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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新月翩翩     我的如此芳邻txt下载     我的如此芳邻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四百四十九章 连雨急来

    朔风卷袭着阴风怒号,天边的雷云越聚越厚,灰黑的浓郁色调渲染了一整片天空,高悬于顶的天好像随时都会承受不了这样的重力而倾颓崩裂一般开来。m.www.uu234.net

    可是,即便阴郁至此,包裹着这片人间的也只有因骤然而起的凛凛寒风夹带下来的丝丝冰雨。

    凌被关在这座牢中,不见天日,里面的日子是真的晦暗难熬,她已经无法数清在这里度过了多少个时日。

    只知道今日的牢房中好像格外阴寒刺骨。她甚至在不争气地想,再来几个这样的天数,她或许真的会丧命在这里吧!

    然而,这些脑中一闪而过,或暗或明的想法也终究只是想想而已,不过是为了打发毫无慰藉的阴沉生活。

    这是凌第一次知道,苦中作乐的方法,竟然可以残酷无趣到拿自己往日最是退避不及的东西来充数。

    沉闷的锁链重重地垂了下来,咣当一声打破了整座牢房的寂静,正撞击在了铁制的牢门之上,原是有狱卒走近:“姑娘,陆大人请你去见。”

    “陆大人?”凌揉了揉僵硬到有些弯曲不了的膝盖,扶着身后的墙壁这才缓缓站立了起来:“可是有什么线索了吗?”

    凌的身体柔弱,这段日子以来,虽是在阴寒的牢中呆了这许久,可除了身子时常的酸软无力,倒也没有什么大碍。

    她知道,在这种情况之下都没有染上什么大病,是都要承蒙陆大人费心照顾的。

    回想起那时在罗庭有过一面之缘的刘青山,其人敛财聚金,尽做一些为人所不耻的勾当。那时的她,只知道这样的行为和这样的人算是丢尽了颜面。可对于罗庭的状况以及刘青山本人却是一无所知。

    即便到了现在,凌依旧坚信拿百姓的钱来达成自己的私欲,还是十恶不赦的伤天害理。可是,棒打所有,又是否太过极端?她其实什么都不知道呢!

    做父母官的确要比她想象中难上许多。就拿陆大人来说,他既要做到保证汝东百姓的安居乐业,又不能因此就得罪了当地的显赫。除此之外,更不能让无辜之人白白担了罪名,还真是劳心劳力的一件苦差事儿。

    “这个我们就不知道了。”,狱卒对凌的态度倒是十分客气,并没有因为她被打入了牢中就当真视作了囚犯。此时听到凌如此相问,亦是据实已告。

    “多谢。”费力地抬起双腿,凌走得颠簸,好似每一步都踩在了不着边际的云朵里。

    她几乎是扶着墙壁一寸寸地挪着前进的。也不知这样走了多久,绕了多少个弯,终于在似有还无的光芒尽数入眼的刹那间,它们极尽所能地驱散了凌一身的湿意。

    这抹洋洋洒洒的微光是凌许久未见到过的,通体舒畅之余,附着许久的冷气消散得太快,凌甚至忍不住浑身打了个激灵。

    无影左等不来,又不能放任心焦不安的情绪恣意蔓延,干脆向陆大人作揖请示:“主人身体一向孱弱,如此一遭,想必身体吃不消。还望陆大人能够通融一二,让无影跟着大人的几位手下去迎。”

    衙门一向有衙门的规矩,是不会因为个人的喜好与私自请求就开这个个例的。

    不过关押凌的事情,算是无中生有的无妄之灾。陆大人也不好过于死板,坚持着无谓的东西,遂退让了半步:“二位请便。”

    知秋跟在无影身后默不作声,但攥紧了裙角的手指却把她心中的急切展露无遗。此时乍一听闻陆大人如此好说话,不禁喜上眉梢,连连夸赞起了陆大人来:“陆大人您真是一个好人。”

    她是一个婢女,既不知书更不达理,陆大人要关了姑娘进牢房,那便是她的仇敌,是一个坏人。

    可是陆大人能欣然应允放了姑娘,还允许她和无影少侠亲自去迎,那便就是个好人。

    好坏是非,在知秋的眼里可不像是凌说得那么繁复,简简单单,看准了眼下就是。

    至于陆大人以往做的那些事情,姑娘都不在意,那她一个做婢女的又有什么好斤斤计较的!

    “哎?,姑娘!”只是下一秒,习惯了牢中一直昏昏沉沉状态的凌居然晕倒在了她期盼已久的那片光华里。

    即便这光华是被不知多少层的乌云遮了又遮的,哪怕它躲藏在了冰凉的雨幕之后,亦是于她的难得。

    狱卒慌了神,一时之间,去扶也不是,不去扶也不是,呆呆地在原地跺了跺脚。他不过刚深吸了口气的功夫,正打算伸出双手去扶,就感觉手臂上一阵欲要碎裂的疼痛之感火辣辣地袭来。

    “你干什么?”无影气冲冲地瞪着一双眼睛,恨不得剐了面前的这个狱卒。

    狱卒连声痛呼都来不及,想要为自己辩解,可看到了无影一身的冷然杀意,却又硬生生地被噎了回去。

    唯一还能证明他不是木头人的,只是因为疼痛而皱到一处的扭曲五官,狱卒好像在用这种方式来证明他是真的无辜。

    知秋上前扶起晕倒在地的凌,轻轻摇动起了她的身子:“姑娘?姑娘您快醒醒啊!婢子来接您回去了。”

    冰雨噼里啪啦地坠了一地又被不断溅起,许多雨花都因为没有遮挡而飞旋着迸溅在了凌的脸上。

    即便人是在昏迷当中,可因为湿气入体,凌苍白的双唇却在不断地开合翕动着,就好像是一条无意闯上了岸的鱼,费尽力气也不过只是想要获得最基本浅显的呼吸。

    凌的这幅样子实在是让人看了心疼不已,知秋慌忙伸手探上了凌滚烫的额头,不禁惊呼出声:“无影少侠,你别管狱卒了,快来搭把手。”

    隔了薄薄的衣衫,知秋都能感觉到来自凌身上的入体寒气,这会子又淋了雨,回头指定是要大病一场的。

    和无影也算相处了多日,可知秋和其人说过的话就是掰着指头也数得过来。再有,这位少侠身上无时无刻地不刻着三个大字:别理我。

    知秋是真的不太敢主动搭话,更别说是现下的大吼一声了。知秋朝着无影吼完这句话,才后知后觉地发现了自己刚刚做了什么。急剧的惊恐之下,赶忙垂下了头去,只无措地替凌整理着衣衫。

第四百五十章 昭然若揭

    “起开!”无影手下一松,硬是将狱卒逼退了一步:“主人怎么了?”

    他一个箭步便冲将了上来,一手扶起凌的胳膊,还不忘吩咐早已吓得恨不得把自己的头埋进地里去的知秋:“搭把手。”

    “哦……是!”知秋心中暗暗地松了一口气,很是庆幸无影做人虽然是冷冰冰的,但却胜在了大度上。

    无影很快背起凌,拔腿就要离开,这么一段时间虽然依旧短暂,但让狱卒反应过来什么,也已足够了。

    狱卒垂头丧气地走近,终于找回了他的声音,可以为自己解释一番:“这位兄弟,姑娘的事情……”

    无影没有什么表情地从他身边迈开步子,这让狱卒的心紧跟着就是一沉。

    不过很快他就听到了那个脚步不缀的背影传来的声音:“方才抱歉。”

    这声音不是很高亢,但难得的是,在嘈杂的雨幕当中却也不显得低沉。可见应该是一次中气十足的道歉。

    狱卒不敢继续耽误下去,快步着追赶上前。对方的一句话既然能中气十足,可见是用了些力气来着重语气中要加强的点的。

    狱卒并不是害怕无影的误会,只是若有人误会了他,陆大人那边也难保不会对他抱有不同的看法。

    “姑娘这是怎么了?”陆大人看到朦朦胧胧的雨幕中忽然奔来的无影,不禁大吃了一惊。

    这凌进去的时候还好好的,怎么出来的时候就不省人事了呢?

    尽管陆大人知道白怡之死本不关凌的事情,可奈何受制的因素太多,再加之凌那边也承受不了这个心理压力。可以说是双方的一致认同下,才有了这不是囚犯却被关入了狱中的不平之事。

    他是以一个官员的身份在汝东这里主持维护着公道,但是很多时候却还是处处受制于人,当真窝囊憋屈得厉害。

    此次证据确凿,已是人赃俱获,不然他又如何能让凌离狱离得心安?要不是多亏了无影的奔走,陆大人很难想象到,他还要在寒心元那样不理智的影响之下做出多少违心之举。

    “大人,可有大夫?主人似是感了风寒。”无影背着凌已然走近。

    阿炎皱了皱眉头,无影问话的对象虽并不是他,但这似乎并不妨碍他先人一步:“我去请。”

    阿炎注意到,无影的脚步极快,可是气息却沉稳得罕见。很早以前,应该是从他们认识的那一刻开始,他便觉察出了无影的功夫似是高深到了旁人莫测的程度。

    只是那个时候这个人身上的杀气让他很是不舒服,便是如今,这种无法调和的感觉依然存在。不过,同样都是习武者,无影身上还是有着什么在吸引阿炎的。尽管那吸引他的东西连阿炎自己都说不上来究竟是什么。

    “劳驾。”因为凌的关系,无影才会表现出自己不太锐利的一面。

    阿炎颔首,面向了陆大人,像是在征得对方的同意:“我去去就来。”

    凌被安置在了厢房里,里面用了银骨炭烘得暖气四溢。这是陆大人特意派人送来的,说是为了聊表歉意,只能先借此补偿一二了。

    “婢子替姑娘谢过陆大人。”知秋从随行带来的包袱里另取了一套崭新的衣裳来:“婢子要为姑娘更衣了,无影少侠和陆大人,你们要是没有什么事情,烦请暂避。”

    这却是正好,有关白怡一死,无影还不想当着凌的面又提一遍:“陆大人请。”

    “杀害白怡的是?”回头确认了几遍,确定他们的声音不会传到里屋,陆大人方才小心地问起。

    大量的雨水从天而降,沿着屋顶上高低的走势汇聚到了每一片悬于屋檐之下的瓦片上,像是不断的溪流奔走,哗哗不停。

    无影负手站着,双目微闭,轻轻启唇回道:“不急,等寒老先生来了,我自会告知于大人。”

    白怡和梁游都是汝东书院里数一数二的学子代表,如若未有意外发生,汝东书院的未来还要选这二人中的一位来续。

    只是,白怡的身死,对于寒心元来说实在是一个不小的打击。书院学子人数众多,其实未必人人都会和白怡有什么交情。只是,奈何从寒心元开始,到身边或二或三的人皆是一张如丧考妣的神情。

    总不好不去随波逐流,每个人都小心翼翼地做事说话。书院里,再不复书声琅琅,取而代之的是如若无人之境一般地沉寂。

    消息传来的时候,衙门派来的官兵甚至一度以为这里是人去楼空的一座空楼:“陆大人来请寒老先生一见。”

    寒心元迅速地消瘦了下去,两颊深凹,看上去竟然有些骇人:“看来是他们找到了凶手,还算是说话算话。梁游,你随我一同前去看看。”

    “是。”梁游很快过来搀扶起走起路来都有些摇摇欲坠的寒心元,心中像是扎了根针一般地压抑。

    白怡应该算是他的异姓兄弟,兄弟一走,他自然是悲恸不已。可经过了这些日子的冷静,有的事情,他好像也渐渐不再偏执于无谓的一点。

    昨日,他还偷偷瞒着先生下山。汝东书院是汝东人人艳羡的地方,往日学子们的一举一动便已经是众目所聚。现下闹出了人命,可以说更是成为了所有人注意集中的点。

    这个时候下山,出现在闹市街头,并不是一个正确的决定,可是梁游却耐不住心中的煎熬。有的事情,即便很难得到名义上的结论,但是曾经那些懵然情急之下伤人的言语,也都是时候该给出一个态度了。

    梁游昨日下山就是为了去见凌一面的。可惜成功地下了山,成功地进了衙门,却还是被狱卒挡在了牢房之外。

    不是因为别的,只是因为他是汝东书院的人。用陆大人的话来说,关押扣留凌是不得已之举,而这不得已归根究底皆是因为汝东书院的选择。

    这不过已是表面上能留出来的最后情面了。梁游身为汝东书院的一员,陆大人对寒老先生的不满其实他皆了然于心。

    这也算是衙门与书院之间的一种默契,一种官与民之间的平衡,梁游还没有这个胆子打破。

    仅仅不过是一墙之隔,可有的话却不能讲出来,未尝不是败兴而归。

    梁游替寒心元撩起面前的帘帐,护送他上了马车:“先生,小心。”

第四百五十一章 现身

    阿炎很快便请了大夫回来,据知秋所说,上回的那位韩大夫很是有一些本事。顶 点 X 23 U S如果这次可以的话,还是想请韩大夫来亲自问诊。

    既然要请大夫,自然是要请最好的。阿炎没有理由拒绝,况且这也本符合他的打算。

    韩大夫步履不停,一来是因为听说病人的病情刻不容缓,难免心焦。二来则是因为刚刚路过,和陆大人打招呼的时候,老远看到了什么不该看的东西,把自己吓出了一身冷汗。

    他年纪大了,禁不住吓,现在只巴不得赶紧离开那个鬼地方才是。

    能把韩大夫吓一跳的自然不是什么平淡无奇的东西,也绝非他的幻觉。

    梁游扶着寒心元赶到的时候,也被那白布蒙着的东西吓了一跳,不禁挑起一双频频眨眼的眼眸来:“这,这是什么?”

    无影没有解释,只走近蹲在了那白布一旁,二话不说便掀开了上面盖着的一层说薄不薄,说厚却也不厚,在此时看来等同虚设的白布:“这便是你们要找的真相。”

    公堂上有屋瓦做棚,雨势便是再凶猛,也决计到达不了这里。只在接天望地的边缘角落里,斜落入堂中的雨串无法阻止,还是湿了一些地砖,沁染了刺骨的冷意。

    冷意窜入了浑身上下的每一寸肌肤,身后噼里啪啦的雨珠连成了串,可这些在地上的那摊血肉交加的映衬下却好似不复存在一般。

    究竟是不复存在,还是对于视线的冲击力太过强大,在场之中的众人皆惊颤地说不出话来。

    无影上前翻动起地上的那一摊血肉模糊的东西,竟是从里头挑挑捡捡,拎出来一只身首异处的人头:“寒老先生,你的学生惹了风流债,招致杀身之祸,这罪名你可甩得好啊!”

    梁游用双手紧紧地扣紧了自己的口鼻,可即便这样,那恶臭的血腥味扑面而来的时候,他还是忍不住腹腔之内的作呕感:“呕!”

    “你!”梁游指着无影,眼神当中满是不可思议。他不相信,眼前的这个人,居然毫不避讳这些东西就直接上手的吗:“这些人,都是你杀的?”

    梁游一个文弱书生,却不成想还会有朝一日,用这种口气与眼神来质疑自己?

    不过,那又如何?他杀的人实在太多了,这样的眼神也见到了太多。只能说,是他们自己少见多怪。

    无影五指一松,那颗脑袋便应声坠地,紧接着更是骨碌碌地在地面滚动了起来。

    梁游从头到尾的惊骇就没有停过,此时扯着嗓子更是尖叫了起来:“你干什么?快把它拿开,拿开啊!”

    他实在不想在外人面前有失风度,可是躲到了寒心元身后的梁游依旧是吓到双腿发软。

    他果真只适合纸上谈兵,至多不过就着民生民情胡侃几句他自创的长篇大论。

    寒心元亦是吓得不轻,只是他的腿脚始终没有梁游那么灵便便是:“无影,凶手在哪儿?你别以为拿几个人头充数,我就信了你的鬼话。死无对证的事情,你也敢拿来糊弄人?”

    是啊!死无对证的东西,即便拿出来又有谁会信呢?无影微微颔首:“这样的喽不听话,我自然就结果了他们的性命。但真正的凶手,我自是不敢动。”

    他绕过公堂一侧,黑色的衣裳混入了暗沉的天幕之中,居然让人一时辨不清他去了哪里。

    寒心元却是急了,不禁冷眉看向了同时有些错愕的陆大人:“陆大人,是你让官兵来书院请人的。来了以后,又为何迟迟不给答复?”

    陆大人哪里知道无影的打算,但还是耐着性子跟寒心元解释了起来:“寒老先生稍安勿躁,既然今日请了二位前来,便必定是要给个交代的。”

    寒心元收回看向陆大人的视线,独自去望雨幕下的朦胧一切:“希望陆大人说到做到。”

    陆大人只是冷笑一声,再不答话。在汝东做官,也当真够为难人的。

    其他的地方官员,或许只需要盘桓周旋在几个财大气粗的乡绅土豪之间。可在汝东,有这样的大儒,一言一句便足够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无影的动作的确迅速,未几,只见公堂一侧很快闪现出了他的身影,定睛细看,原来其人手下还押着另外的一名陌生男人。

    那男人似是受了很重的伤,左手死死地捂在右手的手臂上,就连因为前行要迈动的步伐都是一步一步发虚到踉跄。

    “陆大人。”无影一把将男人推了出去,即便是面对这个半死的男人,他手下亦是不留情面。

    “他是?”陆大人的眉心隐隐地跳动着,他多半猜出了这个时候被无影推出来的人会是什么情况。

    “说。”无影站在他的身后,都不用做什么动作加以威胁,光是一声冷喝便足以让那人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实在是交手之时,不过刚上前挥了一拳,转瞬便彻底地败下阵来。

    “是我,是我找人杀了白怡。”男子的衣裳褪色褪得十分严重,开线的线头也和着血水无力地在风中摇摆。

    “你?”寒心元抖抖袖口,取出早先官府派发下去的一幅画像:“我若不眼花,你与画上之人相去甚远。想要为某人脱罪,也犯不着把自己搭进来吧。”

    无论是寒心元身边的梁游,还是陆大人以及无影,他们都心照不宣地明白这个寒心元口中的某人是谁。

    无影强自按压下心中的不忿:“杀人的是刀,可握刀的手又未必不是受人所控。姚亓,你说,是也不是?”

    原来被无影押着前来,现刻跪在地上的人名叫姚亓。汝东书院的人许是没有听过这个名字,可对于山下的普通百姓,以及曾经深入调查过白怡一案的陆大人来说,这个名字可一点儿都不陌生。

    “姚亓?”陆大人不敢置信自己听到了什么:“姚亓不是已经死了吗?”

    姚亓,还有那位白怡出事当晚在场的后姑娘,这两个本来可以作为重要人证的人却前后离世。

    若非如此,既有百姓们一致无所出的供词和官府找来的专人画像,找一个凶手安能费了这么大的力气,却收效甚微?

    “我没有死。”提到这个,姚亓便是恶狠狠地回瞪了无影一眼,只是在触到他眸中的冷色之后,才慌忙收回目光,连说话的语气都未免焦躁了起来:“只是,只是被他查出了下落而已。”

第四百五十二章 欠命

    “你把话说清楚。www.uu234.net”在这件事情上,寒心元是最耐不住性子的。要不是梁游一直拉着寒心元,他极有可能现在已经扑了上前:“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姚亓低垂着脑袋,声音低得怕人:“我就是受不了后桃她朝秦暮楚的那个样子。”

    “后桃,可是后姑娘?”陆大人走近了几步,示意这个叫姚亓的最好能起来回话。

    姚亓偷瞄瞄地瞥了一眼闭着双眼,看上去百无聊赖的无影。

    确定自己这么做了不会惹来此人的不快,这才站起了身来:“我与后桃也算青梅竹马,我们家境相当,父辈的关系也不错,在所有人眼里,我们才是最配的那一对儿。”

    陆大人看了一眼抱着双臂神游天外的无影,才算是明白了为什么无影看上去是一脸的不耐烦模样。合着这又是一起因爱生恨的凶杀之案了。

    虽是对他们几个年轻人的情史完全不感兴趣,但身为父母官,该履行到的终是要做的:“所以,后姑娘选择了白怡,你心内不甘,这就出手杀害了白怡?”

    此案到这里应该可算作终了,陆大人背在身后的双手抻了抻筋,终日困扰于心间的不散阴霾似乎也得见了丝丝的光线。

    “不是。”姚亓一句简简单单的不是,却让所有在场的人都陷入到了沉默当中。

    当然无影是一个例外,此案的始末如何,他是最先知道的那个。

    姚家原也是汝东的大户,和家资雄厚的后家旗鼓相当,这也就是为什么姚亓一开始便一口咬定了他们两家交好的缘故。

    只是经营不当,家族败落了下来,不仅后桃看不上这个昔日的如意情郎,便是整个后家都开始了认人下菜碟。

    “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其实这也实属正常。”陆大人不禁蹙起了眉头,很是有些烦厌地打量起了面前的姚亓:“可你为此就买凶杀人,嫁祸栽赃,事了之后更是想金蝉脱壳。”

    本来只是想为此抒发一些心内积存已久的消极情绪,却不想陆大人越说火气便是越大:“你可知,因为你的畏罪脱逃,让无辜之人受了多么大的牵连?”

    陆大人说这话时,更是将怪责的目光投到了一旁的寒心元身上。他们之间,已经撕到只有最后的一层脸面可顾了,现在没有外人,陆大人自然不会做遮掩。

    “陆大人,你的定义是否下得太过草率?”寒心元并不是一个好糊弄的人,他除了像听故事一般地把事情捋了个清楚,更多的则是产生了疑问。

    “若是姚亓背后所指,那么请问,事发之后,为何再没有人提起姚亓这么一个关键人物?”寒心元有些怯弱地抬腿走近那地面上早已身首异处的死尸,甚至不知打哪里多出来的几颗人头。

    他定了定神,方才又指着地面上的血肉发问:“还有,当日搅局的青衣疯子,又是谁?真正与那后桃有扯不清的纠葛的,也该是那个人才是。姚亓?你为何要替别人顶罪?”

    寒心元并不是想要为姚亓开脱什么。只是在他看来,承认这么一个无端给出的结案结果,信服力等同为零。更遑论,他不能够相信,自己最是看重的学生白怡,居然会死在这么荒唐的一段关系之中。

    姚亓苦笑不止,他将一些凌乱的碎发胡乱撩了起来,只留出那张憔悴不堪的面容。

    梁游被这姚亓盯得不自在,扭过了头去。寒心元自然也没有例外,只是他认定了这其中有猫腻,并不想轻易妥协就是了。

    却不料正对上了姚亓的一声冷笑,那笑容看得人毛骨悚然:“我可不像诸位,一个大人,一个名儒,离开汝东多年,人本身都是健忘的,又有谁会记得我?”

    他忽地靠近了寒心元,心里发凉得厉害:“是你?”

    对上了那样一双几乎没有情绪波动的眸子,甚至里面唯一充盈着的情绪便只有被自己吓出来的一身惧意,他讪然回身:“还是你们?”

    是没有人会给他一个答案的。饶使是换做其他人来,离乡多年,认不出彼此的都是大有人在。更不要提是眼前的这个姚亓,疯疯癫癫,举止已多异常之症。

    “我对她多好啊!”姚亓已经失控了起来,开始了他的自说自话:“虽是她负我在先,可我找人杀掉那个小白脸的时候,却一直记挂着我们往日的情分,至少还留了她一命。”

    “你说,你们说,这事是不是得怪她?”姚亓迫不及待地想得到别人的认同,可问了一圈,都没有人对他的一番言语发表过什么态度。

    许是真的疯魔之症一经发作,便可以起到冲昏头脑的作用,姚亓此时连冷面的无影都不再惧怕,而是踱步上前:“对,就是怪她。死了也是活该,那是他们咎由自取。”

    寒心元是因为白怡之死受了很大的刺激,理智虽无,却还远远成不了姚亓这个疯癫的样子。狗咬狗的事情,他还不想做,他只看向了陆大人:“寒某人想知道,这件案子你打算怎么处理?”

    “是将他绳之于法,还是接着用你那悲天悯人的情怀为他开脱一二?”寒心元从姚亓支零破碎的事件还原当中也算摸透了事实的真相。

    无可否认的是,他在汝东多年只在书院里闭门不出,确实无法认到姚亓是个什么样子。

    “那当然是,一命还一命。”有个清亮的嗓音划破这死一般地压抑,原是凌不知什么时候也来到了公堂这边。

    凌身侧是耷拉着脑袋的知秋,但不知是什么原因让知秋不敢抬头见人。

    不过终究是这么大的一个大活人,再想躲躲藏藏,也是不可能的事情。

    无影轻启双唇,言语之中似乎多有不满:“让你照顾主人,你为什么让她出来乱跑?”

    旁人只知道无影这是担忧凌的身子,可唯独只有无影自己才清楚,不让凌出来的原因,可不仅仅是孱弱的身体状况这么简单。

    这话是在责怪知秋,可也多少存了些相同的意思,是在责问她。

    什么时候起,就连无影都变得复杂了起来。凌不禁轻轻笑了笑,干脆顾左右而言他:“正如欠钱还账一样,欠了的,总得要还,这是天经地义。寒老先生,小女凌才疏学浅,还请您这位当世大儒来说说,这话究竟对不对?”

第四百五十三章 行凶入狱

    打京都来的名门闺秀,哪里来的才疏学浅一说?

    尽管文武二道各有不同,但有时却是殊途同归的,这一点,寒心元向来无所质疑。www.uu234.net那就是,天赋者远远要比后天闷头苦干者要来得愈加轻松见效一些。

    不过放在京都,尤是女子之列,不入仕途,不出谋划策,那靠着后天的勤学苦练,想要什么程度的成效都是绰绰有余的。

    更遑论面前的这个凌可是平阳侯和大长公主的女儿,生来不凡的身份,要是没有点才学,又怎能配得上其人的身份?

    不用多思都知道,凌故意如此不过是在套话。也罢,谁叫之前是他冤枉人在先,寒心元面色僵硬地似是点头应和了起来:“自是需要偿还的,你,入狱的事情……”

    凌此时也看到了地上的那摊红色,忍住心内的惧意,强使自己的目光绕过:“姚亓杀人买凶,按律处置便是。这件事情,我相信,陆大人一定会处理得当,就不用你我在这里插手僭越了。”

    姚亓的神智倒是从未失常,只是独自一人陷入了某种自我营造的氛围当中无法自拔就是了。他一人絮叨许久,见未有什么人理财于他,竟是扑到了那具不完整的死尸身上。

    恍惚中,姚亓的眸中似是闪过了一些异色,可最终却也不过哀叹一声:“我只恨,下手还不够狠,若是能带上后桃一起上路,岂不痛快!”

    “疯言疯语!”公堂之上,岂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跑来胡闹一番的!

    以往忍着,那是因为对他办事指手画脚的人是寒心元,毕竟碍于其人声望几近到了只手遮天的程度,可现如今却是完全不同的性质了。

    陆大人实在忍无可忍,很快找了人来将姚亓带下:“还不把他带下去!”

    姚亓终归是再也掀不出什么风浪,只一双眼睛似有困惑地死死盯着地上的那具死尸以及不知从哪里多出的几颗人头:“办事不力,该死。”

    陆大人眉心一拧,吩咐凌身后缓步跟来的阿炎:“阿炎,你去。”

    狱卒们办事还是太过拖泥带水,一点儿都不干净利落。留姚亓多在这处一刻,他那些满嘴的污言秽语便会吵得自己的耳膜生疼。

    阿炎也对这个姚亓很是看不过眼,于是当即抱拳道了一声是,便从原地快步赶上。在与凌擦身而过的时候,为了礼数,似还做了一个微微颔首的动作。

    “走!”阿炎从背后推了一把欲要纠缠不休的姚亓,顺势将自己的双手搭上了姚亓的肩头,押送着他远去。

    没了姚亓的吵嚷叫喊,公堂这处安静了许多。不过这样的安静只是暂时的,连一时半刻都未能撑过。

    寒心元便又指着地上的尸身开始了他的质疑:“所以,地上的这死尸就是那日……那日提着长刀将白怡?”

    后面的话,他实在无法说出口,这样的痛,实在不是能用语言再一次提及的。

    陆大人自然是想回答一声是,或至少能点个头以作回应。不过可惜,人不是他们衙门找到的,遂也只能将疑问的目光和在一处,投向了无影。

    无影并不是没有注意到这些人的眼神,他一早便注意到了,只是碍于一些不可说的原因,他并不想做什么回应罢了。

    现下,却是避无可避,无影走近半蹲在地上翻捡起那堆旁人连眼神都不敢相触的东西:“他便是那日提刀行凶的人,事后连夜出城,却也只在近郊藏身。因而,是官府的动作太慢。”

    陆大人青白色的面皮上染上了一抹愧色,非是他未能在第一时间采取行动。

    只是凶犯选择的时机太过巧妙,这便导致百姓报案的时辰过晚。又有寒心元当时不分青红皂白便闹出的这么一出。

    如若没有这位神兵天降一般的无影,这桩案子不知道要拖到几时才能解决。

    无影的手指勾起了白布一角:“至于其他的人,全是他的余党。如果没有人给他打掩护,他又怎么能在众目睽睽之下害死了人命,还可以全身而退?”

    可以说,无影的这句反问是他一番言辞的最有力的佐证,再结合之前姚亓的态度以及反应来看,此案基本确定可以告破。

    “陆大人,您打算怎么处置姚亓?”说好了不再插手衙门事务,这一次即便是寒心元都忍住了不再过问。只是,问起这话的人却是众人都始料未及的无影。

    “无影,你怎么?”凌也只是心内诧异。不过人是无影抓回来的,凌明白,即便他当真要过问什么也是情理之中,便很快把后半句话咽回了肚子里。

    她是有顾虑的,虽然先前是为了让寒心元摆正他的位置,才说出了那番言语。但无可置疑的却是,她也对姚亓的处置抱有不小的疑问。

    “既然凶犯已被无影所杀,那便只有买凶杀人的雇主姚亓需要本官查处。”陆大人回望了四下一圈:“只是,还望诸位给本官一些时间,有关姚亓与后家的事情,还要进一步取证确认。”

    白怡一死,牵扯出来的何止是一段剪不断理还乱的情感纠葛和姚家的家道颓败。后桃的死,在陆大人看来,亦不是如表面所传那样简单。

    毕竟是人命关天,岂能草草了事?但凡还有一个疑点不明,他便要查到底。

    寒心元不再坚持什么,人死不能复生,他所能要的其实无非就是一个真相。之前心中的愤慨无处发泄,这才让凌吃了苦头。

    如今既然已然证实此事的前前后后与凌毫无关系,他也不得不拉下这个面子:“姑娘,寒某向你道歉,为我先前的鲁莽与……”

    “道歉的话,就不必再说了。”已是古稀之年的老人家了,却还被情绪的鲁莽左右着,传出去怕不是要让人笑话:“我心领了便是。”

    凌能理解寒心元的心情和其人那些不理智的做法,但这并不代表她就会认同以及做出毫无意义的原谅:“小女家中还有事,如果汝东这边没有问题的话。那么,陆大人,我们便就此拜别。”

    人在知秋的搀扶下不过刚走出了几步远,可凌似乎还是觉得这样一走了之太不妥当,考虑片刻,还是向寒心元告了辞:“寒老先生,我会代您向娘亲问好的。告辞。”

第四百五十四章 偏听偏信

    凌身子太过虚弱,她的清醒也不过是仰赖了韩大夫的医术。m.www.uu234.net即便现在有知秋在侧,她的步子也是移动得极其缓慢。

    陆大人不是没有提出过让她留在府上的建议,只是凌不愿。在她看来,能让秉公执法的陆大人为此前的她做一二周旋,已是过意不去,哪里能再麻烦于人。

    凌的身形移动得极其缓慢,这也才给了梁游足够的时间站在原地彷徨。他的脚步踌躇了一阵,眼见着凌三人距离自己是越来越远,终于是向前迈出了一步:“姑娘,请留步。”

    “梁游!”寒心元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出声喝止梁游,他只是不愿与凌再有多余的关系。仅仅止于一个故人之女,便是至多。

    纵使这一次白怡的事情确实是冤枉了凌。可来自京都的凌,以及她背后的那些势力,根本不是他们书院掺和得起的。

    梁游小跑着追了出去,听到自己的先生在身后的暴喝,自然是一个意想不到骇然下的顿足:“先生,学生去去就来。”

    他既然迈动了步子,便至少能够证明,这不是一时的意气之举,最起码也是经过了多重的思虑以及纠结。

    “姑娘,还请留步。”梁游话虽说得客气,可是面对无影的阻挡,竟是大着胆子径自绕过了其人,挡住了凌的去路。

    知秋忍不住翻起了个白眼,在她看来,姑娘遭罪还不是都要怪汝东书院的这几个穷书生:“你给我让开!事情都了了,现在跑来,还想干什么?”

    凌朝着知秋摇了摇头,其实论起来,梁游也并没有犯过什么错误。

    自己最好的兄弟忽而暴毙,天底下恐怕没有几个人是还能保持完全理智的清醒的。

    若一定要说梁游有哪里做得不好,估计就是他是个没有什么主见的人。寒心元是怎么说的,他便怎么信,偏听偏信,也很是可恶:“梁公子,你找我有事?”

    无事不登三宝殿这句话并不是空穴来风。只是这个事情,并不是每一次都是要用来求人的:“姑娘,我为自己先前的举措向你道歉。至于求得你的原谅,我实在不敢奢求。但至少……”

    凌不禁回头望了一眼立在那边公堂之上,站得与旁边几人比起来异常笔直的寒心元。不得不承认,人和人的差别还真的是很大,这和年龄,甚至是处事经历的多少并无关系。

    她收回了双眼的视线,回望了过去:“梁公子,我其实和你一样,碍于先人的真知,碍于已定的道理。可是,我最近在想,是不是有时候,就连我们自己的眼睛也会骗人,耳朵也会作假?”

    梁游被凌一番掏心掏肺的言论说得一头雾水。

    但哪些话是肺腑之言,哪些话又是敷衍之词,他还是分辨得出的,于是神情更加专注了几分,恨不能就此贴近一些:“什么骗人?又何为作假?”

    眼睛与耳朵,都是自己身上的。只听过陌生人的伪善,也听过亲近之人的虚假之言,可自己还能骗自己不成吗?

    梁游自问能够被寒心元收做首徒之一,那一定是有着他过人之处的。

    对于一个一无所长的书生来说,他的优势可能就仅仅只有读书。不敢说博览群书,但好歹也读了这许多书,可凌提到的这番言论今日还是第一次听说。

    凌整了整垂下来的一缕发丝,原谅她还是不善言辞,竟未能在完全说破的情况下便解释清楚:“如果有那样一日,或许梁公子你会明白的。不过没有那样一日,其实更好。”

    凌又颔首,微微行了一礼:“告辞。”

    望着三人逐渐远去的身影,梁游有片刻的恍然失神。他明白,隔阂这个东西存在了便是存在,即便事后再是用心想去弥补,也未必会有丝毫的效果。

    如今这样的局面,又能怪得了谁?不过是自作自受,算是吃一堑长一智吧。

    “姑娘,那我们现在?”望了望天色,现下虽离太阳落山都有段时候。可若此时离开汝东,未必能在天完全黑下来前就找到投宿的客栈。

    “就在汝东这里随便找间客栈就行。”凌勉力笑了一笑,她本身便就畏寒,如今狱中的好一番折腾,可以说是牵出了潜藏的病根:“我只不过不想麻烦陆大人。”

    在山上跟着道士师父观星的那段日子里,也不知是天降奇石以作观星台的原因,还是每日爬山下山锻炼出了效果。总之,即便屋里没有烧得火热的地龙,凌也不会感到瑟缩到令人发抖的寒意。

    不过这些好不容易才厚积出来的东西,现下看来怕是再也薄发不了了。

    尽管汝东于京都而言只能算是一个穷乡僻壤,不过这并不影响这里的人才辈出。韩大夫为她诊脉过后,只是取了银针在穴位上扎了一扎,凌便觉得身子轻盈许多。

    只是在湿寒阴冷的牢里呆了太久,身体亏空的空虚也不是这寥寥几针便能补救回来的。到了落脚的客栈里,凌竟是出了一身的冷汗。

    这让知秋看得心里揪得难受,眉头都拧在了一起:“姑娘,不过几日未见,您的身子怎么比以前还要糟糕许多了呢?”

    以前的姑娘,可能至多也就是身子柔弱一些,但那在京都的闺秀当中不过也是稀松平常。都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谁又能够比谁强到哪里去呢!

    一度让知秋可以得到宽慰的是,所幸在莘陵的那段时日里,姑娘的身子大有长进。

    身为服侍姑娘的婢女,许多事情她原本就是不好插手,唯一能够关心却还不被人拿来说是僭越的,便也只有姑娘的身子了。

    凌半趴在窗前,临窗的这间厢房是客栈里的二楼。

    夜风渐大,不断拂过她耳边的发丝,将青丝混入了沉沉的夜色当中,一时竟是有些难以辨清她的身形:“好与不好,又不是一成不变的。日后都可以再做调理,不是吗?”

    不知为何,先是上了荒山识得了道士师父,后又经历了这场牢狱之灾。明明是离家千里,所经之事又并未如想象中顺利到不起波澜,可凌的心胸却状似豁然开朗了许多。长久以来惶恐的东西,明明还是没有得到解决,可她却难得有了一丝安稳。

第四百五十五章 长街巷角

    “姑娘!您,您没事吧?”知秋由一旁站立着的姿势很快凑近,微微半蹲在窗前,好像没有听见刚才凌说了些什么。m.www.uu234.net

    凌的确不一样了,这一点,就连她身边的丫鬟知秋都能发现,自然也逃不过某些时候显得很是心细如发的无影。

    “临窗边上冷,还是回来吧。”他虽是发现了,可却是一脸混不在意的样子。相比较于这些,对于嘘寒问暖之类的繁琐,无影居然是比知秋这个贴身丫鬟还要称职的那个。

    事实上,他是把凌的变化看在眼里,可看在眼里又能如何?她经历了什么,他无法替其承受,那么无论凌做什么样的选择,便都不是他能干预的。

    唯一能做到的,似乎也只有他们初识的那日起像他保证的那般,保证她这一生安全无虞吧。

    凌还是听劝的,双手轻轻撑了一把,站起身来:“在汝东这里耽搁太久了,我们明日一早就出发。”

    无影点了点头,走到窗边,似是向外眺望了一眼,又似是什么都没有看,双瞳之中尽是往日如水一样的沉寂。

    他下颌的微抬,以及双目的微垂,实在让人分不清他的视线究竟聚于了哪里。

    无影只伸出修长的十指轻轻扣上了窗棂,反向一拉,确定是将窗户扣紧了,才又言道:“莫要再吹风了,当心夜里着凉。”

    “知道。”凌弯唇一笑。

    正想为刚才的自己解释什么,可下一秒,凌却被无影的举措给惊颤到了双目圆睁:“我,我是肯定不会再过去吹风的,你不至于这么大动干戈吧?”

    无影刚闭紧了窗户,可不过一个回身,竟是径直拉过了厢房里的圆形木桌,并一些零散的陈设过去。

    即便是听到了凌略显惊奇的诧异,可无影手下的动作依然不停,只是一鼓作气地将它们齐齐挡在了窗前:“知秋,你去服侍主人睡下。”

    “啊?”知秋愣在了原地。毕竟无影只是侯府请来保护姑娘此行安全的少侠,即便其人能力再强,可终归发号施令的那个都不该是他。

    只不过无影的气势太强,一个眼神只清冷地投射过来,知秋竟是下意识地便福身回了一句是。

    “知秋,你……”凌倒不是因为知秋的倒戈而生气。

    毕竟无影也是为了自己着想,只是她还有点接受不了被动地为了自己好的这种方式:“算了,服侍我更衣吧。”

    “明日无影来叫主人出发。”说完了这句话,无影便颔首退下,从房外传来了他轻声迈着脚步离去的声音。

    不知为何,以无影的轻功,按理来说,即便是在万籁俱寂的夜中也绝难听到什么动静。可今次的凌却还是能依稀听见,甚至能从那脚步声判断出其人的逐渐远去。

    这一刻,厢房里门窗紧闭,热气终于没有大肆逃窜的空间。

    凌用热水舒舒服服地过了一遍身子,现下被锦被包裹在其间,果真很快困意袭卷了上来:“知秋,你也退下吧。明日一早我们便要赶紧出发,不能慢。”

    “是。”知秋笑着替凌掖好被角。在她看来,她虽然不知道姑娘这么火急火燎地往京都赶是为了什么,不过姑娘没有因为无影的事情就责怪于她,那可真的是再好不过的事情了。

    “呼!”知秋吹灭房里唯一燃着的蜡烛,四下里顿时陷入了一片漆黑。她缓缓地关好了房门,这才轻手轻脚地回了隔壁自己的厢房里。

    走在楼上的走廊,知秋往客栈的大门处看了一眼。不知是错觉还是仅仅想要追寻某人的身影,她怎么总觉得客栈的门被谁拉开过,从里间闯出去一个人影?

    又驻足四下里望了一望,知秋揉揉眼睛,感觉兴许真的是自己眼花了也说不定呢。这才讪讪地收回目光,推开了房门。

    一楼的客栈大堂,因为天色已晚,小二正杵着脑袋打哈欠,垂下的头部都因为睡姿的扭曲而一点一点了起来。动作虽是别扭,但这并不妨碍小二睡得正香。

    这个时辰,距离客栈打烊也已不远了。就是早前料想了未会有人来投宿,所以大放心宽的小二睡得似是特别沉。

    就连摇曳的昏黄烛光下,在他身前走过一个欣长挺拔的身影,小二都是毫无所觉。

    无影站在冷风贯穿的长街之上,这里没有屋舍的一应遮挡,寒风来得猖狂,视线却也格外敞亮。

    之所以会留有敞亮的感觉,不过仅仅只存在于无影一人的眼中。他习惯了昼伏夜出的生活,尽管这段离京的日子是切实打乱了他的节奏,不过长期养出的某些特定于夜色中的能力却并没有那么容易消失。

    长街的巷角处似是露出了一个探头探脑的身影,他偷瞄瞄地打量着自己的周身,连大气都不敢出。却不知此时的自己早已暴露在了清冷的月色下。

    “你来了?”无影一把扣在了来人的肩头上。

    他这个步速以及忽然的动作实在太过迅疾,让一时反应不及的男人吓了一个激灵。

    男人仓皇地点着头,“是,是啊!”

    “不妨告诉你们,我们明日便要启程回京。”无影不敢保证这一路上对方不会再使诡计,但在那之前,他并不介意先解决掉眼前的这个小尾巴:“还想要动手动脚的话,尽管来。”

    “只是……”在无影撤回自己手下的掌力之前,却是一把捏紧了男人肩上嶙峋的骨头:“如果你们真的这么不知死活,就别怪我和他彻底翻脸。”

    男人的骨架虽是瘦弱,却是十分结实,从之前交手的情况来看,确也不是泛泛之辈。这些点加诸于一人身上,倒是符合他们择人的标准。

    男人是不可多得的高手,可这在无影的眼里,却还远远没有其人可以存在的一席之地。

    人人都说他的功夫高深,莫说是京都,便是天下,也几乎无可敌手。

    可事实究竟如何?看不上眼前的男人,并非是他自视过高,也不是功夫当真达到了出神入化的地步。只是,无论是过去还是现在,他都不怕死,亦没有任何不该的**。

    必要的时候,当真要去拿命去拼的话,便是别的杀手,也未必可以做到完全的无所顾虑。

    更何况,师叔他们手下如今并没有真正的杀手了吧。

第四百五十六章 寒症突发

    “那,之前的事情你打算怎么办?”男人知道自己的实力不济,因而在无影的面前便只有一味地低下与妥协。顶 点 X 23 U S

    无影收回了搭在他肩头的手。他最厌烦的,不过就是与旁人的肢体接触:“是他们触我底线在前,你若再犯一次,我也可以让你做刀下的那个亡魂。”

    言外之意,无影似乎并不打算给他一个说法。男人却也不甘心就此离去,况且若真这么窝囊地回去了,那边实在是不好交代:“白陆堂主那边,你就打算这样不清不楚地拖着?”

    是不能这么拖着,白陆师叔的存在如今就像毒疮,留着只能是对他的百害而无一利。过去的事情,他没有什么好做回忆留恋的。

    无影瞥了一眼回去,月色在他的眼波当中流转,寒得渗人:“你不说我都忘了,白陆是堂主,如今不是我的师叔。这么说,够清楚了吧?”

    “清楚,清楚。”因为有白陆作为联结,也算和无影有着这样一层不咸不淡的关系。只是,无影这么一撇清,男人好不容易提起的勇气瞬间泄掉,又回复成了一开始的怯懦模样。

    无影敛去眸中的神色,只迈动了脚下的步子,已是很快将久久回不过神来的男人甩在了身后。

    长街的冷风飒飒而起,拂过静默的两侧墙壁砖瓦,片刻之前还在对话的二人纷纷不见了踪影。一切安静得就好像是从未发生过这一幕一般。

    无影回了客栈,视线右侧的余光不经意地再次落在了睡得昏昏沉沉的小二身上:“这是近日的房钱。”

    “啊?钱,钱在哪儿?”小二惺忪的睡眼还未完全睁开,人却猛地一下从座位上弹起了身子。

    “有多的,就当是砸坏了客栈里桌椅板凳的赔偿。”无影摸遍了自己的全身,把所有的银钱都放在了小二面前。

    小二抹了一把嘴角边未干的口水,撇撇嘴角,尽数收了起来:“客官,您是明日便走?”

    无影点头,既然和这家客栈已是银货两讫,便就没有什么好说的。只是看着小二对银钱垂涎的那副市井样子,无影倒是放下心来,干脆上楼回了房。

    他并不知他与人缠斗损坏了的桌椅板凳价值几钱几两。但现在从小二的反应来看,最起码,这几日为了调查白怡一死,期间损耗的房钱以及凌今日雅间的房钱,用这些银两来付还是绰绰有余的。

    果真还是远离京都的穷乡僻壤啊!

    一豆烛火之下,小二的嘴角慢慢地耷拉下来,最后竟是从嘴里发出了一声哀叹:“幸好是明日便走,这再住下去,兴许是连本都收不回来。”

    他是想问无影要回余下那不够的银子,可惜其人凶神恶煞,几日前就在他们客栈众人的眼皮之下活活打死了一个外乡人。

    这样的瘟神,谁敢上前不要命地索钱?也好在他有一个好掌柜,他这个小二手下赔了钱,却也没有做过多的苛责。

    只是今日好在那人还多少付了一些银钱。再是心硬如铁的人,占了别人这么多的好处,再不拿出点来意思意思想必心里也实在难安吧?

    小二将银钱收好,锁好客栈的门窗,强自安慰了起来:“能止损也是好事。”

    回房的无影即便脑袋下枕的只是一个瓷瓶,可还是很快入睡。为了保证能够对身边发生的一切做到最大程度的感知,他的睡眠一向清浅。

    便是近日因为白怡的事情劳心过重,也依旧保持着这个习惯。可习惯这个事情也是如人吃五谷杂粮一样,哪能不生病,不出差错?

    如果没有瓷瓶做枕头这样的外力,他的睡眠一定会过深起来。届时发生了什么,必将连防手的余地都没有。

    就是因为考虑到了这个层面,他才会将凌房内一切能搬动的东西全部移到了窗户边上。可这落在主人的眼里,怕只会觉得是他不愿相信于她。

    只是,解释未免太过繁琐。他宁愿做别人不理解的事情,但求不愧对己心就是了。

    清浅睡眠中,隔壁厢房一夜安稳,并无任何的异动。可见是白陆派来的那些人,终于是在他的杀鸡儆猴之下有所收敛。

    很快天光大亮,无影一个翻身下床,简单做了行李的收拾,便前来敲响了凌的房门:“主人。”

    害怕突响起来的动静太过突兀,无影的力度控制得刚好,可是屋内却并没有回应。

    无影无法,便又加重了指间的力气:“主人?我们要出发了。”

    这一次,便是连凌所在厢房的另一间隔壁房里的知秋都被敲醒了:“姑娘不是会赖床的人啊?”

    昨日从衙门出来的时候,知秋便瞧见凌的脸色有点不大对劲。可这半天过去了,无论无影怎样扣门,凌房里都是半点动静都没有,很难不让人浮想联翩。

    这么一联想,知秋不禁慌了神,很快扑了上前,一边扣响了房门,一边冲将了进去。

    “姑娘?”

    床榻之上的凌盖着一层薄薄的锦被,虽然对旁人的呼喊再难应和,但从蜷缩在其中的状态来看,应是寒症发作。

    “主人,什么时候伴有的寒症?”无影等到小二送上许多木炭,借以将厢房烧得暖了一些的时候,才抽出了空来询问一边的知秋。

    “这,婢子不大清楚。”过往在京都的时候,侯爷和大长公主怎么会任由姑娘染上这种寒症还不彻底根治!

    知秋便一思索,也不难推测出来真正原因:“不过想来,这一路都是顺顺遂遂的,兴许是近日在牢里惹了湿气的缘故,这才牵了出来。”

    她们主仆什么时候都是在一起的,姑娘即便染了寒症,也只有这一段时间,是她这个贴身丫鬟不能够陪在身边的。

    “想来也是。”无影吩咐起知秋来,“你再添几床被子,我去请大夫过来。”

    “是。”知秋不知从什么时候起,竟然将无影的吩咐也听得如此顺从,或许是因为其人的能力就是这么强势。

    只是,知秋左思右想都想不通。这个半路杀出的无影少侠为什么会说想来也是呢?为什么他总是给人一种好像和姑娘认识许久的感觉?

    知秋不知道的是,无影同凌认识的时间其实并不亚于她进瑾瑜园的年头。

第四百五十七章 时机

    “把瑶嫔给哀家带出来。顶 点 X 23 U S”太后怒气冲冲地跑来。人前一向威严端庄的太后有如此作态,不禁吓坏了一院子的宫人。

    寝殿内服侍凌瑶在侧的寒霜心下大叹一声不好,只白了一眼同样懵然无措的夏桑,轻声咒骂了一句:“一定是你干的好事。”

    夏桑刚想回嘴骂回去,却见太后已带着人赶至殿中。这个时候,岂容她再不知死活地多嘴多舌?

    夏桑不敢迟疑,便连忙和寒霜双双提着裙角跪迎了出去:“奴见过太后娘娘。”

    “你们几个,去把瑶嫔从床榻上拖下来。”太后单手一指,顿在半空的手指指尖似乎都在隐隐发着颤。

    不过一声厉喝,恨不能将脖子都缩没了的寒霜和夏桑却感受到了几道走路带风的身影迅疾绕过她们身侧,直奔着屏风后的瑶嫔而去。

    太后的身后除了亦步亦趋跟着的弦子和杏儿,还跟了数名身材高大的侍卫。

    内宫中人都不难发现,这是来自外宫的侍卫大人们。而这一发现,并不是因为内外宫之间无所束缚,只是终归瞧着便眼生。

    他们一个个面生得很,但内宫里人人都知道,这些侍卫可是皆有品级的。

    这阵仗可着实不小,寒霜心内如鼓点般狂跳不已,抬眼偷偷瞥了一眼那屏风之后的光景。几个奉命行事的嬷嬷已然将病重的瑶嫔硬生生地从床上生拉硬拽了下来,竟是全然不顾瑶嫔嘴里在哭喊着什么。

    不知太后是怎样的打算,带了侍卫来,却并不叫他们动手。是不是证明,太后娘娘还是留了那么一点儿的余地?

    寒霜就仅凭着自己这大胆的猜测,在地面上跪着向前又爬了几步,颤颤巍巍地伸手攥住了太后垂下的衣摆:“奴大胆恳求太后娘娘手下留情。”

    太后的声音从寒霜的头顶上方传来,仅仅只是一声冷哼,却把寒霜吓退了。

    可是凌瑶那越显凄厉的哭喊之声犹在耳侧,寒霜只能将自己的双手合在一处,趴伏在冰冷的地面上不断磕着响头:“奴,奴恳求太后娘娘手下留情。”

    “让哀家手下留情,那你为何不抬起头来?”太后终是对于寒霜的苦苦哀求有了反应。

    只是,她哪里敢抬头正视。一来太后的到来或许并不是无缘无故,的确是她们做了错事在先。

    二来太后是后宫之主,便是陛下,很多时候也是要看着太后的眼色行事的。既如此,又哪里有她一个小小宫婢抬起头来敢与正视的份儿在?

    寒霜吞咽了口口水,勉强抬了抬下巴:“不知太后娘娘驾到,是为,是为何事?”

    嬷嬷们揪扯着瑶嫔散乱的发丝,将瑶嫔半拖在了太后的面前。

    自从那日被陛下赶出了太宸殿,瑶嫔的身子就大有一蹶不振的态势。尽管夏桑去向萧娘娘求来了一些法子,但是病去如抽丝,哪能经得起如今这样的折腾?

    寒霜连忙伸手去扶面色惨白的凌瑶,还不忘招呼起了早早跪在一边却并不说话的夏桑:“你还愣着干什么?”

    “是啊!”太后忽然凑近在了凌瑶的面前,上下打量起她来:“你还愣着干什么?回句话,求个请,都要下人来做。怎么,你是彻底准备当皇后了吗?”

    凌瑶身子无力,但只要是涉及到了自身的安危,她的头脑一直精明得很。又或者换句话说,那就是,她根本不允许自己将自己陷入黑暗的沼泽淤泥之中。

    听闻此话,连忙做出了伏低做小以及真心悔改的一番模样:“臣妾惶恐,但求太后责罚。”

    只是,她不明白,太后此行究竟是为何?是因为她下药迷晕了陛下?

    可这种大逆不道的事情,如若背后没有靠山支持,她即便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也是绝对不敢触此雷池半步的!

    从她被幽禁在宫中多时,太后却迟迟没有下一步的动作就可以看出来,那个背后默许她此种行为的,不是别人,正是太后。

    否则,伤害了她的儿子,将皇家颜面不屑一顾地拿出为自己谋私利,太后怎么着眼里都不会容得下这粒沙子的。

    又怎会事隔多日,今日忽然兴师问罪找上了门来?这是实在说不通的事情啊!

    凌瑶心底的怵意并不比寒霜少。因为她无法摸透太后的怒气是因何而起,所以便收敛了全身的傲气与困惑,将额头紧紧贴在了地面上。

    生怕再因自己身上哪怕是一个微不足道的举措,而彻底惹恼了眼前的太后娘娘。那样子,她便连最后翻盘的机会都无法有机会使出来了。

    翻盘?凌瑶缩在袖口当中的指头往紧拢了一拢,对啊,她方才怎么没有想到?

    她不是一直都在为这个时机而发愁的吗?现下,时机其实是主动送上了门来,就看她能不能接住了。

    正寻思着如何开口方便自己的做戏,凌瑶的视线一角里就倏然飘落下了一方帕子:“这是你们谁的?”

    凌瑶眉头一紧,看来太后的目的已然是再清楚不过的了。这帕子她此前从未见过,想必是她宫中的那个宫婢与人私通的赃物。

    只是,太后也是老眼昏花,找个贱人,为何找到了她的身上:“这种私相授受的东西,想来也是哪个不知检点的宫婢……”

    凌瑶的第一反应便是将自己从这中间摘干净,以至于她从未能仔细思虑思虑,帕子究竟与她会有什么其他的隐秘联系,从而让太后发此勃然大怒。

    太后胸中恼怒难平,看着眼前的这个满腹心计却还只会狡辩的凌瑶,更是气不打一出来,当即便喝令了凌瑶身边站着的嬷嬷:“掌嘴!”

    凌瑶反应不及,只觉耳边一阵轰响,继而脸上火辣辣地烧红了一片。她用手抚上了被人掌掴的脸颊,除了微微颤抖不止的手,声音也如是,似满是不可置信:“太,太后娘娘,臣妾真的不知这帕子的来历啊!”

    “你不知?”太后一个眼神示下,凌瑶身侧的嬷嬷便捡拾起来交予了回去:“好啊!总之这个东西是从你们宫里收上来的,那就一个一个打,打到你们说为止。”

    能让太后如此勃然大怒的原因,自然不是一个单纯的绣有牡丹花样的帕子如此简单。实在是它那背后的制作者,是让太后心有余悸的存在。

第四百五十八章 招供

    那日在明烨的太宸殿中得见了这方帕子,回宫之后的太后便心存心事而夜不能寐。m.www.uu234.net未几,便立马派人去翻查出了死在冷宫大火当中的几具已经草草下葬的死尸。

    果然宫中多处,处处都是掩人耳目的虚假,不查就真被有心人利用,从而给蒙混了过去。

    死在冷宫大火的数人中,他们个个被火烧得面目全非。自然,除了头部,身体上程度不一的多处烧痕也足以证明她们确是死于了大火之中。

    可是每一具死尸的面相均都受到了破损,且破损到无法看清五官的程度,这便又是一回事了。

    皇宫硕大,许多宫人自入宫的那日起便是等同入了墓中,这之中的大半者没有旨意恩准,便都是逃不过要老死宫中的结局。

    皇宫里每日都要死人,殓尸这一工作的草率似乎也成了一种不成文的默契与他们的行事准则。事实上,他们只需要保证这些死尸并不会堆积成山,直至最后的腐烂变臭就可以了。

    谁都没有想到,这一遭,太后会对冷宫的死尸格外关心。负责殓尸的宫人们得了令之后便又跑去了乱葬岗里连夜验起尸来。

    验尸的结果,可以说出乎众人的意料,就连对此事早有预感的太后,听了之后都是一身的冷汗直流。

    冷汗的遍布不过只是片刻之余,而后便是太后的震怒。

    三宫六院得此消息的,人人皆是食不知味,走个路都是格外地小心谨慎。皆道,在这后宫里,太后娘娘震怒,便如同朝堂之上的九五之尊的盛怒一样,无论是什么原因所致,都怕是最大的噩耗。

    波及如此之广,却唯独传不到瑶嫔的宫里来。只因被幽禁的不单单是一个瑶嫔,整座宫殿都是封禁状态。

    “哀家最后问一遍,这帕子是谁的?”太后回眸,不知给身后的弦子和杏儿使了一个什么眼色,只见那二人很快便一前一后退出了这间寝殿。

    凌瑶只捂着红肿起来的半边脸颊,再也说不出来话来,因而并未发现有人的离开。她还在思虑,这个时机在这种情况下,是否算是得时宜?

    凌瑶慌神许久,什么都未能发现,可这些变化却全部入了夏桑的眼睛。别人许是认不出那帕子,可她的心内却是再清楚不过。

    何止是清楚不过呢,那分明是经由她手,才掉在了宫里,不知怎的竟是传到了太后娘娘的手上。

    那样的巧妙绣工,有大开大合似是强劲气势的牡丹花样,天底下再难找出第二块帕子来了。

    夏桑耷拉着眼角,心内的肠子都要悔青了,若不是她拿了萧娘娘的帕子,又何以给今日酿下了如此大的祸患?

    只是,弦子和杏儿去了哪里?该不会是去找那日在场的侍卫去了吧?

    夏桑咽了口口水,即便那日的她为了隐瞒身份一直在尽力做着遮掩,可是她还是不能确定,是否自己真的没有露出任何的马脚。

    如果,如果待会儿真的被当场指认了出来,那下场恐怕只会比现在还要惨上百倍。

    正在胡乱地想着,低头不语甚至还在簌簌发着抖的夏桑就听到了几个人的脚步声:“太后娘娘,人带到了。”

    夏桑感觉自己的头有千万斤重,她咬着后槽牙,才勉力抬起了一些。

    光影交错之下的门边,除了弦子和杏儿那两道身影,确是毫无例外地多出了一个男人的身形。

    双眼被光刺得骤然生疼,但比起双目的酸楚,夏桑更觉得自己的嗓子眼里像是活脱脱地被扎了数根尖锐无比的银针:“太,太后娘娘。”

    夏桑的声音似于呢喃,低到只有她自己能勉强听到一些。

    太后微微抬起了下巴,示意殿中的几个嬷嬷走近,好让她们架起欲言又止的夏桑来:“终于有人忍不住要招了?”

    夏桑有些惊奇,她方才的声音都低到了那个程度,以至于她都无法听清自己说了些什么,太后又是怎么知道她有话要说的?

    不过,已经迈出了这一步,就再没有退路了。夏桑舔了舔发干的嘴唇,高声回道:“回太后娘娘,这帕子确实是奴掉落的。”

    夏桑有注意到,当她说出这话的时候,身侧的众人都不约而同地松了口气。无论是算作己方这边的凌瑶与寒霜,还是太后娘娘带来的那些个嬷嬷与侍卫。

    嬷嬷侍卫们或许只是觉得,

    若是情势并不是如此严峻,夏桑一定会心生旁骛地在心里将这些人的嘴脸狠狠腹诽一番。

    不过她已经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了,收回心神,夏桑接着不忘自己的回话:“虽然帕子是奴掉落的,但这帕子并不是奴的东西。”

    太后眼神冷冷地瞥过面前显得有些慌张无措的夏桑,她不会出言打断夏桑,更不会去揭穿其人自觉成熟的自圆其说。

    她只是想要看看,这个宫婢,究竟会和萧清有什么不寻常的关系?

    本来心里提前一步想好的说辞,说到了这里也便要终止了,可是夏桑见太后却依旧是那副不为所动的样子。

    没有办法,便只能硬着头皮,继续自言自语了下去:“冷宫火灾那晚,奴瞧见火势滔天,都染透了天的架势,实在是骇人。”

    用了这许多口水费力描摹,不可谓没有拖延时间用来转圜的嫌疑。

    杏儿不知太后是如何的盘算,可自己却着实听不下去了,不禁出言提醒了一句:“说重点。”

    夏桑停顿片刻,额头都见了晶晶发亮的汗水:“奴瞧见大家都在忙着扑灭火势,也不好意思干站着,便跟着一同去了冷宫里泼水灭火。人来人去的,好一阵忙乱。”

    夏桑自觉自己的这番话可谓是漏洞百出,其实经不起推敲。因而,便也只能将头垂得愈低,不敢着眼去看太后娘娘。

    可是世事往往就是这样,哪怕谁人都不相信,自己这里都不能主动承认内情是如何:“奴无意中瞧见了这方帕子被人遗弃丢落在地。那上面的花样实在灵巧,奴心内一个欢喜,这便偷偷拿了过来以做私藏。心想着,反正也是无主之物,奴这么做,应该也是无伤大雅。”

    夏桑不知道自己这些话说出去,有几分的可信度。可是谎还是要圆的,戏也是要全套的,便就泫然欲泣了起来:“哪成想,真应了那句命里无时莫强求的老话。今日就遭了报应。”

第四百五十九章 其人下落

    只是这回莫说是杏儿,就是弦子都忍不住针对夏桑的一番言辞发起了反驳之论:“你藐视宫规在前,完全是自作自受的事情,何来的报应一说?”

    夏桑的面皮上只扯出一个讪讪的笑容,她自是知道这话存了很大的问题,也极易惹出旁人的不满。顶 点 X 23 U S

    不过,就算再是矛盾,都比被人挖出她与冷宫的萧娘娘有交集要来得好上千百倍。

    “是奴一时贪心,这才酿就了大祸。”夏桑不敢耽误时间,抢着表明自己的罪责:“还请太后娘娘责罚,饶过瑶嫔娘娘吧。”

    凌瑶捂着自己的半边脸犹自愣神,此时忽然听到夏桑在为自己求情,便忍不住地侧目望了过去。

    说不清是有些诧异的惊喜还是如何,只是瑶嫔也不是眼瞎心盲的人。那帕子的来历,从太后的震怒以及夏桑被吓得那个样子来看,就不难猜出,帕子十有**是出自萧娘娘之手。

    冷宫的萧娘娘,凌瑶知道,打她决定招惹其人的那天起,她们几个便是一根绳上的蚂蚱了。

    夏桑如此,究竟是为了保全她的利益,还是说,是在故意引导太后娘娘注意到本已淡忘了的自己?

    太后拎着帕子一角,抖落在夏桑的面前:“冷宫偏僻,你晚间不归,去那里何干?”

    夏桑就知道这事情必然没有那么好敷衍过去,她紧紧咬着下唇,胆怯开口:“奴就是想溜达溜达,不知怎的就溜达到了那里。想来也是真巧。”

    不管太后信与不信,夏桑坚信,只要她一口咬定这套说辞,没有真凭实据,那便谁都拿她没有办法。

    可惜的是,宫里的山山水水,向来都是愈年久者愈运用得得心应手。更遑论,早入宫几年,那几年便是摆放在了那里动摇不得的一种资本。

    夏桑怎么会知道,眼前的太后娘娘与那萧娘娘的交集并非只有共侍一夫的寡淡交情,她们的如斯恩怨要远超在场众人的想象。

    夏桑正跪坐着思忖该如何回话太后接下来的问话,料想这势必是一场背水一战。可令她错愕不及的却是,一道凄厉的掌风刮起,竟是毫不犹豫地就落在了自己瘦削的脸庞上。

    而循着那手掌望去,打她的人居然是太后娘娘。

    夏桑心知再也搪塞不过去,可又确实不能如实相告。便干脆将额头紧紧地贴在了两手交握的手背上,姿态越发地恭谨谦卑。

    因为她并不知太后知道的内情究竟到了哪种程度上。越是此时,便万万不能沉不住气,那样到头来坑害的说不准反而就是自己。

    太后似是气急的模样,就连一旁弦子和杏儿都为眼前这突如其来的一幕震惊不已。太后娘娘是陛下的生母,如今的后宫之主,有什么问题是需要她亲自动手解决的?

    “太后您亲自动手打骂一个贱婢,这传扬出去,于您不利啊!”,弦子并不知夏桑做了什么大逆不道的事情,居然可以将太后气成这副模样。她只知道,是时候该站出来一个人进行劝阻了。

    太后自来是端庄的,可是今日的处事却像是完全抛弃了这些虚名不顾。此时即便听了弦子的几句真心话,情况也是未有改善。

    太后只让几个临近站着的嬷嬷一左一右架起了夏桑,从而迫使夏桑的每一个面部表情都入得她的眼中。

    “纵使你巧舌如簧,也休想瞒过哀家。”太后目不转睛地盯着面前颤栗不止的夏桑。此时的一双眼眸中,怒气不知何时悄然不见了踪影,可取而代之的却全部是那穿透一切的寒意:“这帕子,可是冷宫里那个罪妇的?”

    如此一望,却是比原先更要骇人心神。

    夏桑沉吟着,不知该如何回答。她只感觉到左右钳制着自己的嬷嬷们都不约而同地加大了手下的力气,仿佛是想要借此来逼迫她说实话。

    “瑶嫔!你说!”几乎是这千钧一发的时刻,太后却换了问话的对象:“这冷宫里的罪妇被你藏哪儿去了?”

    莫要说什么不公平。在宫里,宫婢内侍的一言一行,都是有着他们背后主子的把控与指使。就算偶有几个怀了自己心思的,那也是主子教导无方,也理应活该由主子来承担这份罪责的后果。

    瑶嫔心内胆怯不已,太后都如此问她了,看来那晚找人替死的事情也是纸里包不住火的了:“臣妾,臣妾不知。”

    凌瑶还不想把这个悉心安排好的棋子就这样拱手交了出去。人总该为自己留一些筹谋的余地才是,所以她也只能豁出去冒险赌一把了。

    凌瑶自认为自己做事已经够小心了,又给了这环节中经手的人那么多好处。他们便是长了一张再松的嘴巴,也该堵严实了吧?

    太后娘娘,兴许只是在故意诓她的话呢!凌瑶一口咬定了自己并不知情。

    但其实,太后一早便有了全部的把握,之所以找上门来,只不过是想知道萧清如今人在哪里:“哀家说的人是萧清,你不会不知道吧?”

    若说之前还抱有一二的侥幸心理,那么凌瑶现在的感觉就是如坠冰窟,通身的冰凉之感仿佛能人窒息了一般:“臣妾知错。只是,只是是那萧清纠缠不清在前,臣妾也是实在被她磨得不行,这才想着是否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地送了她这个顺水人情。”

    一旦东窗事发,凌瑶便立即把责任推卸得一干二净,不可谓不是很有一番计较。

    但世事终归是一个巴掌拍不响的。再者言之,那萧清被关在了冷宫里数年,与外隔绝了数年。便当真存了异样的心思,亦是没有任何的办法得以施展出来。

    为何偏偏这瑶嫔一入宫,二者就搞了这么大的阵仗出来?真要有人纠缠不清,那也是凌瑶在前,后有萧清相和。

    太后对这话的态度只有嗤之以鼻的一声冷哼:“你的算盘打得倒是响亮,竟是被你算计在了哀家头上。说,萧清如今,人在何处?”

    不想竟是简简单单的一个问话,却来回延误了许久的时辰。

    “弦子杏儿,我们走!”太后揉了揉因见了风而头疼欲裂的额角,这才发觉,原在那作痛的额角之下是一阵阵地眼前发黑。

    “哎?娘娘,娘娘!”太后强自定了定神,只听见身侧周遭众人此起彼伏的几声叫喊。

第四百六十章 喜得龙嗣

    气血涌上心头多时,太后脑中不免就是一阵混沌,竟一时反应不及自己的身体状况究竟如何。www.uu234.net

    直到寒霜用膝盖跪爬了过来的刹那,伸出右手的五指攥住了她的裙摆,太后才算是明白了刚才那短促之间是发生了什么。

    在地上跪着的身影忽地躺倒,凌瑶竟是体力不支,昏厥在地。哪怕此刻她的身边围得是密不透风的人群,每一个人嘴里都在呼喊着她,可偏偏凌瑶就是无动于衷。

    太后面色铁青了起来,她这个年近半百之身顶着莫大的怒意都没有气晕了过去,这个凌瑶又在这里装什么把戏:“去请御医。”凌瑶如此,是想要宫里宫外都传她一个仗势欺人的狠毒名声吗?

    寒霜张了张唇,似是想要说什么,可半途又觉得实在不妥,便又强自咽了回去。

    娘娘现在晕倒,想必多半是伪装出来的。就此,如果能请来那日的李太医为瑶嫔娘娘看诊自是再好不过,可是寒霜也知道,请谁不请谁,这个权可不该由她来定夺。

    太后的懿旨降下,整个宫里都传遍了,太医院再不敢怠慢,很快派了人来:“老臣参见太后娘娘。”

    之前便有寒霜多次请求宫中的侍卫们帮忙通融一下,可以准许她前去请御医来为瑶嫔看诊。可惜的是,瑶嫔是陛下眼中不可提起的禁忌。

    这个话,自是没有人敢替寒霜去传,只是架不住寒霜多次的苦言相求。再者,毕竟那病榻之上的人位分还在,又是侯爷之女,若当真出了什么差池,确又不是他们小小侍卫能担得起的。

    即便消息传出了凌瑶的宫里,得以顺利传入了太医院中。可见风使舵的习惯,让御医们再难重视起来这个受了陛下冷落的瑶嫔。他们不知打哪儿匆匆派来一个刚刚入了太医院的年轻人就过去做了搪塞。

    天下的乌鸦总是一般黑的,这和乌鸦是老是小,本身并没有什么直接的联系。并不会因为年岁大一些,就愈加地世故,也不会因为年龄尚弱,就只甘心坐拥着自己的野心而停滞不前。

    李太医这步棋路走得还算成功,只是当时铺好的路,不知道能为日后起到多大的作用。

    又或许,没有那么多以后了,眼下便是检验的时刻。

    一个白发苍苍的老者步履蹒跚地赶来,这么一段不远不近的路程,却硬是让这位老御医气喘不停。

    寒霜偷悄悄地打量了几眼,她入宫多时,却还从未见过这名老太医。不过,看太后对待其人的态度,就应该知道,这位老御医的本事必然不小。该不会,娘娘的打算要落空了吧?

    “谭太医,烦您老过来了这一趟。”太后对姓谭的御医客气有加。

    这回是太后娘娘传令下去的,想必这其中更多的内情,外人尚还无法得知。因而,太医院那群只知道看人下菜碟的家伙们,这回必定是给予了极大的重视,这才派了这么一位老太医过来。

    寒霜有些惴惴不安地退守一旁,只静看着一干嬷嬷将晕过去的瑶嫔抬回了塌上。

    瑶嫔宫里的人都是被圈禁起来的,因而即便是瑶嫔晕倒了过去,寒霜和夏桑也是不得走动,只能站立原地。

    不过一个诊脉,并未用了多久,谭太医诊脉过后,便从屏风之后在弦子和杏儿的陪同之下,步子拖沓地绕了出来。

    寒霜注意到,就这么几步,可这位谭太医的面色却是数变,难为二字写满了布遍皱纹的一张脸。只是,这难为究竟是对她们的好,还是不好,寒霜就不得而知了。

    “如何?”谭太医的表情太过明显,太后就是想不注意到都难。

    谭太医拱了拱拳,“老臣为瑶嫔娘娘诊脉,发现,发现……”

    “发现什么?”太后的语气一下子就强硬了起来,饶使她一直对谭太医礼遇有加,可也敌不过今日心中憋出的好一口恶气:“谭太医你什么时候说起话来也是吞吞吐吐的?”

    谭太医交握的双拳紧了一紧,而后居然是出乎意料地下跪在地,“恭喜太后,老臣诊出了喜脉,正是瑶嫔娘娘怀了陛下的龙嗣。”

    “什么?”太后也没有想到诊脉的结果竟会是如此。她百般地看瑶嫔不顺眼,可如今最先怀上龙种的人却偏偏是她?

    “是否……是你诊错了脉?”太后也不知该如何给这个难以评定为是喜是忧的消息下一个结论,只是下意识地对此不喜就是了。

    可是,太后无法不承认。这个龙种,虽是凌瑶靠着手段得上的,可却是再真实不过。如今唯一能算作和烨儿圆房的女人,便只有凌瑶这一个。

    谭太医的语气笃定,分明是不容旁人对他的医术有疑:“老臣再三确认,确是喜脉无疑。恭喜太后娘娘,恭喜陛下,喜得龙嗣。”

    一个在宫中还尚有些资历的御医都如此着重强调了,四下里的宫人们皆纷纷跪拜了下来:“奴(奴才),恭喜太后娘娘,恭喜陛下,喜得龙嗣。”

    大胆冒犯圣上得了的罪责,如今只凭着一个脉象便得到了解除,不仅如此,凌瑶之前与萧娘娘谋划在一处的事情也被一笔勾销。

    太后脸色凝重地离开了凌瑶的寝殿,虽不知太后心中对此事的看法究竟为何,但下令撤了众人封禁的亦是太后。

    “本宫,还要谢过谭太医。”凌瑶撑着胳膊肘不过勉力刚支起半个身子来,就要从床榻之上挣扎而起:“寒霜。”

    寒霜应了下来,很快从妆台处取了一支成色上佳的金色凤钗过来,“谭太医。”

    谭太医在宫中多年,知道瑶嫔这是什么意思。也正是知道,为了划清界限,这凤钗是他万万收不得的:“瑶嫔娘娘言重了,老臣只是实话实说而已。若无事,老臣就先告退了。”

    “寒霜,还不快去送送谭太医。”谭太医若是收下,那日后有了这实质的东西在,便就更方便她的行走活动。

    可若是不收,也不过是一个聪明人的选择,凌瑶勉强不得。无论怎样,这翻身的一日来得如此之快,还都得多谢了谭太医和日前的李太医。

    都说人逢喜事精神爽,凌瑶躺在床榻之上,觉得浑身的不得劲都消失得无影无踪,身子竟是比未染病之前还要轻盈许多。

    “夏桑,你给本宫过来。”送走了谭太医,凌瑶自然是要把目光放到夏桑身上的。

第四百六十一章 风生澜起

    消息传至太宸殿的时候,明烨还正在和景安王说起通州雪害灾祸一事。www.uu234.net

    通州百姓俨然得到了有效救治。明烨无法探清自己的皇叔所欲为何,但也不愿就此冤枉假想了景安王,故而特邀了对方入宫,以便一探虚实。

    可景安王明显不知明烨的真正目的所在,依旧如初入京都那般的抱有旧辞。太过执着的坚挺,便不免有侵吞国库挪作他用的嫌疑。

    明烨也不愿往最坏的那个方向去做揣测,只是景安王不说实话,也怨不得他犯起了自古帝王就有的疑心之病。

    “陛下。”陆公公从外间而入,拖着他那冗长有余的声调,只咣当一声便跪倒在地。

    明烨脸色都不由地变得青紫了起来,厉声喝问了一句:“你这是干什么?没看到朕在同皇叔议事吗?还不速速退下!”

    陆公公复而抬起了头来,并没有要退下的意思,两瓣唇翕动不断,似是想说什么,却又不敢说的样子。

    景安王倒是一个十分识趣的人,见此便干脆自请告辞了起来:“陛下,既然您这边还有要事处理,微臣就先行告退。”

    明烨颔首算是默许。这个景安王八成是又要去到那烟花柳巷之地,也罢,毕竟这是别人的选择,与他何干。在他治下,只要保证各地富庶,百姓安生便是唯一的正道。

    便是如今的通州,灾祸已除,那他也无须再去对景安王的私人生活过问。君与臣之间,总是要留有一些微妙的距离。

    明烨望着景安王远去的背影出神。只是,人心隔着肚皮,他永远看不透,是否有人并不愿意让这个距离存在。

    还在暗自出神的明烨忽然感觉眼角的余光被遮去大片光影,侧目而视过去,只见陆公公竟是在没有他准许的情况下起身回起了话。

    陆公公跟在他身边数年,最是识时务与懂得进退,瞧出他此时心情不佳应当不是什么难事。可陆公公偏还要一意孤行地如此,不消多问,明烨都知道是宫中出了事:“怎么了?”

    陆公公像是如蒙大赦般地松了口气,这才从面皮上挤出一个笑来:“奴才恭喜陛下,喜得龙嗣。”

    陆公公最是知晓明烨的心思,因而回话之时不敢停顿,有一说一,权当按照了流程禀报就是。

    何喜之有呢?哪里来的喜,分明是勃然而起的滚滚怒意。

    同陆公公所料无差,只见明烨听闻此话就只咬紧了后槽牙。

    有句话形容得许是眼前的场景,山雨欲来风满楼。陆公公虽是从未读过书,可日日跟在陛下身边,便是再笨的人,也理应听会了许多。

    陆公公忍不住退了几步,他似乎只是静静地站在这处,都能听到陛下的腹腔之内正酝酿而起的一场声势浩大的壮波阔澜。

    明烨的胸腔剧烈地起伏着,鼻间来回交换的是不止的气流。不过一个睫毛轻颤的闭眼,再睁开之时,那里面却是满布的红色血丝:“是谁传的?传这话的人,可是知道欺君之罪,该诛满门?”

    传话的人,正是知道消息假不了。也正是因为传话的人身份尊贵,这才让陆公公即便冒着君怒的风险,也要来如实相报:“回陛下,是太后娘娘请了谭太医前去把脉。”

    明烨背过身去,想要极力地将心中源源不断升起的一腔怒意全部压制下去。这殿中,指不定还有多少人都在等着看他的笑话呢!

    明烨握紧了双拳,只是高高地举起又愤然砸下,如此也不知是来回了几次,才把怒火发泄殆尽。

    明烨知道君王的身前身后要有很多双眼睛盯着,也是因为知道,他一路行来,从不敢大肆张扬宣泄自己的情绪。

    而今,被算计的羞耻与愤然,也只能化作这伤己的荒唐行为。他已经在尽力地克制过了自己,不让自己因为这一时的愤恨而失了分寸,也万不能叫旁人看了去。

    明烨不知道的是,除了太宸殿的宫人,还有殿外倚门而听的景安王。

    景安王有些不明就里,听得更是莫名其妙。陛下是年纪轻轻,可也一早到了册立妃嫔的时候。如今既听了有妃子为他添了龙脉的消息,就算不喜,可这恼怒之急却是为何?

    又是站立了片刻,知晓他再听下去也不过是徒劳。景安王耸了耸肩,基于这一点,他其实应该早点想通的。皇宫的是与非,向来就不是他这种人能搞得明白的。

    景安王回了身,拔开步子就要离去,可人还没有走了几步,却被人给拦下了。

    “皇弟,许久未见,别来无恙啊!”

    拦他的人不是别人,正是太后。其实他与太后只限于萍水之交,可太后既还称呼他一声皇弟,那么景安王便也不能如同众人般太过疏离客气了:“皇嫂,是皇弟失礼了。回京多日,也忘了去见您一面。”

    太后对这可混不在意,她只驻足原地,便是隔着重重阻碍,也似要一眼便要将太宸殿里的情景一览无余:“皇弟这是刚从太宸殿出来?”

    这是显而易见的事实,景安王点了点头:“是,陛下请臣去商量通州雪灾冰冻一事。”

    “如此啊!”

    太后缓缓迈动了步子,在踏上了太宸殿前的第一级石阶后,背对着景安王:“既商量完了,皇弟为何还在太宸殿外无故逗留?若是,你真想与哀家这个皇嫂聚聚,那不妨改日?”

    景安王的脸色终于是彻底垮了下来。

    那些从来就不属于他的东西,他从未有生过觊觎之心。可是不知为何,先帝对他抱有重重的疑心。时隔多年,太后亦是如此,似乎天下人,都是这么认为的。

    景安王只能拱手作别:“皇弟改日一定进宫拜见皇嫂。”

    等景安王的视线缓缓上移到与四周平齐的时候,这才发现,太后已是脚踩着石阶离他越来越远。

    像是从未有将他的话放在过眼里一般。哪怕他们彼此之间都清楚,这话不过最是客套虚言。

    也罢,他毕竟是一个堂堂正正的王爷,又何须在别人眼里找寻自我?

    景安王一个利落地转身,扬起身后的貂皮披风的时候,大力挥起的臂膀似是扫到了胸前的那一串世间难寻的东珠之上。

    心口莫名就是咯噔一声,景安王的目光随着光中碎屑飞尘落下的方向投去。

第四百六十二章 凭子翻盘

    驻守殿外的小太监远远地便看到了太后带人过来。正要准备扯开嗓子向里间通传,却得到了太后身边的弦子示意,便将快要冲破嗓子眼的东西复又吞了回去,只道了一个是字。

    因而,太后带着弦子杏儿,入殿入的无声无息,把一直都在屏气凝神的陆公公却是给吓了一大跳:“奴,奴才见过太后娘娘。”

    “平身吧。”太后看到了便是连身子都在隐隐气到发抖的明烨。

    似乎只是转眼的功夫,太后便忘了他们母子二人如今尚在冷战,终是于心不忍,劝诫了起来:“非是母后要逼你,烨儿。只是如今木已成舟,你也是时候该拿个主意出来了。”

    “木已成舟?”明烨还是无法冷静下来,“如果当初没有母后你的默许,她凌瑶怎么敢?”

    是啊!这个天下,有谁敢逼皇帝做不愿意的事情?

    可是,身为太后,要做的事情真的太多。皇宫里的这些个位子,可不光光是如它们表面那般光鲜亮丽的。

    太后强自将欲要移走的目光对了回去,定定地看着面前脸色因为气急而暴红的明烨:“现在不是责怪谁的时候,这件事情,陛下打算怎么处置?”

    太后当然有理由也有心情过来问他该当如何了。那是因为,现在所发生的一切,不都是她一手策划,且日夜期盼的嘛。

    能按照既定的规划,如愿以偿地发生,太后才是最该开心的那个,不是吗?可现在跑到他的面前,摆出这样同情却又不忍的表情是给谁看?

    是为了减弱负罪之感,演给她自己看?还是以为可以将傻傻的他一再蒙在鼓里。

    其实都是骗人骗己的吧!他们彼此之间心里都最是清楚不过。不过,经此一闹,明烨的情绪倒也稳定了下来,此刻只淡淡答了一句:“如母后所愿就是,现在朕就下令撤了她的禁足之令。”

    “这是……”太后不免张了张嘴,对在这件事情上能下如此干脆决定的明烨很是诧异。

    “怎么?”明烨知道太后这是不相信他的举措,甚至还会觉得她这个亲生儿子是在使诈。只是这一回,确是太后想错了:“依母后之见,朕就应当虎毒食子,杀了他们这一尸两命是吗?”

    他承认,一开始的时候,他是想要直接剐了那恶毒的女人和她腹中的胎儿。

    这份心思一起,明知是不该草菅那苦命的婴儿之命,可就是怎也消不下去这股邪火。

    能让他难得正视起来,并且做出了一个还不算来日后悔不及的决定的,这还要多亏了太后的及时出现。这一点,即便明烨并不想承认,可它就是真实存在的现实。

    帝王之家,有多少的孩子是出生于阴谋与算计之中,这便注定了他们得不到血缘至亲的爱。毋庸置疑,他明烨就曾是其中一个。

    人人都道他这个新皇,登基许久,却从未册立妃子,想来许是不近女色,也更有甚者私下里传言说是当今圣上是患有某种隐疾的。

    他是被朝事绊扰在了皇宫甚至是太宸殿之中,可是出了这道道宫门,那风言风语是怎样传的,他既不眼瞎,更不耳聋,怎会不知。

    只是,若是要受着旁人的指指点点而活,那君不将君,他也不再是他了。

    看到太后,过往的一幕幕就会连成串一般地浮现于明烨的脑海之中。决定之所以做得这么干脆,也正是不想让往日的情景重现就是了。

    他不会傻傻地告诉自己,凌瑶腹中的那个孩子是无辜的。既是托了她的肚子出生,那注定就是要去担起自己对凌瑶的那部分不喜的。是有千万般的不公,可这就是自然而然的感情所致。

    他能做的,至多就是保住那孩子的性命。

    “母后不是这个意思。”像是心间压着的一块大石终于放下了,太后不由自主地透了口气:“总之,烨儿你能镇定地处理此事就好。”

    “但她休想母凭子贵。”太后又站立了多时,瞧着明烨没有要同她主动搭话的意思在,便收敛了忽然沉闷的心神,正欲离开的时候,身后却忽然传来了明烨的声音。

    “哀家承认,那时的事情,是源于哀家的默许。”这段日子以来的沉重心情,似乎都因为明烨的这一句话而被悉数点燃。

    太后愤愤然地将袖子甩在了身后:“可她瑶嫔究竟背地里做了什么有损我们母子的好事,哀家亦是蒙在鼓里。”

    太后这番话说的可不简单。因为坐了皇位的缘故,明烨如今最擅的应当便是摸索人心。或许只是习惯使然,让他嗅出了话外不同寻常的味道:“母后这是什么意思?瑶嫔做了什么?”

    可以这么说,眼下的麻烦全是由萧清的那块帕子牵扯出来的。若不是因为那人是萧清,她都熬到了太后这个位子,还有什么是值当得她殚精竭虑也定要查个水落石出的。

    萧清身上的秘密实在太多了,多到她什么都不能让第二个人再知道当年旧事的一星半点。

    哪怕这个人是和她早有芥蒂的明烨,亦是不可以:“她可不是什么善茬,你日后自当睁大了眼睛瞧瞧清楚。只是,陛下所说,怎么倒显得哀家是和那瑶嫔是一伙的?”

    到了现在,明烨也不难看出太后眼神中对于凌瑶其人的厌恶。可是不知是什么情愫在作祟,明烨只是微微抬了抬下颚,“难道不是吗?”

    是夜,雷声轰鸣响炸,将暗沉的天色照得忽明忽亮。远远地望去,与天边接壤的一座座殿宇,似乎都被覆亡湮没在了天公的盛怒之中。

    瑶嫔宫中的宫人战战兢兢地跪了一地,头上几尺之远似乎就是一道随时会取了他们性命的闪电。

    平常有几个和寒霜关系还算亲近的宫婢求饶:“寒霜姐姐,婢子们知错了,能不能,能不能请姐姐你在娘娘面前求求情?说几句好话?”

    就算是没有这些个人的开口求助,寒霜也是有着这个打算的。

    只是,她急得直在原地跺脚,到底该怎么说才比较有把握呢?

    又是一道闪电劈来,伴随着一干人等的鬼哭狼嚎,直叫寒霜听得心惊肉跳。她无奈,最后也只咬了咬牙,还是大胆向凌瑶求其情来:“娘娘,要不然还是改日再让他们罚跪吧。这外头的天色看上去不大好啊!”

第四百六十三章 求饶

    “寒霜?”瑶嫔的病好像一夜之间便好了个彻底。顶 点 X 23 U S

    此刻她斜倚着靠在门边,正百无聊赖地翻看着自己的指甲上新涂了一层还未完全干透的蔻丹:“你这话是怎么说的?惩罚惩罚,小惩是罚,大惩是诫。正因天色不好,才是本宫这惩罚的意义所在。”

    寒霜被这句话噎得哑口无言。

    她知晓这段幽禁以来的日子,娘娘心中是憋了一肚子的怨怼无处发泄,现下这般是好不容易寻到了一个扬眉吐气的机会,哪有那么容易松口。

    可,可这……耳边的雷声似是从未歇下过,照得这片天地甚是阴沉森然的惨白之色。

    如此地恶劣情急,便是心中有怨,可不管怎么说,外面可终究不是一个两个,而是跪了一群的人呐!

    寒霜咬咬牙。

    这个时候,还敢违逆凌瑶的意思明显是不明智的决定。

    但寒霜还是迈起她的小碎步上前,硬着头皮言道了起来:“娘娘,您现下刚解了禁令不久,这些贱奴的命自然是不值几个钱。可倘若当真一道天雷降下,取了他们的性命。传扬出去,宫里等着您栽跟头的人可是大有人在呢!”

    忠言总是逆耳的,即便这话是从与她日夜为伴的寒霜嘴里讲出,凌瑶也是万般地嫌弃。不过,能成大事者,自然是不能靠着一时意气做出取舍抉择的。

    凌瑶深吸了一口气,挥了挥手,示意下去:“让他们都散了吧!本宫可不愿在皇儿还未降世之前就树敌太多。”

    众人纷纷向寒霜投去感激的眼神,又似乎很是害怕瑶嫔即刻反悔。一个个从冰冷的地面上爬将起来的时候,竟是连褶皱得不成样子的衣裳都来不及做出整理,就四散逃窜得没有了人影。

    偶有几个胆大的,离去的时候,还不忘往庭院当中的那一隅里偷偷瞄了一眼。

    那可是一株硕大的梧桐树木,雷声阵阵的可怖环境之下,夏桑未必有命能捱得过去。

    若说他们这些宫人,此前的生死完全是听天由命。可这夏桑若不能得到赦免,第二日宫中必将多出一具死尸出来。

    可是那又如何呢?又关他们什么事情呢!夏桑的生死,和他们无关,也不是他们插得上手的。

    “你瞧瞧!”凌瑶一早知道自己的心内未必不会畅快。

    就好比眼下,看到这些长着势力眼的宫人们失魂落魄地四下逃窜,她甚至觉得比看着他们在雷鸣声中瑟瑟发抖还要痛快更多:“他们,原来这么怕死啊!”

    寒霜点了点头,正要对此做出回应,却猛然看到了一记响雷过后的瑶嫔。

    她服侍多年的瑶姑娘脸上露出这种表情,实在是不足为奇,甚至在她的眼中看来,说是司空见惯也不为过。

    只是,配合着凄惨的月光和忽亮忽暗的闪电,这皮笑肉不笑的样子,实在是渗人极了。

    便是一早习惯了的寒霜都忍不住打起了冷颤:“娘娘说的是。只是……”

    寒霜往那棵完全失了绿意的梧桐树下张望了一眼,用有些不忍的口吻为其求起情来:“只是夏桑她,娘娘能否放她一马?”

    “放了她?”凌瑶语气中的阴阳怪气不见了踪影,她只是很诧异:“你不是不知道她是一个什么人,怎么还会帮着她说话?”

    “夏桑贪生怕死,为了攀附高枝甚至可以背弃旧主。”夏桑是什么人经过这段时间日子以来的相处,她想她是再清楚不过了,寒霜因而回答得很是流利。

    能看一个人不顺眼的原因,究根结底,也不过是因为自身与其有着太大的出入,抑或只是愿望中的自己很是厌恶那样的行事。

    寒霜并不想成为夏桑那样会被人百般诟病的可怜人:“可是娘娘您此次能顺利脱困,夏桑确实是一大助力。”

    寒霜记得自己答应过夏桑,如若对方确能顺利地出宫去见到萧娘娘,并且带回对她们有利的消息来。大不了来日她们二人平起平坐也不是不可以的事情。

    寒霜这话不是诓人的玩笑话,但也不是经过一番认真的深思熟虑的。只是不拿点诚意出来,当时那个情形之下,又有谁敢为她们卖命?

    夏桑更不是个白痴,想启用她,总该给出什么好处。寒霜心想,此次自己的求情,也算是践行了当日的承诺。

    凌瑶沉吟片刻,难得能将寒霜的话听了进去:“寒霜,你去把她叫进来。”

    “是。”寒霜放下了心头的包袱,转身出了屋子,朝着树下看不清面容的夏桑招了招手:“别跪着了,娘娘叫你呢!”

    夏桑似乎并不惊喜,步履拖得很长很重,也不知费了多大的气力才从雷电的包裹之中移出了身形。而后更是慢吞吞地跪拜于凌瑶身前:“奴,叩见瑶嫔娘娘。”

    这些动作竟是慢得出奇。

    瑶嫔既然让寒霜叫回了夏桑,至少便证明了是不准备再与其纠缠下去。如今自然也不会揪着这个小细节不放手:“知道为何要让你跪在树下?今晚可是一个雷电天。”

    夏桑的抱负不小,可终究身份卑贱,这让她的眼界便是注定了的狭小。即便抱负再大,起点也不会高于一向富养的凌瑶。因而,她有什么心思,其实很难逃得过凌瑶的双眼。

    恰好的事情是,夏桑自己也能发觉到这个层面。这一次,她打算实话实说。

    于此,夏桑并没有什么好遮遮掩掩的,她点了点头:“奴害怕宫中刑罚,因而在太后娘娘数次问起帕子是谁丢落的时候,奴迟迟不敢承认。”

    凌瑶对这个答案好像还算满意,最起码从她缓和些许的语气当中便可窥见出来一二:“还有呢?”

    她们都知道,后面的再说便是关键了。也恰恰正是因为关键,让人的心不免都提了起来:“奴有意向太后做错误的引导,这件事确实是奴的错。奴承认,只求娘娘看在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的份儿上,饶了奴吧。”

    言辞恳切之余,夏桑还不忘连连磕起了几个响头。

    求饶并不是什么拉不下脸来的事情。这个时候,服软认错总比仰着脖子,装出一副大义凛然还又视死如归的样子要好得多。

    她以前在瑾瑜园服侍姑娘的时候,最不喜那园中人的原因之一不也如此吗?明明心里想的是求人饶过她们,可说出了口,这话怎么就完全变味了呢?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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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前有座山。山里有个道观,道观里住着一个不谙世事的道士,道士不会炼丹制符也不会算卦占卜。在每一个云卷云舒的日子里,他只会抬头呆呆地盯着天空。一个少年追寻至此,扬言他与此山颇为有缘,从今往后便不走了:“小爷苏云起,在此山之巅,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你说,和这里是不是相当有缘?”道士自是无语,笑道:“乖徒,这位公子说与你有缘。”女弟子凌玥不假思索地扬眉:“乌云蔽月,不是好兆头,要有缘也是孽缘。”我的如此芳邻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我的如此芳邻,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我的如此芳邻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