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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新月翩翩     我的如此芳邻txt下载     我的如此芳邻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四百零四章 秘密惩处

    “皆已伏诛?”明烨反问了一句,语气多有一些不信的意味存在。www.uu234.net

    无忧不明白,为君的陛下,想要的不正是众人的诚服吗?对于那些心生二意,且行为不端的人来说,取了他们的性命便一了百了。

    无忧不敢多嘴,遂点头应是:“今家二十五口,皆已伏诛。唯有以再一的重复来着重自己的确认无误。

    “你知道为何朕偏偏选了你为暗卫之首?”

    身为天子,他其实并不贪心,人心向背这个东西向来最难管教。他总不能既霸占着人人敬仰的尊首之位,却又要求所有的人一生一世,由心而发地皆以他马首是瞻。

    只是,要保社稷的长久安宁,最起码不要让明家的基业败在他的手里。这双手染血亦是必然。

    心中的这番曲折心思,压得他有些透不过气来。若是这身前的人,是凌珏,或是不属朝事的儿,他还或可说上一说。

    可惜无忧不是。他不过就是一把锋利且听话的刀,是一个凶器而已。无忧仅仅只需要听话,便已经足够。

    “陛下说过,因为无忧有足够的野心。”自以为这番说辞很是在理的无忧,说这话时都不自觉地挺了挺脊背。

    “野心?”明烨心中已然有了定论。果然,和手中的刀说话那是话不投机:“一个君主,一个臣子,那是野心!可是一个暗卫,他要有的可不是野心。”

    这话竟隐隐透露出了带着杀意的锋芒。无忧是杀手,任何的杀意都逃不过他的眼下。只是他不知,是自己说错了什么,才让陛下生了杀意?

    “无忧不知。”无忧只能将姿态低得更低,以此来彰显,他是绝对不会背叛眼前之人:“还望陛下告知。”

    “朕不妨全部告知与你,看中的不是旁的,正是你的狠绝与绝对的尽忠。”派人去处决罪臣,这一过程中,其实可能发生的变故实在太多,可能潜藏的猫腻也太多。

    毕竟许多人都深谙天高皇帝远的道理,明着一套背地一套,亦是无法完全杜绝。

    他不是神仙,没有办法事事亲力亲为,分身乏术如此一看也是必然的。

    “无忧这条命都是陛下的。”无忧也算机灵,一听此话,便忙着表忠心。

    事实上,他的目的也很简单。杀手做了多年,树敌也已众多,是时候多个不一样的身份来做屏障。也是时候该为日后避无可避的那一仗早做准备。

    “暗卫直属于朕,朕也自然要给予你们足够的信任。”明烨的影子被殿中一跳一跃的烛光拉得修长。

    因而衬得他的身形也是愈发高挑。看上去,更是增添了几分帝王特有的威仪:“传话下去,今家的事情绝不可泄露半个字。违者,斩立决,可由你代为行刑。必要时,先斩后奏即可。”

    这可是来自于陛下莫大的信任,无忧自然欣喜万分。他不追求这其中的平步青云,可并不代言眼前现成的夸奖他是无动于衷的。

    无忧当即俯首,将贴在地上的额头复又抬起,猛磕了几个响头。

    今家一行人就这样消失于无形中。对于知情者来说,今家不过是昨日黄花,凋敝的下场怨不得旁人,是真正地多行不义。

    可在绝大多数人的眼中,今家不过是获了一个升迁的机会,尽管是被派去了偏远的南边,但依旧不失为一喜。

    田夫臣擅于临摹名家字画,曾经在其早年年少之时,更是以一副山水图混淆了京中古玩字画的市场,一时之间掀起了不小的热潮。

    田夫子也算人过留名,京都不少私塾都想留他做教,可其人志向相较常人实为更有远见一些。往往出入大户人家,成为那些贵胄子女的教书先生。

    就有一段日子,平阳侯请了田夫臣来做凌珏和凌的夫子。因着有着这段交情,也算对其人的本性知根知底,这种差事自然而然便就落到了田夫子的头上。

    “为君分忧,这也是夫子义不容辞的事情。”这是凌珏的原话。

    诚然,君让臣死臣不得不死。即便不是臣子,只要还踩在这片土地之上,那便亦是要以君为尊。

    更何况,此行相当于要的不过只是一个线人。对于线人以及线人家人的安全,还是有绝对的保障的。否则,凌珏也万不会干出强人所难的事情来。

    田夫臣可以仿造今家父子的笔迹,如若斩不断今家与朝廷那些暗疴之间的联系,那么便唯有取而代之是最为牢靠的决定。

    事实上,哪怕是些寸缕的联系,明烨也不愿它们就此断开。毕竟,暗线埋得太沉,总是需要一个线头的。要是线头都被淹没了,那再想找出来什么东西就是难如登天的事情。

    这事是绝对等不得的。给他们时间去壮大培植己身势力这样愚蠢的事情,断然做不出来。

    很快,田夫臣那里果真收到了一封来自于京都的信笺。只是,他们那些来往之人也并非是容易掉以轻心的傻子。

    信笺是匿名的,信使亦是中途不知换了几番的。

    “他们的目的应该也不过只是试探。”既然信笺是匿名的,那么至少就证明发出信笺的那一方是不需要回信的。

    凌珏将信笺捏在手间,来回踱步思量着。

    “有了第一封,自然便会有第二封,第三封。”明烨不禁蹙眉看向凌珏:“你找的那个田夫臣真的可以?”

    他不是不相信凌珏,也不是不相信那未曾谋面的田夫子的为人。只是,这样大的事情,可不是可靠的为人和一腔空有的热血就可以办到的。

    “朕要的,是万无一失。”

    “微臣亦可担保,绝对万无一失。”凌珏阐明自己的立场。侯府的夫子,被他尊了这么多年的老师,是不会连手头的这些事情都处理不了的。

    “我们,还是要耐心等着便是。”凌珏知道这事急不得,急了反而会遗漏很多本已露出的马脚。

    明烨神色沉重地点了点头,他这个幼时之交也算是算无遗策。有这样绝对可信的能人陪在他的身边,才可保明氏大业的光辉。

    千里之外的那处荒山后山,山势高耸到好似可与天际相连。晴昼之日,山岚不显,放眼可望成片成片的人烟之地。

    白日里,凌是不需要学习观星之术的。可连日的习惯一旦养成,竟也是一时改不掉了。她闲暇之余,还是忍不住数次抬头看看天边。

第四百零五章 愁几许

    无意中的一瞥,恰好瞥到缥缈的几缕云层之后泛着不同颜色的浮光,那浮光涌动起来的颜色很是怪异。m.www.uu234.net想让人不注意到都是难上加难。

    凌自认这不会是什么好兆头,奈何她此处的学识狭窄,一时中除了慌乱地原地打转,竟是什么都辨不得。

    脚步迭起,响在空旷有余的殿中,细听之下,还能听到略微粗重的喘息之声。

    道士缓缓睁开了双眼,他已然闭目打坐了多时。若不是凌忽然跑来寻他,这大好的晴朗日子,即刻沉沉地睡去都是情有可原的。

    “师父。”凌毕竟是大家闺秀出身,无论撞见了何事,礼数上面都是时刻谨记。

    “何事?”被强行中断的打坐,道士倒也不恼。事实上,他还要感谢凌才是,方才的无所事事差点儿便又让他去与周公会面了。

    一日之中,十二个时辰,若是有半数时候都拿来休憩睡眠,未免也有点太说不过去。

    “师父您快出去看看吧。外面的天光很是异常。”凌怕说不动道士师父,遂又自顾自地继续了下去:“儿不熟此道,只隐约看出些古怪。至于这古怪的背后,实在不知应当作何解释。”

    说来凌也不再是初始时的那个对天象一窍不通的小姑娘了,能在她的脸上看到如此错愕的表情,最起码是证明了恐真的有异。

    “稍安勿躁,待我去看。”慌张的气氛是得以蔓延的,道此话一说出口才恍然惊觉,他竟也受到了感染。

    不是都说好了不理俗事的吗?道士的步子不由地便是顿在了原处。

    前后实在判若两人,凌不禁诧异,凑上前来:“师父,你怎么不走了?”

    “天光的异常说不准就是倏忽而过,师父你要是再慢一会儿,说不定就什么都看不到了。”凌如是道出实情,生怕错过什么。

    道士师父的年龄是个谜,就和他的姓名一样,并不是靠着时日的长久就可以触到这其中的一星半点的。

    因而,这有着童颜的师父气色完好,纵使年龄真的大到难以想象,也一点儿都看不出来。走路更不至于迈不开腿了吧。

    焦急之下,凌轻轻扯住他的衣角往外行去。

    天势真的是堪称瞬息万变四字。方才还是稀薄的缥缈云絮,现在浑然化作了流云几朵一簇一簇地堆叠在一起,厚重到足以渲染出旁的兀出杂色。

    不过,杂色蒙骗瞒哄的终究是行外之人。什么是浮光,什么是杂色,对于道士来说不难区分。

    “师父,怎么样?”道士的沉寂不语落在了凌的眼底,只会是让她的心里愈发地没底。毕竟,用道士师父的话来说,这些日子以来的星象可一直都难有什么好的起色。

    如果真的是什么噩耗,任由其继续地发展,显示在了白日,似乎也并非是什么意想不到的事情。

    不过,若真是那样的话,事态岂不是焦灼严重得厉害吗?

    “看来,终究是躲不过的一场劫。”道士将事态说得十分严重,但观其面目,却丝毫不见有什么担忧之色。

    与其往常一样,站在某一处,面上是淡然的无悲无喜,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一尊根本不会动的石像。

    真是不知是避世隐居者的共性,还是说其实根本没有严重到如她想象的那般。

    凌敲了敲有些隐隐作痛的脑袋,反正思索也是徒然。无动无异便是最好的情况,难不成她还非要从道士师父的口中听到什么骇然之论才算满意吗?

    她可不是那唯恐天下不乱的无事生非者。凌抬手捂着嘴打了一个哈欠,半故意地道了句:“既然还是躲不过,那儿就先退下了。”

    言罢,她欠身施礼便欲要离去。

    “且慢。”道士师父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皱了一皱眉心。都说是一物降一物,收了这样一个徒弟,算是有他忙的了:“怎么不听师父把话说完就要离去?”

    她倒是想听师父把话说完呢,可那也得看他老人家愿意不:“儿困乏,体力不太支,听这些明知是劫却偏偏不躲的费心事情实在是有心无力。”

    “你回来。”这个激将法道士不得不认:“师父是可以告诉你,但届时你只怕是无心无力。心中难受不止,比现在都要不如。”也不知是不是那京都的世族女子们是否个个都是如此的伶牙俐齿模样?

    无心无力吗?那倒也未尝不是一件于己于彼的好事。

    有心有力的,那是世所少有,真正的能力者自然可以做到势如破竹,再是坎坷的漫漫长路都可以被他们踏成坦途。

    无心无力的话,看上去虽是可怜,但亦是另一种程度的无欲无求。无欲无求了,自然刚毅,也不会产生什么无谓的苦痛。

    最害怕的不过就是有心无力。明明心中有着万千不甘,可偏偏就是事与愿违。这样的苦痛可想而知。

    凌定了定神:“如若是无心无力,也好过眼下。”

    知秋和无影并不知道是什么缘故可以让凌主动下山,甚至是做了回京的打算。

    无影,作为此行名义上的护卫,自然无甚异议。事实上,凌去哪里都不重要。当年的事情早早让他下定决心跟在凌身后,他所需要的不过就是时刻确保着主人的安全。至于其他,那都是多余,亦是妄想。

    唯一心无挂碍,只有满腹开心的人便只有知秋。她笑吟吟地搀起凌的臂膀:“姑娘能回心转意真好,京都要什么没有呢!总好过在这荒山上受罪。”

    凌可没有心情听这些,但心下也告诉自己不能打破了知秋的美好幻想,遂附和着含糊了几句。

    可惜的是,主仆多年,凌的一颦一笑要想糊弄知秋实在太难了。

    知秋顿下了手上的动作,只看着凌不解:“姑娘您不开心?”

    正愁不知如何将话题引开,马车却刚好驶到了山脚下的那茶摊处,凌干脆避开了知秋的双目投来的询问的眼神:“我们下去喝口热茶再赶路吧。”

    “小二,来壶热茶。”无影走在前列去吩咐茶小二。

    在他处忙活的茶小二应声赶来,在看清了来人是无影之后,却结结巴巴了起来,连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怎,怎么是你们?”

第四百零六章 不欲为难

    凌走近几步,离家千里,如今的她倒也不太惧怕和生人讲话了。www.uu234.net更何况,与这个茶小二数次谋面,也未能完全算作是生人。

    “路过此处,只是恰好口渴。”凌道明前来的意图。只是她不明白,为何这茶小二见到他们三人的神情竟是如此?

    莫不成是因为无影?

    想到此,凌不禁抬眼望了身侧的男子一眼。尽管在山上呆了这许多时日,但无影周身的杀气还是未能尽数敛尽。或许正是因此,才让那些不懂他的人一见便心生了惧意。

    想来也是啊。一个自小便被选为杀手的人,那些几乎是生来就带着的东西怎么可能是几个朝夕便可以更改的。不仅不是朝夕可以有所改变,这杀气甚至变成了融入骨髓的秉性,应是再也根治不了的了。

    “是你,你们害死了人。”直到茶小二一脸慌乱地道出这番话的时候,凌才受了异常清醒的当头一棒。

    原来,他的惧意并不是因为无影,而是他们几个?不用多问,凌都知道茶小二是什么意思。

    当初的不告而别,现在已经一传十十传百,甚至让莘陵这处的茶小二都能有所耳闻。看来,她的行为是彻底激怒了寒心元。

    激怒了寒心元,寒心元想要为故去的白怡报仇,这些也是人之常情。只是,却是为难了那一片好意要为她转圜的陆大人。

    “来,来人啊!”茶小二招呼开四围的人群。

    不消片刻,凌三人便已被团团围住。这还是凌第一次被包围在人群之中,被这样的眼神打探着,耳中听来的一些东西更是不堪入耳。

    知秋抬起臂膀,好让垂下的宽大袖袍极尽所能地将凌挡在身后:“你乱叫什么呢!”

    无影虽不言语,但是前倾的身子后撤一步,已是完全将与他相比很是娇小的凌严严实实地挡在了身后,同样得到遮蔽的人自然还有知秋。

    他压低声音:“主人,冲不冲?”

    冲?又能冲出去吗?

    他们已然暴露了身份,回京之路是必然要经过汝东的。无影便是再厉害,也难以一己之身同时保下她和知秋两个人。

    更何况,起了冲突,以无影的身手,只能造下更多更深的杀孽。若说她是于无意之中促使了白怡的身死,可是如若让无影带她离开,这个名头便算是坐实了。

    凌摇摇头,只咬着下唇挤出一个字来:“不。”不能冲。

    “姑娘,您想清楚了吗?”知秋的眉头恨不能皱成一团。那个寒心元仗着大儒的名声,在汝东都快赶上只手遮天的一霸了,如果这回中套,想必真的很难再全身而退。

    “我,我自然是没有清楚的。”其实在很多时候的很多问题,她都想不通。

    她还没有想通,事情便已然发生了,它们总在逼迫着她立即做出那唯一的一个决定。

    事实上,想不想得通都不重要。因为无论从哪个角度去看,彼时的决定都会有强大的因果缘由做支持:“我只是觉得,事情该有一个交待,更该有一个结果。况且,清者自清。”

    如果那杀人者是为了引她出现而屠戮了白怡,那么她便一定要找出那人,杀了他在白怡坟前谢罪。但若是因其他缘由,她就一定要让寒心元这个娘亲故交给出他该给的姿态。

    “各位各位。”茶小二向四周抱拳环顾了一圈,试图在人群之中找到几个帮手:“这几个可是衙门要抓的在逃凶犯。既然见了那就不好窝藏,倒不如一起齐力把他们抓起来,交给衙门。也免得这些日子进出搞得都是人心惶惶。”

    茶小二可是识得眼前无影的能力,他自然是不敢和其人直面冲突的。但是衙门要抓的人也确确实实是他们几个,见到了却不上报,他一个小民还没有这样大的胆子。

    好在衙门将这事传得几近是人尽皆知,虽然偶有个别不明就里的兀自絮絮唠叨许久,却总归不影响大势所趋。

    很快几个人便当真听从采纳了茶小二的意见,一拥而上将凌三人拿了下来,送离了这处茶摊,向着汝东的衙门一路行去。

    无影终归是与她们这闺阁中的人是不同的。他不过是抖了抖双肩,清喝了一声脚在身上,自己会走。在场诸人竟还真的没有一个人再敢去上前触碰其人。

    这一幕被凌看在眼里,她悠悠地摇了摇头,别开了目光去,心内却一时难受得紧:“委屈了你们。如果陆大人还愿意听我一言,我一定会请求他放了你们。”

    知秋无影二人无人应答。虽各有原因,但均是铁了心地要在一条船上共福祸的人。

    “凌姑娘,多日不见,可还别来无恙?”面前的人一身簇新的衣裳,将自己打理得井井有条。汝东在他的管理之下,也算不负恩泽。

    说来好笑,凌甚至还有闲心觉得。若是明烨在此,也一定会是和她一样的想法。像陆大人这样的好官真的不多见了。

    再次见到陆大人,还同那日的情景一样,他身边依旧有着一个不该出现在衙门当中的寒心元。

    唯一不同的是,今次寒心元看她的眼神,更为纯粹一些。那些复杂的东西一经散开,仿佛只有时间沉浸下去之后带来的无边的仇恨而已。

    但其实,她也很觉得委屈。白怡的故去,她几时有过参与?这些东西本来便是冤有头债有主的事情。但同样,她亦知道,无论自己多想回避,她都极有可能是那当中的一环。

    眼角之中好像有些酸涩的东西欲要夺眶而出,凌只能接着行礼的契机慌忙做了个遮掩:“有劳陆大人惦念。是凌为难大人了。”

    “无人可以为你作证。”抛去那些无聊且不经事的寒暄,还不如直白一些得好:“本官只能先将尔等暂压狱中。”

    红口白牙一张一合,往往就能将一个无辜的人定了罪。也是红口白牙一咬一松,最是无力。因为人人都长了张嘴,安能不为自己辩白一番。

    凌想解释一番,不是为了脱罪,只是胸中的郁塞难以疏解:“小女尤记得陆大人同小女说的,白公子的身死我也感悲戚。既无心害他,我又焉能好受?”

    凌将双目注视在了寒心元的身上,这恐怕是她这辈子最是直抒胸臆的一次了。

第四百零七章 无以定罪

    “寒老先生是当世大儒,有的话,不由我提,相信您看得一定比我清楚。www.uu234.net”那时的凌之所以会一早认定寒心元不肯放过她,甚至是要将白怡的身死之故全引咎到她一人头上,心中都是早有所感的。

    只是那预兆,不过是旁人没有看出就是了。意外的发生,固然是谁人都不想看到,更是白怡和他这个先生始料未及的。

    可寒心元却当着众人的面就如此针对一个姑娘。那后姑娘是不该在情急中抛下白怡,可私会的事情究其根本明明是二人双方的决定,又焉能全推到一个女子身上。

    亦是那时,凌心中对于寒心元的敬重之情便已散了大半。

    当然,这些不过是一个开始,因为白怡的暴毙,那些故人之谊已经焚为灰烬。

    此刻的寒心元巴不得视凌为仇敌,一点儿面子都不肯卖给眼前的几人:“听不懂你这个囚犯在胡言乱语些什么。陆大人,还不……”

    “还不是我,我不是囚犯,因为我是无罪的。”凌敢说,她活了十几年,还是平生第一次如此硬气地反驳着什么。

    同寒心元这个疯子说话简直是对牛弹琴,凌复又将目光流转到了陆大人的身上:“陆大人,我今天敢回来,只是因为过不了自己心中的这一关。但你我,谁都清楚。”

    她一字一顿,声音也是比往日的温言细语高了很多,听上去愈发地清亮了一些:“我没有指使谁去杀人,更是没有亲自动过手去伤害他人。如今一切的因缘际会,虽十有**是由我而起,但我头上的这桩罪,谁都定不了。”

    几日不见,面前这个柔柔弱弱的小姑娘好像忽然长大了:“姑娘这当真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

    凌也不知是该对这话做出什么反应为好,便也只能顺着陆大人的话头接了下去:“人,总该是要有些长进的。”

    凌再是会观测星象,再是拥有一本可以预见的话本子,也实在想不到,她有一日会深陷在千里之外某处的牢狱当中。

    “姑娘,我们,我们该不会一直被困在这里吧?”牢狱当中的湿寒实在让人难以抵挡,伴随着这些的,还有鼻间一股总也散不去的恶臭之味。

    “所以,我们才要想尽一切办法自证。”凌蜷缩在角落里,她虽也很是适应不了这里的环境,但好歹不再让陆大人为难是真:“无影不是已经去了嘛。我们耐心等些日子就是。”

    言罢,凌看向自己身侧的知秋:“你若是实在耐不住,不如和狱卒说上一说,陆大人是默许的。”

    寒心元虽然无甚理智,埋怨一通,但总也不算丧心病狂。他要的不过就是囚住她,这与无影和知秋都不相干。

    知秋闻言一把扑到了凌的怀里,两只手臂紧紧地环着凌:“姑娘说什么傻话呢!姑娘在牢里受苦受难,哪有婢子一个人在外享清福的道理?”

    哪里会有人放着在外自由的好日子不过,偏生选在了牢狱里面。知秋只是不想让凌独自一人面对而已。

    凌反而安慰起了知秋:“陆大人是好官,他不会纵容属下屈打成招的。”

    她不信,纵然寒心元的名望再是让人望尘莫及,也不至于手可以伸得如此长。想要越过陆大人,他还没有那个本事。

    知秋却忽地在一旁笑出了声音。她这笑来得太过突然,也与眼下的情景不符,凌奇道:“你好端端地怎么突然发笑?”

    知秋不禁往凌的身边又凑了一凑,附耳低语起来:“姑娘,您好像很相信那个无影少侠啊?”

    “那是自然。”她和无影相熟的日子细细数来也有了好几个年头。这么多年里,要是连最基本的信任都做不到,那她待人也太不真诚了一些。

    不过,无影的事情她还不能随便乱说:“无影少侠一路随我们走来,他的人品你还信不过吗?”

    不知是不是凌眼花,她分明看到知秋的脸颊上泛起一抹异常的红晕:“没,无影少侠敢作敢当,婢子怎会不相信他呢。不过就是觉得,他待姑娘是真好,姑娘也很是信任他。”

    无影就算决定同甘苦,也不会任由自己被收入到衙门的大牢里。毕竟男女有别,既不能同凌被关在一处,那也只能是让自己置身牢外。

    “陆大人,这些日子就麻烦您多多照料她们二位。”无影作揖,眼中除了常年不退的逼人寒气,竟也是多出了一些难得的柔和之色。

    “小兄弟你大可放心,只要是还在本官的掌控范围之内,保二位姑娘的安全还算尚可。”陆大人一番诚挚之言几乎是不假思索便就脱口而出。

    因为他觉得,那凌的言辞恳切,道出的亦是再真不过的事实。

    没有任何的罪责,也根本谈不上脱罪,既然如此,保两个无辜受牵连的人又有何难?

    一方的肺腑之言,可无影对这话的态度却是难辨。他的薄唇一张,便就吐出飘飘然的几句话,似是多有质疑之谈:“那何处是大人的掌控范围?汝东有吗?”

    那日在汝东衙门的公堂之上,他尚且做不得主。

    陆大人自觉颜面扫地,脸颊一下子烧红,直烧到了耳朵根后。他忙借着一声咳嗽去遮挡神情当中的无措:“无影小兄弟,本官想,你是误会……”

    岂料这话还没说完,便又被横出的无影截断了话茬:“是不是误会不重要,大人也无须向我说明。还望大人记得今日所说的话即可。”

    言罢,也不再需要陆大人保证什么,竟是利落地转身,扬长而去。

    “阿炎,本官瞧着此人倒也是不世之才。”陆大人若有所思地独自说着话。

    他自然不是独自一人,阿炎也的确伴在他身侧。可他说这话时,双眼是不可视物般的空洞无神,一时之间,阿炎竟是不知该接还是不该接。

    “你怎么不说话?”陆大人等了许久,都不见身侧之人发表看法,不禁暗自奇怪。

    “大人为何要用一个也字?”阿炎也算行走江湖多年,那个无影身上的功夫和气质的确不流于俗常。

    只是,他不解,除了无影,还有什么不世之才值当陆大人如此言说?

第四百零八章 一朝尽

    陆大人回望过来,以一种异常郑重的口吻回道:“还有一位不世之才,应是非阿炎你莫属。顶 点 X 23 U S”

    这个夸赞来得实在太过突然,阿炎下意识地反驳了一句:“大人还是莫要拿阿炎寻开心,阿炎值几斤几两,心里还是有数的。”

    从陆大人身上,便可以得知,没有无缘无故的褒扬这可是万世不变的真理。

    陆大人拍了拍阿炎的肩膀,以示二人之间关系的亲近:“我们是同乡,共事这么久。我现在的想法,想必你也能知晓个大概。”

    阿炎只能闷头苦笑,还以为陆大人这是发自内心的认可,却原来不过是又给他安排了任务:“是,我这就出发。”

    汝东偏于天盛南端,冬日冷气森森的空气中仿佛夹带着水泽的湿意。它们无孔不入,横生在每一寸的土地上,这在终年见不得光的牢狱里尤甚。

    不过是几日的功夫,湿气便入了体。凌憔悴着一张面容,一口气卡在嗓子眼里,总也咳不出来,更无法顺利地咽回去。

    陆大人做主,想要将凌和知秋从大牢中提出来。可奈何再一次被无影言重,有寒心元在,他这个官员做得比任何人都窝屈得厉害。

    寒心元发动了汝东书院的学子,誓要给白怡的死讨一个公道。他们三三两两地堵在衙门前,妨碍了公务的执行不说,便是连早已散去的百姓都引得皆来围观。

    那些一个个整日将圣贤之言挂在嘴边,放在心坎上扬言要身体力行的学子,如今反而是最糊涂混沌的一些。

    最后的结果,也不过就是再一地妥协与避让。虽是可以将知秋从牢里放出,但同样还是不得自由,被时时扣压在衙门当中,便已经是陆大人所能力争的结果。

    “知秋,你出去吧。”凌不想再在这个上面多费唇舌,干脆将身子转向了牢房的墙壁:“狱卒大哥,衙门重地是不该让闲杂人等随意逗留的。”

    知秋想不到自家姑娘居然会真的赶她离开,纵是不忍留凌一个人受苦,可那些狱卒当真一拥而上,要将她强行带离这里。

    知秋知道这是凌铁了心的决定,遂也只能紧了紧拳头:“姑娘您放心,婢子出去以后,一定想办法和无影少侠一同找出真凶。”

    走了知秋,不知是不是错觉,这间空荡荡的牢房更显阴冷潮湿。但凌知道,她不能因为一个人惧怕牢中无边的黑暗与孤独,就拉知秋下水。

    冬日的萧索已经发展到了整个人间无力抵抗的局面,这还尚是南端,便已经冷到刺骨之痛。

    皇城京都,一片天寒地坼,雪虐风饕之下,就连飞出的檐,翘起的角都好似暴露在冷风当中战栗不止。

    与南边的冷不同,京都这里的冷是一种又干又冷的状态。干燥的厉风袭来,宛如一把把磨得银光锃亮的匕首,在裸露的身体上刻划下了足以皲裂皮肤的疤痕。

    一夜风起,无端的大火粲然而生,仿佛发了狂症一样,无情地吞噬着数间宫阙。人人都知道,那是冷宫当中走了水,烧死了先帝的妃子萧娘娘,以及萧娘娘身边那个忠心护主的老嬷嬷。

    皇宫对于很多人来说就是一座金玉装裱到极致华丽的囚牢,想要在牢笼中求存,就必须要使出十二分的解数。

    那些被人踩在脚下的,许是时运不济,许是能力不足。但无一例外的,那就是皆都为败者。

    胜者经了多事,他们没有一个人肯轻易相信那传闻所言,冷宫里的大火怎会是无缘无故地因风而起?

    杏子愤愤不平地在太后身前服侍:“冷宫无人看管,多年以来不曾进出外人。不携带火种,哪里来的大火?”

    弦儿瞄了一瞄太后的神色,见无甚异常,这才敢接着说了下去:“所以说,应该是有人纵火烧了冷宫。”

    那火势极大,直直地从萧娘娘的殿烧到了其余临近的几殿,半座冷宫都给毁了个干净。用当时赶去扑灭火势的人的原话来说,触目所及,简直就是一片无止尽的火海。

    “太后娘娘,您不觉得此事多有蹊跷吗?”弦儿和杏子一应一和地说了许久,却总不见太后发声。

    “很明显,是有人故意为之。”太后早就知道了这里头的内情,但是冷宫这无人愿意踏足的地方,和那里面一辈子见不得光的人,实在让她提不起半分兴趣。

    “后宫可是太后娘娘您做主,敢在您的眼皮子底下纵火杀人,这也太可恶了吧。”杏子心直口快,直接就将心底话一股脑地讲了个痛快。

    “杏子。”弦儿生怕她说错了话,惹怒了太后。

    “可不可恶不过都是些无聊至极的手脚。冷宫的那火且吹不得这外间,既如此,也就遂了她们的心愿就是。”先帝都走了,还留着那些个又老又丑的女人干什么?

    在太后眼中,其实是恨不得将那些人除之而后快的。只不过,早已成为一国之母的她,可不愿手上染血。如今,又不知是那些人的存在挡了谁的路,竟然选择了一夜之间的放火做假。

    倒也干净,心内干净了,眼前自然也干净。

    “弦子杏儿,你们去替本宫走一趟。本宫倒要看看,冷宫里余下的那几位到底是哪几个福缘深厚的?”

    “被火烧死的人全在这里了吗?”杏子和弦儿赶到的时候,一向寂寥凄清的冷宫正是赶上来往人多的时候。

    遍地躺着一些被大火烧得面目全非的几具尸体,空气中更是不时地传来一股又一股烧焦的气味。

    闻来便是令人作呕,杏子强压着腹内的不适:“我们二人奉太后娘娘之命,特来清点一下好回去复命。麻烦各位手脚都麻利着一些。”

    “是,是。”冷宫殿外各个人等开始走动。他们并没有料到,太后娘娘居然会过问冷宫的事宜,情急之下,竟也有几个相互撞了个满怀的。

    “杏子姑娘,弦儿姑娘。这是太后娘娘要的名册。”有太监双手恭敬奉上一本早已脱胶的名册。

    弦儿接过已显老旧的名册,大致翻看了几页,无非都是一些宫中听都没听说过的老人了。

    她对这些并不感兴趣,索要也不过是为了好方便交差:“麻烦诸位了。”

    “不敢不敢,既然是太后娘娘的意思。奴才几个自然尽心尽力。”

第四百零九章 落款留书

    “奴们已经仔仔细细核实过了。顶 点 X 23 U S”将名册呈上,弦子和杏儿还不忘回禀一番:“和名册之中的人数皆对得上。”

    朱砂笔一路横贯直下勾去的几个名字,很是眼熟。太后的指尖摩挲过泛黄的纸面,终于在一个名字前停了下来:“萧清,本也是个强有力的竞争对手。”

    不过,那都不重要了。只是,她葬身在了火海之中,也算是大快人心的一事。

    过往的事情,太后只字不提。难得的是,她身边服侍的下人们也能做到相同的默契,那就是不闻不问。

    “拿去烧了吧。”太后不置可否地笑笑,兀自将目光远远地离开那一卷纸张。

    名册自然还誊有备份,再者言之,冷宫的名册就算是完全丢弃了,也不过是无关痛痒的事情。

    拿了大钵来,杏子和弦儿将名册掷到了钵中。看着燃烧不息的一簇火苗,杏子却饶有兴致地半开起了玩笑:“我们可要小心着些,免得这火苗又窜起了老高,最后反倒搞出了笑话。”

    弦儿知道这是杏子有些得意忘形,忙凑上前来一把捂住了杏子的嘴巴:“你别胡乱说话,忘记这是在宫里了是吗?”

    杏子别开头去,颇有些不以为然:“我知道,所以这不只和你说说嘛。”

    钵中愈燃愈烈的火焰尚且不得机会构成张扬的火势,那零星的稀火又怎么能够烧了数间殿宇。想来也是有人刻意纵火杀人。

    太后娘娘不再插手此事,可并不代表杏子和弦儿就一点看热闹的兴趣都没有。

    “行了,赶紧收拾好东西,快快回屋吧。”弦儿同样也很好奇,但她更害怕无事生非带来的祸事。

    这一点,她和杏子服侍在侧多年,不应当不了解。也正因为了解,在宫里就不该存有什么好奇之心。

    “你先回去,我去把余灰倒了这就来。”钵里的东西已经烧得差不多了,但应太后的要求,还是要做到了无痕迹。

    虽然她不明白,太后娘娘这么谨慎小心为的是什么。哪怕当年真有什么敌人,现下也都要不然作了古,要不然被囚在了冷宫当中。没有一个人可以拥有撼动太后如今地位的能力,太后娘娘又何故这么谨小慎微呢!

    费力地将大钵掉转了个方向,杏子的眼睛不由地直勾勾盯着一处还未烧毁掉而在黑色的灰烬当中分外显眼的白色纸角。

    “什么东西?”杏子不由地俯下身子去望。那露出来的白色一角不同于之前的名册,名册有了年头,故而通体都泛着因为老旧而特有的黄色。

    但它却是不同的。

    自然也因为这处截然不同而致使它在余烬当中格外地瞩目。杏子鼓起腮帮子吹掉了上面沾染着的碎屑灰烬。

    原来是封信。

    几个隽秀的蝇头小楷跃然于眼前,杏子忽然感觉到手里握着的明明只是一张纸而已,但是它散发出的灼热温度却足以烫过手上的肌肤。

    正是一筹莫展之际,弦儿寻来寻她了:“杏子,你还在这边干什么?”

    “没,没什么。”杏子和弦儿一同入宫,二人早已情同姐妹。杏子自然是不会有所隐瞒的。只是那几个字却有些着实扎眼了,扎眼扎到让她第一时间只想把这张纸藏起来。

    “你背后藏什么呢!”杏子的动作太过迟钝了,根本瞒不过弦儿。见到杏子如此魂不守舍的模样,弦儿不禁急了:“你身后的是什么东西?事到如今,你都不懂得吗?在这宫里,岂是你我这样的人敢有秘密的吗?”

    握着一封信笺的双手都不自觉地微微发了汗,手指头黏在纸张上面的感觉让杏子很不好受。

    总之是瞒也瞒不住了,杏子干脆压低了嗓音,空出一只手来招呼着:“你小点声儿,给你看样东西。”

    “什么东西?这么神神秘秘的。”弦儿瞥了一眼那已经闲置的钵和里面的一些灰黑色的余烬。不由地眉心就是一跳,难道杏子刚刚是在翻污秽?

    杏子认得出来弦儿的眼神是什么意思,不禁把信笺塞到了对方的手上:“你还是先看看这上面的落款再说。”

    很是隽秀的几个字撞入眼帘,弦儿也不自觉地开始慌了神:“这东西,你从哪儿得来的?”

    杏子回头指了一指钵里面的一摊灰烬:“名册都烧了,独独只留下了这个。”

    “上面的时间是同风四年。”杏子低语着指给了弦儿细看:“同风,那可是先帝在位的时候。”

    “今天这事,除了你我,切不可外传。”弦儿越想越觉不妥:“最好,最好还是烧了罢。”因为信笺之上的落款有一个“静”字。

    静贵妃,那是太后娘娘此前的封号。如今除了陛下,太后娘娘在后宫之中可以说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本犯不着和一个过去计较。

    烧毁名册,究竟是无心之举想要一个眼不见心不烦的结局,还是为了销毁掉什么?

    不管是什么都不重要了,事关太后娘娘吩咐下来的事情,她们只有少听多做。弦儿只紧了紧杏子发凉的双手:“听着,这不是我们可以搅和得起的。”

    见杏子有些发愣,弦儿不由分说便就一把夺过了纸张捏在手里:“我这就撕了它,这就撕了它。”

    “撕什么?”见弦儿和杏子二人同去了这么久都没有任何的回音,太后遂打发了其余的宫女前来查看。

    “没撕什么。是你听错了吧,我们奉命前来烧掉名册,岂会再用撕扯这样不省力还麻烦的法子。”杏子挤出一个笑容来,那片刻之前的无措与慌张被她掩藏得极好,往前走了几步:“太后娘娘可是要召见我等?”

    小宫女没有杏子和弦儿在宫中多年的底气,尽管是当真看到了什么又或是听到了什么,都不敢言明。更遑论,她好像也不过只是一个恍惚而已。

    “太后娘娘命奴前来看看二位姐姐,可是这边出了什么问题?”宫女此刻早已将片刻之前听来的那些个模糊字眼忘了个一干二净。对于她来说,谨记主子的吩咐才是正事。

    弦儿将信笺纸揉成了纸团塞入了袖口,故作淡然地道:“不过就是烧一本名册,能有什么问题。我们这就回去。”

    “是。”小宫女臊红了脸,讪讪地福身跟在了杏子和弦儿之后。

第四百一十章 左右挟制

    弦儿和杏子虽都是太后的亲信,可亲信归亲信,谁都不会去傻到拿着一张白纸黑字的东西去问当事人的旧事。m.www.uu234.net

    弦儿和杏子纷纷跪倒在太后的面前:“回太后,奴已将名册尽数烧毁。”

    至于那信笺,信中的内容未曾看过,一旦有了机会再毁掉便是。如此一来,这信笺倒像是从未出现过一般。

    “即日起,冷宫那边也应该加大一些巡逻力度了。”她能容得下偶尔一两次的作祟,但次数多了,便是在挑战她身为太后的权威。

    “另外,去给本宫把陛下请来。”提及陛下,太后娘娘的眉眼之中皆是藏不尽的难以如意。

    “太后娘娘。”弦儿将这些事情一应揽到了自己身上,为的就是好找一个无人的地方去毁了那信笺。

    可也不知怎的,太后娘娘偏偏就留下了她和杏子二人服侍,将其余的宫婢一应打发走了。

    弦儿替太后捶着肩膀:“不是奴多嘴,陛下也是一个孝子贤孙,这在帝王家本不多见啊!”

    这些话,也就只有弦儿和杏子敢在四下无人里和太后推心置腹一般地说上三言两语了。可那的前提条件也得是,太后娘娘的心情不至于太差劲。

    今日许是烧了名册,得知了冷宫当中有那么几人身陨火海。太后的心情自然算不得差劲:“他是孝子贤孙,可独独只有这么一条,却怎么也不肯依本宫。”

    杏子也走上前来宽慰了几句:“太后娘娘也莫要同陛下置气。陛下如今尚还年轻,到了年纪,自然会考虑为皇家开枝散叶一事的。”

    正说话间,外间传来小太监的拖长的长音:“陛下驾到。”

    竟是来得如此快!弦儿和杏子对视了一眼,生怕方才的话被陛下听了去。陛下的生母太后娘娘自然是无错的,只怕陛下听了之后断章取义。到时再治她们一个搬弄是非之罪。

    “叩见陛下。”殿内外跪满了宫婢内臣。

    “母后差人去叫朕来,所为何事?”明烨摆了摆手,示意旁人退下。

    “怎么?无事本宫就不能见一见陛下了吗?”虽则是被明烨言中,但太后却并不想直接承认。

    “朕不是这个意思。听说这宫里走了水,母后这里可还安好?”如今的母子二人,心中嫌隙只增不减。明烨知道必须得由他提出一个话题才得以维系下去。

    “你瞧,这便是女人和女人之间的差别。”冷宫的大火,不知为何到了太后的嘴里,便成了这般模样。

    明烨虽是不解,但又一向了解自己的母后,如此婉转铺垫,恐怕又是要规劝于他。但终归不能拂了太后的面子,他也就如实摇起了头:“朕不知这其中的差别。”

    “若论差别,归根究底就只有一个原因,那就是帝王的宠爱。”

    明烨就知道,母后嫌他登基日久,膝下却迟迟未能有个一儿半女,而心里始终横着一堵墙。但是他又能如何?莫不成让他亲手打破这墙的界限不成吗?

    明烨没有回话,太后便只能自顾自地继续了下去:“她们都是失败者,因而才会被圈禁在那终日见不得光的地方,活该凄凉至死。”

    明烨的眉梢微一挑动,听出了什么本不应该出现的情绪:“母后,你怎么了?”

    太后却对那话置之不理:“其实说到底,有没有帝王的宠爱也不重要。只要确保自己是站在最后的那一个。”

    当年的旧事眼看就要被挑出,明烨一个情急之下,清喝了一声:“母后!冷宫遭火,您受惊了。”

    这一声冷喝总算让太后清醒了一些:“一样的道理,你纳了妃却不宠幸,那便与将她们打入冷宫无异。烨儿,你狠得下这心吗?”

    母后和父皇其实并没有什么差别。不过一个是将对他的冷淡之情溢于言表,一个却是打着爱他护他的幌子在达成自己的追求。

    事实上,母后最爱的人哪里是他?又哪里是父皇?不过就是她自己罢了。

    明烨拱拱手,有些事情还是趁早说得清楚一些为好:“原来在母后的眼中,儿臣是这样的一个人。”

    更让明烨觉得窒息感翻涌而上,难以忍受的是,在他说出这话时,迎上的却是太后一双很是诧异的眼眸。好像判断错误于她而言,是多么意料不到的事情一样。

    为什么这个世上总会有人仗着亲近,就摆出一副很是了解自己的样子?而这些人偏偏还是想左右自己想法的人。

    以前也就罢了,他是皇子,不过是先帝众多儿子中的一个。可现如今,他都已经继位为君了,还是处处受人挟制吗?

    “朕知道,成大事者不拘小节。一将功成的身后更是万骨枯。想要用这种业障来羁绊住朕的脚步。”明烨笼了一笼身后宽大的拖地披风,“母后,朕只能说你估量错人了。”

    他不想编一些什么温柔乡即是英雄冢的荒唐谎言,那个骗不了太后,更骗不了他自己。

    他不过是在等一个人。

    “陆公公,起驾。”每回一见面,最后总闹得是不欢而散的场面。明烨也很想平心静气地坐下来好好聊聊,但太后的咄咄逼人总使他心气愈加地浮躁。

    “你,你给本宫站住。”太后似是气急,抬脚就要上前去撕扯明烨扬在身后的袖袍,却不料脚下踩了裙裾反而身形不稳了起来。

    见状,杏子弦儿自然要上前搀扶一把,“太后娘娘您慢些。”

    “陛下,陛下!”弦儿连喊了几声,但那背影也只是略做停顿,就继而远去了。

    “别叫他。”太后娘娘亦是急火攻心,叫住了想要追出去的弦儿。

    “是。”弦儿的语气虽多有不肯定,但还是回来搀住了太后娘娘。许是这事情发生地太过突然,几个幅度较大的动作一经出现,那封之前安然躺于袖口的信笺就落了出来。

    那白色的纸张十分显眼,使人想不注意到视野当中的这一突兀都难。杏子和弦儿不禁下意识地双目紧缩,弦儿更是想要不为人知地挪动步子,借用自己的裙裾去以做遮掩。

    岂料的是欲盖弥彰。她越是移动,就反而越像是在给太后提醒。

    “那是什么东西?”太后甩开了二人,径自在殿里踱步,似是在等着弦儿给她一个合理的解释。

第四百一十一章 一纸书信藏誓约

    也是吓蒙了眼,弦儿信口拈来了一句:“这是,这是奴的家书,里面,里面什么都没提到。www.uu234.net”

    声势减弱,弦儿也是越来越心虚。极度的惶恐之中,双腿一软,登时跪倒在地。

    她这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嘛。要知道,她同杏子小小年纪便入了宫,一入宫服侍的便只有太后娘娘这一个主子。

    太后娘娘岂会不知她的家中情况,果听头顶上方传来一声呵斥:“弦儿你连谎话都不会说,还敢来瞒哄本宫?还当本宫不知道,打你进宫那年,家中亲者便因饥荒而死。”

    太后悠悠地转过身来,一双眸中尽是凌厉寒色:“如此这般,又哪里来的家书?”

    “是,是奴失言。”弦儿将头埋得更低,紧咬着下唇。她不知此言行不通,还能有什么办法可以躲过这一关。

    “为何不说?里面莫不成还能是什么大逆不道之言不成?”太后虽是如此问话,但她也是多有恐吓的成分在内。

    且抛去弦儿服侍自己多年,也算知根知底这一点不说。单论其身份,不过一个宫婢,还没有那样的胆子。

    弦儿唇色见白,甚至有些干裂的征兆,但她就是一言不发地只把头低得更低了一些。

    一直静默并不言语的杏子却是耐不住心中的煎熬,只听噗通一声当即也便跪倒在弦儿的身侧:“太后娘娘切莫怪责弦儿。是婢子的错。还,还请娘娘责罚。”

    “杏子你……”其实弦儿心里也很清楚,这个谎她是无论如何都圆不上了。可她就是在妄想着,许是再多挣扎片刻,结果就或许不一样了。

    “这件事你也有参与?”一直以来,太后都将弦子和杏儿两人视为心腹。如今二人合起伙来一同隐瞒,她焉能不更加生气?

    弦子只感觉迎面刮起一道劲风,再回过神来的时候,却是发现地下的那纸书信不见了踪影。

    原是太后已将其捏在了手里,伴随着纸张簌簌而抖的声音,空气都凝结干滞在了一处。这种窒息感从心头一旦浮起,竟是怎样压都压不下去。

    “这就是你们瞒着本宫的原因?”良久,太后的声音才再度响在了异常空旷的殿中。

    只是,比起之前的愠怒燥火,这一次,声音当中竟带了一些涩涩然的沙哑。

    弦儿和杏子不敢再隐瞒,便忙低头答了句是。并且将发现信笺的始末一五一十地道了出来。

    “看来,冷宫里的那位还是十分念旧的人啊!”也不知是悲戚还是欣慰,太后娘娘的声音虽是带了一丝笑意,但那笑意在此时听来却是格外地渗人。

    弦儿和杏子彼此对望了一眼,虽各自的心中亦是满腹疑惑,但这件事情已经给了她们很好的教训。无论面前的是什么,也再不敢多嘴多事。

    “你们都起来吧。”太后的心情尚不知怎样,但眼中那锋芒毕露的神色总算是淡了下去:“本也不是什么大事。”

    “是。”还算是有惊无险,杏子露出了一个劫后余生的笑容,朝着同样松了口气的弦儿眨了一眨眼睛。

    早知她当时就应该将那一把火烧得更旺一些,就无需后来的这些麻烦事了。

    “这名册可是一直由侯女官掌管?”太后虽为后宫之主,但是却对各宫的人员安排并不是耳熟能详的。

    哪怕有些亲自经眼的,过了数年的更迭变化,也早已大不相同了。

    但侯女官一向只负责着冷宫,很难出什么差错,自然也不会有更进一步的升任之机。弦儿忙不迭地点头,回道正是:“这名册正是侯女官交于奴手上的。”

    “你们找人时刻注意着侯女官那边的动静,如果还有别的书信,都给本宫带来。”她如今俨然已是太后,在这宫中,想要得到什么,那简直就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杏子大着胆子,探问了一句:“太后娘娘何不传来侯女官?让她奉上书信,倒也省了我们不少的精力。”

    传唤来姓侯的女官,不过就是一句话的事情。太后不是没有想过,只是碍于旧事关联太多,不想闹得风波过大,最后无所收场就是了。

    “宫里最怕的就是人多嘴杂。你们难道以为,冷宫里就是一个例外了吗?”太后垂目将视线移到了那封被保存得完好的信笺之上。

    一时沉浸在回忆当中,因而显得她的声音都有些缥缈得不切实:“你们还是都先退下吧。今天的事情,再不敢外传。”

    “是。”二人的应和之声一同响起,继而就是殿门被缓缓磕上的一声闷响。

    殿门一闭,偌大的熙寰宫大殿中的光线尤显昏暗,不见天日便是此时的真实写照。

    太后却也不急,只提着裙角慢移,缓缓点燃了一根角落里最是不起眼的蜡烛。

    宫里最能照明的莫过于就是牛油蜡烛,知晓她无事可做的时候喜欢刺绣读书,因而明烨一早便给她送来了很多。

    这本也不是什么稀罕物件,攒存下来最终的结果也至多不过就是落灰。

    可对于萧清一人一事,太后却是连半分力都不想拿出过多伤神的。只在黯淡微弱的烛光之下,她展开了手中叠着完好的信笺。

    这么多年,想来应当是真的被人原封不动地夹存在了哪里。信纸甚至和当年送出时的一般崭新齐平,甚至齐整到一度让太后以为这封信是不曾被人翻动过的。

    可然而,洁白无瑕的纸面上有一圈红色的朱砂笔迹,格外醒目。

    “萧清,你以为你勾去这个名字,就当真可以让那些已经发生的事实不复存在了吗?”烛芯已近燃尽,一个猛烈的跳动,便是跃涌出了大滴大滴的烛泪。

    对于这些,太后浑不在意,依旧捧着那纸信笺凑近了烛火,好让字迹更显眼一些:“如果你当真不幸葬身于这场大火之中,本宫倒也能安心了。”

    “只是……”不知又想到了什么,太后狭长的凤眸忽而眯紧了一些。

    豆大般的惺忪烛火也恰于此时走到了尽头,殿内重归一片黯淡无色。

    宫中人人都道太后雍容华贵至极,却并不知道,在她还不是太后的那段时间里,过得又是怎样的日子。

    很是凄清的将至冬夜里,月亮还未现身,有一个声音似有似无地递出来:“可你若是不守规矩,违了誓约,那本宫就是挖地三尺也要掘出你的坟来。”

第四百一十二章 择机

    “快上来。www.uu234.net”酉时末,是宫中难得的守卫轮换之际,彼时夜色又临,此时离宫,应是最好的选择。

    夏桑在这处宫门外徘徊逗留了多日,坚信自己的判断绝不会出什么差错。

    萧嬷嬷带着萧娘娘犹犹豫豫,二人虽一路不语,但行至此时,面上都有难色。

    “你们也知道,宫里查得严。”夏桑并不指望同她们二人苦口婆心地劝慰一番,就能得到好的效果:“我们娘娘可是费了好大的心思才制造了这次机会。如果你们还是不能好好把握的话,那到时的后果你们自己负责。”

    和那日处处看人眼色行事的小丫鬟完全不同,今日的夏桑嚣张气焰见长。萧嬷嬷不禁反口了几句:“我们又没说不做。只是,只是好歹得让我们娘娘好好思虑思虑。”

    “思虑?”夏桑哂笑起来。如今也不看看是什么样的身份地位,还敢在人前自称娘娘,真是够贻笑大方的:“那就给你们一盏茶的功夫思虑。怎么样,够符合萧娘娘的身份了吧?”

    萧娘娘搭上嬷嬷的手腕,示意她住嘴:“还要谢瑶嫔娘娘的一番筹谋,出去之后,定当感念。”

    也不需那一盏茶的劳什子了,萧清如今看得更为通透一些便是。她带着萧嬷嬷各自矮身钻入了提前备好的箱子里。

    算算时辰,差不多便是这个时候。夏桑挺了挺脊背,虽然腿还是一瘸一拐地费力,但走个路对她还不是什么难事。只是,这走路姿势到时又免不了被宫人们好一顿的窃窃私语了。

    “站住!你们哪个宫的?”将近轮换之际,查岗自然会松很多。夏桑不慌不忙地摸出自己的腰牌,递上前去:“奴是瑶嫔娘娘宫里的,今负责置办一些东西。”

    “置办?”还是遇上了好事者,一名侍卫上前,不懈追问:“置办什么?”

    当然,仔细查清皇宫内外的人员往来本就是他们的职责。这个空子能钻最好,但若不能钻,自然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瑶嫔纵使再急功近利,也不会去干一件危机重重的事情。

    夏桑又上前了一步:“瑶嫔娘娘的小妹马上就要到了笄礼,这不,娘娘也是爱妹心切,才特意差遣奴几个出宫去早日操办起来。”

    世事就是这么巧合相似,当一个人需要些什么借口的时候,总是能恰如其分地找到一个。即便这个不成,但凡有心,也总能寻到下一个。

    即便有人多事去查,查出来的结果也与事实毫无出入。

    “你,去打开看看。”瑶嫔的名头并不响亮,以至于在这些侍卫耳中听来毫无威慑力可言。

    夏桑有些紧张,不禁攥紧了自己的双拳。虽说是箱子之中另有暗格,即便当真点背到不偏不倚还就被选中了她们二人所在的箱子,对方也理应不会发现。

    想是这么想的,可亲眼看着侍卫一步一步地走近那几口硕大的箱子,夏桑还是面色难看了起来。她一个人站在灯影的阑珊处,好似本就是黑暗当中那混成的一体。幸而,也没有什么人发现她面容上的这一异常。

    还好是掐准了时辰来的,恰是此时,另有一队人的脚步走近。终于到了侍卫们的交接之时,这个时候是最容易松懈下来的。

    “那成,你们走吧。”侍卫将腰牌归还给了夏桑,胡乱地打开了一只箱子随意翻了几下,确定无异之后方才放人离开。

    “多谢几位大哥。”夏桑将腰牌收好,不忘盈盈行了一礼。她如今的身板瘦到几近脱相,单是站立在原地,身子都是时常忍不住地打晃。

    许是看了愈显焦躁,侍卫含糊地摆摆手:“快走吧。别耽误了宫门落锁的时辰。”

    “是。”夏桑招呼拉车的几人快步跟上。离宫门落锁约莫只有半个时辰,她的确要早去早回才行。

    行进偏僻之处,夏桑才朝着跟出来的几个小太监使了一使眼色。像是故意一般,扬起了因为受损而很是难听的嗓音:“快把箱子打开。莫让我们的贵人颠了,不舒服。”

    萧娘娘倒是没有说什么,反而是一直跟在她身边的萧嬷嬷横眉冷对着:“你个小蹄子犯不着在这里阴阳怪气,尽管我们再是落魄,地位也不是你这等人攀比得起的。”

    夏桑用小拇指抠了抠耳朵,听着这话还是碍耳:“可最后二位还不是要靠着我们这种人求取自由?”

    自从在宫中见了珏世子一面,她心底的死灰就像是终于找到了藏而不露的火种,只需零星,便足以彻底复燃。

    她不能再这样得过且过,过着一辈子被人踩在脚下的生活。所以,自打那一刻,她便在心底暗暗发誓。

    她要做瑶嫔最是信任的人,然后再给予瑶嫔致命的一击。她还要让那些时刻用言语侮辱她的人,顷刻便得到现世报。要让那些在她心上插刀的人,终有一日,会为他们的所言所行皆感到后悔不已。

    萧娘娘二人便是最好的试验品,果不其然,这种趾高气扬一般的感觉已经很久没有体会过了。何止是许久没有体会过,却比那时在侯府之中做凌的一等丫鬟要强上太多。

    萧娘娘终于听不下去了,出言截断了萧嬷嬷心中的怒火:“嬷嬷,你少说几句罢。”

    夏桑也状似很识时务般地回了一句:“还是萧娘娘聪慧。”

    不过就是一个长得好看些,一个听来还能勉强糊弄糊弄人罢了。其实说到底,又有什么区别。

    “还望夏桑姑娘转告瑶嫔娘娘,瑶嫔娘娘要的,本宫一定会择机便报。”萧清的脸上刹那划过了一丝黯然神伤的情感。

    事实上,活到了她这个年岁,半截身子都埋进了黄土之中,还能指望些什么?前半生都在那吃人不吐骨头的后宫当中消磨了,现在只不过是想自由恣意一些。

    可便是这自由,出了宫门,还另有宫内之人前来牵绊阻碍于她。眼前的这个瑶嫔便是最好的证明。

    “别啊!”夏桑的嘴角边泛起一丝笑意,慢悠悠地说道:“别择机啊。一个女人的韶华实在是太短太短了,萧娘娘与其道些华而不实的东西,不如现在就报。”

    也罢,萧清点头应了。事实上,她早该想到的。一个半生都在皇宫中度过的人,又安能脱离得干干净净?

第四百一十三章 字条

    夜风在这皇宫内院的每一条街巷上肆无忌惮地穿过,透过衣领,直接刺入喉咙一般地刺痛之感此起彼伏。

    厚重的盔甲未能防风,冰冷的触感却贴上了唯一还保有温度的肌肤,令人每迈一步都好像坠入了一个又一个寒冷坚硬的冰窟。

    如此熬到了宵禁时分,皇宫内外的所有人等按律不得再自由出入。厚重的宫门缓缓闭合,在静谧的夜里显得声音很是笨重,细听之下,竟还像是一只巨大的怪兽挣扎着醒来要发出的呜咽之声。

    “侍卫大哥,等等。”夏桑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在浓稠的夜色当中只能听到这样一声气息不匀的呼喊。

    循着声音,侍卫们纷纷向夜色中的长路望去,只见一个走三步就要晃上一晃的女人如期出现在了路的一端。

    夏桑很是狼狈,随着临近宫门,她忙抬起袖子以作遮掩。回程的路上,因为时间紧迫,她又心急,竟然一个不慎反身就栽倒在了泥泞的地面上。

    瑶嫔给萧娘娘二人安排的住所本就是偏僻之地,只在荒无人烟的山丘深处建了一间竹屋。瑶嫔答应二人,什么时候她的心愿得成了,什么时候就让她们离开那间竹屋。

    否则的话,想要离开竹屋就是寸步难行。因为那夜的真相究竟如何,捅穿出去对谁都不好。瑶嫔虽也是在拿她的前程和性命做赌,可这一回的赌注却是押对了。

    比起摆脱她们,萧娘娘和萧嬷嬷还是无比重视眼下这偶得而来的机遇。更没有争个鱼死网破的道理。

    夏桑一身的伤势未能好个利索,便急匆匆地往宫门处赶来。暗夜行路,本就容易行差踏错。

    心内再一急,就算是再谨慎的人都难保不会出差错。更何况是夏桑,她的处事只能说是未雨先绸缪一二,离缜密的心思去做那有条不紊的事情还差了很远。

    泥浆还有一些地表深处未能完全消融的冰雪溅了她的满衣满脸,夏桑本已觉得很是丢人的自己,此刻更是没脸见人。

    因而,恨不得将整张脸掩于袖后,本该挺起的后背也有了一些弧度。殊不知,她这个样子,落入那些侍卫的眼中,反而是一种做贼心虚的表现。

    “你什么人!”本可以置之不理,但出于职责所在,侍卫还是喝问了一句。

    夏桑自觉很是气结,心内低低地咒骂了一声。方才出宫门的时候不是都在他们面前显过自己的腰牌了吗?

    “奴是瑶嫔娘娘宫里的。”这声底气十足的声音一从自己的嘴里传出去,夏桑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原是她会错了意,说错了话。

    侍卫们是一早轮过班的,若不是这个原因,他们怕是也没有如此轻而易举地就带着两个大活人得以出宫去。

    “瑶嫔?”侍卫将信将疑,但还是留了一些门缝出来:“你可有什么依凭?”

    “有,有的。”夏桑喜不自禁,忙凑了近前,再次递上了自己的腰牌:“奴是瑶嫔娘娘宫里的,今日酉时左右离宫,为的就是置办一些东西。”

    “酉时?”侍卫很显然也注意到了这个时辰的特殊性。

    夏桑听来心内发虚,便是连眼角都在忍不住地微微抽搐,忍不住重复解释起来:“是,是酉时啊!有什么问题吗?”

    “那个时辰,号称瑶嫔娘娘宫里人的好像不止你一个。”侍卫的关注点全然不在夏桑的担忧里面。

    “因为奴是瑶嫔娘娘身前伺候的宫婢,所以还有一些要事要奴私下处理。这才让其他人先回来了。”

    她的说辞倒还没有什么重大的缺陷,夜风灌入口鼻,连五脏六腑都是沁凉一片。便是连侍卫都懒得再多做计较:“以后出入宫门切莫掐着时辰,这实在太过为难我们几个兄弟。”

    夏桑收好对方还回的腰牌,连声说好。

    “交给你办的事情如何了?”凌瑶的寝殿一直未曾灭去亮光,实乃夏桑这一路走来在暗夜中最是特别的一间。

    夏桑自然知道,这个时辰还未曾歇息,一定是在等她的回话。尽管平日的凌瑶对她又是苛责又是恶语相向,甚至还动辄打骂,但内心深处,侯府出来的总比宫里派给她的宫婢强上太多,最起码都是知根知底的。

    也就是说,她想要取得凌瑶的信任,除了那个寒霜,几乎就没有什么绊脚石了。

    “回娘娘,奴已经将人安全送出去了。”夏桑不忘行礼跪拜在地,得到凌的指示之后,方才敢抬头取出从萧清处获得的字条:“这是她写给娘娘的。”

    “寒霜,去给本宫拿来。”凌瑶懒懒地斜倚在纱帘之后的美人榻上。虽是隔着一层薄薄的纱帘,但也不难将夏桑的狼藉展露无遗:“怎么搞得这么狼狈?”

    也不知这话是故意给她难堪,还是什么其他意思,但夏桑还是很快回话了:“回娘娘,宫门即将落锁,奴一个心急,不由地就摔了。”

    “摔了?”寒霜正从她手中接过纸条,因为二人的距离十分相近,寒霜口中的嗤笑之意也就不难发现:“可还真是够笨的。”

    “笨?”夏桑的双眼立时瞪了起来。这在入宫以来,可还是从没有过的事情。

    莫说是身边的寒霜,就是隔了一层帘帐的凌瑶亦是吃惊不少:“你方才说什么?是觉得寒霜说得不对吗?”

    “奴不敢。”夏桑索性垂下头去,掩去眼中的不满。她知道,想要反压寒霜一头,是急不得的事情。

    似是哼了一声,寒霜愤愤转身,撩起纱帘,凑到了凌瑶身前:“娘娘,字条。”

    凌瑶展开字条,细细读起了上面的内容。

    也不知过了多久,一直跪在殿中,双目盯着被满是泥垢脏染裙角的夏桑,忽听得那纱帘里间传来了一声很是细碎的哔啵。

    夏桑循声望去,果见凌瑶将纸条拿在了火上烤,不消多久的功夫,那纸条便完全变成了灰黑色的灰烬。

    寒霜负责罩上灯罩:“娘娘。”

    寒霜在等着凌瑶下一步的指示。而夏桑久久不敢多有动静,忍着痛意跪在地上,也是因为凌瑶还没有准许她可以起身。

    “带夏桑下去洗洗,传出去莫要丢了本宫的脸。”

    隔着纱帘,凌瑶是什么表情,夏桑并看不到。但听这说话的语气,想来也是心情大好。应是那萧娘娘写的东西起了作用。

第四百一十四章 已晚

    “是。www.uu234.net”寒霜福身告退,走到夏桑的身边之时,只冷冷抬眼,不咸不淡地道了句:“还不起来?”

    “多谢寒霜姐姐。”夏桑忽而一笑,人忙不迭地从地上费力地起了身。

    “你……”还谈不上是一种慌乱的感觉,寒霜只是觉得夏桑忽然如此,绝对藏有猫腻。

    要论讨主子的喜欢,其实夏桑真的就未必比她差,只是如今截然不同的境地,不过是一个卖主的家伙走到哪儿都是难再让人信得过的。

    今朝让这样一个心气儿高的人处处低人一等,可想而知这夏桑心里不定是怎样想她的呢!

    视如不可调和的仇敌还差不多,忽然对她视以一笑又是什么意思?寒霜不由地从后脖颈处感到一凉。

    “那,那就快跟上啊!”寒霜不由自主地复又瞄了夏桑一眼,那笑容果真挂在夏桑的脸上未曾淡去。

    犹如寒芒在背,扎得寒霜一个激灵,只有以拔快脚下的步速来使得夏桑和自己保持一段距离。

    这些细微之处的变化,自然不是一心沉浸在字条所述而带来的愉悦当中的凌瑶能发现的。

    “寒霜姐姐。”待远离了瑶嫔的寝殿,一直不声不响跟在寒霜身后的夏桑却突然唤了声,这声唤得不是旁的,反而是她的姓名。

    “何,何事?”就连两个字她都能打个磕巴,寒霜狠狠地在心里唾骂了自己一番。不过,真正想要唾骂的却是这个夏桑,遂壮了壮胆,高声喝问了一句:“你忽然唤我,却又不说,究竟何事?”

    夏桑这才悠悠走进,只是本该阴鸷的脸上表情,却因为那身形的一瘸一跛而忽高忽矮,硬是将一些明明在此时显来很是可怖紧张的肃穆气氛稀释殆尽。

    看到了夏桑的走姿,寒霜也不经意地笑了起来,揶揄起来:“我怎么倒是忘了呢!你成了如今这副模样,我要是还嫌你慢吞吞的,岂不是太不近人情?”

    你们不近人情的又何止这区区一件?夏桑并没有直接拆穿,而是脚步不缀地继续向前。

    任凭是一个正常人也好,还是一个瘸子跛子也罢,忽然地一味逼近,就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寒霜竟是倒退了几步,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夏桑问道:“你,你究竟想干什么?”

    就连寒霜自己都不知道,她的声音都发出了颤抖,这和往日在宫里数落人的表现可大相径庭。

    “奴能做些什么呢?”眼看着几乎就要贴到寒霜的面颊时,夏桑终于止住了,只是那呼吸而喷出的气息洒在人脸上,很是不舒服:“自然是感谢寒霜姐姐了。”

    “感谢我?”寒霜也不禁想要自问,她是看夏桑不顺眼,这自然是有着由来已久的缘故。但她就是爬得再高,终归听命的也是瑶姑娘,而今的瑶嫔娘娘。

    若这一切没有瑶嫔娘娘的背后授意,她又怎么敢处处针对夏桑。

    只是,寒霜却不能说:“你感谢我什么?”

    “感谢姐姐替奴在娘娘面前传递字条啊。若是没有姐姐,那奴即便再是豁出这条性命去,那娘娘也是得不到半点消息的啊。”夏桑的声调在今夜听来很是奇怪,像是故意在捏着嗓子说话。

    寒霜很快便就反应过来,这不是像,而是就是。夏桑那日明明受了很重的风寒,嗓子早就沙哑得难听,这样子可见是惺惺作态。又不知憋了什么坏水呢!

    也不知是怵了,还是旁的寒霜自己都说不上来的原因,她的目的便只有匆匆打发了眼前之人:“要感谢就好好替娘娘做事。兴许有一天,娘娘自然会对你放下成见。”

    夏桑的唇角又勾起一抹微带着笑意的弧度,微微福身:“是。”

    寒霜快步离去,她只道这人许是半夜发了什么神经,抑或只是撞了什么邪祟,不与她纠缠,也便不必多在意,才是要紧。

    只是她不知,望着她离去的背影,夏桑却忽然开口,声音虽然未曾发出,但是唇形清晰可辨:“晚了。”

    她不是傻子,不然也不会在侯府当中能坐到一等丫鬟的位置。她更不是铁石心肠,那会儿是凌的丫鬟的时候,她可是全心全意地扑在了姑娘的身上。

    她只是做不到像知秋那个样子。为了主子,连自己的性命都可以不要了。她还没有那么分不清主次。

    放到如今的凌瑶身上,也是一样的道理。凌瑶若是早让寒霜说出这些,她也许并不会做出要与其相争的决定。

    可是,真的为时已晚了。开弓,便没有了回头箭。

    太宸殿中,明烨由宫婢服侍着更衣。虽是晨起,但那张五官清秀又不失刚毅的面容上却不见一丝的未解乏意。

    “陛下,您今日看来气色甚好。”陆公公突然走近,说了一句讨喜话。

    他的讨喜,在明烨听来,却是有事相求:“说吧,有什么事要禀?”他哪日一睁眼,不都是如此神采奕奕的模样吗?

    这自然并非是他身强体健的缘故,只是这个位置上,有多少人都在等着看他呢!

    他实是不敢于人前表现出一丝半点的弱势。

    陆公公支吾了一声,不知道从何时起措辞在他那里变成了一件难事。

    “趁着朕的心情还算可以。”明烨整了整待会儿早朝要穿的龙袍。

    “就是。”陆公公狠了狠心,佯装出很是淡然的样子来,但其实心底紧张得要死:“瑶嫔娘娘为陛下送甜酒来了。”

    “凌瑶?还甜酒?”细分之下,其实明烨对后宫的这些妃嫔也不能算是一视同仁。毕竟,对其他人那是无情无欲,可对这个凌瑶却是由心而发的反感厌恶了。

    明烨一把便抽走了宫婢们还正在为他整理褶皱的衣袖:“大清早的就送酒来,你去问问,是什么居心?”

    “是,是。”刚刚还说自己心情不错的,这怎么说翻脸就翻脸呢。陆公公忙不迭地应和了几句:“奴才也是这么同娘娘说的,可娘娘她,她就是不听啊!”

    “不听?那就让她一个人等在殿外好了,不消片刻,她就耐心尽失,自行离去。”明烨揉揉眉头,说好了不同这种人生气的,却又憋了一肚子的火气。

    见陆公公不挪动脚步的样子,明烨火气更盛:“你还愣着干什么?要不要朕把你一同赶走?”

第四百一十五章 弹劾非臣之子

    “陛下息怒。www.uu234.net”明烨的这一声暴喝硬是将陆公公吓得慌忙跪倒在地。便是连殿中其余本事不关己的宫婢都跪了一地。

    “那你现在就出去告诉她,让她走。”对于凌瑶,不可谓是不耗尽了他所有的耐心与好脾气。

    “可,可是。”陆公公整日被夹在陛下与太后之间,好生为难:“可是瑶嫔娘娘她说,她说,陛下不见她,她就不走。”

    “朕难道还会怕她的威胁不成?”明烨索性摆摆手,反正他也想开了,在这里为难陆公公也是无用:“她既然爱等,就让她等。若是早朝散朝之后,被朕知道了她没有朕的允许就悄然离去,那么就扣掉她宫中人这个月所有的月例。”

    “所有?”陆公公不禁惊呼出声,他知道陛下做事是挺狠绝的,但是没有想到对待宫人们亦是如此。只是那瑶嫔一人的不合君心,就要连累了她宫中上下的人。

    不过,这也怪不得陛下不是!是瑶嫔非要苦苦纠缠的。

    陆公公还不知道他这一句反问,却给明烨提了个醒:“你说得对,一个月的月例实在太少,那就两个月的月例。”

    “是。”陆公公再不敢多说什么,弯着腰身退出了殿门。

    “陆公公!”凌瑶喜出望外,一看到是陆公公出来,便赶忙迎了上去:“陛下怎么说?本宫现在可以进去了吗?”

    瑶嫔虽是不受宠,也没有像妃有太后做靠山。可终归也不是毫无出身背景的平民之女,便是平阳侯的庶出,也够其在宫中的一些人面前横行多时了。

    陆公公也有所顾忌,不敢把话挑得太明,只是不得不把该传达的圣意都无所保留地道了出来:“瑶嫔娘娘,您也要理解陛下。您选的时机不当,现下还是忍忍吧。”

    丢下了这样一番话,陆公公借口还要服侍陛下,便慌忙折返回了太宸殿中。

    “娘娘。”寒霜手提着檀木食盒凑近:“现在该怎么办?”

    凌瑶倒也不恼,反而挺了挺埋在狐裘大氅中的脖子:“陛下不见,可本宫却是一腔诚意。自然是要等的。”

    “是。”寒霜退回了自己的位置上,娘娘要等,她自然不能打退堂鼓。

    早朝依旧是一些朝务琐事,虽然繁杂,但只要耐着性子总是可以一桩一桩地解决。唯一与往日不同的便是,今朝得了北疆的前线捷报。

    苏闲一出手,果然依旧是那把震服八方的不老宝刀。朝中人人面上皆是一片喜色,这当中自然更有不少人适时奉上了一些鼓吹恭贺之言。

    得逢喜事,暂可将诸事烦忧抛之脑后,明烨也懒得计较这金銮殿上的众人笑颜是几分真假。

    陆公公得了授意,一句散朝算是结束了这一日的早朝。

    “陛下,瑶嫔那边该当如何?”观陛下的神情,一准是忘了此事。可是他不能忘,这宫里上到陛下太后,下到每一位有位分的娘娘,都不是他开罪得起的。

    “你不说,朕还当真忘了。”许是北胜的消息传来,冲淡了不少心中还存的怒意,明烨听来心绪平和了许多:“若她还在,就赶走她。若是不在了,就按照之前说的,扣掉宫人们两个月的月例。”

    陆公公是个会说话的,毕竟在这宫里呆了数年,会察言观色早已成为了基本的一项技能。

    他判断得出,此时是说这话的好时机,过了这村就不一定有这店了:“只是,陛下,太后娘娘一直叫您和待后宫,常去后宫走动走动。您说您这一上来就罚了宫人们两个月的月例。要是被太后娘娘知道了,少不得又起争执不是?”

    “被她知道?”明烨对此说法很是不屑,“如果你不说,别人也不说,太后会知道吗?”

    “啊……是。”陆公公点了点头,在这宫里,确实是陛下最大。可世上没有不漏风的墙啊。陛下怎么堵得住这悠悠众口?更遑论,这里面绝对还有人会故意往太后耳前递话。

    “行了,你出去看看。”明烨心意已决。若是其他人见一面倒也无妨,否则就是浪费各自的时间。

    可唯独这个凌瑶,要不是没有合适的借口,真恨不得其人一进宫门,就将她打入冷宫。

    翻看了几眼手头的奏折,除了朝堂之上提起的,无非就是一些不知几时的陈年旧账又被某某官员弹劾了一番。

    “朕这是养了一群只会窝里斗的闲臣嘛。”明烨苦笑一声,今日的效率难得极高,一纸被积压了许久的奏章也终于得见天日。

    只是,这好不容易因为苏闲在北疆大胜的捷报而宽慰了很多的心绪,一时又堵塞郁结起来。

    那上面所书字字耐人寻味,弹劾的对象不是旁人,居然是开国的功臣之后平阳侯世子。

    这事最是难解的地方就在于,凌珏时至今日也依旧是一个连官职都没有的世子。

    即便他是想替凌珏伸张什么,也偏生被弹劾之人说中了痛处,无法可解。谁叫事实便是如此。

    便是有委屈,也只能打掉牙往肚子里咽了。只不过,这弹劾之人的身份也着实不同于一般的臣子。

    “景安王。”明烨盯着那三个字陷入了良久的沉默。他这个皇叔,远在通州。虽有着叔侄之名,但一年半载也不见有什么往来。

    就是这样一个几乎不相往来的皇叔,却忽然插手了朝中事务。

    究竟是京都有什么事情忽而牵动了他?还是说,是他当皇帝当久了,心中猜忌太多,这不过就是一次巧合。

    同风元年的时候,先帝一手建立了天盛,甚至还又从南北各地收复了不少前朝丢失的疆土。那个父亲,明烨纵是再见不惯,可在江山治理的问题上,确实是令他心悦诚服的。

    帝心多疑,人心也不乏险恶之徒。先帝有三位兄弟,当年的事情实非当时还未出生的明烨所能窥见。

    只是据母后相告,先帝打下了江山,他的兄弟们却一个个又集了军队,想要同他争夺江山。

    亲兄弟尚且还要明算账,更何况是在这个江山社稷如此大的诱惑面前。双方的做法,其实他都能理解。

    说得自私一点,为了捍卫皇位。可要说得顾全大局一些,那也未尝不是为了好不容易安稳下来的天下局势考虑。先帝自然是迫不得已,才选择了亲自动手与兄弟们决裂。

第四百一十六章 不道

    这样程度的决裂,结果自然是你死我活的大悲大恸。www.uu234.net事实上,谁悲恸与否,都不是他这个后来人可以知道与评判的。

    他只知道,同风元年的那起旧事,让先帝只留下了一个皇弟。也是他如今唯一的一位皇叔景安王。

    能在那样大的动乱变故之中幸存下来,且拥有了自己的一块封地。至少应该证明了两件事,其一便是当年有心夺皇位的三个兄弟之中并无他。二就是对于这位皇弟,先帝应该是给予了完全的信任。

    如此这般,景安王应该是不会有什么异动。不过,人心不是恒常的。当年他不起异心,可面对着他如今的这个侄子,多年又不相往来,难保不会存了异样的心思。

    便是亲情又能如何?这一点,明烨自觉早就看了通透。哪怕是血浓于水的亲情,都抵不住诱惑,也难以抵挡得住时间的砥砺。

    明烨在这边还在为景安王的事情苦苦思虑不得结果而心生烦闷,那边陆公公已是快步走进了殿中。

    一脸心急外加茫然的样子,促使明烨不得不问了一句:“有事要禀?”

    让他问出此番话的,非是对陆公公的为难之色感到些许疑惑甚或是同情。而是本已被景安王的奏章搞得焦头烂额的当口,突然撞入了这样一张愁眉苦脸的人脸。换做是谁,心情都只能是更糟。

    只是,明烨不知,心情上的差劲向来不会有边界一说。它有时就像是触动了一个什么机关,一旦转轴开始启动,麻烦便会源源不断地接踵而至。

    陆公公一言不发,只噗通一声跪倒在地。额头紧紧贴着地面不说,便是蜷缩在一起的身子都是忍不住地发着颤抖。

    他如此异常,明烨终于反应过来了这当中的不对劲,可惜却有些迟了。

    凌瑶带着她的宫婢不知何时也出现在了太宸殿里,那春光满面的笑容洋溢在脸上,却让人打心底里升起一股厌恶之情:“你怎么进来了?”

    凌瑶惯会用计,嫁祸与挑拨也算专长。她不紧不慢地行礼过后,才故作姿态般地横了一眼地上犹在发抖的陆公公:“这个,陛下自然要问问您的身边人了。”

    陆公公攥着拳头,对此是敢怒不敢言。唯有不断叩击着地面,以此来发泄心中的不满与愤恨。当然,这些动作自然也有他的小心机在。那就是,他多年服侍圣驾,陛下应当能看出他这么做也是被逼无奈。

    “朕是问,你为什么要来?这里是太宸殿,后宫女眷皆不得入内。”明烨纵然对陆公公的私自做主感到火气无处可泄。

    不过比起这些可有可无的事情,他更关心的是,凌瑶又在搞什么鬼?

    “陛下晨起的时候,臣妾就派人通传过了。”凌瑶朝身后的寒霜使了个眼色,接过了她手中提着的食盒:“这里是臣妾亲手酿制的甜酒。陛下日日为国操劳,想来也应该适时放松放松。”

    “酿酒?”明烨可从来没有听过十指不沾阳春水的贵女们还有亲自下厨动手的事情:“可别是酿了毒酒吧?”

    厌恶这种蛇蝎心肠的女人是事实。能不相见自然是上策,可若是无法避及,那整治一番也未尝不可。

    凌瑶面色不由地便是一紧,慌忙俯身在地,嘴上依旧是不急不缓地:“陛下说的是哪里的话。皇宫内外都是陛下的臣民,臣妾哪来的胆子要与陛下作对呢!实在是……”

    没有得到明烨的准许,凌瑶私自起了身不说,甚至提着食盒踩上了殿前的台阶。

    她盈盈一笑,妆施得过浓了一些,不过倒也因此遮掩了许多脸上原有的瑕疵。

    即便面前的人美成了天仙,对她,也生不出半分好感。更何况,凌瑶如今这样子顶多算是东施效颦。她还一定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样的丑态吧。

    针对凌瑶的大胆,明烨也没有出言阻止,他只是想看看,这个瑶嫔还能放肆到什么境地。

    “陛下,臣妾偶得了一个方子。这才托了许多人搜集到了百花,特酿了这一小壶甜酒。”说着,凌瑶便把食盒搁置在了案前,从中取出了那所谓的一壶百花甜酒。

    而食盒之下压的,不偏不倚就是景安王的奏章:“你知道,你的东西压到了什么吗?”

    凌瑶视线下移,终于看到了那露出来的边角,一直上翘的嘴角终于算是僵了一僵。

    不得不说,凌瑶的本事比秦秋水要大上许多。不要脸皮与虚伪作态,就绝非一般人能比得了的。

    凌瑶慌忙拎起食盒,手臂悬在上空不知如何自处:“臣妾,臣妾惶恐,还请陛下责罚。”

    “不过……”不过一句话的功夫,凌瑶很快便从无措紧张的心情中转换了过来:“陛下可以喝杯酒来解解气。”

    一次劝酒可以当做是有利可图,二次劝酒也可以勉强视作是对利益的执念过重。但三四次的劝酒,就不止这么简单了。

    明烨只兀自拿了景安王的奏章在手:“这是通州的皇叔所呈,奏章之言皆是弹劾的内容。而弹劾的对象就是你们侯府的世子,凌珏。”

    明烨自小同凌珏凌两兄妹一同长大,自然也对他们的这个大姐姐凌瑶了解得颇多。如此的恶女,几时将他们当做兄妹看过?

    凌瑶却是不知,她自以为她在外的作态一向无漏可挑,总是父慈子孝,家里和睦的景象:“陛下,你莫要听皇叔瞎说。珏弟他忠心可鉴,又哪里会有不妥呢?”

    珏弟?明烨听着发笑,可真是难为她了,将平日憎恨之人的名字叫得如此亲切,不可谓不是一种心计深沉的表现:“皇叔是明家的人,为的也是明家的江山,怎会是胡言?”

    凌瑶眉心一挑,只道果然伴君如伴虎。凌珏对陛下也算是掏心掏肺,可终归还是因为不是一家人而入不得他眼。

    这,对她来说许是一个好机会呢:“陛下,您瞧瞧您说的这是什么话。朝堂大事,哪是臣妾一个女人家能懂的啊!皇叔说什么,自然也就是什么了。”

    明烨嘴角划出一个嘲讽的笑容。此女,只要给她些机会,便能做出陷害亲弟这样大逆不道的事情来。

    “陆公公,送瑶嫔出去。”他赶人便是赶人,无须要些什么借口。

    “不。”一直跪在殿前半个字都不敢吭声的陆公公却说了忤逆之言:“不可啊!陛下!”

第四百一十七章 不胜酒力

    什么时候开始,在这宫中,就连他说话都不顶事了?

    “如何不可?在这太宸殿中,朕说话,难道还需要请示你这个狗奴才不成吗?”气急之下,明烨说话难免重了一些。顶 点 X 23 U S

    他这一重,自然是难听了起来。不过身为君,他向来也不需要顾虑旁人的心情就是。

    陆公公却是服侍多年,第一次见如此说话失了分寸的陛下,心内愈加惶恐:“太后懿旨,说是往来太宸殿的各宫娘娘们,陛下您,您都不可以做主赶人。”

    这懿旨来得也是奇怪,早不来晚不来,偏偏在陛下去上了早朝之后,就传来了太宸殿中。

    时机如此巧合,以至于让人觉得,这便是连太后娘娘都在帮着瑶嫔。

    “陛下。”陆公公再次磕下了一记又一记重重的响头,那有节奏的沉闷之声回响在大殿之中,使人愈感烦闷:“奴才也是为难,实在不敢违抗太后娘娘的命啊!”

    “行了。”明烨看着一桌子的狼藉,早已齐整堆积成一摞的奏章都不知什么时候被散乱无章地摊了一桌:“你给朕住嘴。”

    在危急关头,人人想到的都会先是自己。陆公公自然也不例外,他诚惶诚恐,一再放低一个陛下身边红人的姿态,也不过是为了给自己求情。至于之前在殿外答应的,为瑶嫔做一二周旋,基本是形同虚设了。

    凌瑶倒也不为此事或感不甘,毕竟她凭借自己的手段,亦可达成这一目的:“陛下,臣妾自知不该打扰您处理政事。只是,这好歹也是一片心意。您只要喝了这杯酒,臣妾心里自是喜不自胜的。”

    说着,她不知打哪里壮起的胆子,依旧提了食盒,从桌上清了一片空处出来,从中取出了那一壶甜酒。

    凌瑶只不急不缓地斟了一杯之后递了上前:“只需一杯,臣妾看着陛下喝下,立马就走。您也不需再大动肝火。”

    青天白日,这里又是太宸殿,就是借凌瑶十个胆子,她又能如何?

    二话不说,明烨夺过了对方手中的酒杯,便仰头一口气灌了下去。

    为了以示这一杯是真的被他喝了下去,明烨还不忘将空了的酒杯倒置了过来:“你现在可以走了吗?”

    对此,凌瑶很是满意。换言之,她只要为了达成目的就可。在此期间,明烨的眼神,以及他的一切行为所表现出来的态度,她都可以做到视之无物。

    “寒霜,我们退下。”凌瑶福身告辞:“可别扰了陛下的正事。”

    在路过伏地跪了许久的陆公公身前之时,凌瑶还故意顿下了步子,道了一句:“今日,有劳陆公公带路。”

    陆公公的头一直埋在地上,因而谁都无法看清他的面部表情。也唯有如此,他才终于可以撕下往日在这些贵人们面前的虚假面具。

    撇了一撇嘴,他不过只低言了一句娘娘好走。

    瑶嫔果真是惯会落井下石的女人,这种人,还未曾出现在陛下身边。以至于时至今时今日,就连他这个宫中的老人都未能一眼看清她的真面目。

    “陛下。”清楚地听到瑶嫔带人远去的脚步声,陆公公方才径自起了身。

    正欲上前几步,却被明烨喝止住了:“跪下。谁让你起身的?”

    那懿旨是太后所传,陆公公自是不能违抗,所以他不曾苛责怪罪过。但是,心中的火气也不是不存在的。既如此,便只能多委屈陆公公一时了。

    “以后,若有人再要入太宸殿。就借口说,朕已歇息了。”他不信,既然不能直面拒绝,难道还躲不起了吗?

    回神去看奏章上的景安王三字时,却不知为何,那原本应该是笔道遒劲的三个字,入了眼中,却变成了歪歪斜斜挤作一团的三团黑点。

    原来,皇叔竟是如此的一个草包,明烨脸上不由地浮出了一个笑意:“陆公公,你瞧,这便是朕的皇叔。还真是一个……”

    心中的嘲讽之言还没有讲完,明烨只觉得便是连近在眼前的奏章,甚至是殿中大大小小的一应陈设都虚化了起来。

    “陛下!”最后入耳的竟只有陆公公的一声长啸:“您怎么了?”

    “来人,快来人啊!”陆公公一个不慎又崴了脚,只能连滚带爬地摸到明烨身边,不住地摇晃着明烨的身子:“快去请御医。”

    陛下忽然的晕倒,实在非同小可。因此,陆公公的话音未落,殿中的几名宫婢便齐声应下。可惜,她们还未出得殿外,就被人堵了回来。

    “你们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去找……”一向擅在人前和声和气的陆公公今日是真的着急上了火,语气十分焦躁。

    不过,在看清来人之后,他焦躁的语气也莫名消失了:“瑶,瑶嫔娘娘,您怎么还没走?”

    凌瑶一脸笑意地迈过了面前的门槛,其身后跟着的亦是刚才同她在一处的宫婢:“陛下不胜酒力,本宫自然是过来照顾他的。”

    好一个不胜酒力。直到现在,陆公公才后知后觉地明白过来什么。他自然知道陛下的心意,陛下如今年轻气盛,一心都扑在了国家大事上面,根本没有闲情逸致去搞这些儿女情长的东西。

    若真是被这个处心积虑的瑶嫔得逞了,陛下醒过来之后,第一个遭殃的可不就是他这个几乎时时刻刻跟在身边的太监嘛!

    道理是这样的。可他不过是宫里一个人人都可以踩在头上的太监,就算是陛下身边的红人,也没有办法去和瑶嫔硬碰硬啊!

    陆公公讪讪陪笑:“让几个奴才去请御医就成,就不劳瑶嫔娘娘忧心了。”

    说着,他慌忙使了个眼色,支了几个靠近殿门的宫婢出去。

    “寒霜,还不把大家都叫住。”

    寒霜颔首过后,便当真堵在了殿外:“我们娘娘都来了,还去请御医干嘛?”

    瑶嫔像是进了自己的寝殿一样,旁若无人般地走近,指了一指手里的那只檀木做的食盒:“陆公公,这里备有醒酒汤。既然有本宫在,陆公公也就没有什么不放心的了吧?还不带人退下?”

    陆公公叹了口气,也只能应声告退,谁叫她人是主子,而他是奴才。

    很是无奈,却也只能一步三回头地望了望晕倒在地上的明烨:“陛下,奴才也只能帮您到这里了。”

    路过凌瑶身边之时,心内还不忘默默地腹诽了一句:就是因为有你在,才不让人放心啊!

第四百一十八章 着道

    “寒霜。m.www.uu234.net”自从入宫以来,凌瑶处处不得志,无论做什么事总是能被人压一头。

    如今好不容易顺风顺水了一回,凌瑶难得心花怒放了起来。

    就连说话的声音都不自觉地带了一层跋扈的意味在其中:“你也退下,替本宫在门外好生守着,可不要叫些杂七杂八的人来再坏了本宫的好事。”

    “是。”寒霜上弯的嘴角再也掩藏不住笑意,如若自家娘娘这朝能成,那在宫里岂不就可以自由来去?她们做下人的也立时可以得到许多体面与好处。

    厚重的殿门被人缓缓拉上,只在分外寂寥冷清的冬日里发出了巨响的沉闷之音。

    凌瑶紧紧攥着靠近胸前的一片衣角,手心里不知何时居然都起了一层冷汗:“凌瑶,你不能怕。只要这回能成,别说秦秋水,就是皇后之位也必然不远了。”

    双手的手指轻轻地抚过少年的脸颊,一路向下,最终停在了他的腰际处。只要解开这玉带钩,就可以说是绝了所有的退路。

    即便是孤注一掷的决绝,凌瑶也是心甘情愿。此时的心内虽然有些怯懦,但是盘算许久的目的眼见就要达成。

    此时此刻,面前再无阻碍。这个节骨眼上,又有谁会松手?

    不仅不会松手,理当抓紧了这个千载难逢的好时机才对。

    太宸殿正中的熏炉正在婷婷袅袅地冒着丝丝缕缕的薄雾轻烟,地龙也烧得温度正好。

    凌瑶攀上了明烨的肩膀,费了好大的力气才总算将一个比自己的身形大出许多的人扶到了床榻之上。

    放下纱帘,总算找到了一个只有他们彼此的私密空间。凌瑶褪去了身上穿着的最后一件绣有牡丹样式的亵衣,抬起右腿便横跨在了明烨的身上。

    虽然白日做这样的事情总是心内羞愧。不过纱帘一放,双眼一闭,她完全可以权当是月色正好的撩人夜色。

    一些散发有莹莹光芒的薄汗顺着额头一路下滑,直到在下颌的位置处汇聚成完整的一滴,滴答一声正滴在了下方昏睡未醒的明烨的鼻尖处。

    可惜,即便是如此直接的触感都未能令沉在睡梦中的他有半分清醒。直到炽盛的红日欲要下坠,完全隐于天边云卷云舒的涵盖之时,凌瑶才有些力竭地不甘愿撤了身,安然躺在熟睡的明烨一侧。

    陆公公在殿外堪称是心急如焚,那酒里到底下了些什么东西?怎么会令陛下睡了如此之久?

    “陆公公。”被派去太医院的小太监总算来回禀了。

    陆公公一个眼神示意,让他噤声。

    将小太监拉到背光的角落里,陆公公才对其招了招手:“怎么样?太医怎么说?”

    小太监面有为难之色:“太,太医说……”

    陆公公着实搞不懂了,这小太监不过就是一个传话的,又有什么好顾忌的:“你别支支吾吾,太医到底是怎么说的?”

    意识到自己可能有些过于激动,陆公公又压低了一些嗓门:“你要知道,瑶嫔坑害的人是陛下。如果我们未能彻查此事,待陛下清醒过来,首先脑袋搬家的便是我们这几个太宸殿的人。”

    “是。”陆公公这话无疑是为小太监壮了壮胆,其实该当如何,他心里也是知道的。只是话到嘴边,又有些胆怯便是了:“太医们都说,百花甜酒本身无异,绝对没有添加任何有问题的东西在。”

    “这不可能。”陆公公一下子便急了,连小太监的话都还没有听完,便急着反驳起来:“如若没有下药,陛下怎么会长睡不起?你瞅瞅,那瑶嫔进去都多久了,还一点儿动静都没有。”

    “陆公公您先别急。”小太监想要将陆公公安抚下来。可没料到,殿内却忽然传来了砸摔东西的一声巨响。

    细听之下,竟是陛下醒转了过来。

    明烨一觉醒来,便感觉身体有什么异样。哪能成想,这一睁眼就看到了凌瑶一丝不挂地躺在了自己的手臂上。

    再结合之前莫名昏厥的事情,怒气霎时上涌,不由分说便一掌赏在了凌瑶涂得死白死白的脸上,。

    “贱人!”明烨气结,却发现自己除了这两字居然一时间脑海之中是空白一片。

    这一掌的力度极大,脸颊那处的白粉被拍没了,还留下了五道鲜红的掌印。

    凌瑶愤愤不平地回瞪了回去,半晌不见悔意,反而还牵出了一个颇具意味的笑容:“陛下随意怎么打都可以。反正我们的夫妻之名都已经坐实了。瑶儿,再无遗憾。”

    故意的,这绝对是故意的。“你给朕住嘴,你还轮不到这样的自称。”

    凌瑶抓着锦被,用以遮挡身前那寸缕未着的光景。可惜一个女人连廉耻都不要了,别人更毋需维护。

    明烨一把扣住了她的下巴,一个字一个字地警告出声:“你不配。”

    凌瑶张张嘴,不知为何,她现在好像什么都不再惧怕了:“还是被臣妾猜到了是吗?陛下的心里,一直都有一个人。那个人不是别人,正是凌!”

    陛下只称呼她为儿,如此亲昵的称呼。她便随意仿了一句安于自己身上,便能将他激成这副模样。还有什么是不清楚的!

    一声冷哼,凌瑶远远没有住口的意思:“难怪后宫这么多人,可陛下连眼睛都不带眨一下的。原来是早许了他人。哪能想到,一个连及笄之礼都还没有到的人,就有这么大的魅力,她到底是哪里迷住了你?”

    言语之中不乏污言秽语,明烨又是一掌甩将在了凌瑶的脸上。这一回因为提到了明烨心中的人,一掌下去,凌瑶的嘴角边都已淌了血。

    他只指了一指门边的位置:“穿好你的衣裳,给朕滚!”

    凌瑶默默地用手背擦去嘴角边的血迹,缓缓地裹着锦被起身。

    明烨心中越发不畅,一把夺过锦被,别开头去:“太宸殿里的东西一样不许拿走。”

    他怎么能料到,一着不慎,居然还是成了如今的情势。喉头哽咽得难受,明烨只吐出了一个“滚”字。

    凌瑶直起了身子,却不肯离去,而是**着身子忽而贴了上前:“陛下你装得这么清高给谁看?你再是守身如玉,现在也是我的了。”

    明烨气得只咬牙。本来还想给她多少留一些面子的,现在看来是她自己不要脸的。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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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前有座山。山里有个道观,道观里住着一个不谙世事的道士,道士不会炼丹制符也不会算卦占卜。在每一个云卷云舒的日子里,他只会抬头呆呆地盯着天空。一个少年追寻至此,扬言他与此山颇为有缘,从今往后便不走了:“小爷苏云起,在此山之巅,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你说,和这里是不是相当有缘?”道士自是无语,笑道:“乖徒,这位公子说与你有缘。”女弟子凌玥不假思索地扬眉:“乌云蔽月,不是好兆头,要有缘也是孽缘。”我的如此芳邻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我的如此芳邻,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我的如此芳邻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