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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新月翩翩     我的如此芳邻txt下载     我的如此芳邻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三百四十四章 去而复返

    人流忽如解冻的冰河,齐刷刷地朝着一个方向涌动而去。凌也慌乱了阵脚,她拉了拉身侧的知秋:“知秋,我们快走。”

    她不知为何,忽然很害怕寒心元看到她,比刚来到这公堂之外时还要怕。

    虽然顶着故人之女的名头,可是现在的寒心元实在太不理智了。凌根本拿不准对方看到她以后,会不会做出什么失常的举动来。

    这边二人刚要混在人群里离去,旁边一个身影忽地就凑了上来,竟是无形之中拦住了她们的去路。

    “你干什么?”知秋从身后揽了揽凌,将自家姑娘拽得离自己更近了一些。

    “不是啊!姑娘,请听在下解释,之前实是在下冒犯了。”那人恭恭敬敬地退了一步,而后竟然半弯下了腰身来。

    如此言辞恳切,倒是不好让凌做决定了。

    她着急地离开,眼看着人流逐渐散去,她就要失去所有的庇护之时,凌赶忙挪动起了步子:“不过是我的看法,你没有必要因为这个道歉的。”

    话都说清楚了,那人应该也不会再固执下去了吧。凌是这么认为的,可那人还是不依不饶,赶上来的时候甚至还不小心擦到了凌的袖子。

    知秋立马瞪眼看向对方:“你这人好生无礼,都说不用你道歉了!你怎么还没完没了了呢?”

    见二人有吵起来的架势,凌有些头疼,刚想开口劝和几句。毕竟这又不是什么关乎原则的大事。

    可是,谁料,就是这短短几秒的时间。脑壳里忽地传来一种钻心般的疼痛,只不过与钻心疼不同的是,痛感部位是在脑袋上。

    隐隐地,竟比以往的每一次都有过之而无不及。她这个样子可是把身侧的知秋和男子都给吓了一大跳,男子一时愣在原地,半个字都讲不出来。

    别人不知她这是为何,可是凌却是再清楚不过的。能让一向身体康健的自己,痛成这个样子,而且卷土重来之后势力更涨,除了抚宁,她想不出还会有什么其他原因。

    只是,早不痛晚不痛,偏偏要选在这个时候。凌不相信他会毫无意图。

    “姑娘,您别吓婢子啊!”知秋蹲在凌身边,手也不知该往哪里放:“怎么办?这可怎么办?”

    后一句的怎么办,却是把求助的目光投向了男子,男子也是当机立断,回身指了一指公堂:“陆大人还未退堂,有他张罗,肯定能找来全汝东医术最好的大夫。”

    知秋听了这话,便要起身去寻陆大人。凌算是知道了,这人铁定是上天派来故意挡她路的,她不过就是想尽快离开这边,怎么还处处不顺遂?

    凌分神拉住了知秋的手腕,声音低得怕人:“别去,别过去。”

    “可,可是。”知秋知道凌的顾忌是什么,可是事情也总得分个轻重缓急吧。更何况,寒老先生未必是那样不分青红皂白的人。

    凌这个时候也顾不得和她解释些什么,只低低道了一句:“知秋,你扶我起来。”

    整只脑袋依旧钻疼得厉害,可是比起身体上的苦楚,她更不愿意面对的是旁人谴责一般的眼神。

    心灵上的的煎熬往往会带来身体和心灵的两重伤害,凌承认,在很多事情面前,她是十分胆怯的。胆怯到,想要逃离。

    知秋拗不过凌,她深知,自家姑娘看上去虽然和寻常女子没有什么两样,可是骨子里却总有一股磨灭不掉的韧性。

    她咬咬牙,干脆也豁了出去:“姑娘,您忍着,婢子这就带您去找大夫。”

    那男子也主动想要帮忙,可是顾及到了凌的女儿身,伸出的手僵在了半空,久久都没有下一步的动作。

    凌此时抬起一张惨白的笑脸,也摆不出任何的表情:“告辞。”

    人流几近退散,身后公堂里陆大人和其下属几人的声音都依稀可辨,凌更不敢耽误时间,不自觉地便加快了脚下的步伐。

    可脑袋里的钻疼也不是摆设,她走了没几步,便双腿一软,还是倒在了地上。

    “姑娘!”知秋大惊,再也不能顺着凌的心意,回身朝着公堂里的方向便大喊了起来:“来人啊!我家姑娘晕倒了。”

    凌即便是疼出了满身的冷汗,也还是不想面对那样的局面,“你干什么?”

    知秋心疼地望了一眼凌,她知道姑娘是不会那么容易被说通的:“姑娘,我知道你怕。可是,婢子也怕啊!您疼成那个样子,让婢子怎么办?就只能干看着什么都做不了吗?”

    这一声吼叫确实管用,陆大人急忙赶来,不太确信地问道:“怎么了?这位姑娘出什么事了?”

    真的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啊!这些麻烦接踵而来,是嫌他的官运太亨通了吗?

    “回大人,我家姑娘忽然头疼欲裂。”知秋尽可能地把事情说得简单一些:“能不能,能不能帮忙请位大夫来?”

    陆大人稍稍松了口气,还以为眼前这姑娘是被方才围观的人群挤伤了呢!

    不过,既然被人尊称一句“大人”,陆大人自然也是古道热肠:“既然这样,先让她坐下,不要随意扭动身子。阿炎,去请大夫来。”

    “是。”一个身形矫健的江湖人打扮的少年立时应声飞奔了出去,如此动作,目测也是个高手。

    不过,今日实在忙成了一锅粥,也并没有人会分过多的注意力在这位叫做阿炎的少年身上。凌也不例外。

    她低垂着脑袋,一方面是因为快要炸裂的头疼的缘故,另一方面,也是不想去看到寒心元。

    不过事实常常事与愿违,一直蹲在白怡身侧低低啜泣不止的寒心元忽而顿了下来。

    他抬头看向被众人包围着的凌,声音很是诧异:“姑娘,你,你怎么去而复返?”

    陆大人也同样惊奇,他没有想到,围观的人群里竟会有人是和寒心元相熟的:“这,你,你们认识?”

    似乎众人的话题都被寒心元那一记问话给带跑偏了,知秋大着胆子半吼了一句:“陆大人,您,您能不能先不要问这么多。我家姑娘还正难受着呢!”

    “啊!是本官没有思虑齐全。”陆大人微微颔首,以示不好意思的神情:“姑娘莫急,阿炎的本事很厉害,去去就回。”

第三百四十五章 轻重立现

    “寒老先生。m.www.uu234.net”凌望向了寒心元,嗫嚅着不知该说些什么为好。

    凶犯还没有抓到,又如何能证明凶犯的原意是冲着她来的。她本可以不想这么多,只是,白怡极有可能不过是做了一个生不逢时的替死鬼,抑或只是引她上钩的诱饵。

    寒心元的眼神有片刻的呆滞,比凌刚刚见到他的时候少了很多神采,仿佛就在这件事情之后又老了许多年岁。

    这样的感觉让凌很不适,她赶快别开头去,心底反复压抑着的情感全部翻涌而上。那是一种极是沉闷酸涩的心情。

    也是这个时候,不知是心头的沉重压制住了头痛,还是那抚宁良心发现,总算是收了手。凌的头疼已经得到了很大的舒缓。

    她抬手揉了一揉,方才幽幽地长出口气,起身谢过陆大人和一旁的几人:“小女休息了方才一阵子,头疼已经好多了,就不劳烦各位挂心了。”

    她微微颔首一笑,就要退步离去。

    可陆大人却不依了,扬声道:“阿炎已经去请大夫了,姑娘又何必急于这一时?还是看看是哪里的病症,也好安心啊!”

    “姑娘,您就先坐下吧。”知秋也跟着劝诫了几句,实在是自家姑娘方才头疼起来的那个场面太过骇人。她不敢相信,这要是走在了路上,忽然又犯痛了该怎么办。

    双脚终于还是一顿,只是凌没有立时回话。有句话陆大人说对了,终归是暴露在了寒心元面前,她确实并不急于这一时。

    “那就先谢过陆大人了。”凌不好驳了别人的好意。当然,最主要的原因是,寒心元应该有很多话想要同她说吧。

    当避无可避的时候,那就不妨主动面对,总好过一步步退让被动。

    “我们先前与无影走散了。左等不来,又听说了公堂这边在审案子。”这话是凌说给寒心元听的,算是解答之前寒心元的问话。

    关于他们此行的真正目的,凌除却了无影一人,谁都没有仔细述说过。之前还在汝东书院的时候,就算寒心元这个故人前辈问及的时候,她也只是以拜师学艺这样的名头给遮掩了过去。

    此刻,她自然不会说起太多有关莘陵的事情,略一思量,索性就采用了同在茶小二那里一样的说辞。

    寒心元点点头,双眼仍旧注视着满身血迹的白怡:“陆大人,这位姑娘也算是我们汝东书院的客人。不知,您可否通融通融让她先住在衙门一处?”

    明明是请求疑问的口气,却是在拿名儒的名声和这次的凶案去强压了官府一头。

    凌失笑,只垂下了脑袋,掩去神情中的落寞恍惚。自己究竟是什么时候变得如此擅通人心的?竟然连她都从未察觉。

    寒心元是什么意思,凌心中最是清楚不过。这是当真把她看做了杀害白怡的间接凶手了,将她扣在衙门这边,以期再次吸引凶手露面,届时才好给他的学生报仇。

    最不济,有她在手,就算抓不到真正的凶手,也可以给白怡出气雪恨。

    寒心元,当真是打了一手的好算盘。

    凌的眼眶有些湿湿的,因为怕被别人看到,这让她将脑袋垂得更低。她是侯府的千金,是大长公主和平阳侯的女儿,还从来没有受过这等委屈。

    可事到如今,事态竟会发展到她有口难辩,有嘴说不出的局面。这一切,只因她并非心中无愧,也并非可以坦然道一句不公。

    她只是没有想到,也从来都不知道,因为自己的私心而导致的这场出行,今日竟会无端害死这样一个正逢大好时光的少年。

    陆大人一个错愕,有些瞠目结舌地反问了回去:“寒老先生,您,您这是?”

    在他眼中,寒心元这个所谓名儒,却是一个只知道护短的疯子。他可以体谅寒心元的切肤之痛,为此丢了为官的颜面也无伤大雅。官府也可以自行填补财政等等诸多的空缺。

    但这些,却并不意味着,寒心元可以以他布衣的身份就妄图凌驾于官府之上。

    寒心元斜睨了过来:“陆大人,既然选择了同舟,那便要共济。”

    这是在威胁他,还是在警告他?陆大人的脾气也终于到了爆发的临界点,他干脆甩了甩袖子,转过身子背对着寒心元:“本官要同舟共济的是百姓,自然会将寒老先生的意见也一并纳入考虑的范畴。”

    “只是,姑娘,衙门太过潦倒,如果不嫌弃,还是住到本官的府上去吧。”陆大人做出选择的时候,并没有去看寒心元,自然也没有看到寒心元因他这一句话而陡然难看下来的面色。

    凌不想为难陆大人,这已是陆大人顶着诸多压力为她争取到的局面了。

    只是,她还在犹豫。如今身处汝东的公堂,抽身是绝对的妄想了,只是,住到陆大人的府邸,会不会为他招致同样的祸患?

    那样子,可是她绝对不想看到的:“陆大人,您的好意,我都懂。只是……”

    凌还没有措好辞,她亦不知道该如何言道自己的身份。

    “陆大人,你可能还不知道姑娘的身份。”寒心元缓缓起身,可长时间的一个下蹲的动作,让他双腿麻木,险些踉跄着扑倒在了地上:“她的母亲是寒某人的故交,实为京都高官之后,也不知此次来到汝东莘陵一带,是为何故?”

    “寒老先生,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凌再也按捺不住,甚至恨不得当面用言语顶撞回去。

    寒心元这话其实还是将凌的身份隐瞒了许多,比如其人不单单是钟鸣鼎食之家这么简单,开国功臣之后和皇亲国戚的身份便只字未提。

    不过很显然,孰轻孰重,在寒心元的心中因为白怡的这一牵扯,全部抖落了个一干二净。原来,所谓的在汝东书院的照顾,不过只是止于表面的交情。

    人情何以浅薄至此,凌的心里一阵酸楚,吸了吸鼻子:“陆大人,小女绝无任何旁的目的。至于,至于这次凶案,许是京都盘根错节的势力纠纷因而一路惹出祸事,在凶手未被缉拿归案前,我愿意做那个诱饵。”

    诱饵,人质,寒心元不就是这么打算的吗?凌用余光瞥去了寒心元的方向,那耄耋之年的老者已经磨炼出了太多,哪怕做了这样的决定,眼底也不见丝毫闪烁的东西。

第三百四十六章 离群索居

    “那倒不用。顶 点 X 23 U S”陆大人虽然对凌的身份仍然不甚明了,可是眼观鼻鼻观心地听了这许久,亦有自己的判断:“有阿炎在,料想那凶手也不会有那么大的能耐。更何况,此事说到底,其实与姑娘并无关系。”

    凌并没有去亲自动手杀人,也没有去买凶杀人。难道就因为一些未定的牵扯与联系,就要把这样一个主动承担责任的小姑娘放置于同样危险的境地吗?

    这便是陆大人自己的判断,“寒老先生,本官已经派人按画像去寻了,相信不多时日,白公子的大仇便可得报。”

    寒心元见他目光坚定,也知自己说些什么在其心里都是鼓吹之嫌,便略一拱手:“寒某告辞,只是还请陆大人行个方便。”

    顺着寒心元的目光,陆大人的眼神在地上躺着的白怡身上定了一定,侧身往旁边让去:“白公子是汝东书院的人,自然该由书院处理后事。”

    “来人。”寒心元只是扬了扬下巴,喊了一声,公堂外的长街上就先后挤进了几位穿着统一的少年人。

    那都是汝东书院的学子,凌识得打头的那一个,是梁游。

    梁游是她来汝东第一个认识的人,这个少年待人热忱,与许多行色匆匆的人都不同。他脸上展现给别人的,好像总是有着用不尽的精力。

    可是,人又不是铁打的,都是食五谷杂粮为生,精力也会有耗尽跟不上的那一日。

    今日的梁游便是如此,神情恹恹,再难见到有什么笑意:“先生,白怡呢?”

    说话有气无力的梁游抬了抬眼皮,并不费力便寻到了白怡的身影。一个眨眼,已是一滴泪水滴落。

    “梁公子。”凌不知这个时候,她还上前去搭话是为了什么。

    “怎么会是你?”梁游已和之前判若两人。

    人说话的语气虽然淡淡的,但一字一句敲击在凌的心头,都堪比拿了一把锋锐尖利的刀子在刻划。

    “我……”她早该料到的,梁游必会对她心生怨恨。遭此冷落,也是情理之中。

    凌还没有来得及解释什么,就被梁游一句话打断了:“我不管你是干嘛来的,只希望以后别再让我见到你,最起码不是在汝东书院。”

    这是将她看成了瘟神吗?从小到大,凌还没有被人这样对待过,可是心里纵有万般难忍,她也只是咬着下唇,不再发一言而已。

    垂眸看去,梁游同他的同窗上前,将地上冰冷的白怡前后抬起再背至肩上,一同离了公堂,越走越远,直至视野里完全看不到任何景象。

    “姑娘。”陆大人好像全然不受这些影响,依旧差人去清扫了地上那片被血迹脏染的污渍:“有句话,还希望你能听本官一言。”

    凌回身,双眼依旧看着地上,不敢抬起:“大人您请说。”

    “我不知你的身世是什么,也不晓得你同寒老先生有什么交集。但有一言,还望你能谨记,人活一世,绝不可能离群索居。”陆大人颇为语重心长的样子,说这话时,背了背手,脸上挂着宽慰的笑容。

    凌并不知他说这些话是什么意思,但是她却能明白,陆大人这正是在宽慰于她呢!

    于是乎,凌很是感激地点头道:“小女记下了。但是,离群索居,是什么意思?”

    离群索居的字面意思她当然懂,她只是不明白,这四个字的背后,陆大人想要传达些什么。

    “无论你主动还是被动,总会与身边的人产生交集,发生联系。这些并不是我们能选择的。就和讳疾忌医是一个道理。”陆大人生怕他这一通话全部说出了口,凌却不能将其消化,还特意停顿了片刻。

    “你怕因为你的缘故为别人带来麻烦,甚至是招致祸患,是吗?”陆大人温声去问。

    他不过几句言语,却是一针见血,凌叹了口气:“什么都瞒不过陆大人。”

    “姑娘,你其实压根不用理睬他们。”先前缠着凌的那个男人,现在终于找到了说话的机会,也忙跟着陆大人的话茬接了下去:“我也算听出来了,这事明明就和你没有关系。你根本就没有恶意,凭什么要被扣在这里?”

    如此义愤填膺?倒让凌吃了不小的一惊,竟好像经了这些事情的人是他。

    因为男人忽然的打断,让陆大人不堪其扰,遂用言语道谢了几句:“多谢这位公子,现在姑娘也身子无恙。待阿炎回来,便可请来大夫。”

    男人也听得出来这言语当中的意思,自讨了个没趣。只是,一想到今日这事,他是必须要向凌讨教的:“姑娘,我能否再多问一言?”

    “什么?”凌很是沉闷的心情,却因为陆大人敞开心扉的几句坦言相告而得见了不少光亮:“如果我知道的话。”

    “寒老先生先前将白公子之死怪罪到后姑娘身上的事,你是怎么知道到的?”男人眨眨眼睛,很是不耻下问的样子。

    能让男人纠缠不休地凑到自己身边的,竟然是那时人群中她和知秋的几句谈论。

    凌很想脱口而出她是猜到的,可是转念一想,这事毕竟关乎了白怡身死。

    她还是得庄重一些才是,虽然事实也就是猜到的:“能被尊为圣人者,修心养性,明心见性,缺一不可。万万人中,能有一人,便是不凡。”

    万万人中,能有一人,便是不凡。

    非是她看不起寒心元。论学识,她与名儒根本不可能相提并论。论资历,这又怎会是她一个黄毛丫头堪比的?

    寒心元学识不浅,但让他堕入凡尘的原因却并不难见。偌大的汝东书院,他所费心关照的只有白怡和梁游二人。当然,也不排除这二人有着旁人无可比拟的优点。

    但是寒心元听闻故人造访,不见喜色,反生退意,甚至是存了些愤懑之情。

    凌不愿去往那个方向想,只是事情并不是不愿就可以当做不存在的,这样的寒心元是否背着什么沉重的过往,才让他屡屡逃避。

    而背负过往,甚至到了不愿相见故人的地步,这足以证明旧事旧人已经成了他心中的梦魇。

    心中有魇的人,怎么会达到圣人的境界?非是圣人,就愈会受情绪胁迫。如此之下,做出旁人眼中混淆是非的决定,似乎也就不难理解了。

第三百四十七章 虚浮脉象本无力

    男人不断地点着头,反复咀嚼着这几句话,末了,眉宇间还不忘舒展开来看向凌:“多谢姑娘指点迷津。”

    这人好学的方向有些奇怪吧?凌不知该说些什么,便只能呆呆地看着那人迈着欢快了很多的步伐离去。

    “姑娘,你先坐。”陆大人看凌站了这么久,很是怕她旧疾复发:“阿炎去去就来,以他的脚程很快的。”

    “阿炎?他好像并不是衙门的人。”凌本不想多嘴去问的,只是陆大人一口一个阿炎,听上去与其很是亲厚的样子。

    陆大人并没有犹豫,直接道出了实情:“阿炎是我同乡,他一向喜好拳脚功夫,后来又游历了许多名山大川,如今在我身边帮帮忙,也算混个没有什么负担的闲职。”

    事实也的确如此,并没有什么值得隐瞒的,自然就更不需要犹豫。

    “能有同乡相互照应,确实可以省去很多麻烦事。”凌对朝政之事不甚了解,但也知道,在权利的中心京都之中,能够有同乡这一交集,不可谓不是一种助力。

    正说着,阿炎就一个跃步,小跳了进来,他身后正跟着一个须发皆白,半个身子都在打晃的老大夫。

    “大人,大夫到了。”阿炎一眼便看到了先前还喊着头疼不已的姑娘,如今正好端端地坐在了一把椅子上。心中暗自奇怪,病得那么重的样子,也是说好就好了?

    “这位是韩大夫,也是全汝东最好的大夫。”阿炎为凌介绍了起来眼前的这位老者。

    凌含笑谢过:“多谢阿炎哥哥。”有关哥哥这一称呼,其实是凌思虑良久的结果。对于一个跑江湖的来说,公子其实未免太过书生意气了些。

    这声哥哥一叫,阿炎却是不好意思了,轻轻咳嗽一声,忙撤步撤到了陆大人身侧。

    韩大夫眯缝着眼睛打量起凌的面色来,因为跟华的交情不浅,凌也多多少少对这些医术有了些了解。

    看病问诊,总是要先从面色开始看起。这一点,凌还是知晓的。只是,这韩大夫老眼昏花,看都看不清了,确定是全汝东医术最好的那位?

    估计是汝东的学士也好,还是大夫也罢,都是按年龄在论资排辈的吧?

    不管韩大夫的医术如何,这都是阿炎辛辛苦苦跑了一趟请来的大夫,凌还是按照韩大夫的指示配合了下来。虽然这个过程很耗费时间就是了。

    “大夫,我家姑娘到底怎么了?”知秋是最心急的那个,事实上,姑娘和陆大人说的那些她都不是很懂。

    知秋只明白一点,那就是,身为姑娘身边的丫鬟,她可以不做姑娘的知心人,但一定要照料好一应的衣食起居。要是就出来了一趟,回去就变成了病秧子,那她的罪过可就大了。

    韩大夫面色很是凝重。但事实上,满脸皱纹的他,只要不笑,面色都是一如既往的凝重:“姑娘,你之前可有头疼欲裂的情况?”

    世上根本就没有几人知晓她这些痛症究竟是拜谁所赐,“偶然的几次,曾有。”

    凌还是照实答了,只不过隐去了那些听上去是疯言疯语的部分。

    韩大夫咦了一声,凌这番回答好像与他想象中的并不一样:“那,姑娘可曾有其他的不适?”

    凌被他的眼神打量得愈发紧张:“只是头痛而已,还有就是痛时四肢乏力。想想也仅此而已。”

    说出这番话的时候,凌自己都忍不住在心底里诧异了一下。什么时候,面对抚宁带给她的这些伤痛,她也能道一句仅此而已了吗?

    “姑娘脉象虚浮,却很是有力。对不上,实在对不上。”韩大夫听完了凌的叙述之后,一脸好像更是痛苦的样子。

    “什么对不上?”凌忽然对韩大夫的医术生出了些信心,他看出来的这些,好像和京都的那些大夫都有所不同。

    韩大夫嘶了一声,“脉象对不上。虚浮之脉,证明此人应是得了急症重病,才会显出如此的脉象。”

    原来,是把她看成了重病之人啊!

    凌心底好不容易燃气的火焰正要熄灭下去,可是韩大夫下一句的话却是彻底吸引走了她所有的注意力:“您,韩大夫,您方才说什么?”

    “可是姑娘的脉象却能在虚浮的情况下很是有力,这天下就完全没有这种怪事啊!”韩大夫看来果真是有几把刷子,能把凌的情况描述到这个地步。

    只是,仅仅只提到了这些,韩大夫总感觉不能把他的感受表述明确:“这感觉,就好像是明明一个人的脉象,却无缘无故变为了两重。”

    两重心脉跳动,那是因为她体内还藏了一个抚宁。虚浮之兆,那是因为抚宁未能完全取而代之,因而才抓不到切实的病因。对上了,全部对上了,韩大夫居然能看出来这么多。

    能拥有这样实力的人,除了华,便是眼前的这位韩大夫了。凌赶紧福身下蹲:“小女因此顽疾缠扰,夜夜不得眠,还请韩大夫出手相救。”

    “使不得,这可使不得啊!”韩大夫赶紧作势要扶凌起身:“不瞒姑娘,该如何诊治,我现在也是一点儿头绪都没有。”

    这话无疑说得是真话,凌一早便过了一听到旁人无法救治便会心伤难忍的时候:“小女自京都而来,很多大夫也是束手无策。而他们甚至都未能提到真正的病因。”

    凌环顾了一圈公堂之内剩余的几人,方才又继续言道:“小女自知接下来的话会很冒犯大夫您。但还望大夫您看在我受此病痛折磨的份上,能够据实相告。”

    韩大夫自然也不愿看到病人受苦,便点点头:“姑娘快别这么说了,未能尽到救人的本分,我这心里已是很难受了。”

    “敢问。”凌不知为何,许是因为快要靠近了那一线生机吧,这颗心几乎快要跳出了胸膛:“韩大夫您可有师承?若是有,师承何人?”

    这话其实颇为难答,韩大夫抚摸着胡须,半晌才理清了自己零零碎碎的记忆:“我家祖上便世代行医,若是论师承,那应该就是祖传的吧。除此之外的医术,亦有我到各地出诊时,同其他的大夫交流学到的。”

    “还有就是,哦,对了,还有一位高人,他理应也算是我的师父吧。”韩大夫忽而抬头,眼神都因此而亮了一亮。

第三百四十八章 原有因缘于其中

    “先帝在位前十年,我为了增长见闻,曾就在汝东附近的几处地方行医治病。顶 点 X 23 U S”韩大夫陷入了回忆:“韩家不算高门,只靠着治病救人赚取些微薄利润。因而也不足以供我游历更远之处,但就在这汝东之外的几里地,我有幸结识了一位高人。”

    世有神医,可为富贵之人摒除顽疾,富贵之人感念其救命恩情,投桃报李者大有人在。

    可世上的三教九流者众,富贵发家的却难见到医者的身影。行医的名门望族或是赫赫有名,但论起钱势滔天,却是多半难与此类人沾边。

    只因医者终归是救人性命,他们所要做的只有与生死大劫的对抗。而生死之劫,是每一个人都会面临的问题,与其人本身富贵抑或是贫穷,毫无联系。

    去悬壶济世,就要做好穷困一世的准备。

    “那位高人,也是名大夫吗?”凌忽然觉得汝东之地人才济济,向学之风大盛不说,便是连藏龙卧虎的高人都不止一位两位。

    “并不是。”韩大夫的眉心忽然皱在了一起,像是有些费解的样子:“那位高人原是做些什么的,我并不清楚。依他所说,不过是一个无门无派的道士而已。”

    “道士?”凌压下心头微微起伏的雀跃之情。她应该想到的,能有这样能力的人,应该和华口中的道士是同一人。

    旅途多劳累,韩大夫就在上山采药的半途染上了时疫。那是一片无甚人烟的荒郊野岭,若不是道士路过,采摘了草药给他服下,可能当时韩大夫便一命呜呼了吧。

    “之后在草庐调理了些日子,我才发现恩人对于草药的各种效用颇为了解,这一呆也便呆了数月之久。”韩大夫回忆起来那时的日子,苍老的双眼中都是满布着艳羡之情。

    “所以,您与那位道士切磋了很多医术上的东西?”凌有感觉,有关观星之术的东西,道士并不会轻易暴露于人前。

    对于那种能人异士之辈,许多领域早已是一通百通,会些医术并不奇怪。

    “是,那位道士的医术不在从前的我之下,便是如今的我,怕也是到不了他的那种高度。”韩大夫说到此处,便又幽幽地叹了口气:“可惜日后我再去草庐去寻的时候,那里早已废弃许久。我如今也对他的下落是一无所知。”

    凌的眼神虽然是黯淡了些许,不过和以往听说这些消息的心情是不同的。那道士最近的行踪便在莘陵附近,相信凭无影的脚程去追樵夫,再想获悉道士其人的下落,应该不是什么难事。

    韩大夫拱拱手,欲要辞行:“姑娘,你的病症实在奇怪。若是我还有那位高人的行踪,一定会帮你引荐。可是现下却是无能为力了。”

    “韩大夫您已经帮了我很多了。千万别这么说。”凌慌忙摆摆手,很是不好意思。不管如何,韩大夫的出现,再次侧面证明了道士对于她的情况应该是能够对症下药。

    基于这一点,韩大夫便已经帮了很多。

    “韩大夫。”知秋仍是不放心,又小跑了几步追至韩大夫身后:“我家姑娘这一病实在严重,您能不能先开点什么方子?”

    见韩大夫面露为难之色,凌便唤过知秋:“知秋,你就别为难韩大夫了。药又不能随便乱吃。”

    这其实并不是病,自然也就非药石所能及。今日,她到底是做了什么事,又或是有什么契机,这才激起了抚宁的不满吗?

    韩大夫很是欣赏凌,开怀笑了起来:“姑娘你这话说得在理,是药三分毒。现既然没有对症的药,那服用了反倒是有害无益。”

    知秋哦了一声,也不好再说些什么。毕竟大夫都说了有害无益,难道她还能做出什么对自家姑娘不利的事情来吗?

    “阿炎,去送送韩大夫。”陆大人扬了扬下巴,示意身旁一侧的阿炎跟上。

    韩大夫也没有拒绝,再三辞过,这才跟着阿炎离开了公堂。

    “姑娘。”陆大人将目光定格在了凌的身上:“此事是本官理亏,但你大可放心,只是暂居府上,其他你不用多虑。”

    为了显示自己的诚意,陆大人特意停顿片刻,用更显清亮的嗓音回道:“本官可用项上人头做担保,在汝东,谁都不敢不问缘由就动你一根头发丝。”

    这话说得自然满是诚意,但是同样也是为之后留足了退路。什么叫不问缘由,若是当真不问缘由就伤及了无辜,那自然是他这个官员的失职。

    不过,凌同时也明白,陆大人是汝东的官员,要他思量考虑的问题有很多,能做到不失偏颇,已是万幸。

    “那我们走吧。”凌笑了笑,示意让陆大人先走,自己和知秋随后跟上。

    时至斜阳落下的时分,无影将面前的最后一盅茶饮尽,重重地搁置在了桌子上。

    茶小二不得不面对无影,因为此刻茶摊上的客人只留了他一个:“客官,您要等的那二位姑娘,她们真的已经走了很久了。不如,您去别处寻寻?”

    最近这一片都不太平得很,茶小二自然也想早早收摊,回家了事。

    无影转了转手里已空的茶盅,闭目去问:“那我问你,她们可有说几时回来?”

    “没有,两位姑娘说同您约好了在此地见面,可后来也不知怎的突然就改了注意。”茶小二如实回道,他现在可真是巴不得无影赶紧走人。

    “城中出了什么大事?”无影抱起双臂,双眼微张,只静静地盯着小二问话。

    小二被盯得浑身不自在,却又惊道:“客官您怎的知道城里出了大事?这大事可还是人命,昨夜还闹得这边许多人都不敢下山。”提到那件凶案,一向惧无影的茶小二也不禁话多了起来。

    就算日近黄昏,茶摊这里也不该一个人都没有才是。无影来了这许久,都没有见过除了他自己和小二的第三个人。唯一可能的,便是山下出了什么不同寻常的事件,还是可以动摇到全城百姓的那种。

    是人命,也并不惊奇。无影只是不明白,这和凌二人不在有何相关?

    “死者是哪里的人?出事的地点又在何处?二位姑娘可知此事?”无影一连便问了三个问题,根本不带喘气的。

第三百四十九章 街头终遇

    茶小二眨眨眼睛,一时之间竟是连一个问题都回答不上来:“您,您刚才说了些什么?”

    无影的呼吸略重了一些,又把方才自己的问话挨个重复了一遍:“你一个一个答即可。www.uu234.net”

    茶小二瞠目结舌,这种情况之下,难不成还要逼着他一口气全说出来不可吗?

    心中虽是这么想的,但表面上却是丝毫不敢怠慢,很快茶小二便理清了思绪,赶忙回道:“据昨日的几位客官所说,就是汝东书院的学子死在了汝东的大街上,那两位姑娘听说了这事以后,就忽然起身要走。”

    “多谢。”无影很快从腰间摸出银钱,也不待小二算清账目,便独自离去。

    “有钱就是好啊。”小二呆呆地掂了掂手上银钱的分量,不禁咂了咂嘴巴。目送着无影离去的身影,忽然便觉得,此人凶是凶了些,但出手阔绰,从来也不知讨价还价。

    于他这种做小本生意的人来说,其实才是正儿八经的财神爷呢:“客官,那两位姑娘现在应该在汝东。”

    无影疾行的脚步就是一顿,他自然不知道自己在茶小二心里的地位得到了如此大的攀升。只是略微诧异,因为杀手身份的缘故,自己常年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样子已成了定型,茶小二见他时的惧色也不难看出,何以忽然一改常态了呢?

    至于主人她们身在汝东,更是无影一早便就猜到的。汝东书院四字传入耳朵了之后,他就已经同之前佟明离奇的失踪相联系在了一处。

    同样,他第一反应是这些,凌的想法自然也总在这些事情上徘徊。凌心软,也过不去心头那些愧疚的坎儿,想必眼下确实人在汝东。

    盼只盼,不管那些一路尾随的人是什么目的,主人她们莫要这么快就被那伙人发现了行迹。

    寻到街头,人声鼎沸盈于双耳的全部是叫卖吆喝之声,半点不像经历过什么动荡的样子。

    “这位公子,可否请您让让?这后面还有人排着队呢!”有人伸出指头轻轻点了点无影的后背。

    经人这样一提醒,无影也才发现自己寻人竟寻到了一处包子铺之前,半天不挪动步子,当真堵了别人的路。

    “抱歉。”无影低了低头,转身迈步离开了这边。望了望左右稍显密集的人群,无影的嘴角不禁弯出了一抹自嘲的笑容。

    他也是跟在凌身边许久,许多明明看透的生死之事如今倒显糊涂了。多数人不都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态度吗?

    他又往前走了几步,时刻留心听着身边人的你言我语。虽是高高挂起,但这样一件已起波澜之事,总会成为一种谈资。即便不是茶余饭后,理当也会听到些风声。

    而越是人群密集的地方,便是这样的言论愈加鼎盛之地。

    “哎,你们刚才有看到吗?”几个并行的男子开始了相互之间的窃窃私语:“那位可是寒老先生唯一认可收下的两名学生中的一位。死得可真叫个惨啊!”

    盛世之下,难见暴行。又是一名俨然会和旁人起不了冲突的学子,白怡的死相着实令不少人都吓出了一身的冷汗。

    无影敛去神色,朝身侧迈进了一步便混在避让的人群里面。观他们的神态和言语中的意思,应该是刚刚见过了死者不久。

    并且,无影几乎可以确定,这条路应该会是汝东书院那些人的必经之路。

    很快,因头部低垂下去而造成略微狭窄的视野里忽然出现了一团很是单一的色彩。

    几乎可以算作素色的统一服饰,无影识得它们,便是汝东书院学子的统一式样。

    这群人里,为首的便是寒心元,他面见悲色,已是缓慢至极的步伐都显踟蹰踉跄。

    汝东书院的一行人一出现在这街头,身边左右便是一片寂静,整个片刻之前还全是市井气息的氛围立马消失得无影无踪。

    有了人群的掩护,汝东书院的众人又都深陷悲痛之中,并没有发现无影其人。

    梁游肩上背着的便正是死者,他每迈一步都似乎下了很大的决心。

    明明是很短的一段路程,明明本应和路旁两侧的众人擦身而过,却走了许久。莫说是无影,便是在场的所有人都有足够的时间和机会将死者的身形面貌观察清楚。

    只是先时因为梁游等人没有靠近,无影无法辨认出来死者的身份。但是放眼去寻,这群人里,有寒心元,有梁游,却独独不见白怡。因着这个,无影便心有所感。

    他本不将生死之事看得过重,因为自身的缘故,因而人显凉薄。就如眼下,死者是白怡,不是旁人,这便是一件不好的消息。

    凶手必定是抓到了什么,知道白怡和梁游不是一般学子,所以才会选了他下手。为的,如果不是汝东书院和白怡自身的恩怨,那便是……

    无影攥了攥拳头,双眼在人群中环顾了一个来回,刚好便是肩扛着白怡死尸的梁游走至了他的眼前。

    为了避免事端,无影还是选择了低下头去,静待着汝东书院的一行人缓缓从身前走过。

    “呼!”终于目送着寒心元等人离开,身边不时传来有人长出一口气的声音。

    这场面还是太过压抑沉重,无影出声打破僵局:“请问,寒老先生他们这是从府衙回来的吗?”

    从归去的方向来判断,梁游又还背着白怡,应是要回汝东书院去的。

    那人闻音瞥向了无影,咳嗽了一声用来清清嗓子:“他们是从府衙回来的,从昨夜事发起,那白公子就被停放在了衙门的公堂。这么大的事情,尸体存放的问题本来理应是由陆大人说了算了的。”

    理应?看来事情已经足够清楚。汝东书院在汝东的地位的确无可比拟,作为书院的院长,寒心元是从那位陆大人手中抢来了白怡的尸体,自行安葬去了。

    “多谢。”无影点点头,迈动了步子,硬是将静止不动的人群挤成了流动的人潮。

    这本是不相识的人之间的几句闲话,无影却忽地道谢,让围观的那人摸不着头脑,也不知该如何答话,还好无影便一声不吭地走开了。

    一路借问了几人,无影方才寻到了府衙处的公堂。可惜的是,要找的人,却一个都没有找到。

第三百五十章 猜测未竟

    “你是什么人?这里是衙门,要是想申冤告状,明日一早再来。顶 点 X 23 U S”负责轮流守班的衙役这样告诉无影。

    无影自知凌和知秋二人是人去楼空,再耗在这里,也不会有半点的音讯:“今日可有两位姑娘来此?”

    衙役是个好脾气的,就算因为夜深而起的困意袭来,也还是耐心地回复着:“今日白公子的事情闹得太大,公堂这边来了许多人,你说的二位姑娘是哪二位?”

    “有位姑娘容貌脱俗,举止有礼,她身边还跟了一位年岁稍长的姑娘。我问的便是她们二人。”无影不知该如何叙述,只能将凌的优点拿出来说了一通。

    “什,什么脱俗,有礼?”衙役觉得这人说的话实在太过为难于他,不是说这样的人很多见,而是这样笼统的概述,他怎么能找到对应的人?

    “我今日是必要找到她们的,麻烦了。”无影拱手先行谢过。

    “这……”衙役除了苦笑,也只能苦笑。这人该是有多么地不通人情啊,才会说出这样的话来?相信他的表情已经能够表明一切,再问些什么,也是徒劳的。

    “我不知,我真的不知道啊。”衙役恨不得挠破头皮,“这样吧,人口失踪,也是可以来公堂敲鼓的。你明日一早来,我留个位置给你。”

    无影哪里肯让凌独自一人在他乡异处过夜,更不用说还是在发生了这样的情况下。凌已经被人盯上了。有知秋那个丫鬟,纵是忠心护主,可说到底也不过废人一个。

    “明日,便晚了。”无影只说了这五个字,态度坚决,还是不肯退让半分。

    “你,你这人,怎么说什么都油盐不进呢?”再好脾气的人,面对此种情景,也是照样的难忍。

    “可见两位姑娘?”无影又重复了一遍之前的问话。

    也是被逼急了,衙役直接就想信口开河:“被陆大人接到府上住去了。”

    只因陆大人今日的确带了两个人到了他的府上,这话刚一说出口,衙役忽然便就反应了过来。那两个人怎么刚好都是女子?

    一个的确容貌脱俗,一板一眼都很是符合大家闺秀的样子,她身边也恰好就跟了一个姑娘。

    “她们好像就是你说的那两个人。”衙役一掌拍到了脑袋瓜上,很是懊恼:“我也是,闹得这么大。怎么就能给忘了呢!”

    无影很敏感地抓到了其中的关键字眼:“什么叫闹得这么大?当时怎么了?”

    看到无影很是急切的样子,衙役也不好隐瞒,更何况,这事也不是什么秘而不宣的事情:“那两位姑娘好像和寒老先生认识,寒老先生看到她们之后,面色当场都不对了。”

    好一个面色都不对了。寒心元他自始至终哪里将主人当做过了故人之女在相待,一直设防不算,那时为了躲事,连赶人这种事情都做得出来。

    无影并不说话,这让衙役不得不继续说了下去:“寒老先生让陆大人扣下那二位姑娘,可大人觉得不妥,但又拗不过寒老先生,最后就把她们接到府上去了。”

    在汝东,寒心元仗着大儒的身份,便是连官员都会让其三分。无影终于在衙役口中再次得到了证明:“今日之事,多谢。”

    能让寒心元有这样反应的姑娘,除了主人她们,料想也不会再有其他人了。

    无影披着夜色很快便找到了陆大人的府邸,可惜的是大门紧闭,莫说是守卫,连个门童都没有。

    各种壮怀激烈的心情此刻也终于得到了平复,凌暗自惆怅,抱成了一团躲在床榻上。

    冥想了许久,心情自然是镇静了下来,可是脑中还是有很多未解的谜团。

    就诸如她究竟是得罪了谁,引得派人来追杀她还不算完,甚至要杀了与她有交集的旁人,只为了逼出她来?凌绞尽脑汁也想不到会有这样的存在,更何况,她认为自己也不具备这样的能力,会让别人如此大费周章。

    现在想想临行前大长公主的那番言语,一个深居简出了这许多年的人,怎么会好端端地要去找什么故人。

    在娘亲身边十几年,从来也没有听说过什么故人。凌心念一动,回想起了她初到汝东书院的情景,端倪更显。

    她不禁浑身一僵,飞快下了床榻踩着鞋就想要奔出去。她怎么忘了,提言汝东此行最大的猫腻便是这汝东书院本身啊!

    汝东书院,许久之前才被人称为“静思私塾”,这证明什么?娘亲口中提到它的时候,便是口口声声的静思私塾,这至少也是多年前的旧事了。

    如今的汝东书院是个什么样子,大长公主根本就一无所知。数年没有往来的旧交故人,因何突然要上门寻访?

    而且,现在想想寒心元当时见到她时的态度,其实很是值得推敲一番。

    凌当时一心浸于自身营造出来的紧张氛围,因而忽视了许多。寒心元那哪里是见到故人之女的震惊不已呢?

    他明明是以为自己的家中出了什么祸事。那样问话,内里的仓皇恐惧其实才是寒心元当下真正的感受。

    凌揉了揉胳膊,感觉身上起了一层的鸡皮疙瘩,有这样的反应,只因她一时不由地想到了许多猜测。这些猜测,无一例外,竟都算是噩耗。

    她终究还是没有因为震惊便夺门而出,这个时候,就算心急火燎,于现实,也是半点助力都没有。

    怪就怪,事情发生前后,明明可以有许多线索可以进而结合在一起。却是她对道士的下落太过执着,执念一起,居然都未能思虑更多。

    是娘亲在故意引她离京,为的是什么?寒心元听到她是平阳侯之女的时候,又是那样的震惊。凡此种种,联系在一起,不难推出,是京都的侯府之内出了大事。

    凌的泪水几乎要夺眶而出,外面的夜色如墨一般厚重,正如此刻的她一样,心情是那样地沉闷苦痛,半点不得舒缓。

    她只能倚着门框一寸寸地下跌,最后无力地坐倒在了门边。这个猜测一起,思绪就好像决堤的洪流一般狂涌而出。

    她几次都忍不住欲要啜泣出声,可哭泣是最无用的,凌只能将指甲深深嵌进了掌心里,用疼痛来麻木那种酸楚的无助。

第三百五十一章 夜半出逃

    凌人还因为内心骤起的酸涩而久久无法回神,可身后的门板却忽然微微震动了起来。

    片刻的怔愣过后,凌抬手擦了擦脸上若有若无的泪痕,问了句:“谁啊?”

    门外似乎也在犹豫,在等她回复。听到了凌出声之后方才发出声音:“主人,是无影。”

    “无影?”凌的第一想法是终于有人可以同她分析一下自己的猜测是否在理了。

    拉开房门,正对上了对方一双略显焦急的眼神,凌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居然也不曾打过一个招呼,便带着知秋离开了原来约好的地点。

    有些愧疚,凌只能咬着下唇道起歉来:“对不起,是我自作主张,一听说是汝东书院的学生,就方寸大乱了。”

    无影那么聪明,又能在没有丝毫提示的情况下便独自找到了陆大人的府上,想必应是对白怡的事情有所了解。

    “先别说这么多。我带你们走。”无影二话不说便要来抓凌的衣袖。

    其实陆大人的府邸门外不见一个下人,是正中了无影的下怀。只有这样一来,他才可以既不用用计吸引旁人的注意力,也能避免一旦起了干戈,反而对双方之间造成不必要的伤害。

    “走?”凌没有想到无影来了之后,提出的第一句话竟然是这个,下意识地便侧身闪躲了过去,避开了无影伸来的手。

    见她如此顽固,无影微不可见地叹了口气,“主人,无影劝诫一言,还望您莫要嫌烦。”

    收放气息对于无影来说就像常人呼吸一样,因而凌并没有发现。

    无影都说了劝诫,自然也是有关不让她继续留在这里的话题,凌虽是猜出了个大概,但还是点了点头。

    毕竟这是无影说话的自由。她当然不能剥夺。

    “凶手的目的在你,倘若如现在这般呆在这里,便等同于坐以待毙。”无影说出了他的困惑所在。

    凌做了错误的决定这本也无碍,她本身便没有闯荡江湖的任何经验,可他却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凌一步步地行差踏错,拿着生命做赌注。

    “其实,也并非是坐以待毙吧。”凌还想挣扎着解释些什么,无影说到的这些又何尝不是她心底一直在压着的惧意。

    只是,那凶手未能落网,白怡的故去便永远会是她心里的一个疙瘩。

    “陆大人手下有官兵护着,如果他敢来,其实是正中了一早备下的陷阱。”凌干脆主动承认了自己诱饵的身份。

    “正中陷阱?”无影忽然一声反问,看起来很是不屑的样子。

    无影难有什么旁的表情,更别提是在她的面前展露出这样的一面来。凌一时神伤,便歇下了双眸中想要解释的**。

    无影的不屑只是针对这既不知根也不知底的陆大人,但是正如凌误会了他一样,无影同样也没有会意感知到凌神情当中的不自然。

    “主人想必记得清楚,那些人的功夫绝非泛泛之辈。”无影出言提醒,佟明失踪前后,那伙人便已是展现出了不少实力。

    非是无影要抬高身价,只是自小习武,又受过颇多训练的他,自认这世上还难有人比得上他。没有道理,敌方当中现在出现了这样的高人,所谓的友方也会有不相上下的人才。

    “你的意思是,陆大人他们完全是在以卵击石,根本抓不住凶手?”凌静下心来,也不禁想起了那日的情景。

    无影的实力如何,凌比任何人都清楚,这是多年的交情验证出来的。难有敌手的他此前未尝败绩,可是就在汝东书院里面对那些人的时候,却险些难以招架。

    纵然这其中有着双拳难敌四手的缘故,可是也恰恰反应了那些人的实力不俗。

    “陆大人身边自然不乏功夫高强者,可是若要交手,输的人只会是他们。”无影往后撤了半步,觉得自己的情绪有些过于激动,竟一时忘了界限:“所以,即便瓮中捉鳖也绝难捉到。即便这样,主人你还要留下吗?”

    “我……”凌很是犹豫,半天说不出一个字来。

    陆大人身边的那个阿炎看起来倒是和常人不同,可那也只是看起来,若没有十足的把握,自己性命会不会无虞尚且不提,到时岂不是又会拖着一干人下水?

    这只是按照无影的逻辑去想事情。凌当时纵然有被迫的成分在,可更多也确实是想引蛇出洞。

    她还在犹豫不决,无影轻轻抿了抿唇,却是已经做了决定。一个掌刀从半空劈下,凌登时失了知觉,倒在了无影的怀里。

    这一路寻来,无影不仅摸清了凌的所在,便是知秋的房间也大致在脑中有了猜测。

    他一间间地寻了过去,终于在一间角落里略处偏僻的房间门口停了下来:“知秋。”

    屋里的灯火还未歇,知秋明显没有睡下,很快走过来开了门,待看到凌晕在了无影的怀里,却是大吃了一惊:“凶手这么快就找上门来了?那,那陆大人呢!”

    不等无影回她,知秋已经一个箭步冲到了凌面前:“姑娘,姑娘,您怎么样了?”

    本来过来找知秋,也不过是看在她是主人的贴身丫鬟的份上,好歹又一路同行了这么久的时日。可是这被知秋不问缘由地一通搅和,谁知道会不会引来旁人!

    真是无事生非,无影强压下了心中的那一抹烦躁:“住嘴。主人好得很,你去前头带路。”

    “带,带路?”知秋不大清楚无影的意思:“去哪儿?”

    “主人因何被留在了陆府,你最清楚。此时不走,莫不成待到成了凶手的刀下亡魂再走吗?”无影懒得解释更多,反正话说到了这个份上。该如何做,那是知秋的事情。

    他抱着凌的臂膀微微用了些劲道,大不了这丫鬟胆敢喊出一个字去,便一掌劈将过去,即刻离去便是。

    知秋没有思考,立即回屋简单收拾了些东西,便往肩上一背:“这边来。”

    好在也是一个识时务的。无影不再废话,带着凌夜半离开了陆府。

    “这,这里是哪里?”凌迷迷糊糊地再睁开眼的时候,发现自己好像置身于一个上下颠簸,左右摇晃的密闭空间里,不禁有些慌了神。

第三百五十二章 终至

    用有些逡巡的眼神去环顾周遭的时候,凌这才看到了原来知秋也在自己的身边。m.www.uu234.net

    “所以,我们现在是出府了是吗?”凌已然认出了这是哪里,她挑起马车内壁挂着的帘子望向外间。

    还是无影负责驱车,只是他技术再好,这终归也是上坡路,难免颠簸磕碰。

    “回姑娘,其实,其实……”知秋欲言又止,很像是怕凌苛责的样子。

    “其实什么?说话不要吞吞吐吐的,难不成我还会骂你吗?”凌本来是满肚子的火气,但一看到知秋这个样子,现在居然都能被气笑了。

    知秋纵然是感受了她的怒气,但也应该熟知她的脾气秉性,是绝对不会把火气撒到知秋身上的。如此一来,那副怯怯的样子岂不就是故意做给她看了?

    知秋哎了一声,终于接上了之前没说完的话语:“其实婢子也觉得无影少侠没有做错。您想想,这么危险的事情,您怎么能不顾虑到自己的安危呢?”

    “那我们现在这是要去哪儿?”凌不再继续纠结在这个话题上面。不管心里有没有愧,也不管凶手会不会上钩,反正人都离开了,再怎么说也是白费功夫。

    只希望那凶手还不会牵扯出更多棘手的麻烦。

    “无影,你知道了道士的下落吗?”凌换了个方向挑起轿帘,露头去问外面驱车的无影。

    无影的背脊挺得笔直,人虽然全神贯注地驱车,可是一直都分神在了后面马车中的凌身上。

    因而立马就能回话:“樵夫被我围堵在了半路,与他相交的道士自然便道出了实情。”

    相交的道士?凌自顾自地重复了一遍,看来他们现在要去的方向便是道士真正的结庐之地了。

    “姑娘,我们要去找的道士究竟是谁啊?”能让姑娘不远万里来到莘陵,还不惜一切地打探寻觅,知秋直觉,应该不会仅仅只是拜师学艺那么简单。

    “他是一位隐世的高人。”凌弯起唇角去看知秋,她知道自己这样的笑容太过刻意,刻意到虚假,但原谅她现在只能说这么多。

    马车便在一路向前攀爬的颠簸中又走了许久。

    事实证明,这荒山并非浪得虚名。越是往高处行去,这山势便是愈发地陡峭险峻,凌即便隔着一辆马车,也能听到前面拉车的马匹在不停地喘着粗气。

    “到了。”被颠得头昏脑涨的凌下了马车,这才发现,所谓简朴至极的隐居结庐并不如她想象地那般清苦。

    好似是数间大大小小的屋舍并在一处的道观,虽无甚人烟,被掩没在山林之中,却也能自成幽静的一体。

    “这是他住的地方?”凌揉了揉双眼,很难相信眼前这些气派的建筑是道士所住的隐世之地。

    “他等在里面。”无影点了点头,算是了默认。

    数百级石阶的高度让人不能轻易便望得到头,稀薄的云雾缭绕在山峰之处,凌一个深呼吸,方才提起裙摆:“我们走吧。”

    华说的话还言犹在耳,道士不会炼丹制符也不会算卦占卜,简直就是一无用处。

    可偏偏就是这样的一个道士,他会盯着星海冥想发呆,他拥有的是别具一格的观星之术。

    只是,观星推测命运一说,实在受着很多现实的牵连。一个稍有不慎,惹了旁人的不快和诸事的不顺,引火烧身的便是自己。

    跨越了上百级石阶,寒风钻入衣领都和细密的汗水混在了一起,凌连打了几个喷嚏,才终于在殿前站定。

    “前辈,您在吗?”又等了片刻,殿内殿外却不见半个除却他们三人以外的人影。

    “无影少侠。”知秋也感觉到了阵阵的冷意,有些瑟缩着在原地跺脚:“你不是说道士在等我们吗?”

    “高人避世,总会在意排场派头。”无影抱着双臂,双目轻闭,背靠在了一根上方雕有麒麟的石柱栏杆上。

    “嘁,什么排场派头!”知秋忍不住轻言嘟囔了一句。都是混不下去了的人,躲在这深山老林里居然还敢摆架子:“这里都快冻死了。”

    “既是有求于人,那候些时候也是应该的。”凌用眼神向知秋示警:“更何况,你听不出来吗?”

    听不出来,无影那些话表面上去看,自然是在帮着无甚交集的道士说话。可是细细探究一番,还是不难发现,无影巧言贬低道士才是他真正的心里话。

    虽然知秋的言语中多有不敬,可这个道士的做法确实不太合乎规矩常理。

    都知道有客求见,不管内心里是不是愿意,都不能把人无缘无故晾在这边吧。

    “我见很多高人都是如此。”凌忙着安慰知秋:“考察一个人的品行如何,是否能担当大任,都是这样的。”

    “高人?”知秋歪着头左思右想了许久,都想不到自家姑娘深居闺阁,哪来的机会见到高人:“您什么时候见过高人?婢子怎么完全被蒙在了鼓里?”

    凌干脆别开头去,将眼神挪到了脚下,她怎么好意思说出口,那些高人自然都是她在哥哥拿来的各种话本子里见到的。

    读万卷书和行万里路的效果应是不相上下的。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不光是世人的眼光,就是哥哥他都认为读书过多便会读成书呆子,半点不知变通。

    凌对此却是另有一番见解,正如她自己一般。明明十多年的光阴当中,除了京都,除了侯府,她基本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可是对于外界那些浩渺烟海之事来说,她唯一了解的途径便只有不会说话的死书了。

    话本子上的高人都是这样的,他们的目的也只是为了考验后辈。许是道士就是想看看她的心到底有多诚呢!

    非是凌想要自欺欺人,或是找借口自我安慰。只因有求于人的是她,除了怀着一颗平常心耐心等待,也别无他法。

    “你们几个还想在外头冻多久?”此前毫无动静的大殿里忽然传来一个壮年男子响亮的嗓门。

    这冷不丁的,毫无心理准备,着实把凌吓了一大跳,但她听得出来这是谁的声音:“是王叔你吗?”

    问话的对象虽然是樵夫,但凌却看向了身边的无影。能来到山峦深处的这处僻静之地,还是多亏了无影追上去的樵夫。

    樵夫,到底和道士有什么关系呢?

第三百五十三章 家徒四壁藏内情

    “再不进来,就别进了。顶 点 X 23 U S”那声音又再次从里殿当中传出。

    因为精力更加集中,凌这一次确确实实听出了此人便是樵夫没错。

    “我们走吧。”她还不知道里面会是什么在等着她呢!凌想要强自镇定下来,只是一颗心却再难安放在胸膛当中,无论她再怎样暗示地极力克制住自己紧张的心情,心脏都不受控地快要跳了出来。

    殿门也不知是由什么材料制成的。山间的寒风呼啸不停,鬓边的几缕碎发因而不断地被卷入寒潮,一带而起的长发全部在身后飞扬翻卷了起来。可偏偏就是如此强劲的寒风,半敞未开的殿门却得已岿然不动。

    凌擦过门边的指尖轻轻凝滞在了上面,“王,王叔,您在哪儿?”

    明明听到了他人的声音,可是进来之后这异常空旷的四围却并不见半个人影。

    大殿的中央只放置着一摞破旧的蒲团,除此以外,目之所及,竟是清一色的半灰不白的墙壁。

    哪里是像能藏得住人的地方?

    无影的眉头也不经意地便蹙在了一处,他默不作声,只径直走向了那叠高高摞起的蒲团。

    “我们也去看看。”凌拉了拉知秋,一同跟了上去,只是始终和走在前方的无影保持着一段距离就是了。

    这个樵夫,知道他武功高强,但那也用不着躲起来故意吓唬人吧?

    凌好奇地又往四处瞟了一瞟,这里简直可以简陋到令人耳目一新的程度。竟原来,是金玉其外的空有其表吗?

    “姑娘,您看,那边的墙……怎么看上去怪怪的?”知秋抠了抠耳垂,很是费解。难不成是自己被风沙迷了眼睛,看花了不成?

    凌循着她的目光望了过去,灰白色的墙壁在昏黄色的光亮下显得很是死寂。哪里会怪?

    与此同时,耳边一片刺啦的嘈杂之声,凌的注意又被吸引到了无影那边。

    “只是蒲团。”无影起身,拍了拍灰土。脏他衣裳的并不是草编的蒲团本身,而是那摞蒲团下积了灰的地板。

    “还真是挺符合家徒四壁这个形容的,那么这里想来应该也不会有什么问题。”凌了那些被无影翻乱的蒲团。

    没有多做犹豫,她很快上前将蒲团整回了原位。凌知道无影的想法,诚然,一进来的刹那间,所有人的目光都只会集中在蒲团之上。

    不是因为别的,只因为四下里除了蒲团便是空无一物。

    可惜,深山老林又外加家徒四壁,道士怎么可能花费物力财力去修什么暗道小室呢!蒲团之下积灰才是常态。

    凌两手撑着蒲团,低低地叹了口气,双眼也因为有些失落而随之无意识地乱了一下。却因为这无意识地一个乱,真被她看到了什么不同寻常的东西。

    那墙壁,真如知秋所说,不大对劲。

    只是,凌彼时站起身来,刚才那一晃而过的感觉为何又消失得无影无踪了呢?任凭她怎样睁大了眼睛去瞧,都是无迹可寻。

    “怎么会呢?”知秋看到了,她也看到了,那便不是巧合。明明是一片灰白色的墙壁,却也不知是因为外面光线的明暗变化,还是什么旁的缘故。凌明明看到,那边的一面墙整体颜色都更显暗沉。

    注意到了自家姑娘脸上细微的表情变化,知秋也再次转过头去,恨不得将两双眼睛都盯进墙缝里去。

    “姑娘,姑娘。”知秋不由地拍起手来:“婢子看见了,婢子又看见了。”

    又?凌赶忙站到了知秋身边,这一回却是看得比刚才更加分明。那面墙壁何止是颜色暗沉,因为角度的问题,其实不难发现,那是一整片的凸起。

    “原来,竟是还有道门。”无影抽出腰间别着的匕首,一个挥舞之下,匕首便飞旋了出去。

    这速度之快,凌只感觉到了自己本已被寒风吹乱的发丝都愈发地不服帖了。垂在身后扬起的几缕长发直接扑在了面颊上,就在这个当口,寒光一掠,已从眼前飞窜远去。

    嗡地一声,匕首被钉在了那面有着猫腻的墙壁上面。

    “能让你们来此,便是不易。”这面墙壁之后果真有异,未闻其人,已闻其声。

    樵夫推开了那面墙,缓缓露出身子来:“何苦连些时候都不愿等。”

    “我们已经等了够久。”无影的话锋当中并不留什么情面,“倒是你,为何邀人却不现身?”

    樵夫此时已经踱到了壁前,伸手拔下了匕首,只是把玩在其手中,看起来似乎并没有归还的打算。

    他明明是动了怒,但却不知顾及到了什么,一直在隐忍着。

    强力的隐忍便是刻意的伪装,樵夫的伪装实在太烂,此时就是连嗓音都明显高了好几度:“我几时邀过你们?小子,说话可是要凭天地良心的。若不是你苦苦纠缠不休,跟在我身后找上了门来,现在何以闹到这样的境地?”

    无影擅长的只在于拳脚功夫,面对这样类似于愤慨不平的质问,他并没有接话。

    事实上,需要他说话的情况便是动手,用动手代替说话才是他解决问题的唯一方式。

    眼下不过是无关痛痒的几句问话,非是无影无法招架,实是他尚还不屑。

    他们的举动本来就让樵夫生了抵触之心。可想而知,无影这样的态度落到了樵夫眼中,自然更是激化了二人的矛盾。

    眼看大势不好的样子,凌着急忙慌地先见了一礼:“小女见过王叔。今次冒昧求见,是我们无礼在前。只是,方才王叔的话语中,小女有一疑不明。”

    “什么疑问?”他们全是一丘之貉,现如今精心谋划过后才终于得逞。樵夫自然看谁都不顺眼,问出口的话也是语气生硬,难听到不行。

    “王叔刚才提到,如今的境地。小女知道此行太过为难于旁人,只是如今的境地是如何的境地?”凌亦知道,她这样的问话,全然不像往日她所表现出来的那般谦和恭谨,实有些故意为之的感觉存在。

    谦和恭谨,也不是时时都适用的。正如眼下,即便软硬兼施都还不一定能有什么成效呢!更遑论,一味地柔声细语。

    “你!”樵夫指向了凌,这一次气得连牙根都在发颤。

第三百五十四章 临门一脚

    “希望王叔您能讲讲清楚,也好让我们几个知难而退。顶 点 X 23 U S”就是凌自己都想不到,这听上去是如此咄咄逼人的话语,有朝一日也会从她的口中吐露。

    不过,世上想不到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她哪能件件都有所预料呢!凌在心中这么安慰自己。

    “是啊。你想不到如今的你成了这个样子,正如你想不到你的命其实已经不归你掌控。”

    抚宁近日又开始躁动了起来,就连那些在脑海里响起的话语听上去都是那么地刺耳难堪:“哪能事事如你所愿呢!今日之行,你的愿望也终将落空。”

    他这样讥笑的语气,这幅死缠烂打的作态,就好像是在变着法地告诉她,他现在已经是急不可耐,巴不得即刻就要当上这幅驱壳的主人。

    而凌除了死死地掐着自己的掌心,极力压制着满腔的怒火和那隐隐求生的强烈**,竟是拿他一点办法都没有。

    “那,我也要谢谢你才行。”抚宁这一激,却也更加坚定了凌今日势必要见到道士的决心。

    是,事事哪能都如人愿。可是在人愿是否能得到成全之前,总要拼尽全力一试,结果如何,那都是后话了。

    抚宁,未免高兴得太早了一些。

    凌尚还不知这些原本藏在心底的话却被她不小心道了出来,这让樵夫的火气消下了些,只是却觉得莫名其妙:“你要谢我什么?”

    “我,我谢……”凌垂下脑袋,苦笑了起来。她怎么就那么不小心,将心里话讲了出口。

    “行了。人家谢谢你,就是感谢。问个没完干什么?”一个显得很是脆生生的声音响在了仅有着一墙之隔的墙壁之后。

    这里应该只有樵夫和道士两个人,已经打过照面的便只有樵夫。那现在这个岂不就是?

    凌不敢轻举妄动,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半开的墙壁后面,心跳得飞快。

    藏青色的深色衣袍简单一裹,便是一个高挑瘦削的身形。出来的是一个正值意气风发的年轻人。

    凌不禁踮脚,伸长了脖子,朝青年模样的人身后看去:“前辈呢?”

    “哼,前辈!”一个简简单单下意识地疑问,只不过脱口而出而已,凌也不知为何就又招惹到了这个樵夫:“真是有眼无珠的家伙。”

    凌本来就因为抚宁的一番言语而心绪不宁,这被人指着鼻子一通辱骂,当即便滚落了一滴泪珠。

    只是,不经事不成长,人总是会有长进的。凌侧过头去,很快抬袖擦干了那仅有的一滴泪水。

    正欲开口问个清楚,就见无影如一道迅疾的黑影,一个箭步冲将上前,二话不说对着樵夫的肚子上就是来了一拳。

    “你有胆就再说一遍。”这样的话从无影口中说出来,就绝不会是威胁这么简单。

    凌清楚地看到,樵夫眼中分明流露出来了一丝难得可见的惧意。这一下,已经十分解气了。

    凌看了看背影稍有起伏的无影。她知道他必然气得不轻,只是在人家的地盘打了人家,这可该如何是好?

    “前辈就是我,姑娘不用来回去找了。”年轻人发话,眼神并不闪躲,语气也是十分真挚的样子。

    根本,不像是在开玩笑。

    可是,怎么可能呢?凌忍不住多打量了几眼面前的人:“您,是前辈?是我要找的人?”

    华不是说了嘛!他认识道士的时候,他自己都还只是一个孩子而已。

    少说也过去了将近十年,为何道士看上去最多只像是一个三十出头的年轻人?

    “驻颜之术而已,姑娘不必大惊小怪。”年轻道士眼底淡淡的,似乎对他这样的外貌当真一点儿都不在意。

    “谢,谢谢前辈。”凌这边还没回过神来,道士就走到了那叠蒲团前,朝他们几人招了招手。

    说实话,她还是无法对这样一个看上去很是年轻的人称呼什么前辈,感觉总是很不搭。

    “尔等来这里,是有何意?”论起来,他们也算是不速之客,可年轻道士看起来一点儿都不生气:“我瞧你们三人里,应该是你说了算数吧?”

    他正看向了自己,凌便也诚实地点了点头。

    “哦?那让我来猜猜。”年轻道士眼底露出了莫名的笑意。明明只是善意的笑容,但不知何故,凌还是起了一层的鸡皮疙瘩:“姑娘你年轻貌美,又出身富贵。来此,难不成是向我讨要驻颜之术的吗?”

    凌还没有说什么,那边樵夫就狠狠一掌拍在了大腿骨上,很是恍然大悟的样子:“难怪啊难怪,原来小姑娘是为了自己的这张脸啊!”

    天下女人都是一般地庸俗肤浅,这一点,无论老还是少,都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自以为看清了凌三人此行目的的王叔干脆在蒲团上盘腿大笑了起来。

    这让凌尴尬到不知如何自处,还是无影一句不是止住了樵夫的笑意。

    “你少说几句,没人把你当哑巴。”不痛不痒的马后炮,年轻道士说了几句樵夫,可是显然却并无什么苛责之意。毕竟什么驻颜养颜的话题,可是由他自己起的头。

    年轻道士可能只是打趣,也可能是在故意堵她的嘴。

    但无论如何,都走到了现在,就差临门一脚,万没有止步不前的道理。

    凌是一定要说出自己的难处的:“小女听说,天外有星宿,可名者三百二十,未能名者更是不计其数。约合,两千五百星。”

    年轻道士的笑容一直挂在脸上,对凌所说并无什么反应。

    这倒是让凌一时无法判定其人的身份了。不过,这一路走来,他们应该没有出过什么纰漏才是。

    凌坚信,她是不会找错人的:“只是不知,这两千五百星中关系国家大运的是哪些?能应兆到个人生死的又是几颗?”

    凌并没有选择开门见山,这个时候,旁人在场,未知道士的身份,她还不想被人当成疯子。

    既然她不能道明,那不妨先行试探。

    “姑娘这是何意?”年轻道士依旧弯唇笑得弧度正好:“夜海星辰遥不可及,凡人想要窥伺,必偿代价。姑娘你千里迢迢而来,就为了问这些?”

    他果真便是华口中的道士。对于星宿之论,他是晓得的,只是不知过往经历了什么,才让他不愿旧事重提而已。

第三百五十五章 婴孩

    “是。”凌格外认真,双眼一直紧紧地注视着年轻道士:“小女深受困扰,不敢觊觎观星之术,只想寻到一颗命星。”

    她顿了一顿,不由地便再次重复了一遍:“只想找到自己的那颗命星。”

    “命星!你是从哪儿听说的?”樵夫这回再也坐不住,一个蹬腿,立时从蒲团之上直起了身子。

    “你啊,能不能先听人把话说完?”年轻道士唏嘘哀叹了一声,终于摆了摆手,“去吧,外面的灰土尘埃也该扫扫了。”

    “师父,你为什么?竟然会和这么一个丫头片子说这么多?”樵夫气急,被道士派遣出去扫地更是让他倍觉委屈。

    二人之间的关系竟然是师徒,樵夫对年轻道士的称呼一说出口,凌不禁同时在二人身上打量了几眼。看来,果真人不可貌相,单凭长相外貌去推断一个人是并不可取的。

    “你再不动身,那道观上下可就全由你清扫了。”

    年轻道士明明很年轻,那张脸是如此,声音亦是如此,就算……他深色衣袍未能遮掩到的脖子和两只露出的手掌都是如此。

    但是那种在樵夫面前不怒自威的威仪,却恰恰证明了年轻道士应该就是一个年岁稍长的前辈。

    “带上门。”道士盘膝端坐在蒲团上,一双眼睛却始终在看着樵夫的动作。

    在樵夫即将迈出门槛的时候,还不忘了提醒对方。

    两扇大门应声而闭,终于挡住了外间的寒风阵阵,但殿内也因此而更显昏暗。

    “不知该如何称呼姑娘,还有你身边的这两位?”道士避而不谈命星,只是问了一问他们三人的身份名字。

    他们的名字没有什么好隐瞒的,凌一一据实答了。只是自己父母那响亮的名头只被她用高官之言一带而过。

    “前辈,小女……”

    道士伸出手来示意凌先行停下:“命星终是虚无缥缈,怕是要让姑娘你失望了。”

    虚无缥缈,对于现在的凌来说,世事万物,只要是她不熟识的东西,不明悉的地方,可不都是这四个字吗?

    道士之言,究竟当真是无能为力,还是故意推脱?

    “如果当真虚无缥缈,那么前辈你为何要独守空山,此生半生已过,依旧伶仃?”凌缓慢抬眼去看了看这昏暗光线中的大殿。清寂冷淡到怕人。

    道士还未开口回答,凌却从蒲团之上站了起来。她在殿中踱起步来,思虑也越飘越远:“以前有一个婴孩,他天生体弱,故而被亲生父母所遗弃。”

    因为凌的这一句话,道士一双清亮的眸子终于有了旁的杂色。他垂下了眼帘,遮挡了那些不轻易为人所觉的情绪。

    “可是,天不绝他。有个好心的道士,把他抱回了自己栖身的道观,用鹿奶来抚养其长大成人。”

    “这个故事,前辈听来可觉得耳熟?”凌回过身子,定定地注视着年轻的道士。

    只因那道士不是别人,正是眼前的这个他。

    “浮生寥寥,个中总有些凄楚滋味。”道士脸上挂着一抹极淡的惨笑,但还是抬头回看了过来:“我岂能事事皆知?”

    “前辈没听过,想来也是正常不过。”凌客气一笑,她本想用过往来逼道士承认,却没成想对方还是棋高一着:“因为,这个故事还没有完呢!”

    “再后来,山里来了很多人,他们自言是巫医,要带走那位长大了的婴孩。”凌忽而一笑,反问向了道士:“前辈猜猜后来又如何了?”

    道士将两只手掌握成拳头,缩回了袖子当中:“那名婴孩跟随巫医离开,不再回转。”

    明明是想逼着道士承认,可不知为何,凌忽然便觉得兴致索然无味:“是啊。婴孩和他再也没有见过,他们彼此之间竟然连对方的名字都叫不上来。也不知,如果有一天有缘得以见面,是否会认不出来对方?”

    “故事讲完了。”凌叹了口气:“前辈就没有什么想说的吗?”

    等待她的是沉默良久的死寂。

    “你不说,那我替你说。”凌把华的旧事全部道了出来,可没想到道士还是一副不为所动的样子:“那名婴孩如今是人人敬重的神医,可他却日日殚精竭虑。因为,授他求生之术的是巫医。”

    “前辈,我知道,你就是那个道士。”

    凌这一回并不打算再说什么迂回之言:“他虽然口口声声说着道士什么都不会,什么都没能传授给自己。但是,我却知道,他心里是十分感念你的。不然,又何以将幼时的事情全部记挂于心?”

    “他,可还好?”道士终于放下了假面,也不知他之前坚持的到底是什么。

    “在大家眼里,他行事多为乖张怪异,开口闭口全是钱财之谈。你觉得他还好吗?”当然,这只是凌眼中的华。华到底如何,还要问问他自己才是。又或是,华自己都不明了。

    “他如今不过二十出头的年纪,却已是一头的白发。”凌定了定神,恍然觉得脸颊上一凉,触手一摸,才发现那冰凉之处竟是不知何时沾染到的泪痕。

    若没有这个开口的契机,凌怕是还从未仔细思虑过华的事情。今日同道士提及,凌才惊觉,华的苦亦不会少于自己。

    “今日天色已晚,你们就留在山上先住一晚吧。”年轻道士若有所思地离开,既不再去继续追问有关华的事情,也没有给命星之事一个结论。

    “主人,这里风大,为何不回屋?”夜风灌入了山间,看着面前时不时在微微打颤的凌,无影有些心疼地发问。

    凌一向最是怕冷,今年这个毛病又尤为厉害。她岂会放着温暖的屋里不回,只不过是想借着这清冷的风让自己多清醒清醒而已。

    “我不过是在想事情。”一开口,凌才听出来自己的声带居然都被冻得有些发哑了。

    “你怎么不回去?”凌诧异地望了望向自己走来的无影,慢慢面向他转正了身子。

    “主人不回,无影便不回。”他还是穿着他一向最喜欢的黑色衣裳,此时没入夜色,倒十分相融。

    凌身倚着栏杆,摸了摸手下小石狮子脑袋上的螺旋的花纹:“我只是想不通,前辈他是什么打算?”

第三百五十六章 镜中人

    “明日便知。m.www.uu234.net”无影站在了凌身后半步的位置,在朦朦胧胧的月色下,倒还真不容易被人看到。

    “我只是担心。”担心什么呢,话到嘴边,凌竟然一时无法用语言说出她的感受:“不过你说得对,明日便知晓了。”

    山里一向寒凉,道观又没有府里的条件,即便是坐在屋里,也和直接置身于寒风当中没什么两样。

    凌不过呆坐在镜前几晌的功夫,手脚便都冻得发僵。

    看着镜中的自己一脸忧色,凌不禁长吁了一口气:“要是明日前辈还是死了心地绝口不提,那这一趟岂不就是白跑了吗?”

    凌愁苦不已。能说的,该做的,她都已经说过做过了。还能有什么法子不成?

    这么想着,她抬手擦拭起了铜镜镜面,这镜子是被她从家里带出来的。不同于其他的普通镜子,这面铜镜正是那面可以看到抚宁的镜子。

    至于通过它,是不是还能看到世上更多离奇古怪的东西,凌不知道。

    “我问你,那日在公堂前,何故要多生事端?”凌当然不会指望抚宁同她是一头的,这不现实,也绝对不可能。

    但至少,也不至于和她这样一个无冤无仇的人故意作对吧?

    她和他难道不是恰巧相遇,自己恰巧便成了他的宿主吗?既然如此,要不一个成功,对方失败,要不就一起斗个两败俱伤。

    又为什么偏偏要掺和她的事情?

    铜镜的镜面又起了反应,仿佛水波一样层层漾开,一个外形模糊的脸庞由之渐渐清晰。

    当涟漪一般的反应彻底消失之后,凌的面皮却发白了起来,她甚至都忍不住惊呼出声。

    这一回的情况和以往都不一样。虽然因为是神物,能见常人之不能见,能通凡眼之不能通,但因着看到的实非什么善茬,凌并不会时不时地拿在手边,更不会有事没事地就拿出来照照。

    勉强数来,自从发现铜镜的妙用到如今,使用它的次数不过也才两三次而已。可就是这两三次,却让凌实在记忆尤深。

    因为实在太过玄妙,每一回在镜中看到的景象凌都记得十分清楚。

    第一次是无意中的发现,照出来的也是自己的容颜,但是细看之下,不难发现有另外一人模糊不清的身形。

    之后的每次,尽管那身形都日渐清晰,但是终归都是在自己的容貌之下游离徘徊。这也符合她和抚宁的关系,因此,虽然忧患常存,但总也不会每每看来都觉心惊胆战。

    “怎么?吓着了吗?”抚宁的声音再次回荡在脑海里。

    现在的他,估计已经胜券在握了,就算没有十足的把握,可却也有着莫大的自信。

    凌光是从他那不阴不阳的语气当中都能听得出来。以前的抚宁,尽管态度也是嚣张至极,但总归没有这种戏谑的感觉在。

    如今,情势倒是在她的眼皮子底下已经倏忽急转直下了。

    凌咬着下唇,努力克制着心底骤然翻涌的惧意。她只是捏着衣角,并不说话,也拒绝交流。

    “你以为,你不说话,我就拿你没法了吗?”抚宁依旧不依不饶。

    同用着一个身子,如今的凌也算是对抚宁多有了解,自然不难听出此刻他话语中潜藏的狠绝。说是潜藏,但实际上早已暴露无疑。

    凌看了看铜镜,里面的那人五官异常清晰,已经是影影绰绰和自己的相叠在了一处。

    “你也在我体内呆了多时,想必我的行踪打算也不能尽数瞒过你吧。”凌强逼着自己看向铜镜的镜面,那里面完全不同的两张容颜强行重合在了一处。

    “我找到了可解之法,谅,谅你也没有兴风作浪的机会。”凌说这话时,自己都是不信的。

    但不管信与不信,凌都知道,她不能输。这一仗,至关重要,就算是装出来的坚强完美也是她此时最好的盔甲。

    大脑立时传来一阵剧痛,竟是比上回在公堂处还要严重许多。凌只能用十指紧紧扣在头皮上,用自己加上去的外力来做些延缓。

    她知道,是自己方才的话又激怒了抚宁。

    如此看来,抚宁他有多少本事尚且不知,但脾气真是差到一塌糊涂。自己只用随随便便几句话就能将他激怒。

    那也就是说,倘若真有法子可以除掉他的话,自己便可以利用这一显而易见的缺陷。

    凌闷哼了一声,现在于她而言,施加上来的外力再怎样疼痛,都是可以忍受的:“我,我还没问你呢,为什么在公堂与我作对?”

    她是知道答案的,但她想要得到佐证,得到一个切实的答案。

    没有得到答案,头却因此而疼得更加厉害,这一次,凌直接从椅子上摔到了冰冷如寒铁的地板上。

    她恨不得将十只指头全部掐进脑袋里,这种痛似乎已经是她所能忍受的极限。

    “不公平,一点儿……都不公平。”凌心内终于对在直面抚宁时生出了除惧意以外的其他情绪,当这些愤慨和怨怼越积越深的时候,凌用尽力气喊出了这样一句。

    为什么,为什么明明是自己的身体,却要与人共享?为什么明明应该是她占着主导权,却要时时面临着易主的风险?又为什么,明明是两个人的战争,却只有她一人在承受着战败的痛苦?

    “公平?公平是什么东西?”抚宁也生了怒意,大吼了起来,尽管他的大吼旁人听不到就是了:“那日在公堂之上,我就是故意让你暴露行踪,故意让寒心元看到你。怎么样?这个答案可还满意?”

    现在没有铜镜在手,凌自然看不到抚宁的嘴脸,但是不用去看,凌都能想到那该是如何惹人生厌的一副面孔。

    “你也说了,公平。你害死了人家的学生,为什么你就可以连面都不露?这难道就是……”

    聒噪至极的声音忽然戛然而止,这让凌诧异不已。但更多的则是,她终于可以松口气了。不管如何,今夜这遭总算熬了过去。

    她两手撑着地,正欲缓缓从地上爬起。这才发现在外间月色的映衬之下,窗格上好像投下了一道人影。

    全身上下早因为疼痛难忍而出了一层汗,此时又被那人影一吓,凌登时就感觉身上一凉,人都打起颤来。

    “谁?是,是谁在外面?”

第三百五十七章 终见柳暗花明

    凌早已脱力,此时纵使是两手撑着地也一时站不起身来,来回挣扎了几下,凌干脆打消了站起来的想法。她就那样半趴伏在地上,微微喘着粗气。

    “谁?”凌的这一个字从唇齿间蹦出的时候,简直都快要把自己的舌头咬了下来。

    她有些瑟缩着往身后挪了一挪。她想找到一个可以倚靠的角落,让自己有些支撑。凌边费力地挪动着身躯,边不停地往窗口门边的方向打量过去。

    如若窗外的那个人是无影,以他高强的武功,她怎么可能会发现?

    如果,那人影是知秋,方才屋里的被她搞出来的动静这么大,知秋一定一早就会冲进来。

    这山间的道观除了他们三个外来的人,似乎也就只有樵夫王叔和白日见到的年轻道士了。

    凌的唇色更加发白,但好在体力恢复了些许。她挣扎着起身,远远地望向铜镜中的自己,一张冷汗涔涔的小脸上几乎没有什么血色。

    刚才的事情,多半被樵夫听了去。以他一向见不惯自己的作态来看,明日保不齐便更有了由头将他们三人赶下山去。

    即使是懊恼不已,但这也是木已成舟的事实。凌将狼狈不堪的自己做了一番简单梳理,干脆一个翻身躺到了床榻之上。

    她属于那种心里一旦有事,便夜不成眠的人。可是当棘手的事情如若真的没有什么法子可以改变的时候,再不成眠也是徒劳。相反,只会不停地耗费心神。

    待第二日一束山间特有的明媚阳光照耀到自己脸庞上的时候,凌才费力地眨眨双眼。

    她披头散发地坐在床榻上想要找回自己的意识。不禁惊觉,自己昨夜竟然一改往常的多愁善感,不消多时,轻松入了眠不说,还一觉睡到了大天亮。

    人都是会变的啊,凌轻轻揉了揉有些散乱的长发,尽管头皮处隐隐做着痛,但还是很快起身,简单做了梳妆打扮。

    不管怎样,今日道士的决定便会有一个结论出来,她可不愿以一个蓬头垢面般的形象去面对。

    拉开房门,凌很不自在地眯起了眼睛,许是习惯了室内一夜的昏暗,直接接受这迎面刺来的阳光,还是不大舒服。

    一个身影突然横出,直挡在了凌的面前。凌从微闭的双眼中,依稀辨得,那是一个高于自己的瘦弱身影。

    不是樵夫,更不是无影:“小女见过前辈。”

    凌还未完全看清此人的面孔,他的五官模糊一片,只被金色的暖阳包裹着。不过,这样陌生的气息,凌即便不去看,也知道他会是谁。

    “你醒了?”道士面向着她却背起了双手,只微微颔首着笑问。

    这其实不过一句废话,但凌却觉得自己此时颇能体会道士的心境。就和伸手不打笑脸人是一个道理一样,虽然是要赶他们下山没错,可表面的和气却总要尽量维持着些。

    “是。”凌点点头,沉吟片刻,终是抵不住心里的压力,率先开了口:“前辈您是要让我们走吗?”

    兜兜转转的,真的好没有意思。索性把话全部说开倒也省事方便。

    “跟我来。”年轻道士并没有顺着凌的话接下去,只是自己一人闷头带路,也不知是何用意。

    她给对方提供了一个开口直言的机会,可道士却并不接受,反而还选择了顾左右而言他。这对凌来说,是想不到的峰回路转。

    冬日的寒风又顷刻而至,凌摸了摸手臂处单薄的衣衫,不禁有些后悔,她当时为什么不多披件披风再出来呢!

    而此时,年轻道士已然走远,凌知道这是难得的机会,错过了它,便不会再有。

    干脆就这样拢了拢外衫,小步追赶了上去。

    道士步速不快,可步子却拉得极大,凌很是费了一番力气才总算追到了差不多齐平的位置。可毕竟对方是前辈,凌并不敢与其人并肩。

    “现在还冷吗?”年轻道士始终没有扭头去看凌,但是问出口的话却是直戳凌的内心。

    “现在不冷了。”凌如实回答,虽然凛冽寒风那么一吹,她还是忍不住地瑟缩,但比之刚刚已经强了大半。

    凌这样的回话,让道士很是满意,语气都稍稍放松软化了下来:“这就对了,往后在观里生活,可不能事事指着火炉地龙。”

    往后?还是在观里生活?凌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明明打从昨夜起就做好被人赶下山去的准备。可是此时年轻道士却突然亲口告诉她,她不仅不用被赶走,还可以留下?

    “前辈,您的意思是,是……”凌发现自己实在太过于激动,竟然连话语都不会组织了。

    “不是想找到命星吗?”道士的态度和昨日俨然不同:“那就不是一蹴而就可以做到的事情,留下来,才有可能。”

    “小女……”凌喉头一哽,有些话被堵在了嗓子眼里,很是艰难:“小女谢过……”

    道士回身,伸出手来虚扶了正欲下蹲的凌一把。这是二人自从今晨见面以来,道士第一次直视凌。

    也是此时,凌方才注意到,道士的眼底唇角竟然都是盈盈的笑意。

    他的年轻,和哥哥的那种沉稳大气不同,和苏云起的那种年少意气也不同。凌此刻方才真正相信了前辈二字,她真的是没有喊错。这种笑容应该也只有经历过很多事物的人才会有的吧。

    道士轻笑起来,配合着山顶如刀如剑一般的冷风,冷风越是势大,便越是映衬着他浑身练就的风骨外露。

    “小女,前辈,太过生疏。”道士故意顿了一顿,笑意更深:“为师叫你儿可好?”

    儿,与她相熟的人都是如此称呼,自然没什么不好的。

    都说,人逢喜事精神爽,尤其是久久被此事萦绕于心的凌,眼下更是打心眼里欢喜得紧,于是甜甜一笑便道:“儿也觉得这样很好。”

    等会儿,笑容忽然半挂在了脸上。凌仔仔细细在脑海中反应了一遍,方才发觉,道士方才的自称居然是为师?

    那也就是说,道士不仅答应了帮她寻找命星一事,还要收她为徒?

    “看你的神情……”道士拧了拧眉头,一脸不解的样子:“莫不成做我的徒弟,不高兴?”

第三百五十八章 从长计议

    她哪里有那个意思,所谓一愣,不过只是因为惊喜实在来得太多太快,措手不及而已。

    凌赶忙摇了摇头,又怕自己此举实在显示不出来什么诚意,还摆了摆手:“不是的,前辈,我……”

    “你要是不改称呼,那就不留你了。”年轻道士佯装起了怒意。

    凌哪里还敢不改,这天赐的良机可不能活生生地错过:“是儿一时糊涂,师父,是师父才对。”

    “跟我来。”道士终于对凌的回答表现出了满意的意思,一个转身,便踏上了山路上的石阶。

    二人由道观的后门而出,抛却中间相谈的时间,少说走了也有一盏茶的功夫,足可见去往山顶,此路是唯一通路。

    也不知那山顶是有什么,值得师父一大清早便来带她过去。越往高处行去,便愈可见天光之下的云蒸霞蔚,好似海面的波涛,一浪接着一浪,未曾停歇。

    “师父,这山间只有您和王叔两个人吗?”云海似乎都聚在了触手可及的地方,凌不禁伸出了指头,去在身体四周的地方试探着摸索了起来。

    她也很是好奇,以往以前辈相称,只是尊重的客套表现。止于疏远的关系层面,让她有很多话都不方便开口问询,也不能开那个口。

    不过现如今,他们都成了师徒,问上一问这些应该也是无伤大雅的事情吧。凌这么想着,自然也就这么问了。

    “这片山峰,至少是这样。”说话间,道士已经带着凌登上了这座山峰的山顶。

    凌所处的位置是莘陵荒山的至高点,自然许多事物便全部撞入了眼帘。

    “他们都说,这是一座荒山。”望着眼前的崇山峻岭,凌忍不住开始感慨了起来:“其实直到刚才我都是这么想的。”

    她已经很久没有过这种感觉了。

    这么长的时间以来,又或者说,自从遇到了抚宁,她每日都在为自身喜悲或外物得失而牵制劳累。像如今这样,只是单纯地欣赏欣赏眼下的这片山河,一度是凌的奢望。

    却原来,世间的百态美好从来不需要刻意准备,由心而发的欣赏是从来不需要外物条件的创造的。

    “你看到了什么?”道士应该每日都在看着这样的景色,一双眼睛古井无波,好像并没有什么情绪的起伏。

    “云海,金光,还有大片大片的青山。”凌轻轻闭了闭双眼,感受着习习的凉风。不知是不是那天边金光的缘故,冬风难得不再如刀剑般刺骨难忍了。

    “你知道,什么时候观星才为最佳?”道士指了指他身前的一处空地,示意凌同他一起席地而坐。

    凌这才低头去看,脚下的是一块早已被磨平到发光发亮的巨大石块,莫说是坐她和师父二人,就是再坐十几个人也是绰绰有余。

    这难道不就是正应了那句“造化钟神秀”吗?

    若不是亲眼得见,实难想到,这样一个风水宝地反而是众人口中的荒山。

    凌虽然心下早就对这山头尽了长篇大论的褒扬,可,在这数九隆冬之际,就这样席地而坐,是不是太?

    见凌多有犹豫的样子,道士也不为难,只又指了一指自己身前:“师父大你许多年岁,都不觉得寒气入体。儿你不打算亲自试试吗?”

    以前在侯府的时候,爹娘疼爱她疼爱得紧,读书习字都是请了先生到府里亲自传授的。

    她自然不是那种会将对先生的喜恶表现出来的人,但相处一事也总是要靠着缘分,一来二去,各个阶段,倒也换了几位先生。

    凌不知别人,单拿她自己来说,她还是喜欢谆谆善诱的先生,而不是仗着长者的身份去一味地命令控制她行事的人。

    无疑,道士师父如此的方式,正是凌心中偏爱的那种授道类型。

    凌先前只是在犹豫,并无为难之色显现,即便道士不提,她最后也会照做。但师父眼下这话一出,凌顺即打消了心中所有的顾虑。

    整了整衣裙,凌同道士一样,席地而坐。神奇的是,这光滑的大石头上,竟然一丝寒意都感受不到。

    凌静坐了片刻,不禁更觉惊奇,唇角掀起一丝弧度:“它,它怎么还会散发热气呢?”

    凌是切实感受到了那股暖意的,才会发出此等言论。

    身子里之前似有还无的凉气终于被逼了出去,取而代之的是凌自入冬以来从未感受到的暖流。

    “你有些寒毒,不让你一路徒步上来,此时即便是坐在这石头上也是无用。”道士打了一个哈欠,好像很困的样子。

    由于这一路上来是边走边聊,凌之前还并未注意到:“师父,您昨晚没睡好吗?”

    师父这个样子,倒不愧是曾经抚养华大夫长大的人,两个人真是像极了。

    不过,昨夜没有睡好?

    凌咬了咬下唇,两手更是紧张地攥紧了自己的裙角:“师父,有一个问题。”

    她顿了一顿,虽然不知道该不该问,但话都到了嘴边,凌还是一狠心问出了口:“昨晚您是到过我的房间外面吗?”

    现在想来那个人影应该还不是樵夫王叔,而是道士师父。

    凌不敢说她对樵夫有多了解,但是自从他们表明来意之后,樵夫可是一直不悦。不悦的他,屡屡将这种情感表现了出来。

    若昨夜窗外的人影当真是他,自己又偏生是那疯疯癫癫的状态,凌不信樵夫会什么都不做。

    “你有什么烦恼才要窥看命星,还要从长计议。”道士定了一定,算是主动承认了他昨日在窗外的事实:“昨晚的事,还有今后的一切,切忌不要外传。”

    “是。”凌不难想到华说起的那些往事。

    那个时候,道士也一样用这样的话来嘱咐过华。

    华一直都守口如瓶,这一点是凌可以作证的。尽管华说她是他尚可与谋的人,也提起了很多他自己的秘密,但是这未必就意味着华当真没有一点隐瞒。

    他的隐瞒,不是只字不提,或许只是长话短说。正是知道这一点,所以凌才从来没有主动问过这些。

    星者或明或暗,将悬将陨,每一颗都有其必行的轨迹和命途。

    有些能用眼睛轻易看到的,是鼎盛之期,璀璨之际。那些用肉眼不能轻易看到,甚至穷尽气力也根本看不到的,却不一定不是璀璨明亮的。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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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如此芳邻介绍:
从前有座山。山里有个道观,道观里住着一个不谙世事的道士,道士不会炼丹制符也不会算卦占卜。在每一个云卷云舒的日子里,他只会抬头呆呆地盯着天空。一个少年追寻至此,扬言他与此山颇为有缘,从今往后便不走了:“小爷苏云起,在此山之巅,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你说,和这里是不是相当有缘?”道士自是无语,笑道:“乖徒,这位公子说与你有缘。”女弟子凌玥不假思索地扬眉:“乌云蔽月,不是好兆头,要有缘也是孽缘。”我的如此芳邻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我的如此芳邻,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我的如此芳邻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