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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新月翩翩     我的如此芳邻txt下载     我的如此芳邻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四百六十四章 而遇

    瑶嫔的禁令得撤,越发地张扬起来,宫中上下几乎到处可见其人的影子。m.www.uu234.net

    哪怕是在因为季节原因而百花凋残的御花园里,都有人能一日见到其人之面数次。

    宫人们暗地里都忍不住地多嘴嚼起了舌根道,这是瑶嫔在故意显摆呢!

    显摆她如今怀了皇子,显摆其人即便是受了禁令也有能力翻盘重来。

    阿若听了宫人们的言语,心中难以平衡,便独自躲在了御花园的假山石之后。未几,果然被她见了那瑶嫔带着寒霜和夏桑得意洋洋地到处走来走去。

    妃娘娘和之前的秦秋水一般无二,无非是如今的这个已然出嫁,可那个却是未出阁的姑娘罢了。经萱宫中杂事虽多,但并不需要样样经她的手。秦秋水待她还像以前那般。

    因而,阿若这个大宫女的日子过得甚至比之前秦秋水还未出阁之前还要自在舒意一些。

    人一旦闲下来之后,便会操起许许多多原本顾不上的闲心。阿若眼见着那三人故意流连于此,兜转了多时。

    她不免心中恼火,就愤愤不平地哼出了声,继而踢踏着离开了御花园,一路朝着经萱宫的方向小跑而去。

    但阿若却是忘了,此时的她是在暗处偷窥的那个。她不仅不能做到掩藏自己的踪迹,反而把声响放大到了往日的数倍。

    她的动作,自然瞒不过凌瑶那边。

    夏桑将阿若的所有动作全部目睹了下来:“娘娘,要不要奴上去教训她一顿?”

    “用不着。”凌瑶伸手挡下了不知为何显得很是异常殷勤的夏桑,看着她跃跃欲试的样子出言便提醒了起来:“本宫就是要让这宫里都传遍,尤其是那个秦秋水。你可莫要来搅了本宫的好事。”

    “是。”夏桑退到站立着的寒霜一旁,状似淡淡地瞥了一眼面无表情的寒霜。

    她如今倒真的摇身一变,身份大不同从前了。诚然,这里必然有寒霜说到做到的原因,但是夏桑却一点儿都没有要感谢对方的意思。

    能爬到什么样的位置,可不是靠着旁人一句无甚意义的承诺或是同情怜悯就可行的。

    “娘娘。”寒霜就当没有看到夏桑的阴沉眼神,径自绕过了她,踱到凌瑶的身侧,压低了嗓门附耳上前:“您如今怀有龙嗣,走动多了,对身子不好。”

    这话倒是给凌瑶提了个醒,“既如此,本宫乏了,就回宫吧。”

    刻意放慢了的步子忽然一顿,凌瑶招手示意寒霜上前,“太后她老人家想必是惦念着本宫肚里的皇儿惦念得紧,我们先去那里走上一走。”

    “可……”寒霜知道这是凌瑶心气儿高,可是百密一疏的事情还是太常见了。

    “没有什么可是。”凌瑶将寒霜未说完的话全部堵了回去:“这也是本宫的一片孝心,你就无需多言了。”

    这些动作自然难逃紧跟她们其后的夏桑,她如今俨然成为了可以和寒霜平起平坐的那个,可是瑶嫔待她们二者的亲疏远近,依然是一眼便知。

    不过,亲疏一事也是苛求不来的,与其在这里做无谓的感叹与愤恨,倒不如见缝就来插个针。夏桑快步跟了上去,竖着耳朵只一心想寻到插话的机会。

    后宫之中,一应人等,不是妃嫔宫婢,便是宦官太监,一路走来都不会有什么新奇稀罕事儿。因而凌瑶越发地肆无忌惮起来,竟是一点儿都没有因为要去面见太后就紧张起来的觉悟。

    饶是富丽堂皇的重重殿宇,可也躲不过冬日覆盖之下的萧索凄清。走在这皇宫之中,因为化不开的雾气相衬,如眼前一般荒芜的小路倒也显得不那么寒碜了。

    只是路的尽头,忽是出现了一个身材佝偻的背影,他那有些单薄的身子却里三层外三层地披了层层叠叠的厚重衣物,看上去未免有些不大相称而太过滑稽。

    凌瑶也不知是怎地,这样的人会出现在后宫里,那明明就是与众不同的身份。可她却还是端起了娘娘的架子,大喝了一句:“前面的,你给本宫站住。”

    “我?”四下回顾了一番,景安王觉得这说话的对象似是指向了他。

    毕竟四下里,除了那看上去盛气凌人的着有盛装的女人,以及她身后的两个做宫婢打扮的,也就只有他一人了。

    寒霜的眉心拧成了一团,隐隐约约地像是有什么不好的事情要发生,她的心脏不安地跳动了起来。

    这种翻盘得胜的心绪占据了凌瑶的整颗脑袋,就算视觉上的现实,也很难再激起她更深层次的思考。

    夏桑可没有想那么多,她现在的首要目的就是一心去讨凌瑶的欢心,当即立在原地就加大了嗓门:“对,就是说你,你可知这里是后宫重地,岂容你一个外臣来去自如?”

    被人误会这样的事情,若是换做平日,景安王一定大动肝火。不过眼前都是一群不识大体的黄毛丫头,再和他的东珠珠串一朝崩裂的事情相比起来,实在是不值一提。

    景安王只背起了双手,迈动开了步子就要离去:“后宫是没错,可如今放眼而望,除了熙寰宫,好像还未有哪个地方算得上是重地吧?”

    景安王冷哼一声,便大步离去,只留下了凌瑶一人在寒风当中生起闷气来。

    寒霜见状忙着上前拍了拍凌瑶的后背,为其顺气:“娘娘莫要动气,现下这里人多嘴杂,当心到时再因龙嗣的事情反将您一军可就得不偿失了。”

    凌瑶自然知道寒霜这话语当中是什么意思,这个龙嗣怎么来的,没有人比她自己是更为清楚的。

    这个秘密,万万不能传了出去。若真有那不慎阴沟里翻船的一日,那也是她的命之所至,大不了到时偿命了便是:“现在知道来劝解本宫,可你方才怎么哑巴了?”

    不过她会用尽力气永保着这个秘密,让那一日再也不会到来就是。

    景安王本已离去的步伐却是因为她们二人的一番对话而顿了下来,“你,你是瑶嫔?”

    凌瑶挺了挺后背,既被人认了出来,那眼前的这人就休想轻易离开。

    因为半途讲起了龙嗣的事情,让寒霜也忘却了之前心头隐隐觉着的不妥。现下也只跟着凌瑶的话头接了下去,隔空指了一指景安王:“既知是瑶嫔娘娘,为何还不行参拜之礼?”

第四百六十五章 当头一棒

    “瑶嫔娘娘?”景安王对寒霜的话置若罔闻,在他耳中听来,唯一还能算作有点意义的就只有她们的自报家门这一回事:“就是那个被太医诊断出怀有皇室血脉的那个?”

    此时景安王的一番反问似是暴露出了什么不大一样的东西出来。毕竟常人一旦听说这样的身份与背景,又有哪个非但不跪,还采取了这种多有质疑不确的问话方式?

    寒霜有些怯怯地点了点头:“是,就是我们家娘娘。你,你为何还不行礼?”

    凌瑶眉心一皱,用胳膊肘戳了戳一旁的寒霜,咬着牙齿道:“不会说话就别说,本宫的面子都被你给丢尽了。”

    “瑶嫔,娘娘!”景安王故意拉长了调子,打量起眼前的凌瑶来。

    那日他在太宸殿外听到了陛下的与陆公公交谈之时的言论。别的一概不知,但唯有一点,就是从陛下的反应来看,似乎很是厌恶瑶嫔其人。

    那时的他便心存了好奇,瑶嫔到底是一个怎样的人?如今这么一眼,都不消去费心力地以作深入了解,某人的脾性心性却是写了满脸。

    眼高于顶不说,还当真是娇纵跋扈到了极点。如此看来,令人厌恶才是人之常情:“如果瑶嫔一定要本王的礼,本王也不是不可行,只是……”

    景安王双眸忽地眯了起来,明明在双腿的驱使下已经走远的人,此刻又朝着相反的方向走了过来:“不知你是否受得起?”

    “你是王爷?”凌瑶的心底一冽,这话她于听到的那一瞬间其实就信了七八成。

    只是不愿如此做派地低头,让凌瑶强自装着镇定了几分:“可你哪里像是一个王爷的样子?”

    从通州来的景安王,最近的确居于京都,这些事情凌瑶早就有所耳闻。可那是陛下的皇叔,怎么会是眼前这般畏缩形容?

    传闻中所说,这景安王无论走到哪里去,他的脖子上时时都会挂着一串世所罕见的东珠,所谓的焦不离孟或许在他身上就是最好的体现。

    可眼前的这位,除了年龄上能与王爷做一些混淆视听的相似,哪里还有景安王半分类似的样子:“本宫不知道阁下是什么身份,只是冒充王爷的事情。你固然可以不向本宫行礼,但是被人发现了,阁下的日子想必也不好过吧。”

    这话说得气势倒足,可凌瑶很快便拔开了步子,其是她也无法判定,只能匆匆地落荒而逃就是了。

    “娘娘。”夏桑一路频频回首,发现那人始终就在她们身后不远处的位置,倒像是同路的样子:“您看,那人……”

    熙寰宫就近在眼前,身后跟着的尾巴却大有无法甩开的事态,凌瑶不禁慌了心神。可宫里遍传龙嗣血脉的消息,她那大肆张扬的话语也言犹在耳,这个时候,即便再是慌乱无措,她的脚步也不能有半点的错乱与不妥。

    凌瑶每一步都走得沉稳,熙寰宫外来往的宫人众多,她苦心计划了这许久,可万不能留下什么任人闲话的话柄。

    终于,在杏儿的伸手阻拦下,凌瑶定下了步子:“本宫能重获自由之身,实在欣喜。故而,今日特来求见太后娘娘,还劳你代为通传一声。”

    不管内心是如何去想的,最起码现在的宫人们都对瑶嫔尊敬异常。能在这种万般劣势的情况之下,毅然让陛下撤了禁令的,瑶嫔还是第一个。

    只是,偷奸耍滑之人终究难以服众,能在所有宫人这里起到一定威慑效果的,实则是有些荒诞不经。

    杏儿跟随太后多年,确实对一两个仗势的妃嫔还无所畏惧。换言之,既有太后在前,即便妃子们成了气候又有何碍?

    只要老老实实守着本分做事,在太后这里,杏儿便没有什么好同旁人虚与委蛇的。因此,她表现得很是不卑不亢,只向凌瑶还了一礼:“瑶嫔娘娘来得真不巧,太后娘娘出宫去了。”

    “出宫?”凌瑶满腹的狐疑,并没有任何遮掩的意思在内,不仅不做遮掩,反而直接是问出了口:“这宫中上下,谁人不知?太后娘娘一向深居简出,娘家更是远在卢中。出宫这样的幌子,你拿来行骗,谁人会信?”

    杏儿很是吃惊,她一早听闻如今怀有龙种的瑶嫔恨不得尾巴翘到了天上去。只是想着她前脚被太后好一顿教训,顾忌着这层,也多少行为举止不会太过出格吧?

    只是见了其人,杏儿才惊觉,人言可畏这个词有时候是一句彻头彻尾骗人的假话。

    不得不说的是,凌瑶还是有些小聪明的。她确实不敢贸然把话头的风向就这样指向了太后娘娘,因而在最后一瞬间,又将已然走偏的话锋给扭转到了杏儿这个宫婢身上。

    可惜的是,这个扭转太过强硬别扭,此前丝毫没有什么铺垫。也不怪说完这话的凌瑶此刻愣在了原地,面色有些不自然地飘红。

    杏儿逼近了一些,面色没有因为凌瑶的严词厉色就显现出了胆怯:“太后娘娘此刻出宫,还不都是托了娘娘您的福吗?奴可不敢擅自言说不详的消息。”

    “好,好一张利嘴。”凌瑶退了一步,以使自己和杏儿拉开了些距离:“寒霜夏桑,我们走。”

    杏儿话中有话,一双眼睛分明将什么都看得很是清楚。压低了嗓门,只不过是为了不让两人的谈话落入了闲杂人等的耳朵当中。

    凌瑶当然不会傻到自以为这是杏儿在帮衬着她,杏儿是太后的宫女,这么做,也无非是因为太后与那萧清有素日恩怨罢了。

    再因这个事情而拉扯个没完,对于太后也不是什么好事情。

    “既然来了,娘娘何不进宫坐坐?”杏儿作势拔开了步子,竟是当真朝着凌瑶的方向而来:“算来这时辰,太后娘娘许是时候该回来了。”

    是凌瑶自己得意忘形了。她哪里敢明知山有虎,还偏向虎山行?便是连小小的婢女都尚且知道明哲保身的这一道理,可她如今却犯起蠢来,偏偏选了这个时候把自己送到太后的面前。

    莫不成,她是嫌好日子过得太长,来得太容易了吗?

    因而,现在杏儿的一番话有如当头棒喝,一盆冷水浇了下来,扑灭了所有早不应该燃烧着的火焰。

第四百六十六章 不欲计较

    “本宫……”一时无法搪塞过去,凌瑶只得将求助的目光投向一旁的寒霜,并且使了一个眼色。m.www.uu234.net

    幸而寒霜向来也是个机灵的,当即不动声色地揽过凌瑶的胳膊:“杏儿姐姐,我家娘娘今日出来也够久了。太后娘娘教我们娘娘安胎的法子,瑶嫔娘娘可一直记在心里呢!这便不打扰了。”

    杏儿挑挑眉,瑶嫔身边的这个寒霜倒是个会做事的人。她从来不与聪明人为难,因而终是止住了前行的步子,“奴恭送瑶嫔娘娘。”

    再次抬起头的时候,杏儿却疾步快走,径自绕过了瑶嫔的身侧:“奴叩见景安王。”

    这三个字犹如坠入了壁立千仞的万丈深崖之中,回声阵阵地久响个不停。瑶嫔的手脚都不自觉地发起了僵来,她都不用扭头侧目去看,便知道和杏儿交谈的是何许人也。

    一路追随着她前行步伐而来的,除了那个自称是景安王的人,还会有第二个吗?

    而且事实证明,那人根本没有冒充,是她自己有眼无珠,认错了人不说,还一再对着王爷施压。

    凌瑶头大,暴露在冬日寒风之下的额头更是被风吹得隐隐作痛了起来。她怯怯地回身,忙见过了景安王:“本宫见过景安王,之前的事情……”

    景安王并未将凌瑶的话听入了耳中。相反,因为杏儿的答话,他现在的表现比起惴惴不安的凌瑶还要有些心不在焉才是。

    太后与他并无过深的交集,但其人家世背景如何,景安王作为皇室一员,也算知根知底。

    他那皇嫂自打出身便是顶级了的富贵,不比他们明家这些后起的草莽。

    一个朝代的更迭,即便夺得了天下,家族被世人尊称为皇家,像先帝那样的更是直接被尊称为命定的天子。可是生来就自有的那种气质,却是俨然在他们这样的人身上难以寻到踪迹。

    这是不得不承认的事实,即便是景安王他,也从未否认过。这样的太后,家教严苛,活着向来都是为了家族的利益而考量。这样的一个女人,好端端地出宫去?

    “本王问你。”景安王猜不透太后是什么心思,便索性直言相问:“太后娘娘出宫是为何故?”

    “这……”杏儿此时才慌了起来,景安王和宫中得势的妃嫔们可是截然不同。即便只是被派出京都的王爷,可终究也是正儿八经的皇亲国戚,这事,终究不好用一言一词便敷衍过去啊!

    “这什么这?”景安王忍不住举起了手指在空中点了一点:“本王是在问你,太后何故出宫?”

    王爷的气势还是太过盛人,即便景安王的外貌几乎没有什么值当言说的地方,但彼时发起火来,还是让人心内发颤。

    杏儿跪了下来,舔了舔发干的双唇:“奴,奴不知。”

    “你会不知?你不是熙寰宫里的大宫女吗?太后去哪里,你能不知?”景安王拢了拢袖口,干脆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以使自己得以缓和下来:“本王入京多日,却迟迟未能见过皇嫂,想来是皇嫂于殿前教训得是。”

    杏儿应是不知,想必也会因景安王如此情急的模样而心下诧异,可他景安王确与太后之间算是有旧。

    无甚交集是无甚交集,可终归是入了明家这一个家门,有旧也是情理之中。

    只是,这旧并不是什么宫闱秘事那样的私情,实乃整个包括先帝在内皇室的一干风起。他此次借由通州冰雪之灾的契机入京,也不出这旧事左右。

    这个时候,一向不出宫门的太后忽然出宫,很难不让景安王同他自己先前的联想联系在一起。

    “这个。”杏儿紧了一紧拳头,硬着头皮接了下来:“奴实在说不得。不若,不若王爷您在宫里等着,掐算时辰,太后娘娘定然即刻便归。”

    景安王虽是未向她一个宫人说明,可好歹在宫里混迹了多年,景安王心中所想,杏儿亦不是一无所知。

    其实那景安王猜得没错,太后确实不是因为一些可大可小的事情才选择了出宫。太后娘娘出宫,正是去解决那绣有牡丹的帕子无故牵扯出来的人。

    景安王的脾气看上去很是不好,凌瑶不得不将这一切归罪于自己,忙殷勤地几步上前,再次行礼见过:“瑶嫔见过皇叔,瞧瞧我这眼珠子,竟是有眼不识泰山,平白冤枉了皇叔您。”

    之前还一口一个本宫,见到景安王发怒,便立马改口自降了身份上前主动搭话。也不知是该夸一句这瑶嫔识时务呢?还是该讽刺一声,真是一个随风倒的墙头草,半点自重的气节都没有。

    杏儿往身侧让了一让,谁让这位瑶嫔是主子,而她是宫人呢。

    “哟!”景安王也不是善茬,那时的他不与凌瑶计较,只是还有更棘手一些的事情要做处理。

    但这并不代表,他当真可以宽容大度到无所不容:“这不是一心要让本王行礼参拜的瑶嫔娘娘吗?怎么着?如今这是改了性?”

    瑶嫔被妆粉抹白的脸上都臊红了,长长的指甲因为用力而掐进了掌心的肉里,这才迫使自己脸上依旧挂着那粉饰太平的笑容:“是瑶嫔的过失,皇叔就不要拿这事来取笑于我了。”

    他毕竟是长辈,凌瑶都把话放到了台面上,且这样说了出来。再抓着什么不放,倒显得肚量小的人是他了。更何况,这里是后宫,无诏本不得入内。

    即便不是外姓之臣,可对于皇宫里唯一的正主陛下来说,这一点有那么重要吗?

    真要究出个什么来,有景安王的名头做保,他是不会出什么岔子,就是这名声倒要和瑶嫔一起变臭了。

    怎么看,怎么都是一个极不划算的买卖。

    最好的决定,便也只有就此放手。事实上,没见面之前,他对这位陛下口中曾经言说过的瑶嫔还算有着一二的好奇之心,可见了其面,那所剩无几的好奇便也彻底消磨殆尽。

    这跋扈嚣张惯了的人,还丝毫不懂收敛,是注定无法在宫里走得长远的。不过,这些话,景安王却不打算和无亲亦无故的瑶嫔道破。

    等到有朝一日她恶人自有恶人磨的时候,便知晓今日他能放其一马,亦是至小不过的警告:“本王还有要是相商,无关的人,就不要在这里碍眼了吧?”

第四百六十七章 搜山

    宫外的消息来得实在逼仄,尤是被困于一处难与世人相通之处,便更是如此。

    凌瑶在宫里翻身一事,还未来得及传到萧娘娘的耳中让其得知。很快便是在幽闭的山林之中出现了太后带着一干宫中侍卫找上了门来,数人的阵仗如此之大,竟是比黑云压城的气势还要更盛一些。

    萧娘娘斜倚在塌上,依旧手拿银针绣着一幅尚未完工的牡丹图。那林间排开稀疏凋敝草木而行来的队伍,因为山林层层的遮挡,她是一点儿风声都未能事先听到。

    萧嬷嬷用木桶从古井当中正打上了一桶沁凉如生铁一般的冷水上来,红肿的手指头都忍不住蜷缩在了一处。

    许是太冷,萧嬷嬷将两只早已生满了皱纹的双手递在唇边,不断哈着热乎气,这才稍稍缓了过来些许。眼眸垂下的时刻,却是疑窦丛生:“这水,怎么好像哪里不对劲?”

    此时林间难得不起风,木桶里一桶水的水面之上却是横波涌起,独自生了涟漪。

    静心观察了许久,萧嬷嬷侧耳听到了于他们越发接近的行军的脚步声,这才慌乱了起来:“娘娘,不好了!”

    萧嬷嬷将手上未干的水渍就胡乱往身上的麻布衣角处随意抹了一抹,赶忙提着一口气就奔回了竹屋里:“娘娘,好像有人来了。”

    “嬷嬷,这,这可如何是好?”主仆二人在一处生活了多年,这点默契自是还有的。萧清不消多问,便当即反应了过来,萧嬷嬷的口中之意是什么。

    只是,那瑶嫔不是曾说,这里远离闹市,莫说外人找不进来路,便是她们都休想轻易离开。诚然,这里不外乎是有瑶嫔想要将她们控制于股掌之间的缘故,但是这一点萧清可从来没有怀疑过。

    “娘娘您先躲起来,无论有什么动静,您都千万不能露面。”萧嬷嬷悄无声息地往窗边一趴,复又远眺了好几眼,确定最起码视野当中还没有出现漫山遍野的影影绰绰,这才算是稍稍松了口气。

    还有时间,便就意味着还有抽身转圜的余地。

    萧清却没有一口应承了下来,即便是在萧嬷嬷提出了法子的情况下,她还是无措得厉害:“不成,若是你……”

    萧嬷嬷此刻的表现却是十分地大义凛然,把案前的一应帕子仓皇塞进了萧清的怀中:“老奴这条命是娘娘的,如果真有什么,权当为您挡了一劫。更何况……”

    余光无意往那林间的尽头望去,终是看到了一队人马的身影:“更何况,宫里的人未必识得老奴。娘娘,来不及了,他们来了。您快!”

    话音还未落,萧嬷嬷竟是不由分说就上前推起了萧清,“不管待会儿外面如何,您就当什么都不知道。”

    这竹屋既是凌瑶特意选中给她们暂时用以藏身的,则自然是与寻常屋舍有着些许的不同。表现在外观上,虽是简陋,甚至是居于城外山林这等偏僻之处,但是内里还可算作是别有洞天。

    萧清知道自己倘若真的被宫里的人发现会是什么下场,那是只会比以前囚于冷宫还要凄惨不下百倍的噩梦。而且,有了这一次,这场噩梦一旦发生,便再也不会有清醒过来的时候了。

    萧清还未做出决定,但心里的怯弱还是让她迈开了步子。腕间一个使力,她便扭动开屋里的机关,一道门缓缓展开于二人的眼前:“萧嬷嬷,你,你自个儿多保重。”

    当萧清说出第一个“你”字的时候,想要表达的其实还并不是这个意思。只是,她太自私了,也太渴望那厚重的夜色背后的光芒了,哪怕是微弱到几近于无的光亮,她也想要用尽全力更靠近一些。

    因而,取舍虽难,但也往往不需要多做犹豫。一个下意识的反应,萧清就做出了她的选择。

    萧清只一个咬牙,人便消失在了那密室的门之后。

    萧嬷嬷既怕密室的门板就堂而皇之地现于众人眼前是危险,亦怕隐藏过多反而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她只能捡取了一些干草草垛堆在那密室之前。

    目之所及的路程其实不足挂齿,很快那对人马便赶到了竹屋前。

    一声格外嘹亮的嗓音响在空荡荡的林间,冬日没有繁茂的草木掩映,因而更显得那声音具有强劲的穿透力。

    萧嬷嬷搓了搓发凉的手背,不敢耽搁,还是大步迎了出去:“这是什么情况?”

    出去站定之后,萧嬷嬷眨了眨眼睛,眉目很是困惑不解:“你们都是官差?”

    来人皆是宫中的侍卫,他们统一着的也都是宫中才有的盔甲,这些对于宫中的老人来说,一眼便认得出来。饶使被囚于冷宫多年,这些眼力却是萧嬷嬷从未亏下过的。

    宫中宫外制度的划分,向来森严,虽是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可这两者之间的壁垒却绝难打破。把这些侍卫放在民间,寻常的百姓十成十都是两眼一抹黑的。萧嬷嬷也算反应机敏,既是铁了心思地装作无辜,那这场戏码便要全力以赴地演好。

    “萧清?”在这侍卫们排成的铜墙铁壁之外,忽然不期然地响起了女人的嗓音。

    这让萧嬷嬷不禁汗毛倒竖了满身,但表面表露出来的镇定还在强装,她只能挤出一个什么都不清楚的笑容,依旧用那不知所谓的表情逡巡徘徊在人群里面。

    只是,侍卫们许是不知道,这个看上去真的是平民百姓一个的妇人,却是想要在他们之中找寻到一丝不搭调的东西出来。

    “宫外的日子可是好过?让你能乐不思蜀到忘了哀家吗?”原来无需萧嬷嬷刻意去寻,下一秒这个声音便排众而出,且由远及近。

    直至一袭的华丽衣裙定在眼前,大红色的流云纹路织就拥簇出的衣裳,配有玄色的暗线穿梭其间。

    这种颜色并那宫里的织绣之法,别人倘若不知或许还情有可原,可她萧嬷嬷从前服侍在贵人们的眼皮子下时,却是对此了若指掌。这些无一例外均是只有当今的皇族才能配得上的。

    萧嬷嬷觉得眼前发黑,本来强自用脖颈撑起来的头部都越垂越低,直至埋了下去。

    扶着太后的弦子站在竹屋外张望了几番:“太后亲驾来此,萧清为何不迎?”

第四百六十八章 故时旧忆

    太后似笑非笑,只是扯了扯嘴角,才吐露出来了惜字如金的一句话:“你是萧清身边的婢女?”

    萧嬷嬷依旧低着头,不敢抬眼直视。www.uu234.net

    她们是从宫里诈死才逃出来的,能如此大动干戈带人前来搜山的,用脚趾头去想都能想得到,一定是皇宫里抓到了什么蛛丝马迹才闻询寻来的。

    那瑶嫔不知是如何处理的事情,留下了马脚不说,现如今又让人家顺着这线索找上了门来。

    只是,让萧嬷嬷始料未及的却是,太后怎么会亲自跑来?

    她之前还敢咬牙硬着头皮迎战,也只是在赌。赌对了,那她便只要伪装成普通百姓的样子,如此一来,对方拿不透她们的真实身份,兴许也就可以让这些人悻悻而归。

    但是,太后亲临,性质就是另一回事了。

    甭管以前先帝在位的时候,这位太后和别的妃嫔斗成了什么样子,那些年中的起起落落也俨然失了颜色。

    如今唯一不变的事实便是,京都内外,放眼天盛,太后娘娘都是那位绝无仅有的尊驾。便是天下正主的陛下,只要不是涉及到了社稷国祚,在她的面前,亦是没有仅执一词的余地。

    “你放肆!”弦子柳眉竖起大喝了一声,不知今日是不是身后有数不清的着了盔甲的侍卫们在,弦子教训起人来竟是比往日还要多些不容反口的气势在:“见到太后娘娘,为何不跪?”

    萧嬷嬷的恨不得将自己整个人都钻进地里去,哑着嗓子想要说什么,最后却也只化作了几声听来便是徒惹旁人恼火的支支吾吾。

    “抬起你的头来,让哀家瞧瞧你的模样。”太后往日在宫中也从未着过如此盛装,只是今日想着,既要见故人,那自然是少不了一些得体庄重的。

    尤是,那故人于往日的她,便是如今的她,都颇有渊源。

    天盛确有详文,凡只有皇族才可配有赤红玄黑二色,为后者可用玄色暗线绣出九天之凤,为帝者更可用五爪金龙。

    只是一介女子,娘家似乎也从未想过靠她得青云直上的锦绣前程,但仅凭着一己之力,如今便可高至太后。

    她想,她还从来不需要借助这些外力来证明自己的强势与尊崇不凡。

    直到萧清诈死脱逃,这种把她当傻子来愚弄的方式终是彻底激怒了太后。

    弦子一把上前,竟是探手擎住了萧嬷嬷的手腕:“太后娘娘让你抬头,是聋子了吗?”

    萧嬷嬷此前极力压制着心内的恐惧,就是不想让太后看到她长什么样子。毕竟虽是被打入冷宫多年,可碍着太后与萧娘娘的关系,她这个宫人的样貌未必不会被太后娘娘记在心间。

    萧嬷嬷甚至完全有理由相信,她作为萧娘娘身边的大宫女,太后许是对她也同样得恨入了骨髓。

    只是,她的坚持只能在这样狭小的范围里保持。如今被弦子这样一个外力激荡,终是悉数溃散。

    萧嬷嬷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民妇拜见太后娘娘。”

    太后一个侧目看来,弦子立马会意,擎着对方的手不禁微微扭动,掐了一把萧嬷嬷腕上的肉:“还不抬头见过?”

    想来今朝是终究逃不过了,她再推延下去争取到的时间亦是无用。

    这里四面环山,一早躲在密室中的萧娘娘也是别无无法。那瑶嫔提供给她们的藏身之所,终究是画地为了牢笼。

    萧嬷嬷颤颤巍巍地抬起头来,不等太后问话,便独自慌了神:“老奴,老奴叩见太后娘娘。”

    萧嬷嬷想要再说些什么用以缓解眼下紧张肃穆的气氛,可是到头来却是发现,自己除了能将那叩见之礼说得倒背如流,竟是连一个多余的字眼都说不出来。

    “萧清的婢女。哀家记得,你好像得她赐名,叫灵智?”太后只横扫了一眼,便已经识得萧嬷嬷的身份。

    这并不惊讶,最起码在萧嬷嬷的眼中一点儿都不惊奇。这和爱屋及乌是一个道理。

    因为萧娘娘阻了太后的路,也身怀了一切不可说的秘密。因而,便是连她身边人,哪怕是一个卑微如自己一般的宫婢,太后都能一眼认出来,并且毫无差错地叫出那个人的名字。

    灵智,这个名字,说实话,并不好听,她也毫无意外地并不喜欢。可那时却是萧娘娘亲自赐名予她的。

    后来,萧娘娘被打入了冷宫,这世上再也没有人会这么叫她了。这么久都过去了,久到萧嬷嬷自己甚至都忘记了她身上还曾经背负了这么一个名字的时候,太后娘娘却能在这不起眼的竹屋外一语道破。

    到底是和萧娘娘结了多么大的冤仇?萧嬷嬷其实并不大清楚当年的事情,即便她确实是贴身侍奉的那个,可是主子们之间流传的东西,也向来不是她们做宫人能知晓到的。

    “回太后,得萧娘娘赐名,老奴确是灵智。”萧灵智,连名带姓似乎这个才是完整的她:“太后娘娘能记得老奴,实在是老奴的荣幸。只是……”

    赤红色的裙裾不知什么时候起彻底充斥了视野正中,这红色确实不比多年前的那抹鲜艳跳脱的水红,如今虽不再扎眼,但却闷得人咽喉心头都是一紧。

    人都是该有些长进的吧。太后如今愈发沉稳庄重,自己也总该突破些陈年的桎梏。

    也不知打哪里生出的胆子,萧嬷嬷忽然爬了几步,竟是扯住了太后的裙摆:“老奴求求太后娘娘,能否放过娘娘一次?就这一次,老奴以项上人头保证,我们绝对不会碍您的事的。”

    冷风悄然吹过,将僻静的林间陡然带起了几声嘈杂。

    “弦子,带人进去搜。”太后只是往旁边轻轻挪动了一个脚步,却是逼地让萧嬷嬷不得已松了手。

    “灵智,不是哀家看你不起。只是,你的项上人头值几斤几两?”太后又是一个侧目,只见她身后的着有盔甲的侍卫们便有秩地冲进了竹屋里:“再有,你是宫中的老人了。”

    太后亲眼目睹着侍卫们前后进了里屋搜人。

    这才微微低了低下巴,似是垂眸看向了地上跪着的萧嬷嬷:“你应当清楚,这世上最让人放心的,永远只有那死人一个。哀家之前留她一命,打入冷宫,已是格外开恩。”

    “是。”萧嬷嬷无力地回了话。单薄的身子跪在冷风当中,仿佛已经无法直立了。

第四年六十九章 遇者不散

    太后的话如今说到了这个份上,已是再清楚不过,亦没有让人反驳置喙的余地。www.uu234.net

    作为宫里脱逃的宫人,这桩罪责如今顶在头上,就好比是一把悬而不落的巨斧,不落则已,可落下的刹那,便只会是彻底丢掉性命的结果。

    趋利避害是所有人的本能,太后本也没指望过萧清会正襟危坐地端坐在竹屋里面等着她带人搜查。哪怕是既定的结局,也总归是要做些潜意识地挣扎的。

    “回禀太后娘娘。”一名侍卫上前禀报,他们很快将竹屋里里外外都翻了一遍,却并没有什么所获:“没找到人。”

    “灵智,你也随哀家来吧。”太后只迈动着步子踏进了竹屋里,屋里屋外俨然两种有别的温度,一个算是温暖如春,一个却是凌冽瑟缩。

    萧嬷嬷无法,太后的话,她不得不听。在弦子推了一把的外力之下,她还是艰难地起了身,亦步亦趋地跟了进去。

    屋内暖和的温度居高不下,在这四面环山的竹屋里算是少见。

    “接着去搜。就是挖地三尺,也要给哀家找到人。”对于侍卫的回禀,太后置若罔闻。她带人搜山的事情,萧清是绝对不会提前知道半点风声的。

    如此,萧清必然就在这竹屋里,只是人不知躲藏到哪里去了而已。

    因为想要得到某人的踪迹,太后的双眼不免打量起了四遭,终于是在环顾了一圈之后,不自觉地停留在了地上的那些杂乱无序之中。

    临近墙角的一端,火盆倒扣了过来,里面的黑色烧灰就这样凌乱地洒在了四近的地面上,铺就了薄薄的一层。

    那与地面近似浑然一体的烧灰,一眼看上去虽是很难察觉到什么,可要说有多难发现,其实也未必。

    只是,它们被人来人往错杂的脚印而遮掩去了大半。若不是因为太后游离于搜查的人群之外,这样需要格外留心的痕迹也未必会被她察觉:“如今看来,也难怪你们跑了出来。萧清的一应用度,倒是与宫中的主子无差。”

    萧嬷嬷面色大变,只闻噗通一声,却是只见萧嬷嬷人又矮下去了大半截。

    她正跪在太后身后,哪怕太后并没有转过身来注目着她,可萧嬷嬷却兀自磕起头来:“老奴惶恐,娘娘她,不,这都是瑶嫔娘娘差人送来的。”

    那用以取暖的银骨炭算是瑶嫔用来拉拢讨好她们最好的物证,尽管她们使得亦是十分受用,不过无谓的东西则是该抛则抛。

    这个时候,一应撇清关系,力证自己的清白才是头等大事。

    “瑶嫔的事,来日再说。”太后的目光顺着那烧灰的痕迹开始四下寻找。

    烧灰的粉末一旦蘸上一点儿,所行之地一定是雁过留痕。更遑论,是在冬日的特性之下,重重包裹着的衣裙,踢翻了火盆,还想不留痕迹简直就是痴人说梦。

    “去把草垛清开。”果然未几,太后终是找到了萧清的藏身之处。

    这不过只是时间问题,萧嬷嬷心中早有预感。只是在亲眼看着侍卫们左右挟制着萧娘娘从那密室当中出来的时候,心中还是不免忽地一沉。

    竹屋被火盆里的炭火烘得还算暖和,面色本已红润许多的萧清现下却变得脸颊惨白,饶是一直紧抿着的薄唇都有些微微地开合不断:“罪妇见过太后娘娘。”

    “萧清,多年不见,你还是改不了老样子。回头下了黄泉,可休要怪哀家,找死的从始至终都是你自己。”太后并不是来和谁叙旧情的,因而只丢了这样一句话,便招呼侍卫将萧娘娘二人拿下:“回宫。”

    萧清知道太后口中的老样子是什么意思,只是这老样子从头到尾亦不过是在为自身谋划,唯一的错或许就是错在阻碍了太后太多。

    “你为什么不就地处死?”萧清忽然发声,她的声音一向柔弱,便是先帝在位之际,不知都被她这狐媚子一般的嗓音迷去了多少理智。

    “你为什么不就地处死我?”在左右的挟制之下,萧清很是不安分地挣扎了起来。只是,双拳难敌四手,萧清竟是有些恼火了起来,嘶吼出口的声音更是饱含了一丝怒意。

    萧清瞬间高扬起来的嗓门终是打破了柔柔弱弱的界限与伪装。

    太后饶有兴致地回身打量起了萧清来:“人前人后,你不最是娴静守礼?怎么?今日这是恼羞成怒了?还是打算彻底同哀家撕破脸皮?”

    萧清侧开双眼去,只愤愤不平地盯着地上:“你苦苦相逼,究竟有什么意思?多少年都过去了,再有什么,也都应该随风散了吧?”

    “你能散,但那些秘密不能散,哀家这里更是不能散。”太后的情绪也愈发地激动了起来,说到最后,宽大的层层衣裳之下,似乎还能见到她因为心气不平而致使胸脯的起伏不定。

    多年未见,二人都在刻意避着对方,如今的一见面,陈年旧事一旦得到倾吐,便是覆水难收,而且一旦开始,便只会是洪涝之势。

    可惜的是,无论是太后还是萧清,显然二人都未能意识到这一点。

    萧清现下更是咬着牙冷哼了起来:“我真的不懂,这个秘密与你何干?他待你,有你待他的十分之一吗?为什么?你欺人期己也就罢了,偏偏要费如此大的心力去扫清那些根本不足为惧的所谓障碍?”

    太后这回却是并没有被激将法击中,整个人立在原地只沉默了半晌,嘴角似是微微牵动起了一个弧度。良久之后,才道了一句:“弦子,回宫。”

    “是。”弦子有点迟疑,她还从未见过如此反应的太后娘娘,不免疑窦丛生,因而问出了一个看似十分愚蠢的问题:“敢问太后娘娘,这二人该如何处置?”

    实在是太后的反应着实让人摸不透,即便服侍在其近前多年,弦子也是半点都没有头绪。

    因而,产生太后娘娘会放了萧清二人这样的错觉,似乎也就不是什么怪事了。弦子很快给自己做出了合理的解释。

    太后步履不停地缓缓迈出了竹屋,独自走进了那迎面而来的寒冬逆风当中:“一齐带回宫中。”

    火盆里的炭火终是彻底被寒风熄灭,湮灭在了再不会有人踏足的山林深处。

第四百七十章 互换

    “太后娘娘,您可回来了。www.uu234.net”杏儿一脸灰败之色的走近福身行礼。

    这个架势不用多问都知道,想来应是在她出宫之后又出了什么岔子:“是瑶嫔?”

    “是,也,也不是。”杏儿不知该如何作答,那瑶嫔的确是想来胡搅蛮缠一番的,只是被她对付过去就是了:“瑶嫔来了一番,在奴的劝说下,复又去了。”

    “那就挑重点说。”弦子看不下去,不由在一旁温言出声提醒道。

    杏儿这才恍然意识到,她差点儿忘记了最重要的事情,怎的却在瑶嫔一事上纠缠不清:“景安王现在在宫中候着。”

    “景安王?”太后揉揉额角,在太宸殿前的随口一说,不想他人就当了真:“来了多久了?”

    “娘娘你出宫之后,景安王便与瑶嫔前后脚来了。”杏儿为太后挑起帘子,迎了太后进去:“只是,瑶嫔被奴打发走了,王爷实在是劝不动。”

    “景安王也不用你劝。”太后只对景安王的到来表现出了一些明寐不清的态度,至于那瑶嫔,更是只字未提。

    景安王是皇室中人,其人如何,更不是杏儿能去掺和评论的。只是,眼下从太后的反应来看,最起码她匆匆打发走了瑶嫔,这一点是准确无误的。

    “你干嘛去?”弦子一把拉住了几欲跟上前去的杏儿,看着有些愣神的杏儿,心中竟是有些不快:“当差就不要走神,那可是景安王,。”

    “瞧我,一时糊涂。”闻言的杏儿立马止了脚步,退回到了弦子的身侧:“险些越矩了。”

    “皇弟,等了多时吧?”太后看着起身二话不说就要行礼的景安王露出一个微笑:“坐。”

    “皇嫂。”景安王似是笑了笑,只是这笑容讪讪的,总是使得他有一种心口不一的感觉:“听宫人们说,您刚刚出了宫?”

    太后没有说话,只是将怀中的手炉紧了一紧。不过这一动作落在了景安王眼里,也算是一种不置可否的默认。

    眼见着这问话怕就是要如此无果地进行下去,景安王干脆撑了一把身子从位子上站了起来。

    也不顾这殿中是否还有其余人等在场,他便径直跪了下来:“微臣有事要同太后娘娘商量,还望太后予以微臣这一机会。”

    太后怀中的手炉有些不自觉地滑落,景安王与她并不算熟悉,不过彼此都是皇家的人,什么颜面该如何在人前做最大地配合与存留,他们都是最为清楚的一个。

    景安王上来便是行了如此的大礼,足够说明景安王确是有事相商。

    太后很快将手炉搁至一旁伸出双手虚扶了景安王一把:“王爷快快请起,这可使不得。”

    先帝临位的时候,君王的手段发挥得那叫一个淋漓尽致。景安王能成为仅存的那明家一脉,足够说明了其人在先帝心中的分位。

    “微臣心头受此困惑而苦思冥想不止,可终归也不得其解,还望太后能为微臣做一二解答。”景安王的执拗脾气一旦上来,却是偏执得很。

    越是如此坚决的态度,便越说明了景安王所问之事的非比寻常。又或许是,那非比寻常达到了一种与人为难的地步:“你先起来回话,如今这样子让宫人们见了,成何体统?”

    景安王侧目往四下里望了一望,果见宫人们投来了神情各异的目光,虽是一个个都有在刻意地压制着那一双双瞳孔背后的情感,可或看戏或惊异的目光却是瞒不过他的双眼。

    极是单薄瘦弱的身子缓缓地站直了,景安王在太后的示意之下,才坐回了自己的位子:“微臣斗胆一问,可是,以前的那些个知情者不安分?”

    太后双眸猛然一缩,很是惊奇,这话竟是由景安王的口中说了出来。且不说这事情本身过去了多少年,便是景安王自己,当年亦是此事的受害者。

    由受害者出面,想要去掺进淤泥污潭一脚,可还是天下第一奇闻。

    太后用指甲敲击起了手炉的表面,不再犹豫:“是,萧清诈死。”

    只是,她在宫中多年,几乎从少时开始,到了如今女子最为看重的年华老去,虽是还有好长的时间得以度过,可好似一辈子都停留在了这一处地方。

    如此悠长的岁月之中,她已练就了一双慧眼,什么人是实是虚,说出口的话又是真是假,总不会出太多偏差。

    景安王,入京不知是为何,但眼下对方的那神情却没有半点儿弄虚作假的成分在。

    “萧清?”景安王在自己的记忆中搜罗许久,发现自己很难得到这个人的什么信息:“如果这事借由他们之口传入了朝中,届时势必会是一场不小的风浪。”

    太后不理朝政,可还是很敏感地从这之中抓到了什么不一样的东西:“莫说哀家不查民情,只是景安王,这通州可当真发生了冰雪灾祸?”

    一个多年未有什么往来的王爷先是在封地自请入京,后又是不远千里地跑来京都。表面上说得堂而皇之,是封地受了天降灾祸,想要靠着朝廷之力好以渡过此次灾劫。事至如此,其实并没有什么问题与缺漏。

    要说什么错漏,便只有景安王自己。就算是终究事不关己,可在京都当中,既不催着陛下拿定主意,甚至还去留恋在那烟花之巷。

    其人表现,堪称是闲情逸致。这一切给人的感觉,就像是在刻意等着什么时机,实在委实奇怪。

    景安王嘴角一紧,点了点头:“那是自然,不若,皇弟又为何会自请入京?先帝的诫训,皇弟未有一日敢以忘怀。”

    数年之前他们之间谈过的几句话里,许是都比不上今日这等还可算作是推心置腹的。

    就拿最近的了解,景安王似乎是一个十分合乎规矩的人。他自称皇弟,便更是将有猫腻的事情板上钉钉了:“王爷在哀家的面前,就不必装了吧。萧清的事情……”

    太后给身后隔了好些距离的弦子和杏儿使了一个眼色,二人立马会意,忙活了起来。

    很快太后面前的茶盅里便添满了热茶,她将添有茶水的茶盅举起,递给了自己面前的景安王:“萧清的事情,换你来京都的真正意图。这,可是一笔划算的买卖。”

第四百七十一章 矛头

    景安王收起了面上挂着的讪讪笑容,连最后的一丝拘谨都不见了踪影。www.uu234.net虽不再言语,可人却愈加地挺直了腰背端坐一处,面色严肃到旁人不可忽视。

    太后手端着茶盅,递向景安王的手复又凑近了一些:“兹事体大,王爷,还要想想清楚。”

    眼帘前就这样被遮挡住了一部分视线,景安王自然只能顺从地接过茶盅,伴着思考而摩挲着茶盅表面的手指终是顿了下来:“通州确有雪灾,不然微臣也不可能借此为由而请命入京。”

    “只是,灾劫已过,百姓如今安然无恙。”太后接过话茬,既然景安王承认了通州雪灾一事,那么这个结论自然不难得到。

    “是,不然微臣也没有道理以一个藩王之身继续逗留在京都之内。”京都内外是如何言说他这个王爷的,其实景安王比谁人都更要清楚:“微臣的意图,也只是想确定一些猜测。如果能确定,这一切不过是无中生有,微臣立马退回通州境内,无陛下的旨意通传,再不敢踏入京都。”

    坊间都说,他这个其貌不扬的景安王不仅似是一个病痨,还是一个沉迷于声色之中的扶不上墙的烂泥一滩。

    但殊不知,所谓的病痨之身却是事出有因。而浸于声色亦不过是掩人耳目的面具罢了,实则不过是为了装作给旁人看的。

    自古帝王便是多心多虑,他若不表现出比起平庸还要尤为不及的荒谬与颓唐。那想必,猜测还未得到证实,便就要功败于京都,无力得返通州了。

    “什么猜测?又要得到什么证实?”太后不禁蹙起了眉头,这是她第一次不得不重新审视起眼前的这个景安王来。

    果然以讹传讹的谣言都是可怕的,宫人们听信了坊间的话,恨不得将这个几乎未曾谋过什么面的藩王贬低得一无是处。

    这种说法入了耳,时日一久,竟也根深蒂固了起来。即便方才的景安王动辄便在她的面前大行了参拜之礼,可说实话,太后除了感到猝不及防的惊吓之余,并未觉得从眼前这位的嘴里能说出什么见解来。

    景安王抬起一双眼眸来,往日所见,那里尽是一些浑浊之物,可今朝却是有什么不一样的神色在其中闪烁。

    他只注目在四下里定睛望了一望,意在支开这些宫人。

    太后岂能不会意,于是便干脆摆摆手:“杏儿,带大家都下去,弦子留下。”

    杏儿和弦子皆是用起来得心应手且绝无二心的心腹,凭机灵劲儿,却是弦子更胜一筹的。把杏儿支开,自然是有着这方面考量的因素在。

    但更多的却是,让杏儿看好宫中服侍的其他宫人。景安王与她今日的这番谈话,万不能从熙寰宫中走露出去半点儿风声。

    因而,处理起来这些问题,太后显得很是小心翼翼。

    “这位……”告知他太后离宫这一消息的是杏儿,因而对于只打过照面的弦子,景安王并不识得。

    “王爷多虑了,弦子是哀家的人。”后宫之中,最惧的不是其他,而是人言可畏。

    即便是如今荣登太后之位的她,也总要留有人在身边服侍才是,撇去这些,太后只抬了抬下巴:“现在,王爷可以说了吗?”

    能支开那人多眼杂的闲人已经实属不易,就算偶有一两个宫人在场,更是太后愿意给予信任的,便是无谓了。

    景安王想到这层,便干脆点点头,言道出口:“蓼阳大长公主的儿子,如今的平阳侯世子。”

    提到凌珏,太后一直还算谦和的笑容终于是僵在了嘴角。或许只有曾经知晓内情的那些个人,才能在历经无数的蜿蜒曲折之后,还能做到如此地一阵见血。

    太后这些细微的面部表情变化,同样逃不开景安王的眼睛:“可见皇嫂,凌珏一样是你心头鲠着的一根刺,既如此,为何迟迟无所作为?”

    “你也知道。”太后终于是忍受不了景安王的步步紧逼,此刻更是由于面对面地交谈,而致使自己的一言一行皆全部被暴露在了光影之下。

    她干脆起身踱了几步,好使自己可以背对着景安王:“蓼阳如今是天盛的大长公主,烨儿的姑母。更遑论,他的父亲是天盛的有功之臣。哀家,动不得他。”

    “太后是正主,这天下,又有谁是你动不了的?”景安王一开始便就无心饮茶,如今被太后的一句话居然激出了懊恼的激动之情,干脆将茶盅搁置在了案前:“除非,是太后你不想动,想要包庇某人。”

    “景安王!”太后蓦然转身,只感觉自己的额头居然被气得青筋狂跳:“你难道还没有吸取过教训?哀家警告你,你最好能管得住你这张嘴。”

    这样的气氛实在太过剑拔弩张,双方谁都似乎没有要收手低头的样子。

    弦子硬着头皮上前行礼:“太后娘娘,这茶要凉了。用不用奴……”

    “不用,你先退至一旁。”太后态度强势,又似是白了景安王一眼:“没看到王爷滴水未沾吗?”

    “是。”弦子很快将茶具收起换下,退回到了原来的位置。也不知经过刚才的这么一掺和,太后和景安王谁会是那个最先打破僵局的人。

    景安王脸上的表情并没有什么明显的变化,紧绷着的五官似是存了一些未能化解的愠怒在:“是微臣失礼。只是,凌珏,珏世子他是否和陛下走得太近?听说,朝中事务都有他插手其内。”

    “听说?你这是听谁说的?”太后并不相信一个远在千里之外封地的藩王,会对朝廷里的事情摸得这么清楚。这里面一定是有什么人在牵线,只是,她对这人其实并没有什么好奇就是了。

    “看来,太后娘娘您这是默认了珏世子的越矩。”景安王倒也是一个聪明人,在无法探清太后其人对此事究竟秉持的是怎样一个态度的时候,还是将凌珏改口称呼为了“珏世子”。

    尽管,他对这个从未见面的凌珏是一点儿好感都没有。他远离朝堂的名利场,但必要时候的顺从与妥协却是在哪里都是适合的。

    “凌珏自幼与陛下一同长大。”对准凌珏的矛头不在少数,但如此直截了当的,景安王还是第一人。

第四百七十二章 联手

    即便是收了话语中那针锋相对的锋芒,可他的意之所在却没有半点迂回婉转的意思。m.www.uu234.net照样是那样地直来直去和长驱直入,好似今日只要得不到一个符合心意的答案,便永不会做出退让一般。

    只是,旁人不在她的位置,也不是她,自然不能明白她的顾虑和那看上去的几近包庇又是为何。

    太后幽幽叹了口气,心中堵塞依旧难除,但倒是把景安王的意图看开了一些:“朝事繁杂,前朝存留的积弊更是不容忽视。烨儿他难得有信任之人可以分担一二,其实不失为一桩好事。”

    “好事?”景安王的口气已经证明了他对此是不敢苟同:“等到我明家河山倾颓之际,你就知道,这到底是好是坏?”

    那时的先帝,为了护他自己一人的江山,手段是多么地凶狠毒辣,收了与他并肩打下河山的重臣军权不说,甚至还一度戕害了同胞兄弟。

    尽管那些覆亡的兄弟,终归是咎由自取,可能下死毒手,也未必不是遂了先帝的顺水推舟之意。

    “所以,王爷千里迢迢地远赴京都,就只为了平阳侯的世子凌珏?”她和蓼阳有着调和不开的矛盾与旧怨,也因此而多少影响了她那一双儿女。

    “是。”景安王毫不犹豫地直直点头,似乎二人一问一答了这来回的许多,他最满意的便只有此刻太后的这番问话。

    是对此早有所预料,可直到真正听到景安王如此认真地说出这番言辞的时候,太后还是觉得十分地荒诞不经:“景安王你假传灾情,实则煽动君臣之乱,可是知罪?”

    “微臣不知。”景安王只是从位子上起身,不过一言的功夫,便又跪在了太后的面前:“通州再乱,不过一城之乱。”

    说来也怪,这景安王的身形是一眼便知的佝偻,可跪在那里,却居然有一种青松般的不屈。

    偏生是其人的那种不知所谓的风骨,倒是让太后汗颜了几分,就连说出口的话语都竟是软化了许多:“王爷多虑,明家河山还有哀家可以从旁协助相守。倒是你,择机回通州吧。你在这里,才是扰乱超纲。”

    扰乱超纲这样的大帽子不是说扣就能扣得下来的,太后能够这样轻飘飘地就轻易道出口,那是因为朝中人人皆是这么看待景安王的。

    便是他真的没有存这个心思又能如何,人们真正在意的,其实从来不是事实的真相如何,而是他们愿意选择去相信的真相为何。

    选择从这个方向而入,不是为了伤口上撒盐,只是借此敲打敲打景安王,让他能明白作为一个众矢之的的藩王,现下该做什么,又不该做什么。

    这等评判之词,无异于是指明了他存有二心,甚至是想起兵燹之灾的那个乱臣贼子。

    试想,一个久居京外的藩王,几乎从不参与朝堂政事,可是这忽然地自请入京,是该对君王有多大的威胁。

    那些自命忠君的元老大臣们,必定是虎视眈眈地盯着他的一言一行。饶使一早打定了主意冷眼旁观的,也难保不会将自己视作眼中钉与肉中刺。毕竟,是他的忽然出现,打乱了看似波澜不起的朝局政事。打乱了朝堂,便是影响了他们的为官之路。

    景安王明白,太后所言皆是再真不过的事实,只是无人敢说就是了。

    景安王咽了咽口水,但他的心思是一早便定了的,是铁定地那种不撞南墙不回头:“可是京都一乱,便是天下的大乱。届时民不聊生,重蹈前朝的覆辙不说,首当其冲地便是陛下的皇位,再难保住。”

    听闻这些话,太后终于是后知后觉地明白过来了什么:“原是你在给哀家下套?”

    景安王等在熙寰宫中,确实是为了她曾在太宸殿外的一言,不过是为了行表面至尽,再无可挑剔的礼数周到而已。

    只是之后的景安王,从杏儿口中得知了太后出宫的消息,便一门心思地笃定要探听出个什么究竟来。

    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下套,直至彻底地反客为主?

    现在看来,八成就是听说了萧清一事,那种欲说不说的艰难措辞,不过都是为了做出来给她看的:“果真是人不可貌相,什么沉迷声色,景安王,你瞒得真是好生辛苦。”

    景安王并没有理会太后言语中那些水满则溢的不满,而是自顾自地言说了下去:“微臣也姓明,是万不会看着陛下的皇位受到了威胁的。太后,你应当分得清孰轻孰重,选择和微臣联合,才是眼下最正确无误的决定。”

    许久都未有人能用这种威胁加以逼迫的方式敢同她讲话了。太后满腹的怨气,却在肚中经历了百转千回之后,只变作了一言:“既然皇弟你倒是如此坦诚,那我们不妨开诚布公一些。所以,你想如何?”

    “微臣先前还在通州之时便多次上奏奏明了陛下,弹劾过凌珏。无奈的是,陛下至今仍将它们束之高阁,置之不理。”虽是二人大有联手的势头,可景安王依旧在跪着回话。

    景安王如此的作态与言行,实在是不相符合,太后摆摆手示意对方起身回话:“可是,外戚干政,情况就能有所好转吗?景安王,你这不是在帮陛下,反而是把哀家也拖下了水。”

    她当太后当得随性,几乎从不过问金銮殿上的朝务,那本就不是一个女子可以掺和得起的,尤是以一个外戚的身份,传将出去,才是一种真真正正压不下去的风浪。

    “有一句话,太后您不得不信。自古以来便一直都是,亲小人,君者受迷困;亲贤臣,君者便无法看清暗流当中的浑浊。”景安王顿了一顿,又缓缓地坐会了自己的位子之上。

    许是跪了太久,他的身姿佝偻得愈发严重了起来:“既然如此,亲近贤臣不可,亲近佞臣更是糊涂直至。那么,干政的便是外戚又能如何?左右也无差了。”

    太后眸色一冽,她实在是想不到,外表看上去是如此形容的景安王,一开口所说的话却是此般的惊人之言。

    “这事,你得容哀家,再考虑考虑。”许是景安王之言太过出乎意料,太后只觉得在这温暖如春的寝殿之内都是四肢冰冷。

第四百七十三章 意外之喜

    景安王这话中之意,她并不是不懂。m.www.uu234.net奸忠之别,均是君主需要去接近并要借此明悉的,便是心中自有一杆秤来,此前也并无人能完全脱离于这二者的先例。

    诚然,正如一颗石子被掷入水波不兴的湖面之中,无论是多么轻的石子,也不管它入水的势态轻盈与否。只要入水,总会激起涟漪。

    无论陛下怎么取决,朝中总会有不同的声音出来阻碍,总能引得某些人的不满。但凡被有心人抓着什么由头,他们便会进而去说三道四个不停。

    做与不做,总会有反对的声音。

    因而,就算外戚干政的背后并不是想要操控什么,只要如此去做,这也便是一早就注定了是要沦为成为众矢之的的结果。

    “若是由哀家来出面做这个恶人,势必会影响同陛下之间的关系,我们母子如今生了嫌隙,关系早已是如履薄冰。这个节骨眼上,景安王你可真打了一手的好算盘。”太后竟兀自生出了一种骑虎难下的感觉,一时之间,左右都很难做出抉择。

    凌珏的事情,向来是太后如鲠在喉的一根骨刺。这么多年,起起伏伏,唯有这一点倒是始终如一。否则她也不会对凌家的人抱有诸多的偏见,介怀甚至忌惮着什么,直至如今。

    若有办法,她自然是最恨不得将其除之而后快的那一个。只是,她没有法子。命运总是如此巧合,当长刀的锋刃指向某一个方向的时候,背后刺目的眸光也早已汇聚在了一起。

    景安王大有一种破釜沉舟的气势在内,他只苦笑了一番:“微臣护的是明家的天下,太后亦是如此。总要有人出面做恶人才是,微臣自然可以抛下固有成见,但是无奈陛下不会听信的。”

    便是如今日日流连于花柳烟巷之内,都不能减轻陛下的分毫疑心,更遑论是要由他之口去打压那平阳侯世子了。

    “只是……”太后咬了咬牙,还在愁眉着犹豫不决。

    “没有什么可是。”一步一步的计策之下,景安王眼见着太后逐步卸下了心防,现下就只差临门一脚了:“弹劾之事是由微臣率先提起,太后您只需要在陛下面前提点一二,必要的时候,交由微臣处理即可。”

    既然有人主动跳了出来,说他要包揽大局,那么太后自然没有什么好顾虑的:“哀家自会择机,只是在那之前,你可莫要轻举妄动。”

    本以为会是一场孤军的奋战,没成想,现如今竟还能和太后娘娘联起手来。实在是意外之喜:“那么,皇弟这就告退。”

    说实话,今日入宫走的这一遭,无非就是为了太宸殿前太后那一句可有可无的话。太后极有可能只是顺嘴一说,压根就没有放在过心上,只是他人在京都,万不可招摇过了头。

    必要的表面功夫,总要准备齐全了才是,人的行为可以足够荒唐,却不能留人话柄。谁可能想到,如此的巧合,恰逢宫中当年知情的旧人脱逃出宫,太后难得出宫一次亦是因此。

    若没有这个契机,他也不会游说得如此方便。

    “弦子,你过来。”望着景安王离去的背影,太后竟是不自觉地松了一口气:“把这些东西收拾起来。另外,传话下去,今日哀家同景安王见面一事,宫中之人谁都不可外传。”

    “是。”弦子将太后与那景安王二人之间的谈话听得分明,虽是心有余悸,却也明白他们的言外之意不过似是要帮着陛下:“奴这就收拾。”

    其实就算是景安王想要把皇位据为己有,也与她一个小小宫婢是半点关系都没有的。只要是太后娘娘吩咐下来的事情,照做即可。

    弦子退去之后不久,杏儿却是一脸忧心忡忡之色进入了殿中,恭恭敬敬地跪拜在前。

    她的行事虽然依旧周密,但却难掩满腹的心事:“奴方才听了弦子的传话,心中记挂一事不知如何开口,左思右想之下,却是不得不禀。”

    “那就说来听听。”景安王的入京,在许多人看来都是打破朝局稳定的那个,可是如今在她的眼中,却是一把剔除心中哽咽多年的快刀。

    蓼阳的那一家子,就算顾忌着旧有交情与誓约,可以不除,却也不能让他们在朝事当中事事掺上一脚。长此以往,必将夜长梦多。

    只是在过去,一是有碍着蓼阳毕竟还占着一个大长公主的名头,她这个太后总也不好出面与其争斗出个什么来。

    二来无外乎就是平阳侯当真是立下过汗马功劳的开国元勋,其人声望在朝中并不亚于任何一人。便是太后又能如何,这可不是她这个妇道人家可以扳得倒的。

    再者,她终究是要替先帝守着这明家天下的。假使真的能扳倒平阳侯,那对于国祚的长治久安只能是害处多于益处。

    基于凡此种种,都是她这个太后实在有心无力。

    不过现如今,有景安王这样的人勇于冒出来去顶着这莫大压力,于她,倒是一件实在难得的契机。

    “回太后娘娘。”杏儿知道太后不肯把瑶嫔放在眼里,但她亲眼见着其人跋扈娇纵的样子,总觉得这事八成是要坏在此人身上:“瑶嫔她此前来过熙寰宫宫外,被奴拦了下来。只是她倒是已经与景安王打过了照面。更糟糕的是……”

    “是什么?”太后确实不把瑶嫔放在眼里,但是这个女人凭着腹中的龙嗣,才勉强洗清了她那一身罪责。

    不过刚刚恢复了自由之身,便又要在宫中掀出了如此大的风浪吗?

    “奴瞧着,瑶嫔倒像是和景安王有什么误会。”有许多话,不是她以一个宫人想说什么就说什么的,杏儿也只能点到为止:“不过,景安王似是不大愿意搭理瑶嫔。”

    “哀家知道了,你先下去吧。”太后沉吟片刻,终是觉得不妥,忽地出声叫住了就要退出寝殿之中的杏儿:“瑶嫔那边,记得让人盯着些。若有异动,即刻来通传。”

    便是身后有着平阳侯可作靠山的瑶嫔,在太后的眼中也确实不足为惧,只是杏儿说得亦是十分在理。往往千里之堤便是溃于一个本不足挂齿的蚁穴,越是看轻某人,便越要仔细着某人会否会回身插上一刀。

第四百七十四章 起疑

    阿若像是看到了什么了不得的东西,急匆匆地赶回了经萱宫,喘得上气不接下气:“娘娘,娘娘,奴看到……”

    秦秋水早已习惯了阿若这一惊一乍的样子,自从入宫,阿若倒是隔三差五地有这么大的反应:“你又看到了什么?”

    阿若是她随身的侍婢,二人算是自小一同长大。m.www.uu234.net因而,入了宫,只要是可以让阿若清闲一些的活计,秦秋水向来都是派给了她。

    看如今的样子,曾经的这个想法怕是要变上一变了:“不是我批评你,如今入了宫,你要是再不改一改你咋咋呼呼的性子,迟早是要树敌众多。”

    “是。”阿若吐吐舌头,不自觉地羞红了脸:“是奴失了分寸。只是,今日一事实在与常不同。”

    坐上之人迟迟未有发声,阿若舔了舔唇:“娘娘,下回,下回奴定不敢再犯。”

    她并不是一时地慌了神,只是娘娘的话她确实是听进了耳朵里去。想想也的确是她思虑欠周,既有瑶嫔的先例在前,这最好的例子还是未能让她敲醒警钟吗?

    宫里的行事太过高调,往往还未能享受到高位的荣誉之感,它们便只会立马反扑在了己身之上。

    她一个宫婢,自然是只有一条性命还算珍贵。诚然,这条性命在旁的贵人们眼中看来却极有可能只是贱命一条。谁都不会犯蠢到和一个宫人没完,只是借由宫人,却是悉数反射报复在了主子们的头上。

    妃一句树敌众多,终于是让阿若明白了过来,若是像那瑶嫔眼高于顶,保不齐她就是在亲手把秦秋水往火坑里推啊!

    “往后仔细着些,在宫中行走,不比还像以前在秦府那样简单。”有些话,便是老生常谈,秦秋水也不得不再次提及。

    确定阿若是真的将这些话都听进了耳朵里之后,秦秋水才抬了抬下巴,“说吧,是怎么一回事?”

    “奴听说了瑶嫔娘娘的事情,就特意去了御花园那边。”事情总要有个前因后果,这样经由口中陈述出来的事实才愈加地会让人有一种身临其境的感觉:“娘娘你猜,奴看到了什么?”

    瑶嫔能从被幽禁的处境之中还来一个大反转,可以说是始料未及。依照其人的性子,必定是会去四处炫耀的,因而宫中盛传的那些个消息,就算秦秋水没有耳闻,也是一早摸透了的。

    “她,兴许是带着宫人漫步散心吧。”妃对于瑶嫔一事的态度似乎很是漫不经心。

    不仅不在意,反而还对看起来很闲的阿若有些不满意。只是,阿若终究是她身边最为信任的那个,不满也一早化成了忍俊不禁:“倒是你,别人的事情,你搞这么清楚要干嘛?”

    “不,不是啊!”阿若眼睛瞪大了好几倍,几步上前,凑到了秦秋水的近前:“奴觉得,瑶嫔娘娘好生奇怪。”

    秦秋水的眉头不禁蹙了一蹙,阿若是如何看待瑶嫔的,没有人比她更为清楚了。

    只要是只有她们二人在场的时候,是休想从这丫头嘴里听到她在瑶嫔之后加上娘娘二字的。

    现下这么称呼,一定是有着不同的见解。

    只见阿若四下望了一望,这才附耳上前压低了嗓音:“奴觉得,瑶嫔娘娘不像是个怀了孩子的人。”

    “阿若!”这一声唤牵动了不小的气息,秦秋水竟是以手抵唇,咳嗽了起来:“你,你赶紧住嘴,休要胡说。”

    秦秋水入冬竟是染上了风寒,宫中的太医们倒是因为太后娘娘的懿旨有来了几位,可是总也不见好得利索。

    如今一个心急,倒像是更严重的模样了。阿若手忙脚乱地捶着秦秋水的后背,替她顺起气来:“娘娘,你莫要心急,奴不说了,不说了还不成吗?”

    秦秋水又断断续续地咳了几声,方才压制住了胸腔处的好一阵总也无法缓解的痒感:“你究竟知不知道,宫里有多少人在盯着我们?现下这个时候,你却还敢说这种不着边际的胡言乱语?”

    阿若奋力地点起了头,宫里不比秦府,娘娘已经说起过并且告诫了她无数遍了。道理她都懂,不然的话,也不会选择附耳上前如此地小心谨慎。

    只是,这话不说出口,却着实憋得难受:“娘娘您先别急。阿若也只是说出来,与您合计合计而已。至于作不作数,您先听了再说。”

    阿若也不是那等乱嚼舌根子的人,事出有因,秦秋水末了还是选择了相信阿若:“那你说说,何出此言?要是是你无端地揣测,我定然饶不了你。”

    “是。”阿若先是吐出一口浊气来,而后更像是不吐不快一般:“宫人们都说,最近这段日子以来,总能在御花园处见到瑶嫔娘娘。”

    四季有时序,按说御花园这等赏心悦目之处,偶有人久久留恋也是最寻常不过的事情。可偏生眼下是冬季,谁会顶着北方的狂风怒号,一直逗留在那处。

    也是百思不得其解,阿若当然心生好奇,“她带着人来回穿梭在御花园里,这大冬天的不是太奇怪了吗?”

    秦秋水对阿若判定瑶嫔行事奇怪的原因没有发表什么意见。在她看来,瑶嫔其人好胜心强,为了将心内的狂喜昭告于众人。即便做得再是极端,放在瑶嫔的身上,亦是正常不过。

    阿若眼见着自己的言论无法成功地说服秦秋水,便也只能继续搜罗着自己支离破碎的逻辑和语言:“可是,奴瞧着,瑶嫔娘娘走起路来健步如飞,言谈起来的时候更是中气十足。哪有一个怀了孩子的人的样子呢?”

    说着说着,阿若甚至还不经意地翻起了白眼。她这一个小动作落入了秦秋水的眼中,真是哭笑不得。

    “你啊!”秦秋水只是轻轻弹了弹阿若的额头:“去看看本宫的药可是煎好了没?”

    “啊?”阿若怀疑自己的耳朵是否少听了什么东西。她在这里喋喋不休地说了一大堆,娘娘难道就这样把她打发了不成?

    “去啊!”秦秋水复又催促了一遍:“你这捕风捉影并无甚根据的东西,难道一定还要本宫罚你不成?”

    “是。”阿若缩了缩身子,自觉理亏。她确实没有什么确凿的证据可以证明瑶嫔有什么问题,这充其量不过只是一种感觉罢了。

第四百七十五章 病来如山倒

    “奴,奴这就退下。”阿若指了指外间,顺便偷悄悄地打量起了秦秋水的神色。她只是想知道,娘娘听了自己的一番见解,是当真如表面上看来那样心如止水的吗?抑或是,其实有些同感?

    秦秋水却只是微微颔首,这让阿若再没有理由可以赖在这边,便只能应声退了出去。

    听到房门从外边紧闭起来的声音,秦秋水才攥了攥自己的一片袖角。她并非真的没有起疑,只是有的事情,即便当真觉察出了什么,也是不能宣之于口的。

    也唯有如此,才是一个识时务的人适可而止的选择。不然,害人害己的时候,便只剩下了无路可退。

    若说在一处地方徘徊逗留,秦秋水还能给凌瑶此举找到相合适宜的理由。可是,她腹中的胎儿是她翻盘的根本所在,瑶嫔理应处处谨小慎微才是。凌瑶是什么处境,应该没有人比她自己更为清楚的了。

    再是狂傲放肆的人,也不会拿着未来的前程去搏。更何况,凌瑶是狂傲,却不可谓是一个不精明的人。

    难道,真的被阿若那看似毫无章法的猜测给说中了?

    即便此事从头到尾都与她毫无关联,可就单单只是想想,便就让人不寒而栗。秦秋水不知道,此时镜中的自己,眉头都已经皱作了一团。

    她端坐在镜前,不言不语,一个仰头便好似能直触天边大盛的灿阳。即便隔着窗棂做挡,那些光芒也未有丝毫的消减。一如往常般并不带吝啬地宣泄在了人间大地上。

    这冬日的暖阳烤得人很是舒意自在,可秦秋水的心头却得不到半分舒解。她好似陷入了一个困惑不清的难题之中,无法自拔。

    这个事情,好像确实没有表面看上去的那么简单。

    她只是惊异于凌瑶的兵行险招,如果此事东窗事发,那么凌瑶可就是犯了真正的欺君之罪。

    前遭瑶嫔的用计,终究是让需要顾忌涉及到的双方太多,如此一来,就算是陛下恨得牙痒,想正大光明地给出她应有的处罚也是极难。

    会不会是她真的被阿若的一惊一乍给带偏了?毕竟那丫头疯起来,东想西想的东西也的确不怎么靠谱。

    秦秋水讪讪地笑了笑,眼帘垂下之余,已是掩去了窗外大盛的光线,也是此时,终是注意到了镜中略显憔悴的自己。

    入宫多时,可她与陛下不过只见过寥寥几面,就是一只手的五根手指头都数得过来。难道到头来,却连一个处处使计的瑶嫔都比不上吗?

    秦秋水只哀叹了一声,宫中是非太多,能得到齐心之人自然是最好不过,但她也不想让自己泥潭深陷。

    瑶嫔那里如何,龙嗣是真也好,抑或只是凭空捏造的妄言也罢,却总不关她的事的。

    阿若那等惊人之言,只是初始听来足够地晃人心神。现下再静下心来之后,其实便也如天边垂云散去一样无足轻重了。

    倒是儿,平阳侯府被珏世子搞出得那么大动静,在寻常巷陌里说不定都不是什么秘而不宣的事情。更遑论,是在消息如此四通八达的深宫里。

    秦秋水一脸忧色,不禁更是咳个不止。

    因在狱中染上的急症隐而不发,便是凌自己都没在意。可终是在别了陆大人之后爆发了个彻底,凌在客栈里一住便住了多日,连日来只能缠绵于病榻。

    韩大夫确实是一个医术有口皆碑的好大夫,可惜的是,急症的势头迅猛,病去更是如抽丝缓慢。凌这几日来只觉得自己浑身乏力,连床榻都下不了。

    “韩大夫,我的身子什么时候才能大好?”凌在知秋的搀扶下才勉强靠着床沿半坐起了身。

    韩大夫有些失笑,刚想要开口,却被一旁的无影给截住了话头:“主人你应该静心休养才是。”

    “是。”凌的双唇都失了血色,说话看上去甚至都有些难以为继:“我是,我是打算要静养的。可是眼下,我只是想知道什么时候可以启程回京?”

    无影不是她,不知道她心中萦绕于心的忡忡之情究竟是为了什么,亦不知晓那日道士师父同她又说了些什么。

    凌一张脸上因为急症的缘故而白得过分。此时只睁着一双显得分外清澈空灵的双眸看向无影。终有这么一瞬,她更是知道,她也不懂无影。

    饶使这个世界上真的有高山流水的知音,便是这片土地亦是真的有绝不独行的雎鸠,可彼此的心却是看不见的。

    正因看不见彼此的心,所以就只能借助语言的力量。可倘若什么事情都能坦然道出,那活着未免也就太简单了。

    无影想来是有他的道理,所以,凌也不能强求什么:“韩大夫,我不求这病能一朝之间便好个利索。但最起码,也要可以恢复几成啊。”

    “这……”韩大夫之前也是数次被无影这样截断话头,如今竟是下意识地将目光投向了无影:“这究竟如何还要看恢复的情况,现在说来还是言之尚早。不过,凌姑娘你至少还要休养个三四天。”

    “那好。”凌看了一眼身边的知秋,这才缓缓将目光移到了无影的身上。她似是用了很大的力气,以使自己的每一个咬字都十分地清楚:“我们三日后就出发。”

    无影见她心意已决,便知自己再说什么都是无用,索性只冷眼横看向了韩大夫:“这三日里,还要麻烦韩大夫。”

    韩大夫心里一凛,半晌也只扯出一个苦笑来:“那是自然。”

    为医者,治病救人本来就是分内之事。他本不该拒绝,只是这每日往客栈一跑,这个换做无影的少侠,却总是对他这样一个老者眼睛不是眼睛的。哪里有半点少侠的样子?简直就是不成体统。

    明明是银货两讫的生意,行至眼下,却变成了实实在在的不公。奈何他活了这么大的年岁,却偏偏也不敢说些什么。

    “知秋,你去送一下韩大夫。”凌的出声打断了韩大夫的愣神。

    好在凌姑娘倒是一个十分懂礼的小姑娘,有她在,这个凶神恶煞的无影少侠似乎也不大可怕。

    韩大夫心下刚松了一口气,可下一秒无影的忽然开口,却让他从心里开始凉了半截:“韩大夫请。”

第四百七十六章 三日为期

    这言外之意,是无影要亲自送韩大夫出门了?他自然是千万个不愿。m.www.uu234.net

    尽管在这屋子之中,他的年岁是最大的那一个,但是韩大夫的反应也算极快。在无影做出一个请他先走的手势之前,便忙出言婉拒了:“无影小兄弟,这就不用了。凌姑娘身边还是多个人陪着一些为好。”

    “主人休养要静心,这是韩大夫您自己的嘱咐。”无影板着一张脸,虽然说话的内容还算客气,可语气里分明是不容推辞。

    韩大夫只是抽了抽嘴角,光天化日之下,这个无影少侠总不能对他大打出手吧?

    想到此,也算是自我安慰起了作用。韩大夫率先迈动了步伐,欲要告辞:“凌姑娘好生休养便是,这三日里,老朽必当竭尽全力。”

    凌颔首谢过,很是不好意思地开口:“是我心急,难为了韩大夫。”

    实在是事急从权,不然的话,她又何必非要选在此时匆匆上路,哪怕是拖着这样拖沓的一个病体。

    “请。”无影不过就是微微抬了抬下巴的眨眼功夫,已经是将厢房的门拉开了一条门缝:“韩大夫再不走的话,冷风漏了进来,可就不好了。”

    “啊?”这逐客令下得未免太过明显,让韩大夫有一时地错愕不解和外加满溢的尴尬难色。

    不过,冷风吹拂进来,确实于病人的病情无益,他还是快走了几步上前:“凌姑娘,这就告辞了。”

    无影侧身一让,是要韩大夫先行。错身而过的刹那,韩大夫不自觉地便瞥了一眼身旁无影的神情。

    这位冷冰冰的少侠,依旧还是板着一张万年不变的脸。但很巧合的却是,韩大夫硬是从这无甚情绪波动的五官里看出了对方的意图。

    无影紧跟着迈出了厢房,回身不过刚闭上房门,就开口言道:“三日为期,韩大夫有多大把握?”

    “这……”韩大夫刚在心头一番艰难措辞,无影却是走远了。

    无影少侠其人身形明明很是矫健,这都是韩大夫亲眼目睹过的。可这二楼的高度,他的步伐迈动得却极是缓慢,就像刻意在等着身后步履蹒跚不稳的韩大夫。

    “刚才不是说话的地方。”直到无影站在了客栈的大堂里,这才放出了声响:“三日期限,希望韩大夫您说到做到。”

    有个词叫做悔不当初。韩大夫倒是见过以往很多来向他问诊的病患里面有一个一个身体力行地验证过这个词的。

    虽说病从口入,而人又是吃五谷杂粮的,如此一来,哪有不生病的道理?

    可是个别人的病症可完全是自身不爱惜而作践出来的。这些悔不当初到几欲痛哭流泪的,在韩大夫行医数十载的年月时长里,亦是大有人在。

    但是,直到如今应验在了自己的身上,却还是头一回体会到了这个中的真切滋味。

    他所说的三日,虽不是信口拈来,但也明明只是以示那思乡心切的小姑娘的安慰之言。却不想经历了这样的一番曲折,反倒是变成了一个引得他自己翻船的阴沟。

    “无影少侠。”虽是阴沟翻船,但这账他可不买。韩大夫只清了清嗓子,便很快摆出了一副欲与之抗衡到底的样子:“三日便想要恢复如初,你这是强人所难。”

    一个自来便是慈眉善目的老者因为气急,忽地便是涨红了脸颊。这样的情景落入谁的眼中,想必都不可能不被撼动分毫。

    或许也正是心底有着这样隐隐的笃定,以至于看到无影依旧无所触动的片刻,韩大夫还是吃了不小的一惊。

    无影眉梢轻轻一挑,已经迈动了步伐往客栈外的长街行去。无影这是在用即刻的动作,力证了他的确是像此前说的那般模样,接替了知秋前来送别韩大夫。

    孤掌的确是难鸣的,就算韩大夫打定了主意据理力争一回,可奈何事件的另一方却是同样铁了心地不配合。

    韩大夫的小碎步倒是倒腾得极快:“你站住。如若,如若我干不了呢?”

    “那也无妨,只是韩大夫您的招牌到时难保。”谁说杀手就一定要凭着武力解决问题,潜伏隐藏其实更需要的是脑力与智谋。

    无影顿了一顿,这才接着又道:“主人说过,只需控制住病情即可。这点小事,韩大夫若是觉得依旧是强人所难,那我们也尊重你的选择。”

    “你!”韩大夫竖起来的指头在空中僵住了,无奈地比划了半天,最后也只重重地叹了一口气,便是扬长而去:“老朽尽力一试就是。”

    他在汝东行医数载,名声远博在外,来找他看病的人可谓是形形色色,人皆有之。形形色色的人中,自是有着韩大夫绝难看上眼的。

    那些人为了治病,用的招数也算五花八门。可是像无影这样的,韩大夫却是第一次见。

    别人都唤他一句少侠,算是聊表尊敬之意。可少侠却行的不是少侠之事,就连一颗该有的古道热肠之心都没有。唯一能和少侠贴点边的,似乎便只有他那一身高强的武艺。

    就这样的一个人,平日连半句废话都不会多说的无影。今朝为了给他施压,居然是破天荒地说了如此之多。韩大夫便是因而,而愈加地愤懑不平。

    若是一贯如此,倒也罢了。可这并无原则的处事方式,才是真的惹人生厌。

    “无影少侠。”回了二楼的无影,正被候在门外多时的知秋给拦住了去路:“姑娘想和你谈谈。”

    看着无影推门进入了凌的厢房,紧揪着一颗心的知秋才算是松了一口气。姑娘和无影少侠那段时间的互不退让,直叫她看了,都能吓出一声冷汗来。

    但毋庸置疑的是,无影少侠对自家姑娘是真好。尽管其人说话做事的方式太过霸道,有时让人难以忍受。但旁观者清的知秋,却是难得将无影做事的出发点摸了个透彻。

    “你怎么去了这么久?”凌依旧躺在榻上,背后靠着的是知秋给她垫好的引枕:“是不是,和韩大夫说了些什么?”

    看不见对方的心事,话也不能尽言于口,但相处多年的一些了解,却总归还是存在的。

    “我给了他三日期限,叫他定要治好你。”无影并不擅长说谎话,不过一个开口,就全部交代了出来。

第四百七十七章 两重相合

    凌先是呆愣了片刻,继而又失笑了一声:“所以,你才主动提出去送韩大夫?”

    无影向来与礼节最不沾边,虽不至于是厌恶的程度,但想来也比那未能有多少的改善。www.uu234.net

    她只是不明白,既然无影交代得如此坦诚,之前又何苦那么费心地藏着掖着?

    凌是缠绵病榻,可难能可贵的是,她的听力五常皆一概未损。再加之又有留心在外间的变化,自然不难发现无影故意引开了韩大夫的事实。

    “有些话,主人不会愿意听的。”无影倒是实诚,向来便是有一答一。只是这样一来,难免之前的一腔苦心算是白费了。

    这一路走来颇为不易,甚至比原先预想的还要经历得更多。

    护她无恙,救她出囹圄的,一直都有无影在侧。

    不管在遇事的处理方法上是否有什么磕碰摩擦,在这一点上,无影对她的好,凌一直都记在心里:“我不愿意听,所以你就不说?其实有时候说出来反而会好一些,最起码不会有什么误会,不是吗?”

    流水无常,没想到反映在人的内心上时,也是一样无他的。凌还以为自己这内敛到过分的性格,一辈子便要当真如此地如影随形下去。

    若不是抚宁的逼迫与入主,安能让她脱胎换骨,褪掉原来怯懦的一层外皮。有的东西,非是不经一番扒皮抽骨之痛不能除,到时深受其害的还是自己。

    尽管,她还不知道自己原来那所谓他人眼中的只会窝里横,会招致来什么大的弊端?

    无影的脸上好像浮现出了什么不一样的神色变化,即便依旧是那样细微到几近可以忽视:“主人你好像和以前不同了。”

    “是吗?”凌讪讪地回了一笑,这种变化居然是连无影都看在了眼中。

    “若搁以往,我是不会自寻麻烦的,所以,误会才会越积越多。直到无可调和的那一天。可那时的追悔莫及,到后来,已经当真只剩遗憾了。”凌鼻头竟是泛起了一股酸意,这让她很是惊诧不已。

    这些有感而发的东西的确是出自于她心底深处的回忆,但是那些遗憾并没有深切到让人会迈入到黯然伤神的地步。

    但这股悲切却切切实实地响彻在心间的每一个角落,竟好似,好似是自她有记忆起,所经历的最难抒怀的一次悲恸。

    “主人?你怎么了?”凌的哀伤似乎只一瞬便爬满了两只眼眸。这不过是只消一眼便可以看到的事情,自是轻而易举地便悉数被无影尽收眼底。

    “我……我也不知。”凌只感觉自己突然被置身于无边无际的黑暗之内,四遭既不透光,亦不见声。明明是有人在同她讲着话,可她就总感觉和现实的一切声形光影隔了一层不薄不厚,却真实存在的,总也无法破开的隔膜。

    说不上来是被莫大的未知恐惧而包裹,还是心中莫名的哀伤袭卷遍了全身。

    凌只能双手环膝,蜷缩着身体退到了角落里。于此同时,脑海当中好像还浮现出了许多她从未得见,并不属于她自己的场景。

    她是第一次见,理应便只有陌生的感觉。可是当那一幕幕的画面在脑海中鲜活并且鲜亮起来的时候,凌才感觉到了一阵深深地无力之感。

    与方才不同,这一回的感觉应该是双重的。不仅仅只有抚宁的,还有她自己的。

    “是他的记忆。”凌顿了一顿,强自镇定了下来,才道:“竟是同我的汇通在了一起。”

    果真,世上的生命都是有着其独特的记忆与感情的。抚宁,她一度猜测了许久,便是如今,名山访过,名士寻过,可抚宁究竟是人是鬼在她这里都尚且只是未知。

    可就是这样的抚宁,他身上,却好像有着一段很是伤心的过去。

    “你,无事吗?”那个叫做抚宁的东西,可当真难缠,无影第一次面对起这样棘手的难题,却只能是束手无策。

    “他,应当只是感怀起过去了吧。”凌牵了牵嘴角,便是连她自己都不知道,曾经视抚宁如仇敌的她,如今竟也在心中另生出了一些同情。

    因为她好似在那场景里看到了一些生离死别者的痛苦:“我累了,你也回去休息吧。还有,告诉知秋,让她也休息吧,让我一个人呆一会儿。”

    知秋此时就守在厢房之外,她因瞧着凌与无影面色都不大好看的样子,便觉得气氛实在不适合她这个第三个人在场。

    如此一来,知秋倒也自觉地守在了屋外。

    房门闭紧的声响传来,即便隔着门板,凌都似是听到了知秋的声音响在外间,只是不知道她问了些什么。

    “所以,你有遗憾是吗?”不知是不是一物克一物都缘故,自她在莘陵的荒山上拜了道士师父为师以后,已经有数日,抚宁不曾相扰了。

    不来相扰,并不代表抚宁就已经离开了她的身子。身子是自己的,脑中那些低沉不减的意识也更是自己所能感受到的。

    凌始终都有感觉,抚宁还借助着腕间的玉佩留在了自己的体内。

    这算是第一次,放下了敌意,放下了所有该有以及不该有的成见,凌主动地开口相问。

    那种每次弥漫于二人之间剑拔弩张的火药味,终于是淡了下来。

    “我确实还有一句话,只是,没有来得及说出口罢了。”抚宁确实从未离开过凌的体内,此刻回话的速度,不过是在凌的话音刚落之后。

    凌一度以为道士师父相授的观星之术,就是克制抚宁的一种秘诀。不然的话,那以前处处与自己作对的抚宁,怎么会在她上了山之后,便销声匿迹了起来?

    而这个时间点的巧合恰恰就在,是道士师父传了她观星之术。若不是因为抚宁惧怕,怎么会不掀丝毫波澜?

    只是,这个想法横亘心间多时,凌几乎从未对此起疑。现下却又是另一番情景了。

    你没有被困住?凌不过是情之所至地随口一问,哪成想还真就得到了抚宁的回应。

    和抚宁说话最大的一个好处就是,连嘴巴都不必张,仅仅只像是和心中的自己对话一样简单方便。

    只是,唯一的区别就是,抚宁是抚宁,他终归不是自己。太多不可控的事情正在发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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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七十八章 竹简藏内由

    我若是被困住了,岂不正合你意?抚宁的声音竟是一扫之前的灰败颓唐之气,语气里满盛的虽然不是锋芒毕露的嚣张气焰,用来挑衅示威。www.uu234.net

    但那满是自以为可以看透人心的狂妄,亦是足够地惹人不快。

    凌不想否认,即便她下意识地便想要解释争辩什么:是又如何呢?

    没错,是又如何呢?正所谓,一山不容二虎。更何况,是一副身躯,兼有两个意识交杂在一起共宰的道理?倘若真有这样的事情,那也是滑天下之大稽。

    你还是好生将身体休养个彻底,再来同我争个高下吧。

    而后,抚宁竟是主动退出了这场无果的谈话。无论凌再试着如何唤他,甚至是用了自己平日鲜少用过的激将法,都不能将他给引出来。

    “还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凌不禁小声感慨了起来:“也不知道,他究竟是想做什么?”

    可惜的是,那时走得也算匆忙,且路途迢远,她并没有将可以预见很多事情的那本话本带在身边。

    若是有那话本,说不定就可以在这距京都千里外的汝东,借其之力得以窥探一二什么内情。

    但愿道士师父提到的那些还未发生过的事情,终究不过是天象万变的其一,并不会应验就是了。

    夜晚殿间的几豆烛光将人的影子拉得欣长,直直地投射在了身后的墙壁之上。

    偶有翻动书册引来的一阵微风,让墙上的影子像是受了什么惊吓,黑色边缘模糊不清的轮廓在静谧的夜中独自摇曳摆动着。

    “陛下。”陆公公几步快走,脚步放得倒是极轻:“太后娘娘来了。”

    手中之笔在行云流水般地挥洒个不停的笔尖这才终于一顿,明烨微微抬了抬下巴:“这个时辰,母后怎么过来了?”

    太宸殿与熙寰宫的距离可不仅仅只是几个殿宇相隔那样短的距离就可以达到的。太后此行,应是无事不登三宝殿。

    饶使想到了这里,心下又有些不畅。但明烨还是很快搁下了手中的毛笔,起身迎起了太后。

    “母后,您大半夜的怎么过来了?”明烨走近之余,眼角的余光却是有意识地往太后身后瞥了一眼:“那是?”

    太后身边的弦子和杏儿一左一右分立站着,皆无例外的是,二人手中都捧了一个漆器托盘。

    托盘当中,一个是一卷竹简,另一个里却是一沓被裁剪得齐整完好的白色宣纸并一杆狼毫毛笔。

    真可谓是万事俱备,只是不知太后要的这东风,又是什么?

    “你们先退下吧。”太后示意身后的弦子和杏儿将东西留下。

    陆公公一早便退守一旁,见明烨此时对他同样也是一个眼神示意,便立即反应了过来,恭身退下:“是。”

    “母后这么晚过来,难道是想要帮着朕一同批阅奏折不成?”明烨一眼便定在了那托盘之上的笔墨纸砚:“这些东西,太宸殿里又不是没有,何苦从熙寰宫里刻意带来?”

    不怪他如此去想象自己的母后,只是这些东西意象难明,偏生又选在了这个时辰。要说是同朝事无关,那他反倒是不信了。

    “近来,母后整夜未得安寝,一闭上眼睛,脑子里闪过的就都是以前的旧事。”太后的表情倒果真是一副神伤的模样,但其实内里发虚。

    为了他明家的江山,就当是她这个做母后的,对不起烨儿就是:“你我母子二人处在皇家不易,母后便寻思着,是否是近些年来,忽视了陛下的感受,才致使了如今的局面。故此,今晚特来与你谈谈。”

    事实上,便是忽视了明烨的感受,与那好不容易争取到的皇位相比,也根本就是无足轻重的事情。

    太后心中如是这般地想,只是说出口就得顺着明烨心中的想法来。说到底,知子莫若母,便是真龙天子,那也是她怀胎日久生下来的儿子。

    明烨心中所想,她不是不完全清楚,只是不能万事都遂了他的心愿就是。若他们是普通人家的母子,或许嫌隙一说,压根不会发展到如今的样子。

    明烨眼神当中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他是有片刻的质疑,只是落在了自己的母后身上,却是消磨了大半。

    有些距离,倒像是他们生来就存在的壁垒,总也打不破了一般。即便拿心与心相交,结果也未能有所改善。

    只是,哪怕壁垒真切存在,这一次,他也想选择相信。太后或许不知,这样的一句话,他其实已经等了多时。

    “既如此,母后愿意同朕详谈一番。”明烨不知道,自己嘴角翘起的弧度就一直没有弯下去过:“那儿臣今夜的朝务就暂且隔置一旁就是。”

    一个人生来便期盼的,是不会随着他所拥有的权力和地位而逐渐消弭于无的。

    它们只是被表面的粉妆玉砌所掩盖,躲在了不知名的角落一隅当中而已。

    便如明烨,他是天子,可也是人子。得到母亲的认同与主动地退让,在他眼中看来,委实不易。因而,也格外珍惜。

    “母后,母后还是从这书竹简里才得到了启示。”太后有意避开了明烨直视而来的一双眸光。

    明烨对她如此信任,甚至连一连多日早已降至冰点的关系都能得到莫大缓和。这一切的一切,不过好像一夜之间,便彻底破冰了一般。

    这样的感觉实在令人珍惜,不舍打破。如果她把腹内的话尽数言说完之后,烨儿是否还能对她如此呢?

    太后有片刻的愣神,弯腰探向竹简的手,都不自觉地僵在了半空当中。

    “这竹简能有什么启示?”见太后动作太过迟缓,明烨竟是迈步走了过来,便要二话不说地将其捞在怀中。

    这上面的文字可不能被明烨看到,说时迟那时快,太后很快一把将其夺了过来,掂在了手间:“今晚难得你我母子二人畅谈,不如,就让母后为你阐述其中内由?”

    “如此也好。”明烨笑笑,感觉劳累了一天的疲乏之感,终于是在此刻得到了完完全全的舒解。

    原来,能让他真正感到温暖的,也并非是高高在上的皇位。或许只是像幼时所见,母后那样的一个动作,甚至是其人温声软语的一句言语。当真,如此简单,却是一种奢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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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如此芳邻介绍:
从前有座山。山里有个道观,道观里住着一个不谙世事的道士,道士不会炼丹制符也不会算卦占卜。在每一个云卷云舒的日子里,他只会抬头呆呆地盯着天空。一个少年追寻至此,扬言他与此山颇为有缘,从今往后便不走了:“小爷苏云起,在此山之巅,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你说,和这里是不是相当有缘?”道士自是无语,笑道:“乖徒,这位公子说与你有缘。”女弟子凌玥不假思索地扬眉:“乌云蔽月,不是好兆头,要有缘也是孽缘。”我的如此芳邻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我的如此芳邻,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我的如此芳邻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