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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新月翩翩     我的如此芳邻txt下载     我的如此芳邻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五百零九章 外露

    “头儿?那,我们现在要进去吗?”名为暗卫,但实际上很多时候的行动都是要放在白日里才可以进行的。www.uu234.net

    褪去统一的着装,他们看上去就与寻常来烟花之地的人没什么两样。除了一个个的面目表情着实严肃了一些,倒完全不枉站在这里的外形条件。

    “进。”几乎是不假思索,无忧便就脱口而出:“不要打草惊蛇。”

    陛下的意思最是清楚不过,事情必须要有一个水落石出的答案。可在这中间,若是打草惊蛇了,只会是将事件的真相推向了更远的方向。

    弄巧成拙的事情他是万万不能做的,“待会儿找到人不动声色地先带出来。”

    “是。”几个人立在原地,动作一致地抱了抱拳,就连声音也是亮如洪钟。

    他们如此地服从命令,确让无忧通体舒畅,可是不分时宜地如此,却让此刻的无忧冷汗倒流:“我们现在要扮的是平民,你们都给我警醒点儿。”

    身后的几名暗卫面面相觑,只是这一回终究吸取了教训,再不敢做这种惹人注目的事情了。

    无忧率先进入了这烟花巷中最为红火的一家,不过刚刚迈过门槛,整个人便被四下里立时围过来的莺莺燕燕给完全挡住了去路。像是被困于翻腾不止的潮水之中,连呼吸都是一种困难。

    不得不说,探听来的这个人还是很会享受的。京都哪里最是销金窟,他就偏生要往哪里钻。

    不过也恰恰因此,其人丝毫不懂得收敛自己的行迹,以至于找到他的下落,并不费力。

    “我找个人。”无忧板着一张脸,被这样的一群人围着让他实在是放不开手脚。

    一方水红色的帕子一抖,竟是直接扑在了无忧的脸上,耳边传来了一声很是扯得难听的嗓音:“这就对了,来我们这儿的都是来找人的。”

    无忧一个冰冷的眼神横扫了过去,硬是让这声音的来源顿止凝滞在了空气当中:“麻烦让个路。”

    他还没有以自己的名义而主动来过青楼,这些声色之好或许在别人那里还有几分吸引。可是于他而言,只有见血的那种快感才能称得上是有吸引力的东西。

    无奈这是拜自小日复一日的生活所赐,便是无忧自己都能知道,这样有悖天理,也是决计不会更改的。

    尽管没有以自身的喜好驱使而来过,可过往执行的大小任务的时候,这里可少不得他的足迹。便如眼前这个张罗前后的妇女,无忧便识得,是青楼当中说话最为好使的老鸨。

    “可……”老鸨一见就是财迷心窍的一类人,便是受到了来人的眼神警告,亦不肯放弃赚钱的每一个机会:“可你还没有付钱呢。”

    话音到此,又是顿了一顿。老鸨见无忧并没有回话,干脆几把撸起了衣袖,她是打不过,可是青楼豢养的龟奴可不是吃素的:“看来你是皮痒了想找打?”

    吵吵嚷嚷的,着实烦人。无忧的眉头当即就是一皱,从腰封处摸出了几颗银裸子。

    只见闪烁着金属色光芒的几颗银子在半空划过,并且伴随着无忧响起来的声音:“钱付过了,这回可以找人了吧?”

    有钱一切自是好说,老鸨喜笑颜开,当即推了一把身边人:“让她陪您去找人吧。”

    无忧只背对着众人,比出了一个不必的手势,很快便再次没入了人群。

    老鸨一个白眼翻过,却见彼时又相继走进了好几个面色都很显严肃的年轻男子。

    也不知是犯了什么忌讳,明明这处是寻欢作乐之地,今日来的这几位却不知板着脸色要给谁看。老鸨心中不满地抱怨了几声,但还是很快迎了上去。

    无忧并没有在一楼的厅堂处多做停留,而是排众而出,径直爬上了二层。

    那有着口音的读书人已经被一早证实了是由外地入京的,不仅身怀着大量外露的钱财,更是夜夜流返于京都的各大烟花柳巷之地。神奇的是,便是如此,还是没有把他的家财给败了彻底。

    据他们这段日子的查访来看,此人和达官贵人皆有着不小的勾连。因而,便是销金窟,销得也不是他自己的钱财,京都里是一早有人替他埋了单的。

    这楼里干得果真都是不正当的营生,青天朗朗的白日之下,尽是一一掩起了门来。

    无忧可没有那样耐磨的性子去一间间地敲开门来询问,而是从最靠近楼梯处的房间开始了他的寻人。

    咣当一声巨响忽然传来,细听之下,并不难发现,这声音居然是两重加在了一起的。无忧破门而入的瞬间,却是榻上的男人因为受惊而赤膊摔倒在了地上。

    “你,你干什么?”男人紧紧地裹着自己的被子,双眼中的瞳孔满是惊惧之色。

    屋内的一切尽收眼底,可惜的是并没有他要找的东西。无忧收去眼帘一望即见的春色,立马转身去推开了下一间房门。

    “李齐城。”终于在不知踹开了多少间从外表来看一模一样的房门之后,被无忧找到了支使人给尹林正送信的那个读书模样的男人。

    “李大哥,他是谁呀?”屋里的女人紧拽着锦被一角,虽然语气满是惊惧的样子,但她的目光明明是不惧的。何止是不惧,甚至还有一股子轻蔑的味道涵盖在其间。

    在没有成为陛下的暗卫之前,无忧就是靠着以一名杀手的身份谋生的。什么眼神是真心实意之下的惊惧,这一点,休想瞒得过他。

    不过,他管青楼女子作甚。无忧只拔步走到了李齐城的面前:“听说你曾让人给尹林正送过一封信?”

    这样的逼问,当然不会有人承认的。更何况,尹林正也好,凌珏的亲笔信也好,这两人都不是简单的平民百姓。既然要做,就必然是做好了不会轻易妥协的打算。

    但无忧周身流露出来的杀气,还是把李齐城吓到了腿软。他飞快地扯过一半搭在床榻,一半落在地上的几件衣裳,颤颤巍巍地穿起了衣来:“尹大人我知道,可什么信不信的,我就不得而知了。”

    无忧并不指望能从其人的嘴里得到什么老实的回答。相反,他需要确定的只有一点。那就是,面前的这人是不是李齐城。

第五百一十章 伏脉千里

    李齐城只一心想着撇清犯罪的事实,却无形之中在第一时间便是主动承认了其人自己的身份。www.uu234.net

    “头儿。”房门大开着,这让后来人很快就追随着无忧的步伐赶了上来:“是他吗?”

    无忧不过点了点头,两人就上前一左一右将李齐城拿了下来:“不管你有没有做过,我们要找的人就是李齐城。”

    李齐城又挣扎了几下,人非但没有争得自由,反而更是迎来了后脖的一记重击。

    李齐城的确是个读书人,手无缚鸡之力,无忧不过一个掌劈下去,他就人事不省了。

    “你们……”因为这间青楼在京都当中也算名声在外,达官贵族见得自是不少。这女子见惯了先前的场面,才一副不惊不惧的样子。

    可是,任凭她再如何地自诩见多识广,见到这样的一幕,终于是有些胆怯了:“你们要把人带去哪儿?这里可是天子脚下。”

    无忧并没有理睬于她,只是把快要滑到地上的李齐城连拖带拽地拉了起来:“带人走。”

    他身边的这名暗卫明白无忧话中内里的意思,亦架在了李齐城的另外一边:“明白。”

    无忧并没有对他们的行为而给任何人做出了解释。在他耳中听来,方才那青楼女子的废话完全就是荒唐可笑。

    是天子脚下就不敢随意动手了吗?要知道,这此间的意思,还就是陛下的交代。

    李齐城左右两边都各被暗卫架着,从挤挤攘攘的人群当中穿梭而过的时候,甚至都没有人能够发现他这是处于昏倒过去的状态的。

    “李齐城,听说就在数日前,你才刚入的京都?”

    李齐城怎样也想不到,当时那脖颈处的一记吃痛过后,再次清醒过来的时候,等在他眼前的便是这幅光景。

    “草,草民叩见陛下。”李齐城是没有见过明烨,只是这只有天子才可着有的明黄色的龙袍就晃晃然立于眼前。一个思量间,还有什么是反应不过来的?

    只是无论李齐城怎样用力,他发现自己的两只手都不能如常举至身前。以至于面见了陛下,都不能行礼:“这,这是怎么回事?”

    眼神的忽然一个下飘,李齐城才发现了过来,原是自己的两只手皆被铁链铐在了一起。

    “算来这个时候入京的似乎也只有景安王一个了,是也不是?”对他们,明烨已经耗尽了所有的耐心。这样一个问话,听来已经是带有了些嘶吼的意味存在。

    “草民确是景安王还在通州时就收的门客。”是非如何,李齐城见明烨已有论断。便心知,他若继续负隅顽抗下去,最后受皮肉之苦的人也只会是自己。

    故而,识时务者才当真是最懂得人情世故的那个:“珏世子的亲笔信是王爷的意思。”

    李齐城既不想让自己受一番苦楚,更不想因此而失去了在通州之地的庇护。所以该如何回话,便是极需窍门的一件事情。

    那具有着临摹他人字迹能力的门客虽然并不是他,但同为为景安王做事,内情如何,他知道的也有有十之**。为了日后能继续舒心的日子,关于这一点,李齐城自然不会随意宣之于口。

    “果真是朕这个好皇叔干的。”明烨心中倒是松了口气,毕竟之前那书信上的字句实在与凌珏的字迹同出一辙,让他不信也难。

    李齐城被禁于皇宫大内的一间偏殿之中,除了寥寥几个明烨身边的宫人会为他送来饭食,谁也不知还有这样的一个存在。

    为了避免夜长梦多的悲剧,明烨当即派了人侯在四方馆的里外。对付身负如此执念的景安王,已经不能用寻常的相谈来解决问题。

    事物的联系总是草蛇灰线,伏脉千里。在这之中,谁也别想单独凭借着一己之力就得以成林。

    反过来也是一样的道理。若是抓不到任何的一根线,或许就此瞒天过海也不是多么地不可行。只要但凡是留有一星半点的踪迹可循,被人公之于众不过是迟早的事情。

    让明烨惊诧不已的是,他这个皇叔居然还和自己的母后有几分交情。从前先帝在位的时候,太后和他便总困于皇宫的重重殿宇之中,总也不得自由。

    那个时候,明烨便是有着记忆的,可却从来没有听说过他们二人有什么除却名义上的联系。

    “景安王先前几次入宫,都只去了一个地方。”奉令守在四方馆的侍卫来禀,“属下们经过探查,应该便是太后娘娘的熙寰宫无疑。”

    这样一来,许多存于心头的疑惑,倒是渐渐明悉了起来。难怪之前在这些方面上蛰伏了许久的太后,忽然便毫无征兆地同他提起了凌珏的事情。

    本以为是巧合之过,抑或是流言蜚语传得过甚,终是让心思不定的太后也受了摆布。

    现在看来,倒是他这个当儿子的太过低估太后了。太后哪里会是受人摆布左右的那个,不仅不是,还恰恰相反,这些小动作的背后亦有她的份儿。

    “陆公公,去找几个熙寰宫内殿服侍的人去。”明烨不便现身,那是因为他总是关碍着他同太后的母子关系。

    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他总见不得去撕破这层窗户纸。就算要撕破,为了避免惹人闲话,那个人也不应该是他:“朕要知道,太后与景安王究竟在共同谋划着些什么?”

    “是。”陆公公很快便应承了下来。尽管这事办起来是有些难度在的,但总归也是为了陛下而办,这事自然而然也就简化了很多。

    借由陆公公之口透露出了这层意思,在熙寰宫内殿服侍的多名宫人立时便选择了倒戈相向。

    陆公公也明白,太后娘娘身边并不是每个人都可以动得的。正如那两名资历与他几乎不相上下的宫女,弦子和杏儿,便是决计不可以将算盘打在她们身上的。

    明烨的猜测没有出错。因为他继朝堂暂压一事之后,迟迟未有表态,反而让打定了心思坐观其变的景安王再也按捺不住内心的躁郁不安。

    终是在两方没有互相吭声之前,便自作主动地入宫寻来了熙寰宫里,却不知熙寰宫当中的宫人有不少都是换了芯的。

    莫说是景安王,便是一直在熙寰宫中的太后,对此也是一无所知。

第五百一十一章 瞒

    “你怎么来了?”无诏便已入宫,这让太后心内很是不忿。www.uu234.net

    在太后看来,景安王这是倚仗着近日来由于凌珏一事,他们之间因而存在的半点浅薄交集,却越发地不知体统了:“事先既不同哀家打声招呼,就贸然入宫。王爷难道就不怕苦心经营的计划再告吹了吗?”

    计划告吹?说句不大中听的,现在这么无止境地拖欠着,与告吹基本也没有什么两样了。

    景安王实在是拿不准明烨的意思,不禁有些着急上火,当即脱问出口,听语气竟是有一种质问的感觉在:“陛下到底是怎么想的?他不把真切不过的史实放在眼里也就罢了,什么时候起对明家的江山也是这种态度?”

    太后的面色十分地灰败,即便景安王此番言论所指的对象并不是她。

    但当着她的面,却处处地数落着自己的儿子,太后的心情自然是难以言说:“景安王何不看看眼下是什么场合?再说话也不迟。”

    景安王来得突然,太后甚至都未能几时遣散开这几双很是多余的眼睛。

    景安王当然明白太后的言下之意。只是已经是被心火冲昏头脑的人,让他再顾及这些,已经算是难为于人了:“熙寰宫的人若是都得处处防着,那么皇嫂您在这寝宫内里内外,还有半点威严可言吗?”

    “你!”太后被气急,伸着指头指指点点地落在半空:“景安王,此番进宫是为何意?既然人也来了熙寰宫,那不妨就同哀家说道说道。”

    那些只能让对方压抑气愤的话,太后选择了暂且压后,而不是当即反口。被景安王踩到了这许多痛脚,太后自是心内不甘。但与此同时,她倒是十分好奇针对凌珏一事,景安王能有什么高见。

    “如果陛下还是要铁了心地一力护着凌珏,那就只能再向他施压。”景安王说的施压,无非就是借助着朝臣之力的一再重复罢了。

    他是藩王入京,朝廷之中,上到高位的明烨,下到一应大小官员,对他都是抱有一定的防范的。

    个中或许总有例外,当真会有人存了结交的意思也是不定的事情。只是对于这在内的绝大多数者而言,景安王是毫无根基的。

    这样一个毫无根基,实际上是只有着名义的王爷,不过短短几个朝夕,却想要扳倒一个与陛下交情匪浅的世子。不用多做设想,便知是以卵击石。

    以卵击石也未必不是可行,要么是削弱石头的力量,要不然就只能提升己方的势力。

    借力,便可以达成这此间的一举两得。景安王心中对此是有着一面再明亮不过的明镜的,这也就是他为什么一定要找太后进行联合的唯一原因。

    陛下不愿取信于他,朝臣也多半视他为碍眼并且用以防备一二,他说话基本是绝无附和的。

    只有找了太后这等强有力的保障,景安王才可找到共同谋划的帮手。

    “烨儿毕竟是一国之君,我们如若逼得太近,那样会不会,只会是适得其反?”太后很是犹豫,在聊到朝事之时,甚至是屡现畏缩之态。

    提到明烨这个捧也不是,放也不是的软肋,太后俨然放低了自己身为太后这一尊位的姿态。她犹记得从前先帝对她的些许告诫,因而格外注意在插手朝政时的轻重问题。

    尽管先帝从未有站在她的角度去考虑过事情的一二,可奈何步步退让,直至她退无可退,是太后一早的认定。

    真正的情急来了,适得其反也是顾不得的:“依本王看,既然坐了这位置,这便是他的宿命。便是适得其反也是他早要做好心理准备的。”

    “哀家有时候甚至在想,如若当初夺得皇位的人不是烨儿,现下会否就没有这些琐碎来困扰于心。”太后知道她说的尽是一些混账话,只是有感而发罢了。

    “不是陛下。”景安王立时一声清喝,反应竟是比太后都要严重一些:“难道是那几个荒唐至极的皇子,还是说,会是那个前朝的余孽?”

    脑壳忽地便是一冰,太后多年不犯的头疼毫无征兆地便重又袭了上来。但那些个字眼实在关乎重大,太后顾及不得许多,只立马比出了一个噤声的手势:“你疯了吗?”

    眼眶被刺得生疼,景安王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了什么,立在原地很是慌张无措地四下里望了一望。

    也是此时,二人才发现,因为一时情急,殿前留有侍奉的宫人绝不仅仅是只有弦子和杏儿这两人。

    她们二人为太后的心腹,理应可信。可其他人的话……

    “你们都先下去吧。”太后清了清嗓子,就算是事后,也有必要亡羊补牢。

    看到宫人们秩序井然地陆续离场,太后这才深呼吸了几口气,强自镇定了下来:“景安王想必是累了吧?这才说出了那样的混账话。”

    说是混账话,都是看在现下的交集上而刻意卖了几分薄面给景安王的。这种大逆不道之论,生来便是没有它的容身之地。

    为了隐藏自身的情绪,景安王干脆以手抵唇低低地咳嗽了几声。他单薄的身形即便是被衣物给层层掩盖包裹了起来,也是遮挡不住他现下剧烈的身形摇晃。

    “多谢皇嫂提醒,皇弟可能确实身子不大舒服,这才头发了昏。”讪讪地陪笑了几下子,景安王坐在太后一侧的空位之上。

    “只是,有一言,皇弟不知该不该说。”景安王蹙眉深思的样子,确实是一脸的为难之色,这并不假。

    一般情况下,什么不知当讲不当讲的,难道不正是一早做了必说无疑的打算的吗?只是需要一个合适的时机,让对方予以肯定,这才选择了以退为进的策略。

    既然景安王早早做出了决定,那么这个人情,太后自然是不卖也得卖:“你话都说到了这个份上,还有什么是应不应当的?先说来听听。”

    得了太后的批准,景安王面上的难色才退却下去了大半:“有的事情,当真是能瞒一辈子的吗?瞒天过海易,瞒过人目却是难啊。”

    “何难之有?”早从一开始起,太后的脸色就已经很不自然了,此时说这话时的嘴角都更是在忍不住地微微抽搐着。

第五百一十二章 桎梏加身

    景安王的这番言论,其实戳中了太后心内一直盘桓的疑问。www.uu234.net她何尝没有过这方面的疑惑横在心间,只是疑惑归疑惑,总是不想将其引到现实中来罢了。

    还没有成真过的事情,便左思右想,岂不是真真应了古人的那句老话,杞人忧天了吗?

    因而,便是打碎了牙,太后也绝不会承认她有着同景安王一样的疑问存于心间:“王爷实在是庸人自扰。哀家觉得,却是委实多虑了。”

    太后极不擅长隐藏自己的情绪,面容上的僵笑以及回话语气当中的不确定,分明是一再证实了景安王心中的猜测。

    只是,她不承认。

    “皇嫂你要知道。”既然有些话已然说出了口,那便是覆水难收。话匣子打开了,亦是轻易再难合上:“知道内情的人,可不止是你我二人。”

    太后的面色被景安王的一句句紧逼而变得愈发惨白,只是此地距离镜前的位置可不止是短短几步那么相近的。

    没有镜面的相照,太后并不知自己的表情已然将她内心的想法给暴露了个彻底。她只想做到矢口否认,好让这篇赶紧翻过去:“这么多年都可以相安无事了下来,王爷你说的那些全然是没有道理的。”

    “有没有道理,其实皇嫂你的心里看得是比我要更加清楚的。”景安王的一双眼睛生来就比常人略小了些,此时往紧眯了一眯,却是让人有些不适的。

    只是,更让人不适的,还是发生在了景安王的一句反问之后:“不是吗?”

    太后的缄口不言,落在了景安王的眼里,便是乘胜追击的最佳时机:“世上哪有不透风的墙?一个两个你可以赶尽杀绝,可现在与之联系的一干人与事都被推上了风口浪尖,知道的人也只会愈来愈多。”

    一番费心思量,这话终于是被景安王提到了重点之上:“皇嫂还觉得,这事可以长长久久地隐瞒下去吗?”

    便是不能,又能如何?太后只觉得好笑:“那依你之见,我们又能如何?”

    是一个违了诺,一个冒着失了封地的风险,也要去与人撕扯个两败俱伤才肯就此罢手的吗?

    “收手吧。”太后捏了捏自己的眉心,手还未从遮挡的眼前放下,便开始了她语重心长的谈话:“凌珏的事情,我们尽力而为,让陛下心中对此多少有几分警醒,便已是足够。”

    时至今日,景安王亦有很多她无法看透的谜团。诸如,景安王千里迢迢地入京既不是为了通州灾害,难道就只是为了一早斩除掉凌珏在朝中的仕途之路?

    这许多的谜团,便是如今,太后也是丝毫不得其法。但她并不会去深究,那便是因为无论景安王另有着什么打算,这些日子以来的查探以及从先帝留其一命的行为来看,谋夺不该有的心思,他还确实不曾生起过。

    “景安王,能否同哀家说说?”诸般疑问存于心底,真的已经太久太久。太后既思量不清,如今的话赶话便也是时候了:“究竟是什么原因才能让你对凌珏穷追着不放?”

    “数日前。”即便是一根绳上的蚂蚱,景安王也选择做了部分的隐瞒:“有京都来的人去到了通州之地。从其口中,本王才探知到了一些京都如今的情形。”

    适时的去保留各自的秘密,亦不失为一种明智之举。

    如此简练的回答,足可见有哪些话是景安王觉得无所谓的,又有哪些是景安王根本就不想透露的。

    纵使只是这寥寥几句,也已是给了太后莫大的提示:“你说的那位,应是与凌珏有旧仇吧?”

    这不过只是一句心下的感慨之叹,太后并不需要人来作答。若不是生来自带的身世阻碍其间,其实凌珏兄妹二人都应该很深得自己的欢心。

    尤其是那凌,女红什么的虽不见长。将其遁入深宫,凭着心计也是怕再难有出头之日,不过她的心性却是真的纯良。

    至于那凌珏嘛,一个外姓少年人,从未有机会入得后宫。因而,太后并不知其人秉性心性如何。只是瞧着京都人人都传,料想也是一个不世出的人才了吧。

    两个孩子都是好孩子,要说是哪里得罪了旁人的,或许便是那生来就对他们的桎梏吧。

    只是,便是同受其害,也是有浅有深。桎梏于凌珏而言,是要重于凌千百倍的。

    景安王似是点了点头,像是亦承认了此点:“凌珏他害人不浅,对方之言也并非造谣。”

    能安安稳稳让凌珏痛快了这许多年,一是时机远远不够成熟,二便是其人也算老实,终究没有掀起什么越矩的风浪来。

    京都上下,甚至有不少待字闺中的女子都将凌珏视做了她们唯一的那个如意郎君。

    这样的世子,才情非凡,美名在外,会与谁结下那么深的冤仇?甚至让对方跑到了千里之外的通州,都可以对此念念不忘的。

    便是景安王不说,太后也能想象得到,他口中的那人应该是朝中之人无疑了。且多半没有意外的话,还会是前段时间闹得沸沸扬扬的今家父子一案。

    至于是今家的人,还是与今家有什么联系的,这就不得而知了。

    太后同景安王的这场谈话,终究也没有讨论出个什么结果来。太后誓不必走更险的一步棋,景安王也不打算就此罢手。

    彼此唯一认同的,似乎就只有一个等字。静待着朝堂那边传来好消息的一刻。

    “杏儿,你去送送王爷。”太后吩咐临近站着的杏儿。

    杏儿福了福身,对于太后二人今日谈起的一桩骇然色变的东西并不大关心:“王爷这边请。”

    好歹也是服侍太后娘娘的人,杏儿在留心观察身边周遭时的能力还是要远超常人的。

    她的双手伸出去探门板的时候,便似是听到了外面好一阵脚步错乱的声音。

    好似她这一个动作惊起了寒塘野鸭无数,坏了他人好事的人竟是她这个行事正大光明的人。

    不知是什么时候冒出来的一个想法,杏儿只觉得事有蹊跷,不禁加快了手上的动作:“什么人?”

    余光四下一瞥,似乎只是杏儿自己的错觉,她只能错身让了一让:“王爷请。”

第五百一十三章 飞雪连天

    二人相继踱步到了殿外,杏儿还不忘回身拉紧了殿门,“还请王爷稍等片刻。”

    她只站在原地,却感觉这四方天地之中总有旁的眼神交汇在了他们的身上,这种感觉总是能引起人的不适。

    眼角的余光有意识地借着关门这一动作而瞥到了墙角的隐蔽之处。

    可惜的是,那里并没有什么异常之象,就连日光投射下的阴影错杂似乎都从未有过。

    这一切的一切,不禁让杏儿再度产生了对自己的疑问。难道说,这些不过是她过于敏感的错觉不成吗?

    “怎么?可是有哪里不对?”入宫几次,每每都是这个叫杏儿的宫女负责接引。又加之,她与弦子都是深受太后信赖器重的,景安王对其的态度因而要比寻常人客气得多,此下便是等了许久,也还算耐着性子细心询问了一番。

    一阵瑟缩寒风卷裹着飞霜侵入了檐下,更有甚者,竟是挑尽了每一处可落的角落,径直钻入了唯一散发着温度的衣领之间。

    景安王应是不大耐寒的,不然也不会每每见其的时候,他都穿裹着那么多层。

    “无事。应该是奴想多了。”杏儿也感觉到了因为飞霜的骤降而更显冰天雪地的天气,搓了一搓暴露在寒风当中的两只手,这才赶忙面向了景安王回道:“奴这就为王爷带路。”

    景安王的面上虽然不露分毫,但心底却是喜不自胜的,遂拔开了步伐。在寒气的抵御上,他是有着不足之症的。只是,这不足之症却不是天生就带的。不了解他的人,永远都只会在眼睛看到的层面徘徊不前,并且陷于其中。

    众人眼看着景安王骨瘦如柴且很显佝偻的身材,便以为这是打娘胎带出来的不足之症。殊不知,只是后天的药物使然。

    但那都是过去的事了,针对这些误解,景安王从来没有做过解释以及回应。

    因为解释和回应只能是再一次地旧事重提,于他人好不好不得而知,于自己却是有害的。

    飞霜愈来愈大,过了时间的酝酿,它们不知何时演变成了大片大片的雪花。在被乌云遮去了大半,现下只有丝缕的细碎光芒之中,闪着不那么夺目却很是异样的光彩。

    飞雪伴着强劲的寒风簌簌而落,似乎只是一个眨眼的功夫,前行的道路上便铺满了一层洁白无瑕的稀薄白雪。

    二人远去的身影被飞雪连就成了一道撕不破的雪幕,只有影影绰绰的东西似在移动。

    墙角处一早被用来藏身的宫娥,眼见着不复见了他们二人的身影,这才松了口气,连连摆手招呼起了身旁的几人:“我先去了。”

    陆公公只说这是陛下的意思,陛下真颜她们虽是无缘得见。但既然陆公公说了这样的一句话出来,分量毕竟也就摆在了那里。宫人们纷纷倒戈相向也不是什么意想不到的事情。

    以往的熙寰宫中人多眼杂,眼下却是多人都倒戈为陛下做起了事来,因而探听消息也用不着再防备于谁。

    太后身边的那弦子和杏儿两个大宫女,任凭她们再如何地精明,防得了一个两个,却再难防得过一群。

    宫娥一路小跑,在漫天飞雪中,脸颊都因为急促的呼吸而遍生起了红晕:“陆,陆公公,奴,奴有事情要禀报。”

    陆公公认识她,眼下见到这样一番神情的宫女,自是明白了过来事关重大。

    遂比了个噤声的手势:“先把你的气儿喘匀了再说,既然是有关熙寰宫的事情要禀,这幅没大没小的样子在圣驾前成何体统?”

    “圣驾?”宫女哪能想象得到,因为这个事情,她居然会有机会面见到陛下。

    一时间,说不清是激动还是惧怕,抑或是两者兼有的情绪,她的气息竟然是比之方才还要急促了一些。

    陆公公自知这宫女算是没救了,干脆摆摆手:“走吧!还愣在那儿干什么?”

    “陛下,熙寰宫来人了。”陆公公很识时务地言说完这句话后,便又退了下去。

    宫女虽是在熙寰宫里当差,见到明烨的次数亦比寻常宫人多出了好多。但向如今这般凑近,却还是第一回。

    她怔愣了半晌,方才跪倒在地:“奴叩见陛下。”

    比起这些虚礼,明烨更为看重的,其实是太后和景安王究竟在盘算些什么。

    该如何回话,前来的路上,宫女心中已经反复了不止一回。因而,便是心中紧张到手抖,她还是能够原原本本地将她听来的再复述出来。

    宫女的复述里,证实了太后与景安王确实是此次风浪的幕后之人。不仅如此,信息量一度大到了明烨反应不及。

    “前朝,余孽?”明烨紧皱着眉心,不是他非要抓着这个字眼不放,而是这其中涉及到的东西本身就并非是可以置若罔闻的存在。

    “你确定是这四个字?”明烨在心内反复思索了一番,觉得事实的真相未必如面前的宫女所说:“而不是你听错了?”

    宫女绝不敢显露出任何敷衍,以及草草了事的态度在内,当即低下头去又回忆了起来:“奴听得清楚,景安王确实是提到了前朝的余孽。”

    话末,又怕她这话没有什么可信度,宫女不禁连连又重复了几遍:“奴绝不敢信口开河,陛下,陛下若是不信的话,可以去找熙寰宫里的其他人,我们都听到了。”

    “行了。”宫女的连声保证吵得明烨一阵头疼,他自然知道没有哪个宫人敢在他的面前去胡诌一番的。

    只是,这话绝不可以等闲视之就是了:“你这就回去。只是,若是有人问起来你今日去了哪里……”

    毕竟入宫多时,怎么回答,宫女心中有数:“奴今天哪里都没有去过,什么人也没有见过。”

    只是,若当真有人问起,这样的答案自然也是不成立的。毕竟她消失在了熙寰宫这么长时间一段时间,再是如此,那就是睁着眼睛说瞎话了。

    此一时彼一时,不管之后如何,这个答案在眼下看来,却是相当受用的。明烨颔首,示意宫女可以退下了:“你下去把陆公公叫进来。”

    “是。”宫女的双腿都有些跪麻了,她闻言硬是费了好大一番的气力,再站起来的时候人还险些踉跄摔了一跤。

第五百一十四章 史中过往

    “陆公公。”人总是相继出出进进,即便是太宸殿也从不例外:“你去文渊阁给朕调一些史书出来。”

    文渊阁建在皇宫的东侧一隅,平日里有专人负责看守。除了一些专管此类文库整理的史官可以自由出入,便是换了一品大臣来,没有圣上手谕,文渊阁,他们也是休想踏进半步。

    只因文渊阁中所藏,虽并不是什么天下奇绝。但对于皇室而言,却是最为难能可贵。两朝交替甚至是历代的朝代更迭之中,一些世情皆知的,人人不知的,都可以在那里得到答案。

    或许,那什么前朝余孽,只能在文渊阁中找到它依稀还算清晰的真实面目了。

    陆公公没有偷听墙角的习惯,让宫女面圣便已是他任务的完成。因而,陆公公对宫女的回禀之言,一概不知。

    虽是不知,但察言观色之下,也不难发现什么。陆公公快步上前,极尽所能地压低了嗓音:“敢问陛下,是什么史书?”

    一朝之前,是史;一帝之前,亦是史。翻篇了的东西,即是过去,纵使这过去之中有长有短,亦轻重不一,但并无二致的是,它们都符合“史”这一概念。

    “自然是记有前朝遗风的史书。”景安王口中言道的前朝余孽,便应当是指的这个时期吧:“且慢。”

    即便多半是猜到了大致的时间,明烨也想知道这二者交互的朝代之中,是否又发生了什么鲜为人知的过去:“还有,先帝在位时期史官的记录,你也一并给朕寻来。”

    毕竟,一个巴掌是拍不响的。前朝能幸存有余孽,难道就没有今人的助长吗?

    因为陆公公怀有明烨的手谕,因而即便是大臣们都难以出入的文渊阁,今日于他而言,都是形同虚设。

    “陆公公,您要找什么东西?我们几个都可以来做帮手。”文渊阁守卫们的差事一向轻松。没有手谕在身,外人便无权来次,此为一。再者言之,若不是另有所图,谁又会对逝去的历史感兴趣的。

    因而这话并不全是奉承讨好之言。他们确实是一身轻松,空闲之余却还可以助人一臂之力,尤是这人还是陛下身边的红人,何乐不为?

    想来也是,他们确实没有道理杵在一边。可是,事情牵连众多,假手于人,岂不失去了最初的意义?

    因而,不待思索,陆公公便就拒绝了几位的好意:“这倒不用,陛下的手谕也写得清楚。诸位就当咱家从来没有来过即可。”

    厚重的大门由外被合得严丝合缝,确定四下里再也没有多余的眼睛会注目到自己的身上,陆公公这才逡巡起了一排排高不可攀的书架。

    前朝的史书还不难寻,就算是历经了百年,后人也总可借着前人之便而将它们一一翻出。哪怕事有颠簸,其大致样子也能得到保留。

    只是这一朝之中前后的帝王,总是一个不可多道的禁区。陆公公按照书架之上篆刻的字迹指引,很快便寻到了前朝之史。却独独对记载有先帝的史实束手无策。

    实情如何,这终归都是明家的天下,在位之人也只会长长久久地为先帝的后辈子孙。这些不变,那么又有哪个史官敢用其笔写出与世所流传不一样的东西来?

    陆公公苦恼不已,却不敢对明烨的安排有丝毫的轻怠之心,还是一排排地挨个寻了过去。

    不过好在皇天不负有心人,陆公公终于是在一众宣扬先帝的开世功绩之中,找到了一些与众口一词不大一样的文字。

    那文字很显寒碜,寒碜的原因却并不是因为背后其人的文笔或是记述的内容如何。而是,在文渊阁一众被悉心收存的书卷古籍中,它显得是那么地格格不入。

    陆公公也来不及辨认什么,只知道,这些无一例外都将会是陛下所需要的东西。

    “陆公公,您好了?”进去的时候还是天光大亮,可陆公公再出来的时候,天色却是黑成了将近伸手不见五指的程度。

    陆公公也是吃了不小的一惊,不仅是为天色,更为守卫们突然的搭话。他仓皇夹了夹臂弯下的一卷卷书册,生怕被人看去了那些是什么东西。

    但事实却是,天色已然黑到了若不相熟便难以认出对方模样的程度,更别提是其人裹挟着的什么东西了。

    “今天陛下派人来文渊阁的事情,烦请诸位千万不要外传。”陆公公一刻都不敢忘记明烨的叮咛,便是离去的此刻,也是谨记于心。

    “那是自然,陆公公慢走。”守卫们其实只是随口应承了下来,毕竟皇宫的正主只有陛下一个,又有哪个敢刨根究底地问到陛下的头上?

    得到这些书卷的明烨,其行为确和陆公公所料无差。

    前朝之事无外乎总是逃不掉史书上的那些侃侃而谈。虽是侃侃而谈的千篇一律,但却并非是无根无据的高谈阔论。不然的话,前朝也不会成为前朝,江山更不会因此就去易主。

    几乎只是眼光的随意一瞥,明烨就将注意力尽数集中在了那本破损了一角的残页之上。

    “陛下。”陆公公之所以能成为宫内宫人一概公认的陛下身边的红人,不是旁的,就是他拥有着这种常人所不具备的眼色:“奴才去看看您的夜宵准备好了没有。”

    明烨看似很是沉浸于其内,但是终是分心在了其他的事情之上。此刻听闻了这话,当即点了点头,算是默许。

    陆公公跟在他身边多年,若是连陆公公都无法掌握他的喜好,那么宫里上下应该就再没有第二个人能做到了。

    陆公公是知道的,每年的入冬过后,他都不会去吃夜宵。虽然温热的感觉留存体内会起到一时暖身的效用。可效用散去,取而代之的,便是久久都无法消减的困意。

    朝事繁杂,他若是放任困意而沉沉睡去,怕是到时又会引来诸多非议。

    陆公公这么说,他们双方彼此心里都是最清楚不过的。无外乎就是找了一个退下的说辞,只不过是可以不让外人轻易得知内情罢了。

    难为陆公公如此了解于他,还可以如此费心地设想,明烨当然不会不配合:“把门带上,闲杂人等就不要再侯着了。”

第五百一十五章 血洗旧宫

    殿内的烛光无风自动,也不知不是它们一样感知到了残页上所写的内容。

    先帝姓明,单名一个莘字,族中排行第四,也算是明家里不上不下的均衡年纪。

    这一段往事倒是和众口之中的所传无甚差异,明家族**有七位兄弟姊妹。

    即便是朝代注定的更迭迭起,能继任到这一位置并且担起重任的,十之**都应当是某地的名门望族。完完全全的十八代草莽布衣,想要没有依凭,就凭借着振臂一呼就能达到山呼齐拥,实则是困难重重,甚至是决计不可能发生的事情。

    因而,权力的中心,即便是改换了姓氏,但也其实从未有过什么大的变动。明家,便是如此。

    明家兴于天盛南部,靠着读书致仕而发家。便是祖上为官,而后的几代虽然未能延续,可累积到了他们这一脉,绵延而带的地位亦是不容小觑。

    国祚动荡,天下大势便是呈群雄割据,明家虽都是不擅腿脚功夫的读书人。但什么时候该激流勇进,什么时候又该偏安一隅,这一点,总不会是一成不变的。

    是明莘挑起了这个头,他借助着明家在当地的名望,并且佐以对时局及时的判定。这一支后起之秀,竟是迅速反超了其他地界的反王。

    不到三月的时间,便已直逼前朝的都城,也就是如今的京都。

    速度之快,堪称是到了让人咂舌的地步。

    这些叙述,与民间流传的那些帝王之事总是不差分毫。功绩之论,有一套标准的说辞就已是足够了。

    一声长叹的唏嘘之气从口中吐出,直叫案头的烛光猛地摇曳不止,像是受到了什么久久不得平复的惊吓一般。

    纵使先帝从未给予过他一个父亲该有的关心与爱护,他心里对此也一直是积怨不小。可终归,他们是父子的事实却无法改变。

    明烨并不是想从一些文字当中窥探到先帝的些许不好。只是他如今也登上了这个帝位,他看到的永远都不仅仅止在眼前的那些事物。

    因为起点够高,因为所处的境遇一般无二,所以明烨明白,越是无懈可击,便越是处处猫腻。

    只是,这残页翻遍,他也未见其上有提到过任何前朝余孽的事情。

    除了那几乎是一语带过的,对于先帝入京之后所作所为的隐晦抨击,倒也和其余无常。

    先帝带军入京,是不允许其下士兵烧杀抢掠,乃至不允许因为行军的缘故干扰到了一众百姓的正常生活。

    因而,当年京都的一干士兵溃不成军,可百姓却是大开城门夹道欢迎于他们的。

    只是,委实奇怪的一点,却被史官堙没在了笔锋之下。

    这一切的祥和与和乐并不是一成不变的,它们只能存在于京都之内,也就是皇宫之外。

    谁人都不知道的这段旧事,如今却写在了残破的书卷缝隙之中。若不是明烨翻找得仔细,怕是要就此错过了。

    先帝究竟是仁慈还是残忍,实在是一个不解的谜团。他若真是宽宏大量,那为什么不饶了皇宫中人的性命。可若说他残忍血腥,却严令属下不能伤到百姓一分一毫。

    此前的明烨并不知道,他只以为先帝为了坐稳自己的皇位而不惜向亲生兄弟狠下了杀手。如今看来,火焰四起,放火一炬烧毁了皇宫重重殿宇的人,也是他。

    皇宫内外,究竟有什么差别?才可以让一个人前后判若两人?明烨发现自己根本无法为先帝找到这么做的理由。

    他若只是为了博取一个好名声,那便应该有始有终,才算是伪装的彻底。

    就算那时的先帝当真统一了天下,也绝无可能做到消息完全地不走漏。更遑论,虽是第一次声势浩大地进京,可没有根基保障的军队,哪里敢动辄做出烧杀的恶劣行径来?

    因为这世上最难统一的还不是众说纷纭的口径,而是那颗谁也摸不透的人心。

    人心未定,既不是轻狂飘浮到了不知天高地厚的人,谁敢铤而走险地肆意妄为?

    先帝的反常举动,似乎只在做一件事情。皇宫之内,皆是前朝君者的旧部,新军入宫,或许旨在抹杀掉什么痕迹。

    为了抹杀掉前朝一切存在的痕迹,这才让皇宫内尸横遍野。只是,历朝历代的轮换更迭不是最正常不过的事情?不见得每一次都势必要害得别人血流成河才肯罢休。

    若是人人都像先帝明莘那般,那待着百姓的,岂不就是一次又一次惨绝人寰的人间地狱?

    诚然,明烨并不喜明莘这个父亲,但也算知晓其人并不是一个会滥杀无辜的人。

    那时的皇宫里,到底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且这一秘密必须要靠着毁尸灭迹才能让先帝安心?

    有些东西,即便是隔着稀薄的一层雾霭,也总不会看到它的真面目。非要用力地拨云去雾,才能见日,那时坦露在阳光下的却总是超乎想象的模样,许是不堪入目。

    蜡油积攒了一层又一层的厚度,也不知眼下是什么时辰,残卷的内容总算是毫无遗漏地被明烨看了个完全。

    那些从未有过耳闻,并且未以任何形式传到过他身边的旧事,全部被笔迹的主人用蝇头小楷记录在了不惹人注意的边缘角落之处。

    且先不论此事的真与假,但说这样的行为本身,便证明了写下这些文字的人,一早便意识到了如若将这些事情搞得人尽皆知的话,到时小命休矣的,首当其冲的人便是他。

    今夜便是再耗下去,也不会有半些进展。明烨当机立断地将残卷收好,这才吹熄了蜡烛沉沉睡去。

    这夜,有旧人入梦,且发生了一些奇奇怪怪的事情,以及说了一堆莫名其妙的话来。

    临水的岸边,有一个光脚站着的白衣女子,她只着了一件轻薄的白色薄纱,便将她窈窕的身姿展露无疑。

    不知为什么,明烨觉得这个只留给他背影的女人,是那么地熟悉却又陌生。

    就好像他明明不认识对方,却又在过往是确实见过几面的。

    彼时的明烨并没有意识到这不过是一个梦境,梦里的他也全然忘记了自己的身份。

    临水的岸上起了浓雾,且越聚越浓,直至把那白衣女子都快要吞噬了一般。

    因为视线跟着浓雾一起模糊了起来,明烨不禁有些心焦,这才在浓雾中困难前行着。

第五百一十六章 梅林等归人

    “还请留步。”明烨不过刚在浓雾的包裹当中前行了几步,却看到了那**着双脚的白衣女人忽地踮起了双脚。

    因为雾气的遮掩,他总也看不真切。实在不知这女子意欲何为,毕竟她站在了一块巨石上,其人的面前就是一池深不见底的潭水。

    那白衣女人应该是听不到明烨的劝阻,在踮起脚尖之后,更是缓缓张开了双臂。

    雾气不散,且白蒙蒙的一片聚拢围在了明烨身边的时候,空气里似是传来了一些的声音。

    明烨抬头望了望漆黑一片的夜空,本想指望着天上或盛或稀的星光,还有那淡薄微弱的月光来驱开这份森然。

    可是,当他抬头的刹那,明烨才发现是自己想错了。

    漆黑的夜空宛如被人泼了一盏的墨水。莫说是零星星光,便是每晚都可见到的清冷月光,现刻都不见了踪影。

    不等明烨再次将目光拉回眼前,双耳里只听到了噗通一声。那声音说闷不闷,说响亮却又像是隔了一层罩子一般,总是无法散得更开。

    莫不成是?

    明烨赶忙抽回自己的双眼,雾霭不知何时散得不见一点痕迹,只余水波涌起,还时不时地冒着咕咚咕咚的水泡。

    “这人,怎么不听劝呢?”明烨也来不及思虑更多,明明此间的夜空不见丝毫光亮,可他却还是能在浓雾散去之后看清周遭的一切。

    这样的奇异场景,又远离人烟灯火,根本无法解释得通光亮是从哪里传来的。只是在明烨的视界里,四遭的一切都亮如白昼。

    一个纵身,明烨也不晓得自己为什么跃入了这潭水之中。明明那白衣女人他从未得见,可是心内蠢蠢欲动的,让他总是想询问个什么没有说得出口的问题。

    水花溅跃飞起,不过一个呼吸的功夫,明烨便没入了潭水之中。奇怪的是,白衣女人的出现好像只是一个他的错觉。

    浓雾渐起的时候,女人一个晃身忽然便出现在了他的眼前。可当浓雾渐又散去的时候,女人却又消失得无影无踪。

    一切蹊跷得宛若一场清醒不了的噩梦。在水中几近要沉底的明烨呼吸越来越闭塞,直觉得眼前的视线发起花来,这才索性舒展开来蜷缩的四肢,任水流的方向而去了。

    只是冰凉的水层还没有完全将他淹没,身子一个激灵,明烨忽而又清醒了过来。

    “谁?”明烨眨了眨尤显干涩的双眼,望向了周身四围:“这又是哪儿?”

    一片片的花瓣汇聚成了花雨,梅林中的花雨飘洒不止,虽风景独好,但与方才总也散不开的浓雾却有着异曲同工之妙。

    同样都在遮挡着他的视线,明烨不禁恼火了起来:“有人吗?”

    静谧的梅林之中,花瓣一片接着一片,从未有过中断。可明烨除了能听到自己的呼吸声,以及那时强时弱因为紧张而逐渐加快的心跳声外,对外界的感知基本为零。

    一个白色的影子一闪而过,在粉色的梅林当中格外突兀,这自然难逃明烨的双眼。

    “你是谁?”明烨全然忘记了浓雾之中见过的白衣女,他只觉得这道身影来得太过巧合。

    梅树盘根错节地纠缠在了一处,可穿梭其间,明烨的速度却一点儿都没有慢下来。

    “你引我到这儿来,究竟有什么目的?”明烨不记得自己的名字,因而更不记得他是一朝君者的事情。

    这话说出口的时候,总觉得哪里不太得劲,可明烨又并不知道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也便只能摇了摇头,强自将飞远的心思拽了回来:“你是谁?”

    白衣女应该是听到了的,不然也不会顿下了她的脚步。只是,她始终不愿以正脸相迎就是了。

    花雨下得更为纷繁了起来,一片接着一片,像是在竞相争夺着什么。而一片片梅花在空中飞扬的时候,旋转带起的高速都使得花瓣的边缘变得更为锐利了起来。

    “嘶。”眼角下的皮肤被梅花花瓣割出了一道不浅的血口子,明烨下意识地伸出手指覆盖了上去。却惊觉这样子做,只会是加剧了痛感,愈加不解的是,那道血口子居然不治而愈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白衣女独自站在梅林之中,翘首以盼着应当是在等什么人归来。

    追了好久,现在可是好机会,明烨当然不会就此白白放弃。可明明他与白衣女之间只有着这么相近的一段距离,现实却是,无论他怎样走近,却总也无法靠得更近一些。

    “请问姑娘,你是谁?这里又是哪里?”身子不知为何越来越疲乏,明烨用了很大的力气才问出了自己心头的困惑,可却没有什么收效。

    白衣女好像根本没有听到他的呼喊一样,只仍旧一动不动地像块石头一样矗立在了原地。

    终于,梅林一角,有人踏着花瓣铺就的芳香道路而来。此人,白衣女识得,明烨也识得。

    说来也怪,明明是模糊的面目,可明烨就是看得清楚他们脸上的那欢欣表情。

    二人的眼角眉梢皆是浮起就沉不下去的笑意,这笑意好生地刺眼,竟是让明烨的眼眶跟着剧痛了起来。

    “父皇?”扶着膝盖半跪在了地上,而自己平静到几近要昏沉睡去的脑海当中,也很是契合地掀起了一场回忆的风暴。

    所有的记忆一点点地被重拾了起来,并且趋渐于最后完整的模样。

    原来,这梅林当中漫天的花雨不过是一场子虚乌有的障眼法罢了。

    梅林飞速地在眼前归于一些扭曲的光影交错之中,空留着好一阵地天旋地转。呼吸一凝,明烨终于从一环扣一环的梦境中得以顺利脱身。

    “陆公公!”受了惊吓,明烨双手攥着锦被,连一呼一吸都是异常地急促。

    “陆公公?”往常这样唤他,陆公公总该是要有些回应的。明烨擦了擦额头鬓角满布的细碎汗珠,抬眼望向了窗外。外面的夜色依旧沉厚,原来这须臾一梦,只用了这些时候。

    “那个女人……”许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的缘故,不知道为什么,明烨总觉得这个梦不单单只是一场梦而已:“朕,应当是见过的。”

    白衣女人,他不仅应当见过,更应该不止数面之缘。

第五百一十七章 林中旧人

    可惜的是,梦境当中的前后两次机缘,他都未能瞧见过白衣女人的正脸。说来也怪,明明从没有瞧见过女人的正脸,可当时她脸上的喜笑模样却又是那样的清晰深刻。

    直至惊醒后的现在,明烨似乎都能记起那巧笑倩兮的模样,却唯独就是不记得长在了怎样的一张脸盘上。

    由此可见,梦终归还是梦,荒诞不经,也还经不起丝毫的推敲与深论。

    明烨呆呆地坐在床头复又凝思了片刻,等到自身的气息调匀,这才望向了窗外。

    外面的夜色浓厚凝重,携带着总也冲不开撕不破的压抑氛围,仿佛只要一眼,人便会被吸入到了那茫茫不见边际的夜幕之下。

    这种感觉让明烨感到分外地不适,他只别开了头去,自以为这样便可逃离开这份没来由地慌张与恐惧。

    梦境确实荒诞离奇,否则也不会有着黄粱一梦这样的故事言传在世。但梦境总归是与现实有着或多或少的重合的。

    他从不相信,当真会有空穴来风,与实际半点交集都没有的梦。

    梦的存在,既是由自己而生,不可谓不是一种心魔作祟,总是隐射了部分现实。甚至,会是连自己都从未意识到的现实。

    好比眼下,一些早已在脑海深处泛黄褪色的回忆仿佛打破了什么壁垒。明明就差一点点,就差那么一点点,便得以冲上了海岸的岸头。

    明烨异常清醒,那白衣女得以入梦,并非是光怪陆离的一次错身相见。那样的背影,那样的场景,确实是他脑海当中存有的回忆,不过可惜的却是,被岁月的风沙一概淹没于无形就是了。

    朝霞的流光从天际一端尽数倾洒向了遍地人间,驱散了一整个长夜的黑暗阴冷,终是在此间投下了光芒背后才独有的影子。

    踏着一地的碎琼缓缓前行着,冰凉的雪屑因为受了惊扰而纷纷从早已干枯的枝头滑落。滴答滴答,像是水滴一滴一滴清脆有声,却又比水滴更要轻盈,滴落在了树下过客的肩头。

    行至此间,已是再无前路可言,明烨终于停驻了下来。

    如今他身处的这座皇宫,是天盛开国以来,先帝命人在旧有规模上重又建立的。那个时候的明烨还尚未出生,因而对这一段往事深信不疑。

    因为皇宫大大小小的殿宇都是新建的,开国之初最忌劳民伤财,因而自然有一些别院园林是顾及不到的。便如眼下的梅林,便是最好的例子。

    梦境里临水的岸边,飘满花雨的梅林,皆能在皇宫里找到与其一一对应的地方。

    只是,临水而建的地方实在太多,但梅林却只此一个。

    纵然自打先帝殡天之后,这梅林已然荒废了多年。但这里的一草一木,即便是倾颓衰败的样子,也似乎和幼时的记忆中并无二致。

    自然,与梦境更是可以重合得完美无瑕。

    只是眼前的这片梅林没有了梦境当中的那多彩纷繁就是了。一片白雪皑皑的样子,落入明烨的眼中,这不是洁白无暇的静好,而是苍白无力的不堪。

    凭借着记忆中的星点碎片,明烨站定在了一扇木门前,只是抬起的手却僵在了半空之中。他不知道,这扇门的背后,如今还有人在吗?

    “砰砰”的两声脆响,正是明烨用手掌拍响了木门。

    “请问,有人在吗?”明烨的余光不禁落在了自己的白色袖口上。他今日只穿了一身织有流云纹样的便装前来,既没有叫侍卫相随,更不允许一干宫人跟在身后。

    明烨的目的了然,不过就是不想让自己陛下的身份搞得人尽皆知。毕竟谁也不知道,在这梅林当中寻访那位旧人,陛下的身份会否反而成为了一种阻碍?

    木门的背后,是一间普普通通荒废到无人打理的院落。可是明烨却记得,自己幼时明明是见过这里住着一位白发的老者的。

    短短的几秒之内,明烨的脑中却飞闪过了很多一闪即逝的瞬间,瞬间里有对往事不可追的哀愁,有不得解的惆怅。更多的却是,对迟迟无人应答的焦虑。

    无数个瞬间流逝而过,距离敲门,已经过去了一段时间了。

    明烨自嘲地笑笑,能来梅林当中去找寻过往,这不是明摆着的为难自己吗?

    转身就要离去,白色的袖袍却被一地的枯枝给缠挂住了。明烨用手撩起衣角的刹那,身后却传来了吱呀一声,原是那木门应声而开:“谁啊?”

    循着声音去望,明烨有些发愣:“请问你是,是这梅林的……守林人吗?”

    明烨不知该如何称呼眼前这位白发苍苍的老婆婆,尽管他知道梅林早被遗弃,可现下也只能如此了。

    不过,皇天果真不负,旧时的故人一直在此。

    老婆婆的耳目已经很不好使了,闻到此言,她才勉力睁了睁双眼,打量起了面前的这位少年人。

    明烨不惧自己的身份暴露。皇宫这么大,没有侍卫宫人的侍奉,也褪下了一切能象征代表天子身份的服饰。又有谁能知道他是谁呢?

    他甚至有时候都在想,是不是有朝一日,这个来之不易的皇位,也可当真如李代桃僵一般地被人轻易夺去?

    因而,明烨凑近了上前,还指了指自己身后的梅林:“婆婆,朕……”

    “真的,我是真的心生好奇,这梅林里可有人来过吗?”明烨悄悄为自己捏了把汗,幸亏他反应迅速,不然不等别人戳穿揭露,却是自己把自己卖了。

    老婆婆此时历经一番打量,竟是猛地深吸了一口气,看上去就好像是受了什么惊吓一般。

    明烨想要上前去搀扶一把,也好帮其人稳定心神一二。

    可不过一个伸手的动作,老婆婆却是艰难下跪,一声巨响,却是轰然坠落般地迎在了他的面前:“老奴叩见陛下。”

    明烨一时间瞠目结舌:“你,你是如何认出朕的?”

    这个只不过在少时见过几面的宫人,若不是此次托这个匪夷所思梦境的福,他怕是一辈子都绝无可能对这里怀有半点的记忆。

    “陛下亲驾,老奴未能及时相迎,实在是罪不可赦。”言语听来虽满是苍老之感,但也确实言辞恳切,不容置疑。

    明烨上前作势扶了一把:“有话也先起来再说吧。”

第五百一十八章 举案不齐眉

    “陛下忘了吗?您小时候,是来过这梅园的。”提到过去的事情,老婆婆早已布满皱纹的脸上仍还是漾出了些许笑意。

    她一直守在梅园当中,一生到了如今的年岁,似乎都没有再踏出去过半步。一开始,是受人限制,是困于笼中没有自由的鸟雀。可到后来,竟然失了这份不安于此的心,双腿也基本与半废无异了。

    出不出去,应该已经不再重要了。

    “梅园?”早已不知沉浸到了哪里的回忆,明烨对这个名号却是一点儿都没有印象。

    “朕记得,这里是梅林。不过,倒确实有些印象。”无外乎就是一个称谓而已,明烨本没有必要单拎出来重提一遍,可奈何旧事关联甚广。他并不能辨得出,哪些会是让他想要拨开云雾的问话方式。

    “陛下应该不知道。”老婆婆拄着拐慢腾腾地直起了身来:“早在先帝入京的前后,梅园便被彻底废弃。无人打理,又加之日久经年,因而便是一处荒草丛生的林子了。”其实,并不是废弃,那是实实在在地封锁幽禁。

    这满头白发的老妪,她的行礼只不过流于初始的震惊。震惊过后,倒是不再拘谨了。

    因而,即便没有眼前陛下的恩准,她也自顾自地反身向院里蹒跚走去:“梅林久无人来,陛下怎么会忽然想到?”

    人若是久居在僻静之地,性子也难免跟着被磨成了一种独来独往的“清高”。许是习惯了有恃无恐,言谈举止才会愈加地随心而行。

    但明烨并不打算计较这些,只缓缓跟在了老妪的身后:“朕来,只是想确定一件事。”

    老妪定住了自己的脚步,俗话都说,无事不登三宝殿。尤其是印证在了她这门可罗雀的梅园来讲,更是如此。

    “先帝在位时,与他一同来过梅林的女人,是谁?”明烨丝毫不避讳什么,正如他如今是天子一般。

    天子行事,哪里需要迂回婉转的无聊铺垫,想问什么,开门见山就是。哪怕别人有着不可言说的隐衷,在他的面前,理应也要如实道来。

    老妪的嘴角眼见着便是往下耷了一耷,幸好是背对着明烨,并未被人看去她的表情:“日子太久了,老奴哪里记得清这些。”

    “哦?是这样吗?”明烨几步绕到了老妪的身前,挡住了她的去路:“婆婆你仅仅是见过幼时的朕,却在刚才不过一眼的功夫,就可以将朕认出来。这样好的记忆力,难道却连先帝的事情都不记得了吗?”

    这样拙劣的谎言,哄骗三岁的黄口小儿都未免太过幼稚:“你在说谎。但你可知,这是欺君之罪?”

    老妪未见惧色,脸上只有着被人戳穿的尴尬为难之色,以至于她半晌都未能答得上来。

    “你不用跟朕狡辩。”若说一开始只是受着梦境和零碎记忆的指引而抱着试一试的心态的话,可眼下从这老妪的反应来看,却是着实有迹可循的:“朕只想知道,那个女人是谁?”

    这些记忆会被封缄,只是那时的他太过年幼,能被梦境勾出一二,也便是不易了。

    老妪自知这事是逃不过了,犹豫再三,还是开了口:“回陛下,能与先帝齐肩站着的,自然是太后娘娘。”

    好一个油盐不进的老妪。明烨咬咬牙,强自压下了心内暴然升腾而起的怒火:“你莫要欺朕,先帝与太后的关系如何,你难道不知?”

    先帝驾崩过后,宫里又迎来了一批新入宫的宫人。细细算来,已是约莫一年有余了。这一年里,更是进进出出不知换了多少的人来。

    有些旧事,新人不知,宫中的老人却不可能是半点都不知情的。

    伉俪情深这个词语,总是用来形容结发夫妻之间的那种脉脉情深。

    但是,可能先人对于夫妻情深是有着什么误解的,他们居然在伉俪情深的基础上又创造出了举案齐眉这样的说法来。

    这看上去明明是更进一步贴切的形容,却是切切实实误人子弟的缪言。

    举案齐眉,可能并非是脉脉情深,而是仅仅止于宾客亲朋之间的客套。甚至比起那个,还要更为寡淡薄情一些。

    共结秦晋之好,不知是开头那一场你情我愿的交易,还是后来经事的颠簸变味。总之留存到了最后,覆水难收,怕也只剩下了人前的举案齐眉是可以维持一二的。

    先帝与太后,他的父皇和母后,便是这样一对举案齐眉的夫妻。甚至比起众人眼中那所谓的举案齐眉,他们之间的关系都要更为糟糕一些。

    先帝,对待他们母子的态度几近是差到了极致,便连最最容易做到的,止于表面的敷衍都是不愿。

    这么一想,难怪他对先帝是颇有微词,随便换了哪个人来,都不能对这样的父亲做到始终如初:“朕不管你有何难处,也不管你有什么交易还是隐情。朕只想知道,过去来到梅林的那个女人究竟是谁?”

    与先帝并肩站着的人,怎么会是太后?不仅不会是太后,怕是那时宫中的任何一位妃嫔,都不会有如此殊荣。

    因而,在这样的事情上做手脚,实在是太难了。老妪也只是叹了口气:“其实老奴老早就想通了,纸终归是包不住火的。只是,始料不及的却是,这一天会来得如此之快。”

    快吗?猫腻藏匿其间,如吞噬骨肉的毒素蔓延,拖得时日越久,必将招来最后的浑身溃烂。他还嫌弃时至今日,才被他抓到了一些秘事的线头。

    明烨不禁一声冷哼:“朕不想听你在这里说一些无谓的感叹,只问你,那个女人到底是谁?”

    老妪一心隐瞒,确实另有内情,但却并非如明烨所说的那般,是同谁做过了交易。恰恰相反,正是皇宫中人,怕事情败露,这才封禁了梅园。

    硬生生地将梅园变作了梅林,终有着岁月沉浸,而让她也变做了半死不活的行尸走肉。

    这些,不化作怨气便已经是很好的了,她又怎么会伙同别人来做隐瞒。

    只是,旧事既然是旧,那便是沉沙于底的尘埃,再搅起风沙,又有何益?

    不仅没有益处,搞出轩然大波之后,波及必广。她这个知道旧事却未能及时上报的宫人,自然是以死赎罪的那一个。

第五百一十九章 暮不尽夜未央

    此事非同小可,老妪很是费了一番力气才挺直了身子:“陛下可做好了准备?”

    既然是事关前朝的隐秘旧事,那便必然是骇人听闻。顶 点 X 23 U S若是没有这点心理准备,他也不会独自前来这片梅林当中了。

    明烨当即点了点头,扬手示意老妪继续下去:“你可以说了。”

    “梅园是前朝皇室所建,鼎盛一时,更曾是暮央公主的最爱。”提到暮央二字,老妪还是忍不住地顿了下来。

    暮央暮央,暮不尽夜未央。这二字已经许久没有从唇齿间如此坦然地飘忽而出了。但正如这二字背后所预兆隐含的含义,总是让人不忍卒读。

    暮央公主,好像一直都在暗夜当中艰难行走。像她的封号那般,暮色夜光常随,是一个永永远远的,破除不开的诅咒。

    “暮央公主?”从文渊阁中调来的史书,除了那卷破损的残页,其余记录的便都是前朝之事了。

    可哪怕就是通读遍了这些史书,明烨也从未见有哪一本是提到过了有关这位暮央公主只言片语的事情。

    “她是前朝的公主,陛下你没有听过也实属正常。”老妪便是那时为数不多的亲眼见证者,早在明氏入京称帝前便是宫中的老人了。

    “你是前朝的宫人?”老妪这番话一出,再结合其人的年岁,明烨自然不难反应过来什么。

    只是,反应过来了,却也吃了不小的一惊:“前朝的宫人不是都被?”

    前朝旧事如何,他自当不知。只是透过那些文字,仿佛重又将那惨绝人寰的一幕幕现于了眼前。也不知先帝是为了隐瞒什么,才将偌大的皇宫付之一炬,连屋带人,全烧了个干净。

    这位老妪算是漏网之鱼,但却不知这条漏网之鱼的命运是幸还是不幸。

    老妪笑笑,笑容堪称寡淡至极:“老奴守在了这梅园里,因而才逃过了一劫。”她是快与眼盲耳聋无甚差别了,但这并不妨碍她能从明烨的眼神当中解读到惊讶与些许的骇然。

    明烨终了都没有提醒于她,现如今不存在什么梅园了,有的不过只是梅林而已。不过正如老妪也没有妄想来纠正于他是一样的。

    他们,各自都有各自的坚持吧。

    老妪并没有提过,她并不是主动留守在了梅园里:“暮央公主深得皇室厚爱,便是新君入京,这一点也从未有过改变。不过倒是可惜了她身边那些本也无辜的人。”

    有些话,是不好当真说破的。在明烨看来,老妪能提到这些,也已是于他莫大的助力了:“哪里能知道暮央公主的下落?”

    明烨很是敏锐地捕捉到了老妪话里话外最为重要的一点,那便是,暮央公主并未随前朝的兵败倾颓而身死。

    “暮央,暮央公主。”老妪面色刷地就惨白了下来,这可叫她如何去说,其内的牵扯实在是太大了:“暮央公主如今早已不再是暮央公主了。陛下又何必……”

    老妪深知,即便她一口咬定了对此事不知情亦是无用的。陛下聪慧如斯,即便先帝都做到了这样的程度,也还是被他抓到了不知哪里走漏的风声。

    唯有望以此劝诫能起到作用了。

    “婆婆在深宫久居的日子,算来应该比朕的年岁还要更久些吧?”明烨突然语气便放缓了很多。

    但老妪深知,这不过是陛下的以退为进,甚至连退步都根本算不上:“是。”

    “是,那便不应不知。”一个陡然的厉色相喝,直把老妪吓得面色数变:“皇家,是最配得上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那个。”

    金玉其外,败絮其中?听了这话入耳,老妪不禁舔了舔发干的双唇。她仍然记得,梅园当年误闯进的那个幼童。

    “暮央。”明莘从影影绰绰,相互掩映的梅花林中绕出了身来。

    暮央公主早早便就等在了梅林之中,可真正等到了她要等的来人之后,却飞快地将头垂了下去,不理也不睬。

    “暮央。”明莘讪笑了一声,不知该如何致歉:“你,你等了很久吧?”

    暮央抬起一双泪水涟涟的眼睛来。没见面之前,她心中存了一肚子的话要说。可真的见了面,她才发现那些话全都不过是一句句的笑话,半点意义都没有:“你,你为什么?”

    彼时头发花白的老妪就躲在了梅园一角,尽数将这些该看的,甚至是不该看的都看在了眼中。

    明莘身后有一只小尾巴,小尾巴扑闪着两只滴流乱转的黑色眼珠,正死死地盯着梅园当中的二人。

    不用想都知道,这个小孩是陛下的皇子。老妪不动声色地靠了近前:“殿下想去哪里玩?”

    说来也是好笑,那时的陛下,性子便已经是这个样子了,倔强,固执。

    无论老妪怎样使计相诱,明烨都不肯离去,只有一双眼睛像是黏在了明莘的身上。

    老妪无奈叹了口气:“殿下,对不住了。”

    幸好那时的明烨十分年幼,既不存有记忆,身边也无什么宫人可替他出头。

    老妪干脆架起了明烨,并带着他仓皇躲到了一边更为僻静的地方去。

    原来是从那个时候起,陛下便已经是如此地不容常人左右其思想了。

    老妪的脑海中一闪即逝过去了很多过往,一幕一幕,轮番来过,竟好像是鲜活在了眼前。

    再瞧瞧面前的陛下,老妪竟是有些不寒而栗了起来。她还是第一次听到,有君者是如此地评价于己身所处的这个环境之中的。

    “婆婆,你应当清楚。”老妪难看发白的面色落到了明烨的眼中,终于让他意识到自己了方才的色厉内荏,这才放慢了语速:“不管这里面有多么地能藏污纳垢,斩草除根,才是护我社稷的不二法则。”

    过往,他那是不知情,完全被人蒙在了鼓里。可眼下却是不同,既然被他知道了前朝余孽的存在,便是挖地三尺,他也要把这些不安定的因素一一找到。

    老妪重重地点起了头,这一次,她算是看到了明烨在这上面的决心:“老奴只知道,暮央公主确实没有死,如今已然改名换姓。她人,就在京都。”

    她人,就在京都。

    这一句话像是被放大了千万倍一般,在明烨的耳中,甚至具备了穿金裂石的效果。

第五百二十章 杖毙

    明烨怎样也不会想到,一个前朝幸存下来的余孽,居然可以如此堂而皇之地就活在京都之内,尤其还是他的眼皮子底下。www.uu234.net

    这纯粹就是在拿他当猴耍。

    内心骤然升腾而起一种莫大的懊恼之感,这感觉就好像是一种被人扯下了脸皮来,在地上反复地摩擦蹂躏着。

    疼不疼痛,火不火辣,暂且不明。只知道,是真的倍受羞辱。

    “陛下,你还好吗?”老妪有些胆怯地望了一望明烨的神色,有些不能尽数宣之于口的秘密,即便她只能隐瞒部分,可那余下暴露在了阳光下的,也足以让人一时间濒临崩溃。

    “朕无事。”明烨摆了摆手,他并非是在强装坚强抑或是什么。只是自小便就是这样的性格,别人惹了他的不快,那么,他就要千百倍地讨回去。

    暮央公主的事情还等着他彻查清楚呢。不过,在那之前,他倒是当真很好奇,“先帝和暮央公主他们是否存有私情?”

    这老妪言语当中的种种,似乎已经完全印证了他心中的这个假设。先帝对待太后的态度可谓是冷落冰霜,后宫的妃子众多,也未能有一个两个的合他心意。

    明烨也曾多次苦思不止,却没有得到一个合情合理的结果。直到现在,他才算是发现了这一惊人的真相。

    这一回,可不光是老妪的面色愈发地惨淡,便是她拄拐的手都不自觉地抖个不止:“陛,陛下,您想多了。这怎么可能呢?暮央公主,暮央公主她是前朝皇室的人。”

    越是费心思地欲要解释个不停,便愈是可疑的掩饰行为。老妪如此,便是身体力行地验证了这句真理。

    明烨也不想逼迫对方承认什么:“今日之事,你莫要张扬出去。否则,谁也不知道,就连梅林会不会都不复存在。”

    如若什么都要得到心口合一的效果,那普天之下的古人也好,来者也罢,想必都没有一个会是寿终正寝的了。

    “陆公公。”也算不虚此行,尽管得到的线索要远远超出了他早先可接受的范围。

    但事实嘛,不饱经残酷,又怎么可以击败重重的对手敌人:“你去给朕查清楚暮央公主。朕要知道,有关她的一切。”

    明烨脚下好像生了风一般,疾步而行,陆公公一路小跑才勉强跟在了身后:“奴才不知,这暮央公主是……”

    他入宫服侍了许久,可从来没有听过这号人物。

    明烨脚下忽地一顿,他这个动作实在太过突然。

    让毫无防备的陆公公一着不慎撞了上前,陆公公当即脸色煞白,慌忙跪倒在地。

    明烨回身,却对陆公公的大意并不在意,只是他几乎是咬着牙地言道:“前朝的暮央公主。限你三日,先到冷宫走一趟吧。”

    冷宫?不用提醒,陆公公很快便就反应过来了明烨这么决定的用意所在。

    前段日子,冷宫不是走水了吗?那走水来得蹊跷,骗骗一些小宫女小太监之流的还是绰绰有余。可想要在陛下面前瞒天过海,就是痴人说梦了。

    后宫那些无聊的恩怨纠纷,明烨自是不愿插手,甚至绕道躲远都还差不多。只是,涉及人命,便变得没有那么简单了。

    是有人蓄意纵火,事发之后的次日,明烨便从宫人口中得来了这一消息。

    普天之下,莫非王臣。这世上,只有他想不想知,没有他知不知道。

    大概也是从那个时候起,他便对此事存了疑。

    只是,朝事便已经让他忙到了手脚并乱。只要这后宫还掀不起大天,明烨便依旧选择了将眼睛半睁半闭起来。

    甚至包括了太后为此特意出宫去找那个被人掉包换走的冷宫罪妇,这些,明烨基本无一不知。

    那时的明烨,之所以不动声色,不过总是觉得这是事关太后旧时的争宠。

    女人间的情仇问题,与他这个陛下有何相干?

    只是眼下看来,世事从来不会简单到了只会关乎甲与乙。它们必然是一环搭着一环,非牵出了无数团乱麻不可。

    之前的明烨怎样都不会想到,冷宫的一出掉包之计,其背后会留存有如此大的隐患。难怪逼得太后都亲自出了宫前去围剿追捕。

    萧清又回到了冷宫,与她想象到的她应受的刑罚惩处都有不同。她没有就此死在了冷宫一角,而落魄到了她最惧怕的无人问津。

    只是,人人都说好死不如赖活着。放在她的身上,怕是要全部倒转过来了才可以成立吧。

    以前的她,拼了命地都想要活下去,不仅要活下去,还要尽己所能地活得体面。这才和那急功近利到入了魔的瑶嫔勾结到了一起,便是铤而走险,也比一潭死水的现状要强得多。

    只是,东窗事发之后,换来的只有更为糟糕的处境。按照太后的说法,她还顾念着她们之间的旧情,因而便就留了她一条性命。只是萧嬷嬷就没有这样好的运气了。

    那日,她亲眼看着太后派来的人将萧嬷嬷压在了一片白茫茫的雪地里。太后的懿旨明言,为了以儆效尤,让后宫众人趁早歇了不该有的心思,要活活将萧嬷嬷杖毙。

    萧清自然不会无动于衷,可叹的是,宫里是太后走狗的人还少吗?

    想冲上前去却被人死死拉在了原地,萧清悲愤至极,才不过骂了几嘴,可换来的却是几掌连在一起的耳刮。

    那几道耳刮来得异常强劲有力,竟是让她一只耳朵轰隆作响,便是至今都未能有所好转。

    活到了如今的情形,那什么留着青山在不怕没柴烧的真言也应该都成了无谓的屁话吧。

    更为可悲的是,太后时时派人监禁于她,更是放言,如若她胆敢轻生,便就让冷宫上下的人都跟着一起陪葬。

    有这话在前,萧清确实不敢轻易结束掉她的这条性命。但更为重要的却是,一时之间,冷宫内外,所有人都将心思留在了她的身上。

    这种留心,自然不同于善意的留心,而是满带鄙夷的那种眼神,时时在她的身上兜转不停。

    日子过得真可谓是苦不堪言。

    “你们几个,进去把人带出来。”陆公公带着御前侍卫赶到的时候,萧清正倚在门前发愣。

    对于一个已经聋掉一只耳朵的人来说,这般的动静实在不足以会让萧清有什么反应。

第五百二十一章 对质

    “陆公公。顶 点 X 23 U S”冷宫最近因为太后一道懿旨的缘故,增派了不少的兵力:“可是陛下有何吩咐?”

    这等架势,倒是把陆公公和他带来的几名御前侍卫都唬住了不少。

    陆公公正了正神色,这才言说道:“陛下让我等带萧娘娘觐见。”

    萧清确实是一名罪妇无疑,现下又犯了脱逃出宫这样的大罪,往后基本是没什么活路可言了。

    冷宫前负责监禁萧清的守卫们却有些犹豫:“这,可这萧娘娘是太后……”第一次听说这样的事情,罪妇倒是成了香饽饽,太后和陛下,争抢着要人。

    守卫们的为难,却是让陆公公瞬时恼怒了起来。这如今,宫里的人不知怎么都是办差的,连个主次轻重都提不清。

    他不禁啧了一声:“你们莫要犯糊涂,陛下的话,和太后娘娘的话,到底要听哪个?难道还要杂家教你们吗?”

    陆公公这话说得的确在理,打头的守卫跺了跺脚,像很是纠结了一把,方才把路给让开:“陆公公您请。”

    御前侍卫们的功夫的确高超,脚力也要超脱出常人许多。陆公公人还没走近萧清所在的寝殿之中,就见侍卫们压着一个披头散发的疯女人走了出来。

    “你,可是萧娘娘?”陆公公这才发觉自己居然不敢认人。只是冷宫的寝殿安排是不会出差错的,尤其是还发生在了重点监禁的对象之上,这种情况更是闻所未闻。

    面前的人应该确是萧娘娘无疑。

    只是,他虽是服侍陛下的贴身太监,但也对先帝的妃嫔们有所了解。听人家都说,这萧娘娘的样貌才情出类拔萃,样样都可拿得出手并且超人一等,怎么是如今这样的一个懒懒散散的骨头架子?

    萧清并不回话,只是不满于自身受人所控,发了疯一般地要往侍卫们身上去扑去咬。

    “萧娘娘?”陆公公耐着性子又问了一遍。

    萧清终是一个女人,生不来多大的力气,她的瞎折腾落在旁人的眼里,只是与发疯无异。

    “陆公公,不管她是不是,先带回去总没错。”一名侍卫不堪其扰,率先提出了自己的想法。

    萧清的拳打脚踢虽是于他无碍,但也架不住她张开了口就要咬人。

    侍卫说得在理,这里就算是冷宫,也不是他们可以随便就带人走的地方。陆公公当即扬了扬手,示意侍卫们跟上:“把人带走。”

    萧清只凭着一只耳朵的听力,实在无法判断清楚这帮人忽然地出现,又忽然把她带走究竟是为了什么。

    是太后吗?没有道理啊,太后与她,若是没有这次的突发事件,两个人便应当是老死不相往来。况且复又沉浸了这几天,理应更不会派人相扰了。再者言之,这个打头的太监,她好像并没有几分眼熟的样子。

    种种迹象,似乎都说明了不是。可是,除了太后,又有谁有道理来找她的不快:“是,是太后吗?”

    萧清问得艰难,她受了几巴掌之后,那一只耳朵居然聋到了连自己的声音都听得困难。

    萧清只能看到陆公公摇了摇头,继而便是那张嘴一开一合地说了些什么。可惜她一个字都没有听到就是了。

    事实证明,确实不是。萧清被几人架着走了许久,认得出来,这并非是去往熙寰宫的路上。

    “跪下。”御前侍卫们押着萧清在殿前跪下。

    陆公公这才走了上前禀报道:“陛下,冷宫的萧清带到。”

    萧清其人总不是他们这样的奴才,便是犯下了大罪,陆公公见了也还是称呼一句萧娘娘。只是,这些该有的敬称,到了陛下的面前时,就要另当别论了。

    “你们全都退下。”明烨并不想留人在这里,除了一来是有着怕事情闹大的顾虑。二来便是,这都是先帝惹出的风流韵事,居然还和前朝旧主的后人纠缠不清,不可谓不是皇家的丑事一桩。

    他这个父皇啊,在世的时候,未能给予他什么也就罢了。未曾想到,人走了走了,还要留下这样的一堆烂摊子让他收拾。

    萧清战战兢兢地望着高位上负手而立的明烨,此时她已经全部明白了过来。

    那个陆公公诚未欺她,把她带走的人并不是太后。但那等阵仗,俨然不输于人的,宫里只有陛下一个了。

    她若是能早点参悟到这一点,或许也就能够早做准备了吧。

    “萧清,你先起来回话。”明烨深吸了一口气,方才转过了身来。

    他可对萧清有些印象,不过倒也和暮央公主的那段旧忆无所差别,无外乎都是发生在了很小很小的时候了。

    萧清并听不大得到明烨说了些什么,但见他抬了抬下巴的样子,却是猜出了明烨的意思。

    脸上带着一脸惧色,但萧清并不敢违抗明烨的意思,还是很快起了身:“陛下。”

    “朕今日为什么找你来,想必你心中已经有些定论了吧?”明烨走近了几步上前,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萧清脸上那红肿起一大片的巴掌印:“这是,太后让人打的?”

    萧清依旧是听不大清,只是见着明烨指了一指自己的脸颊,于是手便跟着往脸颊上探了过去:“啊?”

    这一探,才恍若惊觉,她这里早已肿起了一大片,凑在脸边的手指不禁微微颤了一颤,口中更是好一阵地惨叫连连。

    “太后的人下手也太重了些。”明烨说出这番话的时候,也才发现,原来那红色的掌印竟是蔓延至了萧清的耳根边。

    难怪这萧清回话总是怪怪的这一次总算被他找到了症结所在:“既如此……”

    明烨另取了纸笔来,只要是他想探清的消息,就没有得不到的。更何况,眼下也不算费什么功夫。

    UU小说挥墨而就,因为只能用这种形式问话,明烨的问话便更加直白了一些。

    萧清接过宣纸,上面的字迹清晰用力,一个一个全部撞入了眼帘,直逼出来眼眶当中的几颗泪水:“陛,陛下,这什么暮央公主,萧清是闻所未闻啊!”

    又是和那老妪一样的反应,忙于解释,甚至露出了一反常态的慌张无措。殊不知,她们愈是如此,才愈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耐着性子,明烨又写下了一些什么。只是这回却没有方才那样的好脾气了,他干脆直接丢在了萧清的面前。

第五百二十二章 风满宫阙

    一早是得了明烨平身的应允不错,可架不住心内不断加剧的莫大惧意。顶 点 X 23 U S不过一句话的功夫,萧清便重又跪倒在了坚硬的地面之上。

    而此时的她,因为一纸飘落,更是开始了在地上爬伏着前进。

    终于在颤颤巍巍地伸手去攥紧了宣纸之后,眼角的余光继而快速一瞥。

    她自然知道,陛下之所以会让人把她从冷宫当中拖到了太宸殿来,一定是抓到了什么确凿的线索。不然,也不会在沉寂了如此长的时日里,忽而问到了这些陈年旧事。

    况且,暮央公主,其人其事,皆被先帝泯灭得一干二净。照理来说,陛下是绝无可能抓到什么的。

    但那也只是,照理来说。最真的事实便是,陛下不仅寻到了,还定要打破砂锅问到底。

    “暮央公主,她……”随着这缠绕了她多时的秘密即将告破,萧清并未有种松口气的解脱之感,相反,她只感觉到了自己的四肢渐渐冰凉无力了起来。

    就算她亲眼见证着萧嬷嬷被人杖毙而死。那鲜红的血点洒在了一地的白雪之上,红白二色融为了一体,直直地冲撞进了无有遮掩的视野里。

    可那也没有如眼下一般,悲伤痛苦全部绕道而行,唯一有的也只是一寸一寸的震栗之感。

    这震栗之感,好像要将她生生剥离了一般:“暮央公主,她便是如今的……”

    那几个字兜兜转转地在唇齿间打转,还未得寻到恰合的时宜出现,便被人忽而打断了:“陛下!”

    一声突然而至的声音很显嘹亮,回荡在这偌大只显空旷的太宸殿中,逼得人不得不将视线聚拢了过去。

    便是半聋的萧清,也似很是敏感地注意到了这些。

    “太,太后!”萧清不过刚把视线注目了过去,却像是吃了一大惊一样,瞪着一双不知何时开始就弥漫起了水雾的眼睛,此刻便慌忙又敛了下去。

    滴答一声,一滴早已悬挂在了眼角的泪水终于突破了重重挂碍。眼泪的脱离,让萧清后知后觉地意识到,现在的她终于可以松口气了。

    “母后,你怎么过来了?”不比萧清的反应那么激烈,明烨很是淡然的样子。

    但实际上,明烨根本做不到心如止水。他的淡然,不过是一再地隐忍。暮央公主的事情,她明明就横插了一脚,现在还要伙同着外人来瞒哄于他。

    他是真的不明白,他是否曾经做过了什么无可饶恕的罪事,才让他的父皇和母后是如此极端的两类。

    “哀家要再不过来,就眼睁睁地看着你在宫里上天了不成?”太后佯装愠怒,但心底却是万分地庆幸。

    幸而明烨前脚不过刚派人将萧清带走,后脚消息就穿到了熙寰宫里。不然,若是再晚个一时片刻,就让萧清坏了事了。

    “上天?”明烨只觉得好笑,他还从未见过有如此本领可以混淆是非的人。

    他怎么以前就没有看出太后是这样的人来:“既然今日人都齐了,那朕也不妨把话全部说开了来。”

    “陆公公。”明烨将侯在外间的陆公公传了进来。

    陆公公自是不知道明烨现下的情绪如何,还以为是因为自己没有能拉住太后娘娘的原因,当即便迎头跪倒了在殿门处。

    明烨自是不会不论青红皂白地就怪罪于他,只微微抬了抬下巴:“你现在就出去,把太宸殿外所有的宫人都带走。没有朕的传唤,谁都不许在殿前侍候。”

    “是。”陆公公已经出了一身的冷汗。陛下虽不曾怪罪于他,但是从如今的表现来看,分明是摆出了要和太后撕破了脸皮一般的架势。

    厚重的殿门自外缓缓合上,外间很快便响起了一阵错乱的脚步声,那脚步声由近及远,很快便如潮水一般纷纷退去。

    “现在,殿里只有我们三人。”明烨缓缓走向了太后。

    明烨的声音听来有些异常,很是对不上他的情绪,太后心中不由地就是咯噔一声,竟不动声色地退了半步。

    “再没有一个外人在场。”明烨说这话时,意有所指地瞥了一眼独自爬伏在地上的萧清:“母后,也可以和朕敞开心扉地谈一谈了吧?”

    太后的嘴角僵硬着,无法开口。她并不知,明烨怎么会一夜之间找到了这么多本该随风而化的旧事。

    “暮央公主。”因为知晓太后全然知情,明烨提到这四个字的时候,更是目不转睛地盯着太后。仿佛只要这么做了,便可以得到他最想获悉的答案。

    太后的喉咙一哽,好像有什么东西掉落卡在了嗓子眼里,她惊诧之余,却是半个音节都吐不出来。

    太后的眼睛不由地飞快眨了起来,暮央,怎么会是暮央?陛下想查什么不好,可为什么偏偏是她?

    如若不是因为那暮央是前朝的公主,他又何需步步紧逼。甚至在早早知晓了母亲的心结之下,还要亲手揭开了伤疤来,旧事重提:“暮央公主和先帝藏有私情,因而先帝为了她,放火烧宫,还为她处心积虑地隐瞒身份。是也不是?”

    明烨越说,神情便越为激动,见太后仍旧不肯开口的样子,气急不过,竟是反身将案上的一摞书卷纷纷打落在地。

    出了气,心中这才好受了一些,可是他仍旧不解:“母后,为什么,这究竟是为什么,你要去帮一个前朝的公主隐瞒身份?”

    “烨儿,你还是太小。世事如何,哪里有那么多的为什么。”也不是每一个为什么,都可以得到它的答案。

    她自是不愿的,可是那个人是先帝拼了命都想要护到周全的人。她又怎么能恶毒到在先帝驾崩之后,反咬一口。

    况且,终归其人背后的势力虽不抵从前的暮央公主,但运势一直不散。她这个当太后的,便是想动,都要考虑考虑清楚。

    “好,既然母后不想说。”太后是一个不肯轻易开口的人,同样,他也是一个不肯轻易放手的人:“那朕便换个说法来问。”

    之前想要采用迂回侧击的方式,这才派人把萧清从冷宫里抓了过来。可没成想,这么快就惊动了太后。

    不过,这样倒也好,毕竟有什么答案,与其从生人的嘴里听到,不如是自己的母后亲口承认:“暮央是谁?”

第五百二十三章 恍如昨日

    十七年前的那日,京都城破,满城之中只有一眼望不到尽头的金甲银盔。m.www.uu234.net整个空气之中似乎都在时时刻刻地散发着一种金属生锈的味道。阳光普照下来的时候,从大地各处生起的也只有无数的光尘飞影。

    她那时还不是太后,更不曾想过有朝一日,她会是和皇宫结下不解之缘的那个。

    她和京都里的众人一样,对于这样新旧两支相交的势力,未来会是如何地替换,其实一点儿都不关心。

    她关心的只有,在京都里,谁会否沦为了这些杀人机器的下一个刀下亡魂。

    她只知道,那金属生锈的味道,是不知插进了多少活生生的,站在他们面前的人的火热胸膛之后才会留有的味道。是刺鼻,闻了只会使人犯恶的鲜血的味道。

    那些光尘飞影,亦是大举进京的刀戈在不断地被它们各自的主人挥舞着。

    她很是惧怕,胆颤着身子混迹在了挤挤攘攘的人群里。

    听说要成为新君的人姓明,民间早有传言,说这天下终归都是属于明氏一族。更有甚者,直接扬言皇宫里的那位君王应该早日缴械投降,免得造成更大的伤亡。

    身处京都之外的百姓民众深受苛捐杂税之害,明家也许真的如传言那样,是合乎时宜的救世主。只是,在京都里,很难有人会如此之快地去相信了这样一拨从未谋面的军队。

    他们自是痛恨极了皇宫里的为政者,可这也并不代表就要无条件地去服从了眼前的人。这些一路北上的,究竟是好是坏,在大多数人眼中,也不过是一个未知数罢了。

    在外远调的军队正在快马加鞭地往京都城中赶来,只是远水解不了近渴,宫中的侍卫以及各个皇亲国戚的亲卫们皆纷纷汇聚在了城门口处。

    说来好笑,他们如此,也只是为了负隅顽抗地做最后一搏。

    这番负隅顽抗的结局早已是板上钉钉的定论。只是没有想到的却是,他们兵败山倒,在城门处几乎都没有交战,便丢盔弃甲,纷纷倒戈了。

    她自是松了一口气,这些亲卫里并无她家族的人。无论是血流成河,还是两方言和,她都可以暂做一个旁观者了。

    明家带军进城的消息传来,百姓们纷纷涌上了街道两旁,一时间便形成了夹道欢迎的热烈景象。

    可混在人群中的她却是最为清楚不过身旁人的心理的。这些人中有哪几个是真心欢迎的倒是未必。只知道,如若他们不摆出这样的姿态来,到时难逃一劫的或许就多了他们几个。

    军队是骑马进城的,而后才是看似无止境的一队队小兵。

    “你们看,骑马的那个男子。”她身侧有人指了一指几乎是迎面而来的长队,“他长得倒当真有几分帝王之象。”

    她顺着自己姊妹指的方向去看,果然见到了一个气宇轩昂的年轻人。

    他天庭饱满,双目有神,样貌确是上佳。但帝王之象这样的虚言,终究不过是些无稽之谈,她不由地哂笑出了声:“还帝王之象,哪有那么夸张!”

    她的声音略大了一些,引得身侧几人纷纷投过了有些骇然的目光来紧紧地盯着她。她本就心生惧意,如此情形,自然是火上浇油。

    当即面上挂着的最后一丝假笑都尽数崩塌,偏生最先挑起这个话头的姊妹一直都不是什么善茬,且一直不与她交好。

    不过就是几道炙烤的目光加身,她的姊妹便推了一把,还复又在大庭广众之下言说了一遍:“是她,是她胡说的。”

    还真是嫌她死得不够快啊!她当时的脸色红一阵白一阵的,不用看都知道,脸上的表情会有多么地精彩。

    夹道的百姓之中,明明有好多都是互不相识的,可这一秒,众人却是默契到了一处。

    似是有人推了她一把,也似是只是往两旁让了一让。她一个恍惚,再回过神来的时候,人已经突兀地横在了那姓明的年轻人面前。

    “姑娘,有事?”明莘眯了眯眼,好像对她忽然的出现很是疑惑。

    她暗暗地在心底里翻起了白眼,她才不信,眼前的这个人什么都没有听到。不过心里想的是一回事,表现出来的自然是另外一回事了。

    她很是腼腆地摇了摇头,赶忙回道:“没,没事。”

    “那,我们走吧。”明莘微微侧目朝着左右两侧的人道,再回过神来的时候,似是在面若银盘的姑娘的脸上逗留了几眼,这才紧了一紧手中的缰绳。

    “他们这是要去哪儿?”确定了这队人马不会再反过来找自己的麻烦,她才长出了一口气。

    人群浩浩,却鲜有几个人愿意回答她的问题。但其实,他们都是寻常百姓,怎么摸得透这伙人的心思。

    “能去哪里!入京既不着急掠夺财物,更不愿意耽误时间。如此行色匆匆,自然只有一个目的地。”她的姊妹也得以放宽了心,终其,都是同出一族。

    她们两人之中,有谁牵惹上了麻烦,另一个都不得好过:“便是皇宫。”

    是啊!可不就是皇宫嘛。天下城池不下百余座,可唯有京都最为耀眼夺目。京都之内街道市坊林立,可唯一值得人马不停蹄地赶去的,也只有皇宫这一处。

    她踌躇地愣了片刻,忽而咬了咬牙,像是做出了什么艰难的决定似的。

    “你干什么去?疯了吗?那可是皇宫。”

    话音不落,只能看到她跟在了远去的队伍之后狂奔了起来,每一步似乎都在和时间争抢,生怕慢了半步。

    她们也算家世显赫,因而并不能算和皇宫完全无所交集,尤其,暮央于她,不是泛泛之辈。

    明莘带人入了皇宫,没有任何一个人可在近前护驾,那高位之上的君王却是早早地便逃之夭夭。

    君是冷酷自私的,他只知道一个人脱逃,却连自己的发妻,甚至是儿女都未能保全。

    “就算把这里翻个底朝天,也一定要把人抓出来。”明莘手握着三尺长剑,剑刃上还挂着一根还未彻底断去的红色丝线。

    他用利剑斩断了殿中悬挂着的长长帘账,一块又一块,可就是找不到这皇宫里真正的那个主人。

    只要这君还依旧在逃,他这新要登基的皇位便永远坐不安稳。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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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如此芳邻介绍:
从前有座山。山里有个道观,道观里住着一个不谙世事的道士,道士不会炼丹制符也不会算卦占卜。在每一个云卷云舒的日子里,他只会抬头呆呆地盯着天空。一个少年追寻至此,扬言他与此山颇为有缘,从今往后便不走了:“小爷苏云起,在此山之巅,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你说,和这里是不是相当有缘?”道士自是无语,笑道:“乖徒,这位公子说与你有缘。”女弟子凌玥不假思索地扬眉:“乌云蔽月,不是好兆头,要有缘也是孽缘。”我的如此芳邻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我的如此芳邻,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我的如此芳邻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