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UU小说其他小说我的如此芳邻TXT下载我的如此芳邻章节列表全文阅读

我的如此芳邻全文阅读

作者:新月翩翩     我的如此芳邻txt下载     我的如此芳邻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四百一十九章 身具逆骨

    “陆公公!”明烨双眼充斥着血丝。顶 点 X 23 U S大殿之中明明是被地龙烘的温暖如春,可是盈于眼眶流动着的却是异常刺眼的阵阵冷气。

    他别开了头直冲着殿外连声喝道:“陆公公!还不带人进来?”许是因为刚才那一声没有得到回应,明烨的这一声暴喝比之方才不知大了多少倍。

    “陆,陆公公。这可怎么好使?”小太监附耳贴在了殿门之外,他虽然不曾亲眼得见,但脑海里一帧帧闪过的全是陛下青筋暴起,甚至随时会背过气去的模样。

    陆公公心里也发怵,但好歹自己是宫里的老人了,当即赏了一个爆栗在小太监的头上:“能怎么办?还不快进去!”

    殿外侯着的一干宫婢内宦应声鱼贯而入,一个个皆耷拉着脑袋,并不敢抬眼去看殿中光景。

    明烨此举,无疑是毫不留情地撕下了凌瑶脸上最后一块的遮羞布。

    凌瑶的脸庞迅速飘红,那记团红晕就好像是那烙铁烫过一般地直直烧到了耳朵根处。

    她双眼慌张地瞥过四周,一时之间竟找不到什么可以以作遮掩的东西。亦是无奈之下,才声嘶力竭地吼向了明烨:“你让他们进来干什么?就是想让我丢人吗?”

    明烨对此的态度就只有充耳不闻。

    就像没有看到眼前人似的,他只弯腰拾起滑落在地的衣裳,往身上一披,便已穿戴齐整:“你们都低着头干什么?”

    太宸殿里的温度暖和到甚至让人有些汗流浃背,可是此情此景却还是足够让人感受到冬日瑟缩不止的寒意。

    人群之中有些骚动地不安,每个人的脖子上都好像负了千万斤的重,竟是怎样也动弹不得。

    不过,能不能动弹可由不得他们。明烨已经站定在众人身前:“太宸殿里跑来一个疯女人,陆公公,还不把她带走?”

    “是。”陛下都点名道姓,陆公公自然得硬着头皮上前。

    “你们都给朕好好看清楚这个疯子的相貌身形,日后她来一次,你们就赶一次。”陛下的口谕就是圣旨。

    如此一说出口,众人也便纷纷向恨不得缩在角落里的凌瑶投去如炬的目光。

    这场闹剧最终还是以凌瑶的羞耻而逃告了终。只是,心中的这口恶气到底意难平。

    “传令下去,封宫。如若没有朕的旨意,任何人不得去探视。她宫中之人也一律禁足。”

    明烨这样子做,便是与将其打入冷宫无异。只不过,没有一个合适的名头,上面又有太后出来碍手碍脚,如此也便只能出此下策。

    宫中之人一向最擅见风使舵,陛下的圣意如何其实不难揣测。很快瑶嫔就变成了宫中悠悠之口的禁忌。

    “陛下。”陆公公多次欲言又止,却还是忍不住为瑶嫔宫中人多说一两句:“奴才觉得,瑶嫔那是罪有应得。可是她宫中的下人,其实也是无辜冤枉得很。”

    “收起你那无用的同情心。”明烨手中的笔杆又咔嚓应声断落成了参差不齐的两截,这已经是他提笔行字以来写断的第三支笔了。

    实在是愤懑难平,便是知道牵连无辜者众又能如何,恶主手下不乏刁奴的例子实在是不胜枚举:“朕就是要让他们知道,杀鸡儆猴,重点不单单是杀鸡,而是为了儆猴。”

    心气不畅,故而笔尖多处凝滞,好好的一幅习字也是漏洞百出。偏生明烨是一个心中容不下沙子的人,追求的极致,让他心中的火气非但不能借此来抚平,还横生出了愈多的磋磨不平。

    毛笔被掷了出去,带起的新墨沾满了下衬铺就的白色宣纸,这副习字算是彻底毁了。

    明烨索性将其揉成无用的纸团:“在这宫里,本来就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半点都由不得自己。要怪,就只能怪他们有眼无珠,跟了一个随时随地想着送命的主子。”

    “是。”陆公公很是不自在地扭了扭身子。总感觉陛下身上的杀气腾腾,识时务的人就应当知道,这个时候还是闭嘴为好。

    这回凌瑶当真惹怒了陛下,被封在宫中禁了足不说,就是她那使了心计做出的好事都被传得沸沸扬扬。

    甚至一度传到了本是和后宫之事毫无干系的苏云起耳中。

    “华大夫,你怎么看?”对于自己居然会对这些杂七杂八无聊的事情难得上心。苏云起给出的唯一解释就是,人躺了太久,以至于眼界都变狭窄了。

    华对此倒是不敢苟同,要论他如今的活动范围也比苏少将军强不到哪里去。

    可他依旧对那些女人们勾心斗角的事情提不起半分兴趣:“多行不义必自毙呗。倒是你,苏少将军,你何不试试这副拐好用不?”

    他朝着角落里那副被打磨到发光发亮的拐杖努了努下巴:“这可是陛下的好意,你不试试?”

    苏云起撇撇嘴,华不过一个宫外闲人,却如此适应宫中生活,倒是一个难得的人才:“你别拿陛下压我。我苏云起那是不动则已,一动……”

    “惊人?”华很顺从地接过他口中的话茬,颇有些不以为然:“那你随意。”

    不是他故意打击这个半残废的少年。如今以苏云起的身体状况,能比得上常人的一半,便已经是祖上积福积来的。

    他不想骗人,但说真话未免太过伤人。如此,还是不说为好。

    苏云起能在疆场驰骋多年也不是没有道理的。除了生来便早已注定的苏家后人的身份,其实是其人长了一身的逆骨。

    别人越是不相信他,就越容易激发出他身上不服的心性。苏云起咬咬牙,硬是靠着墙壁的力站立了起来。

    华不由地为之一惊,但能做到的极限便也如此了:“你疯了吗?你这样是在给自己的身体加重负担,将来恢复起来只会更难。”

    对于身为医者华苦口婆心地劝说,苏云起只当听不到。他两只完全倚仗于墙壁力量的手臂缓缓卸去力气,虽然身形是一个剧烈的摇晃,但幸运的是,尽管双腿打着颤,却终归没有一软,让自己下跌了下去。

    这样的程度,已经是恢复得极好的了。华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病人,即便一直惯常板着的脸上都不禁露出了一丝欣慰的笑容:“你快躺回去。千万不要给自己加负担。”

第四百二十章 不到水穷不看云起

    苏云起扬起一张笑脸来,也不知是在强撑,还是真的很是无所谓的样子:“这才哪到哪,小爷我还可以。www.uu234.net”

    “小爷?”华发出了嗤之以鼻的一声冷哼,不由地伸出去的两只手臂微微僵在了半空,最终还是收了回来。

    既然苏少将军这么自信,想必也用不到他去自作主张地搀扶一把。

    苏云起站定之后,强自迈开了右腿。本来很是轻松的一个动作,放到他的身上却是比登天还要难上千倍的感觉。

    一步都还尚未迈得动,豆大的汗珠便已密密麻麻地布了一额头:“我,我的腿怎么这么麻?”

    苏云起咬着牙,除了问出了自己的疑惑,倒是始终不曾喊过一句诸如抱怨或是不甘的苦痛之言。

    纵使是表现一直凉薄如华的,都不免为这个过程中的苏云起揪了一把心。

    也不知过了多久,华只知道,他面前的苏少将军,倒真的如其人自己说的那番话一样。两只腿的迈动虽然不能像常人一样自由灵活,但没了外物的倚仗,居然还真的可以做到简单的走路。

    “你,你是我华某平生所见的第一人。”华从不说夸赞之言,许是因为自视甚高,也许是因为其他的原因。就连他自己都不甚明朗。

    总之,能让他说出这番话来,足以证明苏云起的一举一动是确确实实让人服气的。

    “苏,苏,苏少将军?”咣当地一声砸地巨响,从外间赶回来的赵涵把手里的药罐都滑落掉了。只大张着一张嘴巴,看上去很是惊讶的样子。

    “苏什么少将军?少见多怪!”华蹲在地上忙着捡拾草药,幸而还没有拿去煮,也不至于太过糟践。

    “赵涵,既然你回来了,还不快去拿方帕子来!”华支使起赵涵来,总是莫名地得心应手。

    “拿帕子干什么?”赵涵快步走到了苏云起的近前,对于华要他去做的事情只是心不在焉地过问了一句。

    他现在满脑子只想看看这个早被华大夫判定为废人一个的少将军,究竟是得了什么天外神力,才能够奇迹般地再次站起来?

    “少将军,你感觉如何?”赵涵下意识地想要去扶一把苏云起,却被蹒跚不稳的苏云起给回绝了。

    华见支使不动赵涵,虽然感觉是面上很是无光,但还是自己动手取了帕子来:“擦!”

    擦擦你的汗,这句话还没有说出口。华大夫却惊异地发现,那本是布满了一层薄汗的亮晶晶的额头,不知什么时候起竟是风干于无形。除了偶然可见的一两滴似有似无的汗滴,再也无迹可寻。

    “苏少将军你!”华一时不知脸上该摆出什么表情来,只能苦笑不止。

    莫不成是他看走了眼?这还是多年以来,华第一次对自己有巫术相佐的医术产生了怀疑。

    本以为苏云起会扬起一张洋洋得意的笑脸,可相反,他的眉头是深深地皱起。这为他俊美的五官平添了几分成熟稳重的气质出来:“可惜恢复得太慢,什么时候才能再上阵杀敌?”

    “杀敌?”苏云起的恢复是挺出人意料的,可是要能达到他口中的那个程度,那肯定是一辈子都别想的事情了。赵涵忍不住开腔的话语中都染上了笑意:“苏少将军,您还是能保持下来现在这个样子再说吧。”

    “你不信我?”苏云起的目光在赵涵身上略做停留,复又移到了华的脸上:“你们都不信我?”

    他是叱咤一方的少将军,军中人人唯他的军令至上,从前的点点滴滴,似乎向来都不需要绞尽脑汁地以作证明。仿佛有些光芒是生来便有的,对于这些,他的能力与付出也是值当得起的。

    以前有多么地光辉荣耀,就越映衬地现在的一切是多么的曲折难堪。

    他不过是想让一切都回到原来,为什么身边的人却一个两个都不肯相信。

    因为心中提着的一口气有些散了,走出多步的苏云起还是无力地跌坐在了地上。

    华和赵涵二人左右搀扶着,才让苏云起好整以暇地安稳躺回到了原来的位置上。

    “苏少将军,你的恢复速度是华某见过的第一。”华治病更治人,不难看出苏云起神情中的落魄:“切记,操之过急对你的病情只能是百害而无一利。”

    能做到这些,已经是不可设想的了。至于重临战场,浴血杀敌那说句不好听的,完全是痴人说梦。

    “可是。”苏云起的声音虽然有些低沉,但不知为何入耳听来却是异常地清脆,就好像铃铛一样可以久久回响:“你们都看到了,不是吗?”

    赵涵和华对视了一眼,同样两个人都选择了沉默。

    他们的沉默只能是对于苏云起的另一种刺激,是另一种的不相信:“你们说,我自此以后完全就可能是一个百无一用的废人。”

    华大夫薄唇轻启,想要反驳:“我没有。”

    没有吗?苏云起不自觉地滚落下了一颗泪珠:“你有。你们心里想的,还有你们眼神中流露出来的,我不是傻子,我都看得懂。可是,我刚刚不是证明了吗?”

    他不懂,获得一个人全心全意的信任就有这么难吗?他不过是想让一个人,可以抛却诸多的种种因素,不信命,不信医理,独独只相信他。仅仅只是他这个人而已。

    “华大夫。”苏云起舔舔发干的嘴唇,将头枕在了沁凉的瓷枕上:“你不识得我,不知道我苏云起是一个什么样的人。我也怨不得你。”

    他们不知道苏云起意味着什么。

    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没有走到巅峰绝境,那就不是最后一刻。不到最后一刻,他便永远没有信命一说。

    只要但凡还有一口气在,就是上天都在有意留他一命。既然不肯收他,那就有着无限可能。

    苏云起深吸了一口气,又缓缓将这口气吐了出来:“我想,我已经不需要你们二位了。请吧!”

    华不由地气上心头,当即站了起来:“嘿?我说你小子,你这是过河拆桥啊!哪有用完大夫,就赶大夫走的道理。”

    苏云起干脆别过头去,他方才也是被猪油蒙了心,和这个人有什么好谈心的?还要得到他们无关痛痒的一句相信,真是有够闲的:“华大夫,你太聒噪了。”

第四百二十一章 起疑

    “赶我走的权利,你可没有。顶 点 X 23 U S”华自顾自地伸手搭在了苏云起的腿部,施力以好压制住对方。

    “你干什么?”这么不打一声招呼的突然接触,苏云起自然是相当介怀的。尤其是在刚刚发生了那样的事情之后,他可不愿意一个不懂他的人表现出刻意的亲近模样。

    “看看你的经脉,搭得是否还正常。”华对于其人语气中的嫌弃与不满就权当是一道耳旁风:“要是因为你的胡来再出个什么意外,那之前的努力可就全都白费了。”

    顿了一下,不知是想到了什么,华大夫这才牵出一个淡淡的笑容来。也不知是有感而发,还是存了心来刺激苏云起:“那些药材可是值不少钱。”

    “你以为,我是那种付不起医药费的人吗?”苏云起的优越感又冒出了头,不过是下意识地一句辩白。

    可便是这样下意识地辩白,却给苏云起提了什么醒:“华大夫你的医术,你的医术,好像很奇怪啊!”

    都说这“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尽管华大夫口口声声地把什么药材有多贵多难寻之言的挂在嘴上。但自他入宫躺到这床上以来的好些时日,华真正用来入药的药材其实屈指可数。

    毕竟接受诊治的人是苏云起自己,入药的草药多少,他心里还是大致有数的。

    在给苏云起腿部做揉捏的双手手指不由地就是一顿。和聪明人就是不能多打交道,迟早有一日会把身家性命全部赔进去。华的反应极快,很快移了一下身子,将目标转到了苏云起的两只胳膊上。

    针对华大夫神乎其神的医术。赵涵其实早有所感,今日一看还有人是同他有一样的想法。不由自主地就凑了上前,忙不迭地应和起来:“是吧?少将军您也这么觉得吧!我早就说了,华大夫是神医,那寻常的治病之法他根本看不上。”

    “赵涵!”华拖长了声调,他就知道,赵涵迟早是要坏事坏在他的那张嘴上:“你的活儿干完了吗?”

    “没,没有啊!”赵涵不知道何故让华大夫突然对自己的态度发生了这么大的转变,明明刚才三人的相处还算十分和谐。

    没有就好,要不然还要去寻其他借口,华抬了抬眼示意他是时候出去了:“没有你还在这里干什么?”

    好不容易有了用武之地的话题,赵涵这次当然不会轻易妥协:“这不是一人计短,难得今天话赶话提到了这里。”

    话赶话赶到了这里才是他最不乐意见到的好吗?华强忍着心中的不耐,为苏云起检查过了一遍:“苏少将军你恢复得的确不错,以后没有华某的准许,切不可胡来。”

    既然他支使不动别人,那还是可以选择躲的。

    “华大夫!”苏云起叫了几声,可就像是触怒了华的痛处一样,对方头也不回地便离去了。

    “赵涵,可是我说错了什么?”苏云起不明白,他明明记得自己,什么都没有说过啊?

    “您甭管他。”赵涵无故被人劈头盖脸说了一通也很是气急,抬手为苏云起掖了掖被角:“他这人啊,就是喜怒无常。”要不然人人都尊称华一声华神医,却不肯与其多打交道呢!

    要相信,这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现象,每一个现象都有它背后的原因。赵涵现在越来越觉得华就是一个生来的怪胎。

    “嘶!”苏云起倒并不这么认为,他的思虑要更深一些:“赵涵,你跟了华大夫多久了?”

    被秦秋水收留在了妙春堂的那日,就基本上是华的学徒了:“少说也有一两年了吧。”

    “一两年啊!”那可真是一个尴尬的数字,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

    “怎么了?少将军,有什么问题吗?”赵涵被苏云起的这副模样搞得有些惴惴不安起来。

    “无事。”苏云起摊摊手,又有些无力地搭到了裹身的锦被上:“只是,你不觉得,华大夫行事很是怪异吗?”

    有些无力的是,他好像忘了,他如今都是一个半废的状态,怎么还会对华的事情产生了挂怀的好奇心理。不过是华身上的秘密有些多了便是。

    赵涵似乎从来没有对这个问题深思过,也不又做思虑就脱口而出:“觉得啊!所以大家都说华神医是个怪人。”

    他的言外之意再清楚不过,众人的眼睛是雪亮的,大家都一致认同的一件事那也必定是那个模样。

    “不是。”赵涵如此确定的斩钉截铁让苏云起忍俊不禁:“我不是这个意思。我的意思是,华大夫是不是隐瞒了什么?”

    苏云起措辞许久,既不想因为他的无端猜忌让赵涵和华二人之间生出什么嫌隙来,也更不想让赵涵的想法再继续偏离下去。

    “隐瞒?”赵涵许是不经世故的原因,依旧还是那个老样子:“一个京都的大夫,又能隐瞒什么?”

    不是他看不起华,华也算是出了名的神医,他哪里敢看不起华大夫。不过就是他的脑仁实在想象不到苏少将军说起的意境罢了。

    赵涵莫名苦笑出声,指向了外面:“苏少将军,赵涵就不打扰你休息了。我还有活儿要忙呢!”

    苏云起自知从赵涵这里是得不到什么有用的消息了,便点了点头:“请便。”

    房里又只剩了他独自一人,苏云起揉捏着自己的下肢,回想起这几日华为他治病时的情形。不禁怀疑更甚,起初不过只是随口一提,要是华给个理由,不管是不是搪塞,这个事自然就翻篇翻了过去了。

    可是偏偏华大夫的反应那么大,甚至还夺门而出,这就证明了华必定不是其人表面看上去的样子。

    “华大夫,华神医。”苏云起苦思不得其解,干脆一把掀开闷着自己发慌的锦被。当游离无主的目光移到了裤腿上时,不禁终于定格了下来:“明明是用药微乎其微,他到底是用什么法子治疗的?”

    宫里因凌瑶而起的好大一层轩然大波似是久久无法平息,明烨的脸上更是终日不展笑颜。

    得了陆公公的回禀,听说是居于成元殿的苏少将军身子大好,明烨似乎才终于找到了一丝可以感到些许的欣慰:“摆驾成元殿。”

第四百二十二章 非有神迹

    又是阳光大盛的一日,苏云起穿着一件单薄的白色单衣就在成元殿中的庭院里无所事事地踱起步来。www.uu234.net

    说是无所事事,不过是被华晾在了一边。

    赵涵看不下去,不止一次地提出过去陪陪苏少将军:“华大夫,少将军他好歹都是一个病人,我们这么做……”

    赵涵给出的理由在华这里就没有成立的时候:“他不听劝阻自己爱作践自己的身子,你操那闲心干嘛?不许去!”

    华的一句“不许去”,震慑住了成元殿里一应的宫婢内宦,这才导致苏云起看上去只能孤零零地在庭院里自我作践了。

    只不过,苏云起倒的确让所有人都为之吃了一惊。刻板印象里,按照逻辑来看,任凭是谁受了那种程度的伤,毒素又累积到了当时的状况。如此短的时日,恢复成他这个样子,都只能算是一种奇迹。

    一再打破华认识的却是,苏云起靠着不知从何而来的毅力,居然真的恢复到了和常人无异的样子。

    “陛下驾到。”陆公公很是高亢的一声喊声传来,惊扰了成元殿中上上下下早已看呆的众人。

    便是缓步而行,嘴角一直挂着不浅不淡笑容的苏云起都微微张了张嘴。又是心急如焚,又是隐隐地雀跃期待,让苏云起一时半会儿蹲不下身子,更无从谈起行礼一事。

    明烨已至近前,圣驾威仪,成元殿外跪满了一地的宫人。除了那耸立到异常突兀的少将军,人人皆是敛了气息,连口大气都不敢多出。

    “微臣。”苏云起也恨自己的鹤立鸡群,可是很多时候,鸡群中的鹤并不是故意成心的:“微臣见过陛下。”

    本来早已风波不起的额头,因为这一心惊,霎时又布了一层薄汗。苏云起紧咬着牙齿,才终于有了下蹲的势态。

    “少将军不必勉强自己。”明烨很是通情达理,实际上,这苏云起的为难也是有目共睹。

    “陛下。”苏云起悠悠地吐完胸中憋着的一口气:“您怎么突然过来了?”

    “来看看你在成元殿过得还是否舒心满意?”明烨说这话时,双目不自觉地便去寻起了华的身影。

    那眼神仿佛是在说,是华不尽心尽力,不肯照顾他的臣子。

    华不愿解释什么,别人看他。他就垂下眼帘去,权当不知情。

    “微臣有华大夫和赵涵相助,还有成元殿的诸位照料,已经好得七七八八的了。”苏云起这话可不是委蛇之词,尽管他觉得自己能恢复到旁人眼中的常态功劳在己,不过该客套几句也是有必要的。

    只听了包括陆公公在内的几名宫人提起过,苏云起的身子大好,却不想单凭外表来看,他当真与常人无异了。

    明烨一个回头,发现苏云起正缓步跟在自己身后,倒没有丝毫气喘掉队的意思,不禁啧啧称叹了起来:“先帝还在世的时候,就不止一次同朕提到过,天盛有苏氏护国,是我明家之幸,社稷之福。”

    “苏氏满门忠烈,唯有臣,受此殊荣,实在受之有愧。”苏云起不仅嘴上是这么回答的,便是连面色都当真被羞红了起来。

    祖父苏闲是一等一的英雄,而自己的父辈虽然是英年早逝,但总归是为国捐躯,也算死得其所。如此一看,难顶苏家大业的人似乎就是自己。

    苏云起将指甲用力地掐进了掌心里,却除了双手不可控地微微颤抖,感受不到任何的痛处。成元殿甚至是这所皇宫里所有的人。人人都道,在他的身上看到了天神格外的眷顾,是真真正正的神迹。

    他们不知道的却是,多少个夜深人静的夜晚,他熬着通红的双眼,一次次地从床榻之上跌落再爬起。一个夜晚,这单一的动作却不知要重复多少遍,常常是彻底地脱力之后才陷入了深沉的昏睡之中无法自醒。

    为何如此折磨自己?又为何如此心急,明明在华大夫都告诫了数遍急躁不得的情况下还要固执己见?

    还不就是为了在陛下面见自己的时候,心里多多少少可以少些负罪亏欠之感。以至于,“苏云起”这三个字至少不会辱没了苏氏英名。

    “有没有愧,可是朕说了算的。”明烨将手搭在苏云起的肩头,微微使了使劲:“苏老将军得胜即归,这个惊喜,还是由你自己告诉他更好一些。”

    一个懂得审时度势的君主应当明悉,苏闲这样的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重臣勇将是必不可缺。但苏云起这样的后起之秀,即便是遇到了偶有眼下的路障过不得,也应该足以他绝对的信任。

    “朕看中的是你苏云起这个人,而非是苏氏少将军的名头。”明烨一眼掠过成元殿的庭院摆设,觉得有些索然乏味:“这里住得好生无趣,苏云起,你看看,还想添置些什么?”

    苏云起的鼻头有些发酸,他总听人说君心难测,时时猜忌臣子更是常态。可是在他眼中,明烨却是一个难得一见的通情达理的好陛下:“微臣很好,除了华大夫偶有嫌弃之嫌,微臣倒是肆意自在。”

    华不明白这么一个罪名怎么就可以被苏云起心安理得地安到他头上。他完全可以拍着胸脯跳出来保证说:他对苏云起的身体恢复一事可算是尽心尽力,呕心沥血也不为过了。

    可是,想了又想。华还是忍住了没有开口。因为,这其实是一件危机变契机的转机啊!苏云起都开这个口了,这下皇宫里可再容不得他。

    少顷,便可以回了妙春堂,做他坊间出名的华神医,而不是这成元殿里苏少将军的私用医者。

    明烨眼波流转,也不知此时是何心情,只听他委婉回绝了苏云起的用意:“妙春堂都封了,华他也无处可去。云起若嫌其人聒噪,或多有不妥,倒不如把他打发到殿外捣草煎药。”

    苏云起眼见自己的小心思扑了个空,又恐就此得罪了那心眼比针尖还要小的华神医,不禁连连摆手摇头:“是微臣用词不当了。华大夫应是望臣的身体恢复太过心切,才有些失了分寸。他这样的人,如果去煎药,那未免太大材小用了一些。”

    无论内情如何,这都不是明烨关心的重点,他只含笑点头道:“成元殿里,苏少将军做主即可。”

第四百二十三章 无处牢笼不可安

    陛下的忽然造访,当真不过只是为了来看看宫中盛传的自己身体大好。www.uu234.net苏云起毕恭毕敬地目送明烨离去之后,这才发现自己的一袭单衣不知道什么时候起都变得潮潮的。

    看来的确是出了不少的汗,能在冷风当中做到这一点,苏云起都不得不佩服自己。

    于是,立马掉转身子,苏云起还不忘回瞥了一眼角落里某处站着的华:“华大夫不回屋吗?”

    “苏少将军让草民在殿外煎药,草民不敢回屋。”华知道自己不是开玩笑。

    尽管苏云起是坏心办了好事,可是好事再好,也抹不去他坏心的本意。和这样倒打一耙的人呆在同一个屋檐下,他可不愿。

    苏云起却很是迟愣了好一阵子,继而投过来一种似嘲似讽的眼神:“不是华大夫自己想要出宫的吗?我不过是顺水推舟想帮你一把,可惜的是事未成而已。”

    苏云起无奈地摊了摊手,干脆放任华随意选择:“莫不成,事未成你也要怪到我的头上?”

    他不是什么修行的大好人,更不是通读诗书的圣人。做好事不留名他既做不来,惹人嫌的污名更是不愿背。

    有了误会,就应该及时得解释清楚。这算是苏云起的处事第一原则。

    华却是不吭声了,他还没有习惯怎样为自己的莽撞而道歉。只是默不作声显然也不是一个长久的法子:“你觉得身子如何?”

    没有任何的倚仗,就这么半走半歇了许久,以苏云起目前的身体状况,未必支撑得住。

    苏云起未必撑得住,这自然只是华心中的想法。但事实上,有了数个彻夜的练习,苏云起却觉得此刻既有了白日的暖阳相照,那便更是小事一桩。

    “身子灵泛,比之前几日已是好了大半。”他的不服输,总算得到了自身的印证,以及在那旁人眼中看来的格外眷顾。

    这个旁人,也包括华。他才不会告诉华这个秘密,身体总是越用越灵活的。若是因为担心伤势更重而投鼠忌器的话,那最后的结果如何尚且难说,但一定不会有现在这样惊人的效果。

    “走了。”苏云起正走在了门槛处的当口,不知是为了刻意炫耀还是怀着怎样的心理,众目睽睽之下他居然来了一个小幅度的跃起。

    “你干什么?”华的额头上一条条纵横交错的青筋立时暴起。他平生所见,苏云起是第一个胆大到不要命的家伙。

    话音未落,苏云起已经稳稳地落回到了里屋的地面上。难得的是,他的身形基本都没有打过晃。

    “你。”华揉了揉眼睛,第一次不顾形象地小跑着上前。只因这一幕实在是超过了他的认知范围:“你没有事情?”

    苏云起也为自己双脚的表现而欣喜,不过面上摆出来的却是一种理所当然的样子:“本少将军我底子好,自然无事。倒是华大夫你,怎么,听你的口气,似是很不情愿?”

    华懒得同他斗嘴,只是扬了扬眉毛:“如此看来,离你说的浴血杀敌应该也不远了。”

    说着这话,华却是松了搀住苏云起的双手:“陛下为何不放我离去?”

    绕了一圈,怎么又绕回了这个话题上。苏云起有些懊恼地捏了捏眉心:“你也看到了,陛下封了妙春堂,无处可去也是事实。”

    苏云起并没有很坦然的样子。相反,说这话时,他露出的还是带有讪讪笑容的表情。

    这证明什么?苏云起也不是完全不了解陛下用意的那个,只是让他这个臣子在一介布衣面前,为布衣讨个公道,那不是天下大不讳是什么?

    “虽然吧,你是无处可去。”苏云起自是不会坐视着尴尬的局面不管,这个话头毕竟也是由他而起的:“不过成元殿里有我这个大麻烦在,你这个神医还愁无处施展拳脚吗?”

    把自己说成大麻烦,不过是为了让华缓和一些心中希冀的落空所带来的难过而已。苏云起觉得他这样的做法本是无可厚非的事情。

    可是,料不到的却是,华根本不买他这个账。

    “我要是在宫里施展拳脚,那其他御医还有饭碗吗?”华大言不惭地张嘴就来。

    尽管他这话说得很是气人,不过谁叫华是真的有那么两下子呢!华回话时恹恹的神情似乎表明,对于陛下的强留,他是打心眼里的不畅。

    “你也救了我多回。”苏云起闲不下来,又为自己添了一盏热茶来,捧在手间取着暖:“我也不介意就开诚布公地跟你谈谈。”

    “华。”苏云起忽然扬起一张似笑非笑的笑脸来,可不知为何显得异常严肃。

    明亮却显昏黄的阳光扑在他的脸颊一侧,他整个人都没于一种半明半暗的状态,亦是如此,反而衬得这个向来直率坦诚的少年有些捉摸不透。

    只见这个唇红齿白的少年笑着开口。那笑容混合在阳光下的微尘飞屑里,有些雾蒙蒙的,总也看不大清:“华大夫总不愿意在人前显露真正的实力,就算替我诊治之时,都是多有欺瞒藏骗之嫌。”

    苏云起霍地起身,背着手走了过来。

    一字一句都敲打在华的心房上,逼出了他背后一滴滴的汗珠:“什么医术盖世,什么性情古怪,其实都是你伪装推脱的假象言辞。京都如此之大,人人都削尖了脑袋想往上爬。偏偏只有你,不见奋争,反而缩让退却。”

    华的喉头不由地便是一哽,苏云起的头脑如此灵光,瞧如今的情形,莫不成是被发现了?

    苏云起歪着脑袋打量着华的神情,他想从对方的表现里看出一些反应。什么反应都好,至少是能够证明他的想法是对是错的反应。

    可华实在太过波澜不惊了,就和其人自己说出口的话一样,永远那么不咸不淡。

    苏云起向前跨了一大步,直直地立在华的面前,一字一顿地道:“你在京都,那是因为大隐隐于市。你不肯接受陛下任人唯贤的提议,视皇宫却如牢笼。这么反常,怕是,心里有鬼吧?”

    再是习惯了做到凡事凡物都了无痕迹的华,也经不起别人揪着他的小辫子来回地拎着。这么一被恐吓,面色虽不至于煞白,但也失了如常的模样。

第四百二十四章 隐秘不显

    “说吧。www.uu234.net”苏云起就在凑了上前的时候却忽然止住了动作,他是打算给华一个坦白的机会:“你到底瞒了什么?”

    就算苏云起有通天的本领,亦不知从哪里辗转得知了巫医一脉的旧事。但只要他紧紧地咬住不松口,若干年后的今天,谁又能证明他就是巫医其中之一呢。

    华极力地压制着加速的心跳,正对着苏云起开口笑了起来:“苏少将军想多了。”

    “你怕不是做贼心虚。”苏云起看出来了华是油盐不进,只能一个夺步挡住了华的去路:“其实是朝廷通缉多年的逃犯吧?”

    “呵。”心中大松了一口气,继而上浮起了玩味的嘲笑之意,华故意挑起了一对眉毛:“那你有本事去告诉陛下,告诉朝廷。看看我华某人所犯究竟为何?”

    这个华永远都是这样,给他鸡毛就会被拿来当令箭。既然胆敢自称华某人,这样的嚣张作态,想必是他多想了。

    苏云起撞了墙自觉脸上无光,只能撇撇嘴放他离去:“是误会就好。你以为我想把自己陷入两难的境地吗?”

    华大夫的那一头披散着的白发被门外的长风拂起,更显凌乱无序。可他浑然不查,只步履不停地迈步往殿外去走。问他干什么,也只淡然回了句不过透气散心。

    当真只有透气散心吗?虽然可以排除是通缉要犯。但是经过自己方才迂回的试探,让苏云起可以认定的是,华身上是有秘密的,而且这不为人知的秘密恐怕还并不简单。

    一段旧事的埋葬,便是不显。而让它们不显的真正原因从来便只有一个,那就是隐秘。

    若说隐秘,每个人的心中都应该有一些隐秘且不得说的东西。只是各有经事不同,有的还算不得秘密就是了。

    皇宫,便是一处集秘密的最大隐秘所在。成元殿中如此,其他各殿更是没有特例。

    凌瑶被终生圈禁,没有御诏皇命,便再无第二种可能。可她自己却总也意识不到这圈禁二字的真正含义。

    “寒霜。”自太宸殿中被赶出来之后,凌瑶就生了一场总也好不起来的大病。

    连日来的缠绵病榻,让她两颊迅速地瘦弱下去,以至于说句话来听都是气若游丝:“你附耳过来。”

    宫人们最擅见风使舵,人心不齐在这里是最司空见惯的事情。只要挡风的树木一有倾颓之际,顷刻便会被众抛之于无形。

    寒霜苦着一张脸,此时听到凌瑶在有气无力地唤她,方才敛了些悲怆心情,用膝盖跪着爬近:“娘娘您说。”

    “你去,你去找萧娘娘。”许是病糊涂了,萧娘娘这三个字居然会从一向谨小慎微的凌瑶口中吐出。

    这让寒霜不寒而栗,大着胆子用双手轻轻扣住了凌瑶翕动不断的双唇:“娘娘你忘了吗?她是什么人呐,您怎么能……怎么能就这样喊出来?”

    若换做平时,即便信任如寒霜,奴才敢做出这样越矩的事情来,凌瑶也必然是要好一顿责骂怒怪的。

    可是如今,就是想骂,她也要有那个气力才是。凌瑶心气不畅,一口气憋在胸膛之中咳了好几下子方才稍稍平息了一些:“你去找人传话给萧娘娘,让她,让她给本宫想办法。若是……”

    人家都说兵败如山倒。可是在凌瑶这里,就算是人先倒下了,那口气也休想轻易散掉:“若是无法解此困境,那她也休想好过。”

    这威胁之言也不知是要说给谁听的。凌瑶说着说着,竟然又怒火翻涌了起来:“萧娘娘,没有本宫,那她就只能是冷宫里的一具枯骨。到死,到死也是世间容不下的飞灰。”

    寒霜替凌瑶顺着气,不断地附和着:“是是,她就是枯骨,是飞灰。可是,如今我们都被禁足,消息要怎么传出去?”

    “不用你。”凌瑶明显是早有所备,只勾了勾手指示意寒霜将自己扶起:“夏桑不是急着表忠心的吗?这么好的差事自然非她莫属。”

    “是。”这段时日里,寒霜其实最不愿打交道的人便是夏桑。不过主子既然有命,那她也只能接下才是。

    “让我去做?”夏桑一脸很是受宠若惊的样子,手指指着她自己的时候却一点儿都不见为难之色。

    就是她现在这个样子,让寒霜一度心中没底,总觉得以夏桑的心气万没有这么容易被磋磨干净。可是,觉得是觉得,却偏生又挑不出任何实质的错误。

    寒霜强自镇定下来,用力地点了点头,怕是自己没有说清的缘故:“娘娘嘱咐了,这事由你去做。把握好机会,保不齐就这一次,我们之间就可以平分秋色。”

    巴掌打了无数个,可这枣却还是头一回给。寒霜是不乐意见有人与她平分秋色抑或是更糟糕一些,骑到了她的头上。不过主次之间,谁轻谁重,还是应当分得开一点。

    夏桑满脸堆笑,貌似对寒霜这话没有特别大的反应:“寒霜姐姐还要负责照顾娘娘的衣食起居。旁人我们又不放心,这事理应便应由奴婢去做。”

    寒霜有些鄙夷,却并不敢表露出来,反映在脸上,便是一种要笑不笑的,像极了抽筋似的怪异表情。

    这个夏桑,是否是忠心过了头?总感觉是哪里出了问题,却又说不太上来。

    如今瑶嫔身边的宫人全部被禁了足,娘娘派遣下来的任务,其实基本上就是不可能完成的事情。寒霜都因瑶嫔没有把任务指派给自己而偷偷地松了一口气,没有道理夏桑就不知死活地欢喜接过啊。

    她莫非不知道,这是一个烫手山芋吗?

    “慢着。”看着夏桑悠悠地转身欲要离去的身影,寒霜还是按捺不住心底的好奇,出声叫住了她:“你知不知道瑶嫔娘娘是到底想要你干什么?”

    夏桑知道自己脸上的笑容假极了,可那又怎么样呢?笑容这个东西本来就是骗人骗己的。

    她不过是要在他人手上留不下任何的把柄而已。至于真相如何,自己心知肚明可以,别人有所预料进而防备亦不是不可。

    只要,没有证据,还不是想做什么便做什么,黑的也可以变成白的:“找到萧娘娘,请她救娘娘出困境。”

    看来,她心里倒是门儿清。寒霜也只能挤出一个笑容来:“别怪我没有事先警告你,这事要是被人发现,我们就都要完蛋。”

第四百二十五章 搭桥

    “寒霜姐姐。m.www.uu234.net”夏桑脸上的笑意终于褪去,却换上了一副讶然不已的面孔:“说话可是要凭良心的。奴婢也算是忠心耿耿,为了娘娘竭心竭力,却不曾想到头来却换来了寒霜姐姐你这样的不信任。”

    便是听了瑶嫔亲派给她的任务都没有这么大的反应,现在这倒打一耙的手段倒是用得虎虎生风。

    更何况,寒霜不自觉地挑起了眉头。她又说过什么吗?不就是善意的提醒了一下吗?不是她故意危言耸听,这事想要做成的确是难上加难。

    “外面层层都是守卫把守,密不透风,别说是你出去了,就算是连一只苍蝇都难以飞出去。”寒霜难得放下她们二人之间的恩怨,苦口婆心地讲了起来。

    能让寒霜坦诚一回,那可真是要托瑶嫔的福。夏桑的笑容更甚,只是这一回却没有方才那么难以捉摸了。

    她的笑容就好像是一块总也捂不化的冰,散发着阵阵渗人肌骨的寒意:“原来寒霜姐姐心里也是清楚的。这么冒险的事情,这个时候就想到我身上来了吗?”

    寒霜面色划过惭愧之意,不过惭愧归惭愧,语气还是半点不见软和:“那你说,你要如何才肯去做?”

    “和聪明人讲话就是痛快。”这个世界上,总要一物换一物才是公平的:“想让我卖命也不是不可,只要你把位置让给我。”

    寒霜噎住,半晌过去了,才牵出一个苦涩的笑容:“你以为我会答应?你又凭什么?”

    就凭她敢拿命去搏,这一点便已是足够。心里有一个声音是这样说的,可夏桑却只是耸了耸肩:“寒霜姐姐别紧张嘛。奴婢只是想和你要一样的位置,仅此而已。”

    “你顺利完成任务之后,娘娘自会论功行赏。”寒霜虽然是一脸的不耐烦模样,但心中却是着实松了口气的。

    只要夏桑不再阴阳怪气,哪怕是挑明了对战的决心,也要比原来强上千百倍。须知,易躲的永远都是直来直去的明枪,难防的却是不知什么时候会射来的一支支暗箭。

    “侍卫大哥。”夏桑陪着笑脸想要去套近乎。

    “干什么?退回去!”侍卫却是一脸惊恐的模样,生怕一个不注意,夏桑便贴了上来。

    他们想要与瑶嫔的宫中之人保持距离也是人之常情。毕竟这里囚禁的可是陛下如今恨得牙根都痒痒的人,和她们多说一句话都嫌擦不干净那一身的晦气。

    夏桑老实本分地退了半步,也不与人为难,只是试探着开口询问:“奴只是想问问,今日御膳房的膳食可曾备好?娘娘这会子都饿得提不起来力气了。”

    那时瑶嫔和寒霜窃窃私语着算计她去涉险的时候,就被一早躲在屋檐下的夏桑给悉数听了去。因而,再当寒霜当面提及的时候,夏桑才能做到面色上的不惊不奇。

    也是那个时候,夏桑就已经想到了一个还算基本可行的法子。这才敢大言不惭地应答下来,并且借机提出了一些对自己日后有利的要求。

    “估摸这时辰,快了。”侍卫早就听说这瑶嫔不是一般人家的女儿。即便现下是永远翻不了身,那其人背后的侯爷面子还是不得不顾及。因而,回话的时候还算极尽客气。

    夏桑忍住嗤笑的笑意,只接着感慨了一句:“我们娘娘身娇肉贵,近日一着了寒,身子都发虚得厉害。还望侍卫大哥能帮奴多多留心些,人来了的时候帮忙知会一声。”

    喉头一个翻滚,侍卫很是觉得没必要,但还是本着伸手不打笑脸人的原则,只应了一句好。

    未几,御膳房那边果真派了人来。毕竟一方是侍卫,一方是名分犹在的瑶嫔,侍卫的手即便再长,也伸不进宫里来。

    夏桑将人引进了瑶嫔的寝殿里,亲眼看着人把一应菜品以及酒水都码好了之后,才亦步亦趋地跟在了其人的身后。

    “管事留步。”夏桑趁着二人一前一后地走在回廊下的时候,出声叫住了对方。对方也是一愣,明显反应不过来夏桑意欲何为。

    待他终于脑中有了些灵光的时候,却看到夏桑快步走了上前,在自己的手心里硬是塞下了一包鼓鼓囊囊的东西:“这,这什么?”

    打手一般的坠重感传来,管事的嘴角都忍不住翘起了一个弧度,当着夏桑的面来就拆开了那荷包。

    果见耀眼的金色光芒之下,那荷包里的一锭锭银子闪烁着诱人的光泽,比起暖洋洋的万丈光芒还要更加摄人心魄。

    夏桑见时机已熟,便压着嗓音凑了上前:“明日还是这个时辰,能不能请刘管事来给娘娘送饭?”

    刘管事,便是当时收过她钱财的小管事。若不是他,后来夏桑也便不会有机会拿到甜酒去和冷宫里的萧娘娘搭上线。

    面前的人一愣,“你说的莫不是刘伶?”而后便忍不住地笑了起来:“他好吃懒做的,最讨师父骂的人就是他了,他几时成了什么管事?”

    夏桑对他们御膳房的事情可没有兴致,便就出口打断:“总之就是那位叫刘伶的。上回他给我们娘娘送膳的时候,倒是念叨了不少旁门左道的食材之论的东西。娘娘现在口味寡淡,总也想着那个刘伶,心思倒还算是个独特的人。”

    因着毕竟要靠眼前的人去牵线搭桥,夏桑也很敏感地捕捉到了此人应是多与刘伶不和。便再也没有当着他的面提起管事二字了。

    那人自然不会开口拒绝,收人钱财的是他,便只能一再手软。不过,他还尚有所犹豫就是了:“只是……”

    “没有什么只是。”夏桑怕再生枝节,堵了所有对方拒绝的可能:“我们娘娘心中苦闷,不过是换个人来送膳就是了。这事理应不难,即便传出去亦是无妨。我们也只是不想再多生事端而已。管事若是不愿,我们另寻高明就是。”

    另寻高明,那就是绝了麻烦的后患,一般情况下自然是好事。不过,面前御膳房的管事紧了紧手里的荷包,这相当于白捡的一包钱财可就要拱手送出去了。

    “愿意愿意,不就是换个人过来嘛。没有什么难办的。”老话说得真是好,有钱能使鬼推磨,到手的钱财自然紧紧抓着才是。

第四百二十六章 巧取换人

    刘伶得了上面的指令,虽是不情愿,但也还是提着食盒来了瑶嫔的宫中送膳。顶 点 X 23 U S

    失势的人,在宫里就是人鬼都嫌的存在。刘伶自然是不愿再和瑶嫔的人有什么牵扯,可惜上头的意思是点名道姓了指明让他去,这么一来,便是不好违背。

    “刘管事,来了?”夏桑侯在了殿门处,一看到刘伶耷拉着脑袋提不起精神的模样就兴致冲冲地迎了过来。

    “诶。”刘伶很想装着同夏桑是第一次见面的样子,可夏桑热情的样子又让他无法不接茬。

    夏桑在前面不紧不慢地走着,尽管在人前口口声声地说瑶嫔已经等候多时,可是走起路来却是一点儿都不着急的模样。

    刘伶也不好开口去催,便只能自顾自地跟在夏桑的身后慢慢地移着步子。

    “就是这里了。”夏桑在一间房门前顿住了步子,盈盈地笑看着刘伶,却没有半点要进去的意思。

    刘伶攥着食盒的手都出了一层冷汗,甚至有些打滑起来:“瑶嫔,瑶嫔娘娘就在这里……”

    “是啊!就是这里。”夏桑笑得眯起的眼眸却忽然一瞪,手下一个用劲,将不防的刘伶推了进去。

    “你干什么?”刘伶栽了一个大大的跟斗,毫无防备的他重心不稳,摇摇晃晃地一头磕到了墙角上。

    “自然是借你的这一身行头穿穿了。”夏桑回身拉上了房门,光线这样一遮掩,立时显得不大的空间里愈发地窒息密闭。

    刘伶有些不安起来,他早该想到的,指名道姓的差事就不会是什么好事:“你,你小心我出去告诉别人。”

    “告诉别人?”夏桑朝着角落里背光的一个地方使了个眼色:“好啊!我没意见,不过也要等你能先出去再说吧?”

    刘伶这才发现原来这间屋子里,有的不光是他和夏桑两个人。那个角落里的一片阴影起了骚动,闻言渐而扩大到了他的面前,一张面容越发地清晰。

    这个忽然冒出来的宫婢二话不说就拿起了麻绳把刘伶五花大绑了起来。

    “寒霜姐姐,这便是奴提起的刘掌事。”夏桑冲着寒霜颔首笑过。

    “我,我可警告你们。”刘伶猛地吞咽了一口口水。狠话虽然说出了口,可是胸膛中的一颗心脏却真实地通通跳个了不停:“如果你们敢私自囚禁我,回头上头知道了这事情。你们,你们可要彻底完蛋。”

    本以为把话戳穿到了这个程度,夏桑她们是该有所收敛的。可惜的是,刘伶还忘记了一件事情,那就是光脚的不怕穿鞋的。既然有人设计把他诓到了这里,最起码应该是不会怕这个轻而易举便能料到的威胁的。

    寒霜将捆绑的麻绳复又勒得紧了紧,直到疼到刘伶痛呼出声才罢了手:“我们已经被终生囚禁,可你就不一样了。如果夏桑把那日甜酒的事情抖了出去,刘管事你认为自己会有什么下场?”

    刘伶听得面皮都发白了,自打瑶嫔出事的事情传来,这几日他一直心内惶恐,惴惴不安。生怕陛下派人连带一查便查到了他的头上。

    今日被御膳房的人点了名出来给瑶嫔宫中送膳,他就有些不好的预感。只是没有想到的是,还真是怕什么就来什么。

    “那,那你们想怎么样?”刘伶还是发怵的,他既怕了眼下的情景,又更怕东窗事发之后,他也获了什么连带之罪。毕竟遭殃中计的人不是别人,是这座皇宫里真正的主子,天盛的陛下啊!

    “小的都可以配合。”刘伶一再低头服软。

    “把你的这身衣服脱了。”夏桑指了一指刘伶身上的衣裳,她要的,不过是一个可以离宫的机会。

    刘伶有些喜出望外:“只要衣裳?”

    寒霜很快为其松了绑,帮着夏桑扒下了刘伶的行头,“你敢确定不会被人发现?”

    “刘伶他身材矮小,行事又多畏缩之态。没有问题的。”夏桑虽是嘲讽之态,但也算说的是实话无疑。

    当时既能找到刘伶这个人来做事,并不是无缘无故的。就算是做尽坏事的臭味相投,也必然不是随随便便揪一个人来就能充数的。

    刘伶爱财,也是一个没有什么骨气的人。从往日走路的姿势便可以看出,是极易被操控利用的那个。

    若不是因此,她们这边还看不上刘伶。

    很快便换好了装,刘伶依旧被五花大绑地扔在了角落里,寒霜并没有如往常一般地选择侍奉在瑶嫔身边。

    按照夏桑的话来说,此事万不可掉以轻心。想要做到顺利,至少不能让刘伶存在的事情传了出去。

    现在的宫中人人心都是散的,瑶嫔身边唯一还算可信的,寒霜知道自己必然是绝对的忠心。夏桑心思深沉,但应该也比其他的宫婢靠谱得多,勉强也算一个。

    人手不够,除了自己亲自上阵守着这个刘伶,也是别无他法了。

    寒霜提着空着的食盒,拉下帽檐,遮去了自己大半的容颜。

    自打瑶嫔被囚了以后,就好像是一只落魄处于下风的鸡,失了狠劲不说,还巴不得把她自己画地为牢自我囚禁起来一般。

    如此一来,身上大大小小久难愈合的伤疤痕迹竟也恢复了个七七八八。现下走起路来,基本从外形上来看,是看不到任何的异常。

    侍卫们站得笔直,双眼则是负责地来回逡巡着。不得不说,陛下不知从哪里调来的这几个侍卫倒是负责得很。

    夏桑老远走来,将自己心跳逐渐加速的声音听得清清楚楚,虽然是这么安慰自己的,也是那么告诉寒霜的。

    但是这招狸猫换太子的方法究竟能不能成,其实关键并不在她身上。

    “站住。”说时迟那时快,就在夏桑自以为可以肆无忌惮地从侍卫们的眼皮子低下离开的时候,身形不由地便来了一个凝滞迟疑,还是被人拦了下来。

    “打开。”侍卫指了一指她手里拎着的食盒,语气不容置疑。

    夏桑的嘴唇都在紧张得不住发抖,迟迟没有动作。

    侍卫等急了,声音都不自觉地高了好几个度:“让你把食盒打开你就打开!还愣着干什么?”

    夏桑确定自己的身份应是没有惹人起疑,这才忙不迭地点头,掀开了食盒。这食盒里已经是空了的碟子瓷碗,该做的表面功夫她向来不会落下把柄。

第四百二十七章 旧事交情

    大致翻了一翻,侍卫的注意力很显然一直都不曾在面前早已掉包换过身份的夏桑身上,只摆摆手示意面前的人可以离开了:“走吧。”

    夏桑并不敢发出声音,也不敢抬头,只能含胸驼背着勉强点头谢过。

    所幸,刘伶不负所望。他一路来的时候就是一副畏畏缩缩的作态,即便不曾给过身边人以任何的肢体或是目光的回应,也不会让此时的夏桑显得有多么地突兀。

    “你怎么还敢出来?”萧嬷嬷在小院里做杂活的时候,无意瞥见了远远而来的夏桑却是一脸的骇然与惊惧。

    看来,果然这世道是好事不出门,坏事却可以传千里:“宫里的事情你们都知道了?”

    院里一口古井,萧嬷嬷正提着木桶上拴着的麻绳去费力地打捞着,龇牙咧嘴地道:“陛下震怒,平阳侯的女儿行为不检点,还有谁不知道?”

    只是,毕竟是皇家的丑闻。外人耳中听来的,早不知是过滤了多少遍的。自然是看不清事情的本真与原委。

    夏桑伫立原地,并不打算上前施以援手:“这事你们不用多管。只管告诉我,骚主意是你们出的,怎么解决?”

    “你这人会不会说话?”便是现在落了魄的萧嬷嬷,说起话来也是半点不肯退避,可见从前跟着那萧娘娘的时候,是得了不好的好处的:“摆清楚自己的位置,要知道,现在求人的可是你。”

    外间的声响许是有些大了,扰了萧娘娘的清净,只见她半掩着口鼻从里屋缓缓地走了出来。

    咳了许久,方才抬头笑意盈盈地看向了夏桑:“夏姑娘来了,快进来坐。”

    “坐什么坐?”夏桑很是不耐烦,只觉得对方猫哭耗子假慈悲的样子真的很虚伪:“听了你的主意,结果现在搞得丑事人尽皆知不说,便是连人都被圈禁起来了。”

    “但是,你们瑶嫔娘娘的手上有了筹码。不是吗?”萧娘娘已是风烛残年,同样的年龄放到太后的身上,却是完全不一样的感觉。

    萧娘娘,一副活脱脱的病西施,面容不再艳丽,可是瘦弱的身材被衣裳一裹,立于风中,还是自有一种俨然不同于常人的感觉。

    “你什么意思?”夏桑不经意地皱起了眉头,总觉得这萧娘娘是话里有话,又好似如今发生的这一切都在其人的掌控猜测之内:“什么筹码?”

    萧娘娘并不是愿真心趋附于人之下的,同样,凌瑶也不愿和一个先帝罪妾有什么过多的往来。可是彼时若想各取所需,她们双方却是暂拥了一种别样的关系。

    在这段别样的关系里,各人所说倒还是真心真意。况且,萧娘娘将事情分析得头头是道,夏桑更没有理由去质疑什么。

    “夏姑娘来了,不如先坐这里歇息一晚。”萧娘娘的身子好像很是欠佳的样子,但一双眸中神采倒是清亮得多,看得事物也算通透。

    夏桑这才咧嘴笑了一笑:“多谢。”

    若想让事情看上去人神不觉,至少要做到滴水不漏。她此时即便穿着刘伶的一身行头回了宫,不到时辰,照样还是说不清楚。

    今晚,是必定要在宫外留上一晚的。

    “萧嬷嬷。”萧娘娘笑起来的样子还算温和,很快吩咐了下去:“快去给夏姑娘整理一下床铺。”

    萧嬷嬷白了夏桑一眼,很是不情愿地应了一声。她不明白,娘娘和瑶嫔不过是互相利用的关系,这么上赶着是几个道理?

    夏桑自是将萧嬷嬷的眼神尽收入了眼中,她们的确是互相利用的关系,因而这段关系里也不存在谁强谁弱一些:“要不然说娘娘就是娘娘,而嬷嬷,却只能是嬷嬷。”

    这话里的讥诮之意锋芒毕露,可偏偏萧嬷嬷气急了,也不好回嘴。她一回嘴,难道是在说自家主子的不好吗?

    “哼。”萧嬷嬷将手中盛满水的木桶猛地搁置在了青石砖铺就的地面上,硬是将上面摔出了几道裂痕来。

    夜色很快就吞噬了这林中小屋,清冷的萧索寒意从四面八方涌来,伴着人心中黑暗奴役的恐惧,迟迟散不去化不开。

    “夏姑娘,怕黑?”萧娘娘在明暗不定的烛光下缝补着什么,很是专心的眉眼中分出了一些神来。

    面对而坐,再怀着什么戾气也是没有必要。夏桑终于露了一个讪讪的笑容:“以往跟着主子侍奉的时候,一到夜黑,总有人来轮班的。”

    那个主子,不是旁人,便是凌。那个轮班的人也不是别人,正是知秋。在瑾瑜园的日子一去不复返,可人总是要向前看的,因此,夏桑也不过怀念,却不后悔。

    “瑶嫔娘娘可真是个好主子。”萧娘娘并不知道面前人的过去,不过是有感而发。尽管她根本不知道凌瑶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但事实上,凌瑶是好是坏,是善是恶都同她无甚关系。

    “萧娘娘。”夏桑靠近了一些烛光,盯着面前年有半百的女人发问:“不如同奴讲讲你的旧事吧。”

    她很好奇,这么一个心思聪慧的人,怎么就会混到如今的地步?

    “旧事吗?”萧娘娘脸上的表情阴晴不定,也不知想到过往,心中是酸涩多一些,还是欢愉多了一些。

    “不过就是一个女人爱而不得的故事,有什么好讲的?”话是这么说的,但萧娘娘好像憋了很久都无人倾听,话匣子还是打开了。

    “一个女人爱而不得,还自以为在宫里交到了志同道合的有缘人。却原来,不过为了一个他人的秘密。”眼中一酸,银针却是刺到了萧娘娘的指腹上:“为了他人的一个秘密,什么交情都是假的。甚至,交情反而是后面所有的绊子。”

    夏桑是个心思灵巧的,不难听出,这萧娘娘应该还不是一个简单地被打入冷宫的妃子。

    “萧娘娘,你与何人有交情?那人怎么还给你使绊子呢?”夏桑亦不知道自己这么问,仅仅只是好奇多一些,还是想挖出些秘密来为己所用。

    或许各自掺半吧。本来一个人的行为都不是一个原因就可以解释清楚的。

    萧娘娘也意识到自己多言了,在灯下咳了一声,仓皇地收拾了一下手里绣了一半的大朵开合的牡丹:“不早了,夏姑娘你明日还要入宫。早些睡。”

第四百二十八章 帕上牡丹

    林间的清晨,寒意侵染得迅猛。顶 点 X 23 U S夏桑一个瑟缩,即便盖了厚厚的被子衣裳,还是被冻醒了。

    “夏姑娘你醒了。”萧娘娘的面色看上去比昨日还要不好得厉害。

    夏桑注意到,案台上,白色烟气未散的蜡烛下,那块帕子上的牡丹已经全部绣好了。

    明明昨天晚上的时候还不太成形:“是啊!奴要回宫了。”看来,是为了这个牡丹的花样,整整一夜未眠才是。

    夏桑麻利地穿上了刘伶的一身衣裳,反复确认了不会让人发现什么马脚之后,才行礼告辞:“我们娘娘回头定会重谢于萧娘娘的,奴就先行告辞了。”

    屋外的小院里水声不断,那是萧嬷嬷又从水井里打了一桶冷澈的井水上来,洗着几件瞧着就很是眼熟的旧衣裳。

    一切都没有变过,好像时间被推回了昨日。夏桑径直绕过弯着腰身下蹲在木桶旁边的萧嬷嬷,对于其人连贯的动作也没有在意。

    萧嬷嬷忽然捞起一件浆洗得发白的粗布麻衣,往空中就是一甩,也不知是不是故意,却是洒了刚好路过的夏桑满满一身。

    虽不至于浑身湿了个透,但也是湿漉漉的感觉瞬间贴紧包裹了肌肤上下的每一寸。冰冷的触感传遍了全身,这让夏桑打了个寒战,可是彼时自己心里的火气却是得了这从天而降的水花的助力,才大涨了起来。

    夏桑搓着自己干枯瘦弱的手臂:“你不过是个婆子,凭什么泼我水?”

    “夏姑娘真是对不起,老奴头昏眼花,手脚还不受控制。”现在不难看出,萧嬷嬷是铁了心地要与夏桑作对:“要是得罪了您呐,您大可以就此离开。何苦在这里找气受呢!”

    “你!”夏桑想要破口大骂回去,可身后跟来的脚步声清晰站定。再是不平,她最终还是忍了下来,毕竟打狗也是要看主人的。

    “萧嬷嬷,你少说几句。”萧娘娘随意抓了案上的一方手帕过来,一边替夏桑擦拭着裸露在外的皮肤,一边劝慰着夏桑:“夏姑娘,你也别同她置气。时辰不早了,还是切莫误了正事才是。”

    知道她们是一伙的,夏桑含糊接过萧娘娘递来的手帕,又心不在焉地抹了一把脸上尚还存在的冰水:“奴告辞。”

    走出好远,直到快接近宫门的时候,夏桑才翻出来了帕子,那帕子上的牡丹正是昨夜萧娘娘临时绣完的。

    不得不说,能当娘娘应该还是有什么一技之长的。就拿萧娘娘来说,这女工技艺就不是一般人能比得上的。

    什么时候出宫,再什么时候入宫,都是提前算好了时辰的。夏桑早早地来到了宫门处,为的是不至于错过时辰一再陷入被动的局面,可眼下却只能躲在侍卫们看不见的地方等待着时机。

    直至腿也站酸了,倚着墙壁的肩背也乏了,这才恰逢了每日出宫负责采买的一队人马要入宫门。

    夏桑很快整了整衣襟,快步跟在了队尾的位置。宫里各殿中总是分工明确,负责着日常主子们所需的一应俱全。

    像这样的队伍,侍卫们每日都要见过数回。按例查得最严,却最是不严的一类人便是他们。

    毕竟每一支队伍,若真要按流程严查起来,耽误了事情,其实这个责任谁都担不起。

    侍卫们分立两侧,逡巡的目光稍显呆滞,其实他们此时的存在不过只是些摆设而已。出入宫门的宫人,人多人少,只要没有大量的变动,根本不足以引起他们的察觉。

    但即便如此,夏桑还是不敢掉以轻心,跟在队尾的她,连呼吸都变得极其清浅起来。

    总算是有惊无险地进了宫门,掐准了时辰,夏桑不忘将事先准备好的食盒拿在手上,这才继续装成刘伶的模样。

    不得不说,即便是陛下亲谕又能如何,大部分的人不过都是有眼无珠而已。

    一个大活人,青天白日之下,被人互换了身份,还从数只眼睛之下大大咧咧地晃过来晃过去,都没有一个清醒的人能发觉。

    “站住!”夏桑正在自己的心里好一顿嘲笑,未料,还没有笑够,一路顺顺利利的她却是便被人拦下了。

    夏桑不敢回话,更不敢做出什么举动,便是她的伪装再好又能如何?男女有别,她一旦开了嗓,这事就是败露了。

    “这什么?”其实向她走来的侍卫不过只是例行检查而已,可不在其位的夏桑却并不识得。只当是自己的伪装有哪里的不妥。

    她怯怯地拎着食盒凑了上前,头却更低得低,连一句整话都不能回。只是尽量用粗声粗气的声音仿了一下男人该有的样子:“送膳。”

    “送膳就送膳,这么畏畏缩缩的干什么?”夏桑还是引人注目了起来。

    幸而一夜未归的夏桑在这里并不是孤立无援,一直等着她的寒霜彼时从远处过来,催促着她道:“你们御膳房今日行事好不利落,娘娘都饿了。”

    侍卫这才松了口,退了半步,往旁边让出了一条路来。

    夏桑欣喜地拔步离开,却忘了乐极生悲的告诫。她并未注意到一大团白色的柔软的东西从自己的袖口当中滑落跌到了地下。

    最是靠近夏桑的侍卫眼尖,蹲下身子捡起了那方白色的帕子,拿捏在手里还忍不住掂了一掂:“这什么情况?一个男的,还藏这种东西?”

    “这有什么大惊小怪的?”另有侍卫凑了过来,很是无所谓的态度:“宫里私相授受的事情还少吗?这年头,便是一个太监都能有对食。”

    “也对。”侍卫摩挲着上面的牡丹花样,不知道自己的嘴巴都快翘上了天:“你别说,这不知道是哪个宫女,手还真巧。你看上面的花样,针脚真叫个细啊!”

    “细?细也不关你的事。”另来的侍卫明显志不在此,他只关心这帕子来得是如何的莫名其妙:“说实话,这帕子如何处理?”

    要还回去吗?是私人的物品,那来人不过也是御膳房派来送膳的,他们就这样吞了一块帕子,其实是说不过去的。

    “那等他出来再说。”侍卫将帕子在手间攥了一攥,话是这么说的,可是心里居然有点不大乐意。

    堆满了杂物的房间里,终于听到了吱呀一声,紧接着便是从那门缝当中漏进来的一缕一缕金色纤细的光线。

第四百二十九章 面圣

    “两位,两位姐姐。www.uu234.net”刘伶被绑着扔在了墙角的角落里。

    经了一晚上的沉淀与被迫的冷静,他的肚子早已是不堪忍受饥饿,此刻便是连说话的语气都愈发地低到了尘埃里去:“求求你们,放小的走吧!”

    “你这称呼换得倒真是又快又勤。”难得见有人在她一个宫婢面前摆出了这样的低姿态,夏桑很是得意受用,一个心悦之下,便主动上前为刘伶松了绑,“你现在可以走了。”

    “等会儿。”寒霜看立了功的夏桑愈发地不顺眼,不自觉地便又开始针对起她来:“你的这身行头是不打算脱了吗?回头要是被人翻出来,可是要连累我们的。”

    人真的是好奇怪,往往共患得了难,却见不得别人好。寒霜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是这么斤斤计较的人,但就是容不得有人比她好,比自己强。

    夏桑掏了掏耳朵,一大早起来从萧嬷嬷那儿受的气终于有了一个口可以发泄出来:“我的行头不脱,刘伶他怎么走?夏桑姐姐下回想要污蔑奴的时候,还请带上你的脑子。”

    “你!”寒霜气急,可是这回的确是她这边理亏。心里疙瘩难平,却也只能偃旗息鼓地罢手松口。

    寒霜悄然立在一旁,看着夏桑脱下了身上的衣裳并且丢给了刘伶的这一串动作,忍不住开腔:“快快穿上就走,这事如若让第三个人知道……”

    刘伶本来就胆小怕事,被关了一夜,早就没了任何的脾气在。现在更是只有连连点头称是来表明自己的绝对可信:“二位姐姐,如果没什么事的话,小的,小的就先走了。”

    夏桑不欲和寒霜纠缠,她没有誓要在每一件事情上都和寒霜争个高低不可的决心,遂没有什么好气地点了点头:“走吧!不过最后再警告你一点,也是为了你好,你最好给我嘴巴紧一些。”

    “是,是。”明明是被人威胁,可是对于胸无大志的刘伶来说,威胁这种负面情绪他是完全感受不到。漫上心头的竟然全部是溢于言表的感激涕零。

    拎了自己最是熟悉的食盒,穿了最是合身暖和的衣裳,刘伶这才感觉到分外地安心。瑶嫔身边的人做事实在太过小心,昨日的事情就是借他几个胆子他也不敢出去乱说啊!

    这宫中的人,现在想想,无论是哪方的起伏涨落,都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万万不是他这样一个身份最是卑贱的人比得起的。

    最聪明的办法就是,做一颗墙头草,随风摇摆,哪方要他如何,乖乖应答了便是。

    “站住。”侍卫抬手拦住了他,不过是例行检查。刘伶点了点头,将手中的东西举了上前。

    “这个东西可是你的?”侍卫将绣有牡丹花样的帕子归还于刘伶。

    刘伶的嘴角耷拉了下来,他知道这些只会是女人的东西。

    在宫里私相授受的罪名可大可小,但多半都不会是什么好事。更何况,自己身后的这是瑶嫔的宫殿,他自然不想要有什么牵扯:“不是小的的,小的此前从来没有见过。”

    “是你的就是你的,还从来没有见过。骗谁呢!”侍卫不禁开始反感起眼前的人来。

    一是刘伶畏畏缩缩的样子看了着实让人不痛快,二便是已然畏缩的人还又多了不实诚这么一点缺陷。搁谁谁不感到反感?

    刘伶自然是莫名其妙,他拒不承认自然不排除是怕惹祸上身这一原因。但更多的,难道不是他真的从未见过这方帕子吗?

    “侍卫大哥,小的是真的没有见过这个东西。”刘伶将食盒紧了一紧,准备拔腿就走:“你们许是找错人了。”

    本来就不是值当执着的事情,别人不承认,侍卫也不会死缠烂打地把东西强塞到别人的手上。

    “那……”最先发现帕子的侍卫眼睛一亮:“那这东西归我好了。”

    “归什么归?”拿着帕子的侍卫手中一个用劲,还是牢牢地把东西掌控在了自己的手上:“你不觉得有哪里不对劲吗?”

    “什么什么不对劲?”他只想着绣有牡丹的帕子,兴许上面还留有蔻丹余香也是不一定的事情呢!

    “你在这儿守着。”绝对有哪里的不对劲,前来送膳的这个宫人就有问题。

    越想心里越是没底,直觉得像是坏了什么事情,侍卫忙把手里的帕子收好,捶了捶同伴的胸前:“我得去禀告给陛下。”

    侍卫的过分紧张,同伴并不理解,望着其人着急忙慌远去的背影,只倍感不爽地低骂了一句:“屁点大的事情,还禀报给陛下?有病吧!”

    “这什么东西?”明烨拿到了一块平平无奇,仅仅除了绣工很是高超的一方帕子,有些哭笑不得。

    侍卫一路过关斩将,把事情说得很是情急的样子,这让他在太宸殿中面见陛下的时候很是顺利。

    以至于顺利地到了圣驾之前,一切显得又是如此的荒唐。

    侍卫把他的猜测说了出来:“属下猜测,御膳房前来送膳的人可能被调换过。”

    可不过就是猜测,并无真凭实据,更遑论是一家之言。得不到什么重视其实也是合乎情理。

    对于凌瑶,明烨是极力想要把同她有关系的一切彻底从生活周围抹掉的。派人去守不过是走走表面功夫,但不想听人再次提及才是事实:“不过就是可能。退下吧。”

    “属……”自己说的话没人愿意相信,侍卫当然想要倔强地强调什么。可是拿不出任何的证据,他发现自己的强调也只能是多次的无理取闹:“是。”

    “绣工倒是精巧。”明烨被莫名跑来的侍卫打断,一时也再无兴致去处理朝政,只能百无聊赖地看了看手中由侍卫呈上来的帕子。

    其上绣着的牡丹用色极其艳丽,大朵大朵地开合着,占满了整块帕子,尽显扑面而来的雍容华贵气息。这样的格局其实很是大胆,并不是一般的人能绣得出来的。

    因此,明烨不禁多看了几眼,也多说了一句由心而发的,中肯的赞美之词。

    但,那又如何?便再是巧夺天工,终究不过一方帕子,吸引不了明烨任何的兴趣。

    几朵簇拥却不显拥挤的牡丹,仿佛开得艳如春风。却被明烨随手一丢,丢在了往日批阅奏折的案前,再也置之不理。

第四百三十章 火势熏天

    “太后娘娘驾到。m.www.uu234.net”太宸殿外的太监声调拖得又长又缓,好像生怕里面的人听不见似的。

    明烨好不容易静下来的一颗心,却连一份奏章都没有来得及看完,就再次被打断。

    按住心中的那份焦躁,他还是将笔搁在了案头,起身快步迎了上前:“母后怎么想起忽然过来了?”

    太后面色有些凝重,但闻言还是看着明烨笑了起来:“无事可做,也无处可去,便来你这里走走。皇儿你不会嫌母后烦吧?”

    明烨太熟悉自己的母妃了,他们之间的关系近些年来一直是紧紧张张的。亲生母子是然,可是心里的隔阂与相互的立场不同,导致他们两者之间,总有一个在逼近,另一个在退让。

    现在的局势已是再清楚不过。作为母妃的太后娘娘亲自过来找他,不为别的,便是想要主动调和。

    前段时间,太后都在因为后宫妃嫔的事情和明烨闹不合,母子二人的关系一度降到了冰点。

    其实冰点的存在,并不是只为了等待破冰的。如果没有人主动,冰点一直存在亦是完全有可能的事情。

    只是,还有人想维持,还有人不愿就此僵化下去而已。现在,这个人便是太后。

    明烨也不会放着台阶不下:“母后说的这是哪里话?过来坐。”

    “你多日不来见母后,母后又担心你身子,这才也没打声招呼就不请自来了。”太后的目光从案上的一干奏章上匆匆瞥过:“没打扰你吧?”

    明烨将太后的每一个动作和眼神都尽收眼底。

    打着关心他身子的旗号来太宸殿,其实不过是为了来看看他对那个胆大包天的瑶嫔的态度究竟为何吧:“并不会,朕刚好想歇息片刻。”

    别看皇宫占地广袤,从一个殿中去往另一个殿中也少不得要花好些功夫。可是消息不胫而走的能力却是常常超乎人们的想象的。瑶嫔的事情早就传遍了宫中的每一个角落,太后想不知道都难。让她不为此发出点什么自己的意见,那是难上加难。

    可是身为人子的是他,总不能开这个口,更不能不卖这个面子给太后。

    等了许久,明烨却迟迟不见太后有多动作,这可是始料未及:“母后?”

    明烨诧异抬头,却见太后对着他的案前发起呆来:“母后莫不成是对朕的国事感兴趣?”

    那案上还能有何物?不过就是大臣们上奏的奏折而已。

    明烨特意在这句问话里加重了朕这个字眼。如果太后想要垂帘听政,现在这个时日再来却是晚了吧!

    不怪明烨把自己的母妃想成了这个样子,实在是太后怀揣了太多心事,却也不曾主动与他坦诚相见过。

    帝王皇家,本就难以容下信任。如果一方还有意无意地遮掩了什么,另一方再想给予对方百分之百的信任基本就是完全不可能的了。

    “烨儿,你过来。”太后不想在这个时候同明烨发什么无谓的脾气,他们母子理应便要同仇敌忾一致对外才是。

    太后的样子像是活见了鬼一般,自从这后宫内院都归了她掌管之后,明烨何曾见过这个样子的太后。

    “母后,你这是怎么了?”被太后一吓,便是明烨都有些对自己的书案发起怵来。大白天的,莫不是撞见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这块帕子,这块帕子。”也不知是帕子哪里戳中了太后,只见她伸出微微颤抖的食指指尖不断地遥遥指点着绣有牡丹花的帕子,却半天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帕子怎么了?”明烨轻柔地拍了拍太后的后背,想抚平一些她过于激动的情绪:“这帕子绣得是还挺好的,母后若是想要,尽管拿去便是。放在儿臣这里,也无甚作用。”

    “儿臣?”太后终于回神,盯着明烨的侧脸很是欣慰,只是想笑却笑不出来。自从明烨登基称帝以来,几乎还从未在她的面前自称过儿臣呢!

    一个“朕”字,便统统代表了他这个皇儿。他们毫无芥蒂地完全交融在一起,彼此是焦不离孟孟不离焦。

    “烨儿。”那帕子上牡丹给人的感觉实在是太熟悉了,太后不得不放下心中的无限感慨,面对现实才是要紧事:“这个手帕是从何而来的?它为什么会在你这里?”

    太后的眸中闪过的神色很是慌乱,牵着明烨的手也是凉得异常。甚至是由她口中说出的话都毫无逻辑可言。

    明烨很想告诉自己的母后,她一连问的两个问题其实都是一个意思。

    “这帕子是刚刚的一名侍卫呈上来的。”明烨将手帕拿在了手里,凑在了太后面前:“有什么问题吗?”

    太后有些颤颤巍巍地从明烨手中接过,那有些斑驳泛黄的苍老双手探上了手帕的面料:“这针法,这触感,这上面的每一丝每一缕。除了她,不会再有第二个人的。不会再有的。”

    原来是因为这个,明烨松了口气,还当是母后中了什么邪:“若是当真是什么人所绣,查出来便是。”

    “可她,可她明明死了的。”太后的慌乱还是没有得到半点的好转,甚至是从看到帕子的那一刻起,神智便有些失常了起来。

    明烨懊恼不已。早知如此,那侍卫来禀的时候,就应该让他警醒一些,不要什么身份不明的东西都当做有价值的证据来呈。

    “母后,你,可否说得再清楚一些?”明烨将双手慢慢移到了太后的双臂两侧,加大了手中的力气,想要借此来让她感受到些许的安心:“朕立马就差人去查。”

    “萧清,前几日明明死于冷宫的那场大火中的。”太后只是没有想到,明明已经死去的人,她的东西怎么会好端端地出现,而且还是出现在了明烨的身边。

    “冷宫大火?”明烨亦有印象,虽不至于深刻,但那陡然来的火委实蹊跷,实在让他记忆犹新:“萧清又是何人?”

    “不过是先帝的一个妃嫔而已。烨儿你不必多虑,好好将养身体才是。”太后的面色明明是发白的,可她却一再避及那萧清的事情。

    问她什么,也不过一件旧事而已,不足挂齿。

    每一回都是如此,他想要着手去帮她的时候,她却总有着各种各样的理由去回绝。

第四百三十一章 自请入京

    “真的是不过而已吗?”明烨压着心中的不快,最后耐着性子重又确认了一遍。

    他在心里默默地告诉自己,如果母后这回可以放下无谓的顾虑,直接据实已告,那他依旧可以做到既往不咎。

    太后的面色因为这句话明显凝滞了片刻。她哪里知道明烨的心里是如何的一番建树,她只知道,有些秘密是不能随便宣之于口的。即便那个即将得到秘密的人是自己的至亲至爱,也不可以。

    “烨儿你莫非连母后的话都不信了吗?”太后敛去神色中的所有异常,只露了一个笑容满面留给面前的明烨:“不过就是冷宫的那场大火之中死者亦有她,现在看到这帕子,上面牡丹的刺绣手法像极了她,一时错愕罢了。”

    她何时信任过自己?那么,他信任她又从何谈起?明烨将两只紧抓着太后的手缓缓收了回去,笼在袖口当中:“既然如此,母后你说了算便是。至于这帕子……”

    他可是把帕子的处理权全交由到了太后的手上,尽管是说一半,留一半,但言外之意,再不要因为此事来烦扰他了。

    太后从明烨手中接过帕子,可双眼的目光却不是去看手上的帕子,而是定定地盯着明烨:“既如此,这帕子就先交由哀家保管,你不会有意见吧?”

    “烨儿不敢。”明烨的礼数极尽周全,单从外表来看,硬是看不到一丝不悦:“尽由母后决定即可。”

    母子二人,本就是这世上有着最是亲近的关系。彼此之间,有着太多的相似与共通。太后可以通过笑容来隐藏心中的惶恐与不安,明烨同样也可以借用言语之便来达到想要的效果与目的。

    只是,比起明烨了解太后,太后对眼前这个儿子的了解程度远远不够:“国事扰人,烨儿你也不要太过一门心思扑在这个上面,注意身子才是。”

    明烨恭敬地颔首目送,望着太后远去略显沉重的背影,更加证实了自己心中的某个猜测。那个被自己的母后呼之欲出的名字,萧清,根本就不是一个普通的妃嫔那么简单。

    可是,印象中,那些个旧去的时日里,太后的对头之中可并没有一个叫做萧清的女人。

    “陆公公。”明烨清了清案头杂乱的奏章,唤来了身边的内侍:“这几日里,太后那边若有什么异动,你让人悉数来禀。”

    陆公公没有立即回话,反而是抬着头很是惊异地啊了一声。看到明烨这边依旧是不为所动的样子,才确定不是自己的耳朵出了毛病,立马磕头在地:“是。”

    “下去吧。”因为太后的这一遭,彻底打乱了自己之前有条不紊的规划。说不清是心烦还是什么旁的情绪在作祟,明烨只觉得心口很是憋闷,于是便胡乱拿起了眼前一摞已经批盖过玉玺的奏章翻了起来。

    又是大大的景安王三字入眼,好像把那日的事情重又再现了一遍。一个气急之下,明烨乓的一声就合上了正摊开到一半的奏章,一个皇叔景安王是何意思尚且不明,这后宫就抢先一步起了乱子。让他焉能不心事重重?

    烦躁郁结之下,明烨游离的眼神终于注意到了一本角落里并不惹眼的奏章。它被夹藏在了满案书卷的缝隙之中,堆积了多日,竟一直未能被他发现。

    略去前文的大段篇幅,明烨再一次不经意地将目光注意到了景安王三字上,“怎么会是他?”

    自打他作为新帝登基以来,自己的这个皇叔鲜少露面,哪怕是以文字的形式都没有给他上奏过一片纸字。这如今的奏章上也便罢了,居然还一连上了两份。

    “居然要离开封地,孤身前来京都。”放下奏章,景安王的书中所言皆字字入怀。别看藩王一个个有着自己的土地与钱财,可若要离开封地入京,实则比常人还要费些周折。

    因为他们的身份特殊,藩王中基本无一例外皆为皇亲国戚,防外姓之臣更要防家贼。没有圣驾的允准,藩王必势不可私自入京。

    算来奏章被呈递上来的日程,居然有不足半月的日子,他这位皇叔等回声怕是都等到心急如焚了吧?

    像是想到了什么,明烨很快从堆积如山的奏章里翻找起了属于景安王的另外一本奏折。藩王自请入京,会不会和弹劾侯府世子有什么必然的联系?

    很快,那本处处碍他眼的奏章就被明烨在一摞奏章堆成的小山山底找了出来。

    那二者之间,若说没有联系,可毕竟是出自了同一人之手。可若是说有联系,不知会否又有一些牵强附会。

    弹劾凌珏的奏章传上来的日子要远远落后于景安王自请入京的时间。明烨拿捏不准,他也不愿在没有真凭实据的情况下,对一个事物进行没有边际地胡乱猜测。

    景安王好歹是一介亲王,因为无法入京因而将责任怪罪到还未真正迈入仕途的侯府世子,不像是他人能做出来的事情。

    皇叔入京,搁浅多日,身为天盛的陛下,似乎也无正当的理由去驳回其人的请求。明烨思考片刻,蘸有朱砂笔墨的笔尖一挥,还是加盖上了自己的玉玺。

    论起景安王,他们叔侄俩倒是有许久未曾叙过旧了。

    按照景安王的奏章上所言,入京一则是为了面圣,以看看圣上的身体是否康健如常。二则却是他这个亲王在遥远的通州似是查访到了什么对明家社稷有益的东西。

    京都才是天盛的中心,通州地处偏僻。怎么京都的人尚未得到任何的风吹草动,他一个通州的人却是抢先一步知道了什么。

    景安王还未入得京都,京都却又起了不小的波澜。只是这波澜确切地来说,应该是民众难得一心的欢庆。

    苏老将军果不其然是宝刀未老,一待出鞘,便可制敌于无形。得胜,对于苏闲来说实在就是信手拈来的一件小事。

    这段被苏云起带来的丝缕阴霾似乎也终于迎来了它许久未见的光芒。消息传入了宫中,明烨立刻传令下去备好了宴席,宴席上的尊位特意设有两个位子,便是苏氏一门的苏闲与苏云起两位将军。

    城中一时都道,陛下是爱臣惜才的明君,即便是对吃了败仗的少将军,亦可做到宽容大度以及与其他有功之臣一样的一视同仁。

第四百三十二章 以木为剑

    “这是什么东西?”经过数日的恢复,苏云起的神速进展放在了常人眼里,也已是见惯不惯了。可他自己却远远没有任何满足的意思。

    也是,这样的天降灾劫,换成是谁,也不会甘心的。

    “你不说你要练手?”华腾空扔过来一柄木剑:“正好让我们都开开眼,瞧瞧少将军的真本事。”

    因为华的这一句话,成元殿的宫人都纷纷停下了手上未完的活计,沉默不语却很是默契地只注目了过来。

    或多或少的目光汇聚往往是给了人一种无形之中的压力。可自小便是生活在这种环境之下的苏云起倒不会因为这个而产生什么负担与压力。

    相反,越是很多人的关注,便是愈发地在助长他跃跃欲试的一颗内心。

    他只顺从地举起手臂,手下一个用劲,便将那木剑稳稳地抓取在了手心里。

    “皇宫内院不得私藏兵甲器械。”华大夫脸上的神情虽然依旧是淡然的,摆出的那种慵懒姿势也俨然是瞧好戏的模样:“能搞来这把木剑已经是不错的了,你将就着用一下吧。”

    可他的费心解释,却足以证明对于苏云起能否拔剑而战,他同别人一样,一样的期待。

    缓缓地将手臂伸平,木剑质地松软,也没有金属那样强烈独有的光泽。透亮的阳光照射过它表面的时候,似乎仅凭着那丝丝缕缕有着颜色的光线都可以将它刺穿。

    手腕一个轻挑,继而带动起了手中的木剑自在挥舞。在如火一般喷吐着灼热气息的光芒下,苏云起也融入了那光芒之中,光影从他的身边迅疾地飞掠而过,又似乎并不忍心就此离去,便又纷纷投射进了他的身子里。

    “早就听闻,苏家枪法出神入化。今日一见,入宫以来的日子也算不虚此行。”华从不说虚妄之言,能从他的嘴里听到一两句夸赞之言,必是比从别人处听来的要宽心许多。

    赵涵也不由地看呆了,只是不识风雅地毁坏了气氛:“华大夫,你为什么说不虚此行?苏少将军他这不是长枪,只是一把木剑啊!”

    “单是木剑就可以使到如此境地。长枪?你不想要命了!”就算点到即止的后续和精髓好像从来不会印证在赵涵的身上,他也懒得做过多的解释。

    木剑使得生风,身姿在空中的斗转腾挪更是空灵飘逸。华不识武功,即便自身有神医再世的美称,可对于一窍不通的行当,他至多就是一个两眼一抹黑的门外汉。

    就是再是不通内里,眼前的少年,可以将柔美与阳刚合为一体,好似浑然天成,他也理应懂得这应该便是武学中的上佳。

    这样一个武学天才,的确不该就此湮没。华勾唇笑笑,他好像忽然就懂了这个少年的奋力是在为何而拼。

    成元殿内外最是惹人瞩目的,此刻便只有苏云起一个。洋洋洒洒铺盖满了一整片天地的暖光都在他的面前骤然失色。

    就连华自己,明明是站在了盛烈的阳光之下,却都好像被阴暗完全给遮蔽住了。

    他知道,暗处的许多双眼睛,都和他一样。只能凝视在那方光景之中,挪不开身子,更移不了目光。

    武动起来的少年,就和天际的阳光一样,终于还是退却了热度。沉重的疲软之感很快漫涌遍了苏云起的全身,他不得已将手掌撑在膝盖之上。人虽然是保持着上半身的挺力,但却累得气喘吁吁。

    华快步上前,将自己的手伸向了苏云起:“要起来吗?”

    木质的剑尖朝地,早在苏云起一次又一次地奋力挥舞之中被磨去了棱角。此刻更是稳稳地插于松软的泥土之中,得以成为苏云起借助歇息片刻的外力倚仗。

    “圣旨到。”远远地,便听到了来自于太宸殿陆公公的一声长呼,又是他来宣旨了。

    尽是一些流俗的言语飘零,但苏云起的心里却是倍受温暖。那些赘述在他的耳中听来,恰恰成为了心内欢欣鼓舞的伴奏:“臣,苏云起领旨谢恩。”

    陆公公宣旨的时辰与苏云起力竭的时辰并不是恰好错开的,那是陆公公一早来到成元殿外,亦同其他宫人一样,亲眼目睹下了苏云起挥剑的所有场景。

    “陛下说得没错。”陆公公将明黄色布帛所做的圣旨递了上前:“苏少将军,是未来国之栋梁之才。”

    “多谢陛下谬赞。”苏云起也没想到今日硬撑着一口气,居然可以把这套剑法完全地发挥出来。只是事后汹涌澎湃的那种疲累之感同样让他意想不到,甚至是身心俱疲就是了。

    “苏少将军不要延误了时辰,这就动身吧。”陆公公发自内心的赞扬不假,可他自己肩负的任务也同样一刻都不敢忘却。

    苏云起颔首,示意自己知道了:“陆公公慢走。”不消陆公公多言,甚至是不需要陛下的这一道谕旨,他也是必然要即刻动身的。

    祖父苏闲回京的消息已经传遍了全宫上下,他可不是宫里被囚的罪犯,消息自然还算得上灵通。

    “你这个时辰练剑,就不怕是爬过去见苏老将军的?”华自然知道他是不怕的,不然也不可能明知道了这桩消息之后还义无反顾地起身练剑。

    只是,他不明白,为何早不练晚不练,偏偏选择了这个时候。

    “我要给祖父一个惊喜。”苏云起的面容上满是春风得意的笑意,竟是从接旨的那刻起,唇角弯上去就再也没有下来过。

    这话华就更不懂了。既然是惊喜,当着苏老将军的面练出这套剑法,岂不是更好?

    不过,他也没有再问就是了。华不是一个满是好奇心的人,比起这个,他更懂得,好奇什么时候该适可而止。

    莫名困在宫中的这段时日里,他已经好奇心足够泛滥地了。若是再不加以控制,这条命是迟早要赔进去的。

    苏云起一把接过宫婢递上来的帕子,胡乱地擦了一把脸,便把帕子丢了回去:“苏氏一门要成为传奇的,一定还有一个我苏云起。”

    对此,华却只是笑而不语。

    苏云起原本并不指望华能说出什么令他心情畅快的言论。他说这些,自然也不是为了得到旁人的认同。

    别人的认同,从来都不是自己的上下两瓣唇一张一合就可以完事的。

    遂摆摆手,算作是与华的告别。

第四百三十三章 重光竣工

    自从入了京都城门的那一刻起,杨潘就深切地感受到了来自城中百姓的夹道欢迎。顶 点 X 23 U S

    若不是两侧有宫中提前调来的侍卫们拿长枪挡着。他甚至完全有理由相信,下一秒前行的队伍便会被立刻围得水泄不通,半步都挪不开步子。

    以往每一次得胜大归的时候,百姓也不是没有如此亢奋的热情,只是这一次着实有些夸张了。

    杨潘骑在马背上,心不在焉的沉闷心情让他将熙攘的人群中的每一张面容都看得模糊不清。他只感受到了身前苏老将军异常的沉寂不语。

    苏老将军是苏家军的主将,走在队伍最前列,留给他的自然始终也是一个挺得异常笔直的背影。

    可是长久以来的默契就是能够让杨潘知道,这一路走来,苏老将军都是心事重重的样子。他作为副将,表面不能说破,其实心内了然,苏老将军这是在担心暂留宫中的少将军。

    心情未能得到疏解,反而又是一种憋闷燥郁之感涌上了心头。即便数次在心里默默地告诫自己,伤势切不可在人前显露出来,但还是一招不慎牵动了胸口的箭伤。

    杨潘捂着胸前的那一片冰冷的盔甲,犹自咳嗽了起来:“咳,咳。”

    好在这声音暂且将苏闲的出神唤回来一些,苏老将军攥着手中的缰绳,侧目看了过来:“杨副将,你可还撑得住?”

    “将军放心,下官只是一个呼吸不畅而已。”杨潘在马背上抱了抱拳,硬是表现出来一种中气十足的样子。

    “是本将连累你了。”苏家军此战虽然依旧是大胜而归,但每个人的心中却难得有以往的那种兴致。

    苏闲还是惦念着苏云起的伤情,就连战场上的一支流箭瞄准了他的心口,一向对此很是敏感的苏闲都未能察觉。

    箭矢上了弦,飞速旋转着而来的时候,空气中都满是破风的凌厉之声。长风太过冷冽凌厉,可即便是发现了,时间太短,也很难保证可以全身而退。

    就在那生死一线的当口,却是近在咫尺的杨潘斜身而出替苏闲挡下了那一支几乎要了他命的流箭。

    对此,苏老将军更是久久未能释怀。心中放不下的事,又添了一桩。

    杨潘只是憨笑,在很多时候,他总是表现出了与他外形相貌很是相称的又是憨厚又是老实的样子。但真相如何,杨潘觉得,怕是只有他一个人才是知道的。

    语言的能力有时真的是太苍白了,他不知道他说出口的话,别人会否相信,也不知是否可以帮助他人减轻一些什么心中的负担。这个时候,一个笑容,应该远远比徒劳的语言要强上许多了吧。

    因而,杨潘对于自己挡箭的态度只是不停地憨笑。不是因为什么,他就是希望这个看上去没心没肺的憨笑可以让苏老将军的心中好过一些。

    不过,眼下看来,似乎还是失败了:“将军,事不宜迟,陛下怕是等急了。我们加快一些速度吧。”

    对这话很是认同,苏老将军颔首,终于恢复了他那挺立笔直的姿势。

    即便内心再是失魂落魄,可只要能做到表面的坚强,其实也是难能可贵的好事吧!杨潘挤了许久才挤出来一抹根本算不得好看的笑容,他只攥紧了缰绳:“驾。”

    苏家军的队伍渐渐向皇宫的方向行去。一待远离了身后密密麻麻的人群,一匹匹骏马立即飞驰起来,恨不得乘风而去。

    抢先一步到达重光楼的苏云起,见宴席还没有开,这才偷偷松了口气。不禁四下打量起这四围的装饰。

    他还记得年初和祖父入京的时候,那个时候重光楼尚未完全竣工便已经初具巍然庄严的形态。如今一看,倒真的可以成为皇宫里最为华丽的一座殿宇了。

    “微臣参见陛下。”苏家军还未进入宫门,可是明烨却是一早坐在了高位上。只是人来了,眉头却紧锁着不知在出神想些什么。

    苏云起的出声打断,明烨这才回神,指了一指下首留给苏云起的尊位:“既然来了,便就入座吧。”

    “微臣有一不情之请。”苏云起很是郑重的样子,以至于对他接下来要说的听来很是狂妄自大的狂话都显得很是认真:“还望陛下可以成全。”

    这段日子里,宫里都传疯了,人人都道苏云起会是继苏闲苏老将军之后天盛的又一位战神。只不过这位战神之前应该是昏睡了多时,即将便要苏醒了。

    百闻不如一见,苏云起身体恢复的状况,明烨也是看在眼里的。

    有事实在前,他自然不是不愿意相信苏云起,只是相信归相信,可他这么做未免也太过冒险:“你当真想好了?如果出了什么茬子,得不偿失的可是你自己。”

    苏云起没有任何的犹豫,只是拼命将头点了一点。既然做出了决定,那就不会后悔,身体力行地去践行,哪怕最后的结果是他自己根本负担不起的,那他也认了。

    更何况,苏云起有信心,这回应该是一个双赢的局面。

    快马加鞭,苏闲和杨潘等人不消多时便已经来到了重光楼里。距离上次见到修了一半的重光楼,如今已然过去将近一年的时间,楼里楼外都有一种翻天覆地的大变样的感觉。

    即便是年岁大到不会因为外物而或喜或悲的苏闲都忍不住驻足多看了几眼,更遑论是第一次有幸进来的杨潘和其他将领。

    “诸位爱卿快快入座吧。”高位的明烨对待有功之臣一向是礼数周全,给人一种很是舒服的感觉:“朕给诸位备下了一个惊喜。”

    在座众人兴致却都有些索然的样子,杨潘不得已呵呵笑了几声。不知从什么时候起,调动气氛好像成了他最大的任务:“下官回京的路上便就在想,到底是什么样的接风宴会办在重光楼里,现下听陛下这么一说,下官都有些迫不及待了。”

    能有什么惊喜,多半也就是一些歌舞之乐用来排遣排遣罢了。这些花里花哨的东西放在平日都尚且不是在沙场上出生入死的他们感兴趣的所在,更不要提现在的军中气势多有低靡之象。

    可是这个面子却不能不给:“下官杨潘想要斗胆一问,陛下您说的是什么惊喜?”
本节结束
阅读提示:
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cc/r20887/ 第一时间欣赏我的如此芳邻最新章节! 作者:新月翩翩所写的《我的如此芳邻》为转载作品,我的如此芳邻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①书友如发现我的如此芳邻内容有与法律抵触之处,请向本站举报,我们将马上处理。
②本小说我的如此芳邻仅代表作者个人的观点,与UU小说的立场无关。
③如果您对我的如此芳邻作品内容、版权等方面有质疑,或对本站有意见建议请发短信给管理员,感谢您的合作与支持!

我的如此芳邻介绍:
从前有座山。山里有个道观,道观里住着一个不谙世事的道士,道士不会炼丹制符也不会算卦占卜。在每一个云卷云舒的日子里,他只会抬头呆呆地盯着天空。一个少年追寻至此,扬言他与此山颇为有缘,从今往后便不走了:“小爷苏云起,在此山之巅,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你说,和这里是不是相当有缘?”道士自是无语,笑道:“乖徒,这位公子说与你有缘。”女弟子凌玥不假思索地扬眉:“乌云蔽月,不是好兆头,要有缘也是孽缘。”我的如此芳邻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我的如此芳邻,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我的如此芳邻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