避开了徐东风的攻击,直刺向徐东风的咽喉处:“如果我再往前,你就没命了。”

    徐东风自然不甘愿,但更不敢轻举妄动:“你什么意思?要杀便杀。”

    凌珏终于得以有空隙去谈条件:“让他们都退下,否则我就杀了你。”

    这只不过是凌珏所下的一个赌注而已。他赌徐东风只是收钱替人做事,也只有在这种情况下,才不会发生玉石俱焚的悲剧。

    “要知道,你我可有什么深仇大恨?非得让你此刻就赔上性命不可?”凌珏的剑已然刺入了徐东风的咽喉处,一颗红色的血珠沁在了剑尖上。

    徐东风确实不是甘愿追随,不仅是他,在场的众人没有一个是。盛世太平,谁会冒险干这些勾当,就算是刀口舔血的江湖人士,不过也是各有各的算计罢了。

    徐东风缓缓闭起双目,终于下了决定,他被凌珏架在脖子上的利剑逼迫着走远:“放他走!先别跟过来。”

    凌珏也清清嗓子,确保在场的每一个人都能听得清楚:“等我确定无恙,自然会放他回来。”

    “走!”凌珏又用膝盖肘顶了一下面前不情不愿的徐东风。

    他算是暂时脱困了,可不知常钺那边怎么样了?

    凌珏在这边愧疚不已,总觉得是自己的缘故才给常钺带来这场无妄之灾。但事实上,常钺脱困的过程可比他简单轻松得多,并且还没有这么多的后顾之忧。

    那两个人虽然武功高强,无论哪一个都可以让常钺在瞬息之间便丢掉性命。可惜的是,他们似乎忘了一件事,那就是罗庭于他们而言,是初来乍到。

    而常钺,有着对地势充分了解的优势,不过几个转弯拐角就将那二人远远地甩在了身后。

    这时,常钺正扶着腰大口喘气。感觉很久没有这么拼命地跑过了。就算他年轻,身体也经不起这么大的考验啊!

    他扯了扯衣襟,就这么几步的路程,硬是让他浑身出了一层汗。

    常钺又往前走了几步,忽然眼前一滞,“这,这不是林依依比武的擂台吗?”

    有句老话说得好,叫福无双至祸不单行。常钺觉得自己还真是不得不信。

    只是,打擂都是多久之前的事情了?“怎么台子还在这边搭着?”常钺不禁上前打量了几眼。

    一道红色的倩影立时从台后转出身来,手中的长枪顺势一指,眉目上挑:“你干什么?”

    “柳依依?”常钺面色一白,转身就想逃走。

    常言道,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常钺,你跑什么跑?

    就这样,他的双脚硬是止住了,转过身来:“怎,怎么?那件事情还了不了了是吗?”

    柳依依嘁了一声:“还当人人是你?小肚鸡肠,敢做不敢认。”

    常钺自我安抚着,就当自己大量,不与女人计较就是。这么一想,他的目光便下移,逐渐聚焦到了柳依依的一杆长枪上:“柳依依,不,柳姑娘,柳女侠。”

    一连换了三个称呼,柳依依一脸怒色的小脸终于忍俊不禁地笑了:“你读书人不是很有骨气吗?今天怎么这么反常?”

    看着常钺一副难以启齿的样子,柳依依顿悟:“哦!我知道了,莫非是有事相求?”

    只有这一个解释。

    常钺点头,他甩掉两个人都费了如此大的劲。更别提,林木面对的是一群人了。

    而且,那些人志在取了林木的性命。让他如何能袖手旁观?

    “你还记得当日替我解围的那个年轻人吗?”找柳依依帮忙,也是下下策了。

    柳依依沉默不语,她当然记得那个男子,人虽然长得清秀俊美,可是招式凌厉,一点儿都不比旁人差。

    柳依依陷入了回忆,可这些举动落在常钺的眼中,却以为她是毫无印象:“就那个,你是他的手下败将的那个?”

    一句话说完,立马换来了一个白眼。常钺当然看到了,但还是硬着头皮说了下去:“他是京都来的,然后现在有人要杀他,你,你能不能帮帮他?”

    常钺便将林木是如何一个人担下所有危机,以及自己是怎样逃出追捕的事情讲了出来。

    柳依依似乎是在犹豫:“可你知道的,我武功不如他,去了怕是什么忙都帮不上。”

    柳依依说得这些,常钺自然心知肚明。打从一开始,他也没有想要彻底打败那些人,只要能找到机会救出林木就好。

    “如果让你救人,反而让你陷入困境,我肯定会一辈子难安的。”常钺这一回不再畏惧这位在他看来有些蛮横的女子:“你只要尽量替我拖延一会儿就好。”

    常钺想到一个绝对可以救林木出死局的办法,只是自己就不得不妥协了:“如果,如果他还没有陷入九死一生的困局的话,你还是先不要出手为好。”

    他不过是一个只懂得识文断字的书生而已,胆小怯弱得很。更不想在下半辈子背上一条人命,就这么简单而已。

    “柳女侠,这回真的求你了。”常钺作揖:“只要你能帮他,之后你想怎么揍我出气都可以。”

第二百三十三章 青柳依依

    凌珏带着徐东风逃出数里,他们这奇怪的样子落在旁人的眼里,虽然不时引起一阵不小的骚动,可相形之下,惊讶过后,还是没有一个人敢上前掺和进来。www.uu234.net

    “行了吧?”徐东风不断眨着眼睛,看来的确是紧张过度。

    凌珏当然不会犯这么愚蠢的错误,他是逃出了对方的包围圈不错,有徐东风这个人质在手,可以确保他无恙。

    但他同时也明白,那伙人就亦步亦趋地跟在他们的不远处,自己若要放了徐东风,且先不说会和他缠斗一番,届时还会给他的同伙留出时间来。那也就是说,自己必然又会沦落到腹背受敌的局面。

    凌珏当然不会答应,只能违约:“对不住了,我这也是为了自己的安全考虑。”

    他抬手打在了徐东风后背的穴位上,徐东风一记闷哼,人就双腿一软,晕倒了过去。

    所幸凌珏现在避退到的地方人迹罕至,要不然他下一刻就会被罗庭当地的官府带走。

    自己现在的处境真的是异常尴尬,完全陷入了两难的局面。不仅罗庭的个别官员容不下他,就是京都都会派人前来索自己的命。

    扔下了徐东风,凌珏又捂着伤口跑出数丈。别看只是几个伤口,但深入内里,依旧火辣辣地痛得厉害。

    “喂,公子!”柳依依手里握着长枪,不敢贸然现身,“林公子!”

    凌珏刚逃出虎穴,不想再入狼窝,因此十分警惕:“谁?”

    一时没有回应,难不成是他出现幻觉了不成?听这个声音好像是一个女子。

    柳依依躲在一处墙角之后,看到只有凌珏一人,这才慌忙上前扶了他一把:“是那个常钺让我来帮你的。”

    “常钺?他没事我就放心了。”凌珏提着的一颗心总算是安定了下来,既然常钺还知道求援,就证明他应是脱离险境了。

    柳依依一提到常钺,就丧失了所有的耐心:“他啊,天生就擅长逃跑,他才不会出事呢!”

    “对了,柳姑娘。”凌珏还想再问什么,却被柳依依拉拽着走了。

    “我先带你去个安全的地方吧。那些人应该没有那么容易善罢甘休。”柳依依本来是不想带人去那里的,只不过眼下是事急从权而已。

    “只是……林某伤重,怕会污了姑娘的清誉。”凌珏说什么都不肯答应柳依依的搀扶。

    柳依依却火了:“你还要不要命?再说了,一会儿到了地方,你就什么都知道了。走吧!”

    最后一声像极了喝斥,凌珏见柳依依混不在意的样子,也不好再强求些什么。

    柳依依轻车熟路地绕到一条长街上,人来人往地十分热闹,她低声嘱咐:“为了不引人注目,你还是先忍着点。”

    凌珏明白他是什么意思,还好伤口也仅仅只集中在上半身,他直了直身子,以使自己看起来和常人无异。

    只是唇色发白已是无法更改的事实,凌珏低着头:“柳姑娘,这条路是不是你日前擂台的地方?”

    柳依依点头。

    她其实正在寻思怎么绕过柳府,好不被人发现。若不是那个地方由这条路走最近,那她也不会走这里了。

    凌珏却忽然抽出被柳依依架着的胳膊:“如果是柳府的话,我想不必了。”

    本来下意识地想问为什么?

    可是,话到嘴边,柳依依才反应过来,反正她也不打算将其带到柳府里面:“你多心了,不是柳府,我还怕惹上一身骚。快走!”

    常钺说得果然没错。这个柳姑娘着实比常人要蛮横得多。如果不是亲眼所见,他怎么会相信这是一个大户人家出来的大家闺秀呢?

    瞧她的做派,反而像极了闯荡江湖的江湖人士!

    柳依依没有骗人,她确实没有进入柳府。不仅如此,凌珏观察到,柳依依似乎像是在刻意躲避着那府里的人,一直低着头侧着身,直到过了柳府,她这才恢复如常。

    至于这是为什么,凌珏并不打算多问。

    凌珏对罗庭不熟悉,并不知道走了多远的路。

    只知道这么一截不算很长的路,却足足绕来绕去,若不是观察到柳依依胸有成竹的模样,凌珏还以为是他们迷了路。

    “就这里,进来吧。”柳依依说的话,是商量的句式,可语气却已经像是在命令一般。

    柳依依也算救了他。要是搁以往,凌珏惯常不喜命令的方式,这会怕是早就大步离去了。

    他强挤出一个笑容,跟着柳依依走了进去。

    这是一间普通至极的民居,只是让凌珏没想到的是,屋里居然会有人。

    木门拉开,屋里光线昏暗,一束阳光就这样从他们身后木门的缝隙里洋洋洒洒落下。

    无数细小的灰尘在光线中飞舞,洋溢着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味道。

    一男一女正相互蜷缩着倚靠在墙角,见到凌珏,其中的那名男子发问:“他是谁?”

    柳依依一副心虚的样子,忙搁下手中的长枪:“哥,这是我朋友。”

    朋友?在听到这话的时候,男子眼睛中分明闪现出了什么怀疑的神色。

    紧接着,凌珏便听到这名男子招呼起来他:“既然是朋友,依依,还不请你朋友坐一坐?”

    明明是大白天,可是若不是他们进屋来,不得已得打开房门。那么这里就会一直是一片阴暗。

    凌珏皱紧了眉头,终于忍不住腹诽。什么习惯?放的床不躺,放的背椅不坐,一个两个都非要坐在地上吗?

    不过,他是客人,凌珏面上什么都没有显示出来。恭恭敬敬谢过,坐了下来:“柳姑娘,这两位是?”

    柳依依忙活着端来一碗茶水:“你先喝点水吧。”

    凌珏刚将碗沿凑到嘴边,就听柳依依道出了她的真实身份,不由地便是一惊,嘴唇上烫出了燎泡。

    “他们是我的哥哥和嫂子,我其实不是柳府的柳依依。”

    凌珏没有说话,只是看向柳依依。他此刻才明白,为什么柳依依会说等到了地方,他就会一切明白了。

    “你骗人?”凌珏放下手中的碗,滴水未进。

    柳依依并不认为给凌珏这样一个不会有过多交集的人有多大解释的必要,取了纱布和一些药粉过来:“你自己敷药吧。我只是答应常钺救你,没有义务向你解释事情的来龙去脉。”

    凌珏扬眉,她说得也在理:“那为何不见常钺?”

第二百三十四章 道不同各从其志

    而此时的柳依依并不知道常钺的身份,只是淡淡地道:“他说要去找帮手,就让我先去帮你了。m.www.uu234.net”

    常钺之所以会投身到那间客栈,为的不就是避开知府吗?如今为了他,回去意味着什么,常钺是再清楚不过的,他势必要委屈自己向杨右霖低头了。

    “我去找他。”凌珏麻利地上好伤药,就要起身作别:“柳姑娘,多谢你的仗义援手。”

    “站住。”柳依依不顾什么情面,直接提起长枪,横在了凌珏的面前:“林公子,知道我为什么会答应常钺救你吗?我功夫可没有高到随时随地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境界。”

    凌珏明白她的意思。柳依依定然是有什么原因,否则也不会冒如此大的险来帮助他。

    柳依依见他暂时没有要再走的意思,这才收回了长枪:“你和常钺都不是一般人,我可以在不去探明事情的情况下就愿意牵涉进来,那是因为我觉得你足够理智,足够义气。”

    “包括常钺。”柳依依面色不是很自然,“他也勉强算是讲义气。这样的人,我柳依依什么时候都愿意结交。”

    “谢过柳姑娘的好意。”看上去,他还是要走。

    凌珏油盐不进的样子着实令柳依依气不过:“你就没有想过,外面那些人正在找你吗?你出去了万一与他们碰个正着,可就是死路一条。”

    室内一片沉寂,反倒是柳依依的哥哥出声打破了局面:“依依,他要走就让他走。我们又不欠他的!”

    “大哥和大嫂的旧疾,我认识一位神医,来日定报了姑娘的大恩。”凌珏向三人拱了供手。

    和不懂他的人,凌珏向来没有什么好脾气。正所谓,道不同不相为谋。

    凌珏的思量何止单单在常钺因为自己的关系而被迫向杨右霖屈服折腰。那位常知府如今性质难明,要是知道自己此行意欲为何,定然巴不得除之而后快。

    敌人的敌人,便是朋友。这个时候,若是让知府的人和京都来的杀手会面联手,那自己就一点儿胜算都没有了。到时不要说追查到有利消息,便是性命都可忧。

    想到此,凌珏哪里有解释的心情:“抱歉。”

    “就是这儿吗?”岂料,凌珏双腿还没有迈出去半步,便听到外面有人在问话。

    凌珏飞快合上自己身侧的房门,躲在其后,心口抑制不住地跳动了起来。

    是他大意了,刚刚一心在谈话上,怎么就忘了留心去观察注意一下外面的情况?

    但愿不会是那伙人很快就摸上了门来。

    柳依依瞥了凌珏一眼,多有不满,拉开了房门,冲着外面的人招了招手:“他在这里。”

    一瞬之间,很多想法浮上心头。凌珏甚至怀疑,该不会是柳依依故意给那伙人留下了线索吧?

    外面似乎是兵器盔甲摩擦的声音,好似是整齐的队伍行军一般。这种阵仗,即便是平阳侯世子的他,也是鲜少见过的。

    正疑惑间,打头进来一个个头与自己相仿的少年。

    少年一进门,就看到了一脸诧异的凌珏:“林木,你真在啊!”

    柳依依在一旁听了愈加地愤慨,将手中的长枪狠狠往地下一撞:“你什么意思?难不成你是怀疑我出尔反尔了?”

    常钺下意识地便缩了缩脖子,继而疯狂摆起双手:“不是啊,柳女侠,我,我就是看见林木,太激动了而已。这一时,一时便口不择言了。”

    什么暴脾气,要不是看在她不顾安危帮了林木的份上,自己哪里会给她说这么多好话?自然,这只不过是常钺的敢怒不敢言而已。

    凌珏也面露喜色,只是他终归心里有事:“外面的那些是?”

    “出了这么大事,有杀手混进了罗庭,他们不会坐视不理的。”这其中调兵的曲折,常钺并没有赘述。

    反正常钺这回也耍了个小聪明,他并没有直言林木碰到了困难。而是直接将受困的对象换成了自己,如此一来,知府哪里顾得上计较许多。

    知府一听说混入了这样一群人,立马不安起来。不仅调兵遣将,还发布文书,特意从甘予甚至更远一些的城池调借了军队过来。

    “总之,爹他很重视这次的事件。我带了一小撮人马先来接应你。”常钺看了眼外面列队整齐的士兵:“还有一部分士兵,兴许现在还在路上吧。”

    “多亏你了。”凌珏其实听常钺这么一说,担忧更甚。是否这个知府反应太过激烈了?

    两人在这边说得高兴,自然没有发现柳依依一副活见鬼的样子,以及她那哥嫂风云变幻,堪称奇妙极了的面部表情。

    “柳姑娘,你没有什么想说的吗?”还是凌珏心细如发,一眼看到了他们的异常。

    虽然在京都他有幸识得华大夫一面,但是华大夫为人古怪,他不确定是否会出手帮忙医治这素不相识的二人。

    况且,医治的话,不仅需要大夫的医者仁心,也得要病人的配合才是。此去路途遥远,柳依依哥嫂的身体状况还不一定吃得消呢!

    如果柳依依能获得常知府的相助,那他的哥嫂兴许就不会延误医治的最佳时机了。

    柳依依大梦初醒一般地点了点头:“常,常公子,小女之前多有得罪。你,你应该会大人不记小人过吧?”

    常钺眉开眼笑,他一度是凌珏见过脾气最好的人:“那当然了,柳姑娘帮了我们这么大一个忙。我常钺又怎么会如此记仇,你……”

    嗯?常钺滔滔不绝地说话断了下来,“你,你刚才喊我什么?”

    她居然喊自己“常公子”?天哪,这是什么待遇,他常钺何德何能能得到这位大小姐的以礼相待。

    不是他妄自菲薄,而是这种感觉就好比一个死囚被押送到了断头台上的前一晚,平日里受惯了府衙差役们的白眼和苛待。这怎么临了临了会给他送来一碗丰盛极了的断头饭呢?

    最重要的是,这忽然完全相反的待遇简直和之前就是云泥之别。

    柳依依讪讪地陪笑,连声音都变得尖细起来:“常公子,你是知府的公子,小女子真是得罪。”

    常钺眼角猛跳:“你这也太假了点吧?以前你不是很嫌恶我的吗?”

    其实,在刚进屋的时候,常钺就看到了那阳光投射不到的阴暗角落里的两人:“是因为他们?”

第二百三十五章 涉江采薇

    “是。www.uu234.net”被一语中的,柳依依所幸也不说那些迂回话了,“他们身有顽疾,无奈之下,我才代替柳姑娘去比武招亲,以此来换取些酬劳。”

    “原来你不是柳家的姑娘。”常钺顿悟,心内了然。他就说嘛,柳家好歹也是名门,教出的女儿不是知书达礼的大家闺秀倒也罢了,怎么活脱脱成长成了一个江湖习气甚重的刁蛮女人?

    “哥哥和嫂嫂的病就尽管包在我身上好了。”常钺本来想夸下海口,可是细一思量,又觉得此事不经征得知府的同意,不好借着他的名头应答。

    遂又连连补充了几句:“只要是罗庭和甘予的名医,无论花多少钱,我一定尽力而为。”

    墙角瑟缩着的两人面色上终于浮现出了些活人的生气。也是此时,凌珏才明白,不是这夫妻二人对他颇有成见。

    而是当真病入了膏肓,这样拖下去,怕会真的一病不起。

    “柳姑娘,请恕在下无礼。”凌珏不好上前去观,只能问向柳依依:“你哥嫂二人这是?”

    柳依依哀叹了一声,独属于她的英气终于退却,“嫂子原是我们的表姐,从小便同我们生活在一处。只是家里钱粮有限,上要供给父母长辈,下要顾家打点。”

    常钺不抓重点,只问自己想不通的地方:“打点是什么意思?”

    在他看来,既然都穷到了揭不开锅的地步,还打点什么!

    “我哥他之前是衙门的衙役。”说到这里,柳依依屡次瞥向常钺,意有所指:“我想,常公子您可能比任何人都清楚到底什么是打点吧?”

    刚才态度好不容易转变,现在一个大转弯,他这是又被打回了原形:“我又不是衙门的人,我哪里懂得打点。还有,你能不能好好说话,总这么阴阳怪气的。”

    没想到,常钺只是一句连生气都算不上的抱怨,立马激怒了柳依依。

    她几步踱到门边,食指远远一指:“那我问你,外面这些士兵都是从哪里来的?难道是常公子您学会了什么撒豆成兵的仙术不成吗?”

    凌珏忽觉索然无味,他二人无端的争吵甚至让自己听了头疼欲裂,“常钺,事情有了结论麻烦知会我一声。我去外面透口气。”

    “嗯。”常钺点头:“你不在这也好,免得被她气个半死。”

    眼见着柳依依的脾气又要被点起,凌珏揉揉额头,忙不迭地出门去了。

    “总之,这回是我欠了你一个人情。”常钺主动避开刚才让人无法接话的话题:“只是现在我手头可能还有一件麻烦事要处理,之后我来接哥哥嫂嫂两人,替他们治病。”

    凌珏安抚起屋外有些躁动的士兵,后来才从常钺嘴里知晓了柳依依的全部事情。

    柳依依这个名字确有其人,只可惜不是他们认识的这个柳依依,而是柳府的姑娘柳依依。

    那柳府的柳依依天生体弱多病,柳老爷和柳夫人膝下又只有她这一个女儿。偌大的家业眼见着就要后继无人,他们心里自然也是十分地着急上火。

    柳老爷和夫人索性便想着入赘一个女婿,好来接管他们的柳家家业。

    只是百年之后他们二人必然是要驾鹤西去的,若找了一个负心薄幸之人,耍些手段哄骗了家业不说,便是依依这个女儿又该如何是好?

    是以,二人便想出了比武招亲这一法子。

    都说拳脚上见真章,一个人若心术不正,想必武艺也不精。就算武艺勉强说得过去,那行势之间必然急不可耐,露了马脚。

    恰逢常钺他们认识的这个“柳依依”,因为钱财而潦倒至极,便向刘老爷和柳夫人毛遂自荐。主动请缨说自己可以代替依依姑娘之名前去守擂试探。

    “看来,以后得叫恩人你为江姑娘了。”原来冒名顶替的柳依依同样也有一个动听的名字,就叫做江采薇。

    凌珏得知事情的真相之后,很快便改了称呼:“等摆脱了那些杀手,我就来带江大哥和江大嫂二人回京调理身体。”

    常钺一心要把替江采薇哥嫂治病的事情揽到他自己的头上。其实若说这份恩情究竟是谁欠谁的,怎么样都不应该关乎到常钺身上。

    但是这个书呆子一早认准了死理,怎么劝都没有用。凌珏便也只能让他遂了心愿,等到日后慢慢补偿就是。

    江采薇的哥哥是罗庭衙门里一名小小的衙役,虽然在平头百姓当中这称号一听还挺咋呼,但其实每月拿到手的俸禄少得可怜。

    原不应该出如此荒谬的事情,只是罗庭这边仗着天高皇帝远,层层克扣下来,发到他们这样底层衙役的手里居然才几钱银子。

    和旁人还不同,江大哥不仅得赡养老父老母,还有当时已经变作妻子的表姐。

    更让他的情况雪上加霜的是,妹妹采薇云英未嫁,纵使江采薇勉强也能算个女中豪杰,但身为女子,总是不好抛头露面的。

    全家的重担就全部都押在了江大哥一人身上。

    纵使江采薇再怎么跋扈蛮横,心里也是有她所惧怕的。

    她得知了凌珏的身份神秘,虽然不知道其人具体是什么人物,只道能引来这么些凶狠的杀手,必定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她还从屋外一众士兵的阵仗以及常钺与凌珏的谈话中,发现了这个有些畏首畏尾的书呆子居然是知府大人的公子。

    江大哥在衙门是有案底的,这叫江采薇怎么说得出口?

    万一,万一常钺这个书呆子,头脑一热,认了什么有罪必诛的死理,那她岂不是亲自将哥哥和嫂嫂二人活下去最后一丝的希望彻底断送了个干净吗?

    她不能做,于是她便掩藏起了江大哥为了生计而做的一些事情。不然,若只是单纯的穷困潦倒,好好的身子再怎么糟践,也不至于沦落到了如今的回天乏术。

    更别提,她哥是习武之人,江采薇这一身武艺还是由其所授。身子板怎么可能弱成这种样子?终归是那一场牢狱之灾啊,把好端端的一个大活人搞成了如今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

    江大嫂跟着江大哥受了诸多苦难,那时又适逢江大哥深陷牢狱之中,身体更是急转直下。

    从那以后这二人便只能昼伏夜眠,变成了样样都需人照料的药罐子。

第二百三十六章 苏世难独立

    江采薇挤出一个略微有些僵硬的笑容:“多谢林公子和,和常公子了。www.uu234.net”

    这世上最难还的东西便是人情,如果不是她一个人的能力实在有限。江采薇欠什么都不会欠人情的,因为这个东西她根本就无力偿还。

    二人准备向江采薇告辞,常钺摸了摸身上的荷包,想要找点值钱的物件让江采薇一家对付几日,没想到居然是扁扁的。

    这几日常钺都漂泊在外,身上一时也没有什么银两。方才回府求援之时,情急之下,也将银两之事忘在了脑后。

    他向凌珏眨了眨眼:“林木,你身上有钱吗?”

    “对不起,我居然没有反应过来。”凌珏很快从身上取出一张银票,递给了对面看得双眼发直的江采薇:“这些日子想办法给江大哥他们开几贴药先稳住身子。后续的事情,等我这边事一了,带他们回京寻访名医。”

    知道林木绝非常人,但出手这么不凡,常钺还是不禁咽了口口水,提醒了一句:“喂,你既不跟我回府,在外面可处处要银子花销,你想好了没?”

    凌珏点点头。离京的时候,他便知道这一路处处少不了银钱。而且,想要撬开某些官员的嘴巴,更是少不了白花花的银子辅助铺路。

    没想到的是,来到这边,凌珏才苦恼于即便有银两在身,也很难找到其用武之地。还不如眼下先救救急呢!再者,他还不差这一张银票。

    “告辞,等我回府就找大夫来给哥哥嫂嫂看看。”常钺的面色霍然开朗起来,招呼一众等待许久的士兵:“保护好林公子,他若是有任何不妥,拿你们是问。”

    “你没事吧?要不要去找大夫看看?”常钺不时向凌珏投来担心的神色。他注意到了凌珏身上的伤痕,觉得这些伤口要是加注在自己身上,他这会儿指不定痛成什么样子了呢!

    凌珏只是因为失血过多而唇色发白而已,他毫不留情地戳破事实:“我不是你,好歹也算半个习武之人吧!”

    常钺不见愠色,只是嘟囔了一句:“你功夫那么高深,若这个样子还是半吊子的话,那谁才是高手?”

    凌珏并不说话,即便现在有些帮手在侧,他也不能完全放心。

    可惜常钺这样的好苗子,他若自小生在京都,说不定现在便可以有番作为了。

    这些想法,凌珏也只是缄默无言,并没有多说什么。

    倒是常钺,问东问西,乍一听十分聒噪,但仔细想来,却都是和凌珏有关的事情。

    就比如他现在皱着眉头问道:“客栈是不能回了,常府你又不乐意,你打算住哪儿?”

    这的确是一个问题,不过卧榻六尺便足以休憩,细想之下倒不是什么燃眉之急。

    “就送我到这里吧。”凌珏欲挥手作别。

    人却被常钺缠住了:“不行,你说过的,要告诉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个时候,凌珏哪里会有这样的心情:“等全部的事情尘埃落定,我自然会告诉你。现在唯一能告诉你的就是,我的确不是什么林木。”

    他将常钺拉到一侧,用只有他们二人能听到的声音道:“他们说的没错,我是平阳侯世子。”

    世子不世子的,只是初听惊艳。惊艳过后,没有多少人会在乎的,至少对于常钺,一直都是这样:“林木是化名,那你叫?我听闻当朝平阳侯是开国功臣,姓凌,凌云壮志的凌,所以?”

    “是姓凌,在下凌珏。”左右不过就是一个名字而已。父亲凌文哲的名字都不会为世人皆知,更何况只是一个世子的自己呢!

    “我想,还是林木好听得多。”林木虽然只是一个化名,却是常钺叫惯了的。

    而他之所以那么迫切地想要知道凌珏的真名,为的也不过只是想要看看凌珏到底有没有把他这个朋友当回事。

    就好似回到了少时一般幼稚,会为了一件看似无关痛痒的事情而过分纠结。

    但是这世上的很多事情,即便辗转经年,性质也不会变的。只因为人心既不是恒长的,却也不是善变的。

    “那你自己多保重。”常钺拍了拍凌珏的肩头:“等安定下来了,记得传信到常府上。”

    常钺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得这么聪慧,好似知道了凌珏的心思,特意嘱咐了一句:“我会让人特意侯着的,你无需担心会被父亲发现。”

    这只不过是好友之间的相互关心。但凌珏却从其中好像嗅到了什么不寻常的味道。

    他总感觉,这个口吻,这个语气,常钺像是知道了什么。

    这个知道,指的自然不是知府大人做的那些藏污纳垢的不堪,常钺选择了为亲者隐,才故而知情不报。

    试想,知子莫若父。那父亲的所作所为就真的能在儿子面前尽数瞒天过海吗?

    更遑论,知府三年两头不在府上,更是昼伏夜出,神龙既见不了首更见不到尾。

    诸此种种,常钺未必就一点儿感觉都没有。只是,谁都不愿自己的亲人会是一个坏事做尽的坏人,更没有儿子会相信自己的父亲是一个彻头彻尾的伪君子。

    自己的到来,于明烨乃至于朝廷来说是势在必行。可是,对于这个一向不知愁滋味的书生来说,却是打破了他心中苦心营造起的平衡。

    终究,是不是害了他?

    “对不起。”凌珏感觉他从来没有说过像此刻一样真心实意的对不起。以往的致歉,只是大多时候为了缓解僵局而不得已的低头罢了。

    常钺忽然转过身去,看不清他脸上此时究竟是何表情。只是依稀能听得出来,常钺的声音在微微发颤:“你,你是我的恩人更是朋友嘛。朋友有难,本来就应该竭力帮助的。”

    “至于……”常钺也是将话说到了嘴边才发现,任凭自己读了再多的圣贤书,也终究不过俗人一个。

    苏世独立,横而不流的境界是一辈子的妄想了:“至于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吧,何必想那么远。不过,我既然认你林木是我的朋友,就绝对不会后悔今日的所作所为的。”

    自己终究是生于俗世,长在红尘,怎么可能万事万物都追求到公平的极致。唯一能做到的,恐怕也只有瞻不了前顾不到后,执著于眼下的选择,不后悔便已经是莫大的成功。

第二百三十七章 被迫就范

    江采薇家处偏僻,稳安于条条大街小巷之后,安静得多,也隐秘得多。m.www.uu234.net

    凌珏头戴了一只江采薇赠的斗笠,沿街站在一个小摊前。

    “公子?这位公子,您有没有什么看上的?”商贩见他一直不发一言地紧紧盯着自己的摊位,生怕一个恍惚东西就被人偷了去。

    凌珏回神,自己一直不敢暴露行踪,这才戴上一顶斗笠,随意寻了一个摊位。为的就是好探听探听消息。

    “抱歉。”凌珏嘴角上挑,露出了一个不好意思的笑容,但却把斗笠拉得更低,让人看不清他的面容。

    小贩开始赶人,很不耐烦地挥了挥手:“没钱还学别人买什么东西,赶紧起开!”

    这个摊位上卖的尽是一些女人用的簪钗玉环,此时一看,凌珏才觉不妥。更没有什么好争辩的。

    “哎,你们说这前面出了什么事?”对面几个人也不压低声音便讨论了起来,即便隔着一条街也能毫不费力地听到:“乌央乌央的一群士兵堵得水泄不通。”

    乌央乌央的士兵?看来是常钺口中所说的来自于临镇的增援。

    “出大事了,出大事了!你们还不快去看看?”突然挤开挤挤攘攘的人群,跑出来一个毛头小子,不停地摆手招呼着众人:“前头都死人了!”

    即便是小如罗庭一般的小城,偏僻至此,死亡却也并不是什么奇事。

    只要是有人聚集的地方,难免会生出嫌隙等诸多烦扰,当官府无法达到他们的要求,这个时候死亡就会在恰当的时机以不恰当的形式频频发生。

    只是,大多数人还没有胆大到公然索命寻仇的地步,暗地才是杀人者最好的保护层。

    这样当街出事,鲜血横流的事情在罗庭还从未出现。

    不知为何,被前来传信的毛头小伙这么一撩拨,人群中很快爆发出了惶恐不安的气氛。

    只是在这气氛之后还有一些因为没见过而迫切滋生增长出的奇妙心理,在促使他们即便冒着生命危险也想去凑一凑热闹。

    “去看一看吧。”有人带头做出了表率。

    很快,人群像得到了引流的泉水,几乎全部朝着那一个方向涌动过去。

    人群的涌动在经过到凌珏身边的时候,开始自动分流,变成了两股。而凌珏的存在就好像激流当中的一块被水不停洗刷的石头。

    只是,他还和石头有所不同,很快便有人莽莽撞撞地撞向了凌珏的后背:“对不起,对不起。”

    凌珏受这一撞,头上的斗笠也戴不安稳,终于在半空调了个个儿,落地之后更是无情地被众人的双脚踩踏着碾压而过。

    如此混乱的情况,戴不戴斗笠都无甚区别。凌珏再转过头去找那声音的来源之时,却发现人的面孔几乎是瞬即而过。

    徐东风和他带着的手下万没有料到事情功亏一篑不说,还会引来罗庭当地这么大的阵仗。

    “徐大哥,怎么办?”他们都慌了神。以往受雇主所托手刃旁人之时,哪次也没有见到会牵扯进官府的事情。

    不是他们行动极其小心,便是官官相护,根本不会闹到这样的地步。

    徐东风更是咬牙切齿,他被凌珏一记手刀劈晕过去的仇还没有报。再醒过来的时候,自己的人前脚刚到,可他还没来得及下令去追,后脚就被这些人给团团围住了。

    “大胆,竟敢在闹市公然杀人行凶。”一名隶卒穿着织锦灰色的官服,拔刀之际命令道:“给我全部拿下。”

    罗庭甘予的差役大多武艺平平,很少有功夫卓然超群的。几番对阵下来,纵然靠着人数上的优势算是压住了场面,可是差役这边却伤亡惨重。

    毛头小子说的死人就是这些负责为衙门缉拿行凶者的差役。反观那伙来历不明的人,倒是一个个连受重伤的都没有。

    等到百姓聚在一起的时候,这场残局总算是走到了尾声。白布一蒙,那些为公殉职的差役就被抬出了众人的视线。

    熙熙攘攘的人群里有人哭得肝肠寸断,很快场面就被引起一阵不小的骚动。不是旁的无关好事者,那些人便是死去差役的亲眷家属。

    而对于绝大多数人来说,他们的侧重点显然在被镣铐铐起的不法贼子。

    那一行行凶者人数共有十二个,尽管个个都沦为了阶下囚,但瞪大的双眼不断喷涌着嚣张的气焰,似乎并不甘愿被擒。

    “你知道他们是什么人吗?”毛头小子一脸欣喜地向周围的人邀功,要知道发现这么浩大场面的人可是他。

    在先目睹差役一战的毛头小子都说不上来这是什么,其余人就更不知了,连连摇头。

    “让一下,让一下。”身后整齐划一地跑来另一只队伍,他们着的是苔灰色的官服。

    显然既不属于罗庭当地的差役,也不是与罗庭常有往来的甘予。可想而知,便是知府从更远的地区借来的差役。

    “看来,这伙人不简单啊!出动了这么多的官兵来追捕。”毛头小子不由感慨。

    苔灰色官服的官兵来晚了,但也不好就此回去交差,纷纷疏导起堵在路口的百姓。

    这么一官民交接,有些消息就传了出来。一时之间,罗庭的坊间都道,不知打哪里来的一伙贼人妄想绑架知府的公子去勒索,不料侥幸被知府的公子逃脱。

    既然别人是达官子弟,这一逃脱,打击报复自然更甚。

    “听说那知府可是个锱铢必较的人,抓了他儿子,那就惹毛了他。等着吧,用不了多久,当街斩首是必然。”百姓们都猜测,不日便可看到他们的下场了。

    “走!”以徐东风为首的众人纷纷被投下了牢狱。

    为防他们想出什么逃狱的法子,差役们甚至都不敢将这十几人关押在同一处。尤其是领头的徐东风更是遭到了区别对待。

    毕竟,这十几人的功夫有多么高深可是他们这些差役有目共睹的。因此,更不敢大意。

    徐东风被关在了牢狱最深处的一间牢房,这里最是阴暗逼仄,一股潮味混合着血腥味不断刺激着鼻尖。

    “就这儿,把他关进去。”

    徐东风被推了进去,环境实在太过阴暗,看不清路,脚下一个踉跄,徐东风人却是结结实实跌进了牢房里。

    啪嗒一声,落锁了。

    “你们干什么?放我出去。”凭借着刚才摔倒的方向,徐东风反而准确无误地抓到了铁栏杆。

第二百三十八章 若要反败为胜

    “你啊!就别叫唤了,费那个力气!”一名狱卒将一串钥匙挂在裤腰带上紧了一紧,确定拴好了才又道:“你们偷偷混到罗庭城里,想要杀人没杀成就先放在一边不说。顶 点 X 23 U S你们知不知道,光是鉴于你们的行为,守城的那俩哥们就倒大霉了。”

    “啧啧,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了。”狱卒说完便背起了手,头也不回地扬长而去。

    徐东风拼命摇晃着铁栏杆,以使发出足以吸引狱卒的动静:“我要见知府大人。”

    狱卒的脚步终于一顿,不顾左右牢房里关押的凶犯向他投来的眼神,便嗤笑了起来:“知府大人?”

    “你知不知道知府大人这四个字是什么意思?”光线太暗了,而且这里是整座监牢最靠里的位置,几乎什么都看不清。

    但狱卒的口吻确确实实充满了讥讽的意味,“我们这些狱卒都见不到知府大人,就你,一个死囚犯?还是安安心心在这里等死吧!”

    “是。”黑暗的牢房中,冰冰冷冷的声音响起,却似乎响在咫尺:“到了这几间牢房里,都是死囚,能多活一天就够你偷笑了。”

    狱卒干脆靠在了栏杆上,双手环抱在胸前:“看看人家这觉悟,早来一天就是不一样啊。”

    黑暗中的那个死囚并不搭腔,还是继续着他自己的话题:“看到你对面的空牢房了吗?”

    这话纯粹是明知故问,黝黑无光的四下里,他们连彼此都很难看清。更别提是什么对面的牢房里有没有人了。

    从头到尾,徐东风都没有管这狱卒的自圆其说和那死囚的故作高深。

    只不过是他们想说而已,自己有没有接茬并不重要。

    事实证明,徐东风的想法是对的。

    死囚并不需要任何一个人的搭腔,无论是身为同样大限将至死囚的徐东风,还是那名仗着身份看不起他们的狱卒:“就在你来的前一天,也就是昨日,他自尽了。”

    狱卒突然安静了下来,昨日也是由他当值,事情就在他眼皮子底子发生。因为这个猝不及防的事件,这个月累死累活又白干了,一点儿俸禄都不会拿到手。

    “闭嘴。”狱卒警告那个死囚。

    可是死囚仍然滔滔不绝地在念叨。他憋了太久,终于来个人了,这个人听不听不重要,他只是想说说而已。

    “你一定很好奇吧,牢里一切简陋,要自缢没有绫布,要服毒没有毒药。似乎只能死熬等到问斩之日了。”死囚还不知道他的似乎已经让人猜到了什么。

    毕竟刚才一路走来,徐东风闻到这里的空气随着他和押解他的狱卒的深入而越来越难闻。

    不仅是一股血腥恶臭让人作呕,甚至还有腐肉死尸的味道。

    “唔……”想到了什么,徐东风紧接着的一个动作就是一把捂住自己的嘴巴,感觉胃里翻腾得厉害。

    这种感觉好像就好像胃里住了一只蛟龙,恶蛟不断地掀起海面上足够大的风浪,但说到底也不过只是为了满足自己的一己私欲。

    “你还不算太过蠢笨。”死囚不知是不是在憋笑,但感觉他的声音没有方才那么冰冷无情了。

    但是死囚的心情又关他什么事呢,徐东风张了张嘴,半晌才问出了一句话:“他……他是怎么死的?”

    死囚原来真的是在憋笑,听到徐东风这么问话,干脆放声笑了出来:“你猜得没错,他每日虐待自己,不是拿头去撞墙,就是妄图咬舌自尽。那哀嚎痛哭曾经让我们都痛不欲生。”

    很难想象到,死囚所说的曾经仅仅就是昨日之前,他来到这里的前一天。

    铁门咣当一声响,听这动静,好像是狱卒手抓住了栏杆,但是他们只能听到他的暴喝,“你再说!再说信不信我现在就让你死?”

    狱卒一定后悔死留在这里了。他如果早些走开,或许就听不到这些了,也免得像现在这样倒胃口。

    死囚人不知道站在哪里,但是听声音,似乎一点儿都不受干扰:“我虽是死囚,但什么时候死,如何死,可不是你一个小小狗腿子说了算的。你要是敢杀我,也好,趁早解脱了罢。”

    狱卒不说话了,可是却也没有离开。因为很久,徐东风都没有听到有脚步声响起。

    再然后,还是死囚的声音:“头撞得流脓,舌头被咬到溃烂,他只能痛苦呻吟发出些不是人类的声音。再后面整个人就废了。”

    难怪这里的空气如此污浊,如此恶臭。

    “人都是欺软怕硬的,更何况,是那些活在阴暗里的东西。他也算遂了心愿吧,昨日,死了。”真正的死因却被死囚一语带过了,他说得模糊不清。

    但是徐东风却明白了他的意思。牢房里什么东西最多?自然是蛇虫鼠蚁,以前的它们或许还会忌惮些活人的生气。

    可是一旦人的生命体征几近于无,便是那些入不得眼的东西,都会来欺负人。

    “为什么不让他说?”徐东风觉得自己真的是疯了,从一开始的嫌弃排斥,怎么好端端地甚至加入了他们的聊天。

    狱卒干呕了几声:“你在问我?”

    徐东风知道在黑暗当中做什么都是多余的动作,便只是应了一声。

    狱卒刚开口解释了没几句,却突然顿了下来。

    听脚步声的大小,好像往徐东风的牢房里走了过来,并且背靠在铁栏上:“真是奇了,你们没事别打听这些,特别是你,想刺杀知府的公子。我看你啊,是没几天活头喽。”

    刚说了没几句软和话,那股子趾高气扬的样子便又展露无遗。

    徐东风很快从铁栏里探出一只手臂,即便没有光线的佐助,他也很快从后面勾住了狱卒的脖子:“我还有几天活头我不知道,但弄死你对于我来说现在就像捏死一只蚂蚁一样简单。”

    “怎么,想试试吗?”徐东风加大了手臂上的力气。

    听声辩位也是习武之人应该具备的能力,这样假使是在对己方十分不利的条件下,他们也有足够的把握能够反败为胜。

    狱卒被吓得不轻,剧烈咳嗽了几声,想挣扎着解脱出来。可是他除了将自己的后背紧紧往铁栏上一撞,处境几乎是处处被动。

    连撞了几下,狱卒才意识到,徐东风有没有吃痛他不知道,可自己的后背却是火辣辣地刺痛。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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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前有座山。山里有个道观,道观里住着一个不谙世事的道士,道士不会炼丹制符也不会算卦占卜。在每一个云卷云舒的日子里,他只会抬头呆呆地盯着天空。一个少年追寻至此,扬言他与此山颇为有缘,从今往后便不走了:“小爷苏云起,在此山之巅,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你说,和这里是不是相当有缘?”道士自是无语,笑道:“乖徒,这位公子说与你有缘。”女弟子凌玥不假思索地扬眉:“乌云蔽月,不是好兆头,要有缘也是孽缘。”我的如此芳邻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我的如此芳邻,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我的如此芳邻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